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古代工匠的心?“雨霖岭#183;冷蝉荒凉”的时间、空间、场景与音频设计赏析_雨霖铃论文

千古匠心谁知?——《雨霖铃#183;寒蝉凄切》的时空、情景及音响设计赏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匠心论文,千古论文,音响论文,情景论文,时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竞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雨霖铃·寒蝉凄切》问世千年以来,评鉴者屡有新论,可谓常读常新,“诗当学杜诗,词当学柳词”(《乐章集》提要),确非浮誉之词。笔者近日在研读此词及新时期以来有关此词的研究时,自觉有几点收获,特撰文以彰柳永写词手法之高妙,兼与老师们交流。

      一、时空的设计

      (一)时间的设计

      《雨霖铃》上片开头三句的内容及作用,目前研究者们基本已达成共识,即“描绘出周围的景物环境,暗示了离别的时间地点,更渲染出离别的悲凉气氛。”不过,至于其为何能渲染“悲凉气氛”,研究者并不能从创作角度阐释清楚。有所推进的为厚艳芬,在分析第一句时,她指出“这四字,既有所见(‘寒蝉’)、所闻(‘凄切’),又有所感(‘寒’),言简意丰,墨少情浓。”在总体分析这三句时,指出“词人通过凄楚的声音、萧条的景物、无情的时间,用极凝练的笔墨,映衬出内心的深重苦痛,真正做到了字字写景,语语含情。”此研究从创作角度揭示出:开头三句之所以能见景即情,主要在于柳永不仅通过视觉来刻画环境,同时还调动听觉、触觉等感官意象,辅助构筑离别的凄楚环境,使读者有立体的实临之感。这一研究,可以说集历代赏析之精华,将其推向了一个高峰。此后,少见有突破者,陈陈相因,几成定论。不过,这一研究,如果从创作的角度来看,亦有欠缺,它只是就句论句,并未将三句当作一个整体来综合考虑,一个事物整体的功能有时候是大于局部功能的叠加的。

      如果把开头三句当作一个整体来研究,就会发现这三句在时间安排上有一种妙不可言的趣味,那就是三句所关涉的时间长度是呈缩短趋势,发生关联的核心要素是“残”。下面试做详细阐述。第一句“寒蝉凄切”,点明事情发生在夏末秋初,其所关涉的时间范围可以视为“季节”;第二句“对长亭晚”,进一步指明离别发生在某日的傍晚,其所关涉的时间范围可以视为“昼夜”;第三句“骤雨初歇”,亦关涉到时间,骤雨来临,情人得以有片刻的相聚(骤雨,说明来去很急),而“初歇”则意味着即将分别,其所关涉的时间,可以用“分秒”来计算。整体来看,三句的时间,从季节到昼夜到分秒,愈来愈蹙,正如急促的鼓点一样,敲震着离人的心!此外,这三句又是以“残”贯穿在一起的,“寒蝉凄切”意味着欢乐热闹的夏季将要过去,清冷的秋天即将到来,可以视为夏之“残”;“对长亭晚”意味着相聚相依的白日即将结束,漆黑的夜晚即将来临,可以视为日之“残”;“骤雨初歇”意味着上天赐予的片刻温存也即将收回,痛苦的分离即将迫近,是聚之“残”。所有属于美好记忆的时光正在被无情地蚕食,诗人欢愉的内心也逐渐被清冷、漆黑、孤独所充斥,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任何言语此时又是多余的,“竟无语凝噎”。“时空设计,是中国诗里最重要的环节。”“一首叙事或抒情诗,各句中所代表的时间性,很少是平行而等长的,为求与情感的波动配合,往往采用一种变率,有时一句代表千百年,有时一句代表数秒钟,这种时