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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90年代，我国企业界舆论界十分强调培育大企业、建立大集团。然而，由于对企业规模的有关问题认识不足，一些地方在国有企业组建大集团的过程中，已经出现了政府部门“拉郎配”的现象。为了避免盲目性，有必要认真地系统研究企业规模的发展规律。本文不准备对企业的合理规模作出精确的计量分析，而是试图用一种思维逻辑来思考企业规模和产业组织科学性的问题，为我国有关决策提供参考。
一、产业特点和企业规模的关系
谈到企业规模，必须涉及它所在的产业（即部门）的特点。从规模经济看，经济部门可分为两类：集中型部门和分散型部门。所谓集中，是指市场垄断程度高。从国内外的经验可以作下面一般性的分类。[①a]集中型部门有：（1）使用大型设备、需要巨额投资的产业，如钢铁、石油化工、电力等；（2）生产大型产品及成套设备的产业，如飞机、轮船、机车等；（3）产品适用于均匀而大量生产的产业，其中包括玻璃板、水泥、纸浆、录象机、集成电路、啤酒等。集中型部门适合大企业经营，即使中小企业独立存在，其市场占有率也很低。分散型部门有：（1）适合多品种、小批量生产的消费产业，如纺织品、副食品、家具、陶瓷、漆器、杂货等；（2）与大企业相关的生产资料加工产业和零部件生产部门，如金属模具和砖瓦等。另外，高运输费用、高库存费用或不稳定的销售波动会使存在规模经济的部门分散化（如水泥工业）。分散型部门适合小企业经营，它在技术复杂性方面，从高技术的太阳能取暖业到家庭手工业悬殊很大。集中型部门往往是原材料等上游产业，分散型部门往往是下游加工业。[②a]
我国集中度较高的部门都是装置型重化工业，它们以追求规模经济为特点，少数大企业形成相对垄断，共同控制市场，达到规模经济效益。我国一些有明显规模经济的部门却未达到规模经济，因此集中度过低。例如我国的纺织工业就过于分散，啤酒工业也远未达到规模经济。我国集中度较低的部门多为轻工业，由很多中小企业组成，没有任何企业占显著的份额，这些部门一般没有明显的规模经济，但可能产业范围经济。由此可见，关于企业规模和产业组织问题需要对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的概念进行深入探讨。
二、对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概念的分析
对企业规模和产业组织问题进行深入探讨，需要认识两组基本概念，即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等级和网络。本节分析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
“规模”是指生产系统的大小，“范围”是指生产系统的集合分离程度。换句话说，“规模”是针对生产活动，而不是针对企业或产品而言的，它由固定资产、职工人数、产量或生产能力的大小或多少来衡量。“范围”则指产品、工艺过程、市场及其地理区域的不同程度。当固定成本可以分摊到较大的生产量时，就会产生规模经济。还有很多产品或设备的整体性不那么明确，例如电子、机械、服装等产品，其劳动过程可以分开，因此出现了范围经济的概念。
从企业内部和外部的不同角度来观察经济，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两概念可以组成四种情况，即内部规模经济、外部规模经济、内部范围经济、外部范围经济。（1）把不可任意分割的生产活动放到企业内部进行，出现垂直一体化，产生内部规模经济。（2）这类生产活动由于企业数增加而成本降低，就是外部规模经济。（3）对于整体性不那么明确的产品或设备来说，当生产的垂直联系与协作非常紧密（例如军工和航天工业存在着大量的专门设计和特种零部件的组装）时，其内部范围经济极为突出，尽管严格说来其中的规模经济并不明显，仍出现大规模的垂直一体化企业。追求内部范围经济的另一表现是同一企业内部生产多样化产品而带来成本的节约，垂直一体化的企业内部分工深化。（4）当存在高度发达的社会分工时，在整体性不明确的产品的生产中，以及由于受到内在的技术限制而不能达到内部范围经济的某些生产中，生产系统往往被肢解为许多较小的生产企业，通过外部交易结成网络，共同完成生产，因而获得外部范围经济。在这种情况下，企业的垂直分离是合理的，小企业的存在也是合理的。由于高技术产品结构变化多端，市场变化极其迅速，在高技术产业中垂直分离十分普遍。
内部经济来自企业内部的成本节约，外部经济则来源于与其它企业联系所带来的成本节约。较高的内部经济（包括规模和范围）和较低的外部经济（包括规模和范围）是典型的刚性生产方式的特点，大量工厂通过垂直一体化联成整体，生产任务通过企业内部分工完成。在稳定和可预期的市场环境中，扩大企业规模是有益的。然而，在市场不确定时，扩大规模会使企业失去市场应变的灵活性。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柔性生产方式的特点，是发达的社会分工和频繁的市场交易，企业通过转包、战略联盟、服务合同、销售合同等联系在一起，获取外部范围经济。生产的各个过程由不同的企业来完成。表1说明了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的概念和特点。
表1 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
根据Clarke,A.E.,Holly B.P.改作."The organization of production in hightechnology industries:an empirical assessment",Professional Geographer,48(2),1996.
由此可见，在当今世界，以企业兼并和联合的方式“上规模”并不是产业的唯一最好形式。各个企业都可以在其生态环境中找到自己适宜的生态位（niche，本文定义的企业生态位是指企业在其生产的规模、范围和地理区位三维空间所处的适宜位置）。国外最新研究指出，由于多样化的要求和竞争加剧等原因，在企业和区域发展的某些战略中，主导的逻辑应当是范围经济，而不是规模经济[①b]。问题的关键是如何使不同的企业进行合作，并通过专业化产业集聚的地理手段来实现外部范围经济。在进入全球市场时，为了获取范围经济，需要企业之间的合作。网络的组织形式可以克服小企业发展的限制因素——在人才、管理和技术水平上的“先天不足”。
三、对等级和网络组织形式的认识
根据西方的最新文献，可以把产业组织形式分为三大类：（1）等级形式（hierarchy），即大企业组织；（2）纯市场形式（pure market），即无序的小企业组织；（3）网络形式（network），即有序的小企业组织。[②b]文献指出，无论是等级组织，还是网络组织，都可以获得规模经济和范围的效果，使交易费用最小化。然而，产业组织的变化是与新技术的发展息息相关的。
理解等级组织和网络组织的基本概念之一是价值链。M.E.波特1980年把价值系统描述为一系列价值活动的总和[③b]，提出了价值链的概念。价值链活动由基本活动和支撑活动共同组成。企业通过进行一系列活动来创造价值。从组织的观点来看，每个企业都有其价值活动的经济范围。它可能进行全部价值活动，也可能从事价值链中的一种活动，还可能选择性地进行几种价值活动。企业需要确定自己的边界，即哪些价值活动放在企业内部，哪些价值活动留给其他企业去进行，从而通过现货交易来购买其它企业提供的产品或服务。早在1937年，R.科斯（Coase）就提出了交易费用是确定企业边界关键的观点。经济交易网络理论把企业看作由合同关联的统治结构，这种合同是在两个极端上制定的。一端是通过等级关系，另一端是通过现货交易，两端之间存在一个各种关系的谱系。
把价值链全部或者主要的基本活动都放在同一个企业中，即成为垂直一体化或等级制的企业。在西方特别是美国历史中，为了控制供应链，采取了通过收购或吞并进行垂直一体化的方法。然而，有证据表明，在新技术迅速发展的今天，垂直一体化正在减少，汽车、机床、录像机、工业机器人、光学设备等制造业的垂直分离正在发展。波特报告了新工业内兼并的半数以上、全新领域内兼并的60%以上是权力被剥夺的情况，阐述了公司反先前垂直一体化决策的愿望。[④b]与垂直一体化相对，在发达国家很多产业中出现了密切的企业间长期关系。由于专业化的发展，尤其是减少风险、发展技术和降低成本的需要，使在“本厂生产”与“市场交易”之间的中间形式越来越重要。企业须进行“制造或购买决策”。除了以对外订货的形式委托其它厂家加工的转包形式之外，独立企业间正式合作的形式渐趋流行。研究表明，如果依赖垂直一体化，存在抑制创新、搁死技术的危险。
80年代末，国外在研究意大利中部和东北部的新产业区时发现，这种新产业区是特殊的工业集聚形式。区内企业之间，包括与原料供应商、顾客和竞争者之间，存在稳定的合作关系。这些企业都是独立的，通过一些中间性的服务、促进机构，使小企业组成网络——既合作，又竞争小企业的综合体，从而促进技术创新和经济发展。国外大量文献对发达国家的小企业网络进行了研究，其中1994年一项对美国硅谷和128公路的两个高技术综合体的对比研究说明，硅谷在经济发展方面优于128公路的主要原因是发达的小企业网络的存在。[①c]
认识到在等级形式和纯市场形式之外，还存在网络形式，这是产业组织理论上的一场革命。西方文献高度评价了网络形式，认为它是在信息时代本身的组织需求所决定的。这种组织形式是伴随精干柔性生产方式而出现的。意大利和硅谷的新产业区被称为“柔性生产综合体（Flexible production complex）”。为了说明问题，表2简单列举了刚性生产方式与计算机辅助设计和制造的柔性生产方式的主要区别，从中可以看到网络和等级组织与技术和生产方式的关系。
表2 刚性生产方式和柔性生产方式的比较
资料来源：王缉慈：《现代工业地理学》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4年版，第138页。
四、政策建议
合理的产业组织（等级或网络）都需要政府的干预并付出代价。我国当前对培育小企业，尤其是高新技术小企业是非常忽视的。例如，在一些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中，已建立的“孵化器”（创业中心）流于形式，反之，拼命追求上亿元的大项目，但又资金不足，只好依赖于引进外资。本文提出，从新技术产业的特点出发，对于一些成功的小企业（或“小巨人”企业），宜保持它们的独立性，保护它们的创新能力，并发展中介服务机构，加强企业之间的正式合作和非正式交流，建立企业间长期的稳定的联系，克服小企业发展的限制因素。中共十四届五中全会提出的“抓好大的、放活小的”思路，是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的根本战略选择，但在操作中，似应十分重视“放活小的”；什么组织形式职工容易接受并且可操作性强，是值得探讨的。另外，还应着力解决我国创业门槛偏高的问题。由于我国社会资本供应不足，以及管理能力、协调能力不足等因素，在组建大企业时需要注意产业组织和企业规模的科学规律，以免走弯路。
注释：
①a （日）见太田一郎：《现代中小企业的活力与新生》，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②a 王缉慈：《现代工业地理学》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4年版，第124～127页。
①b Harland Cm:Network and Globalization-A review of Research,Warwick Bussiness School,University of Warwick,Coventry,CV4,7AL,UK.
②b 见哥特勒等“区域工业网络和劳动力的作用”，为美国联合钢铁工人局、加拿大就业与移民局、安大略省劳动部准备的论文。
③b Pwrter M.E Competitive Stretegy New York:Free Prees.
④b Proter M.E.1987,Managing Valve:From Competitive Advantage toCorporate Strategy,Harvard Business Peview,May-Jure.
①c 萨克塞尼恩（Saxenian,A）《地区优势》，哈佛大学出版社（199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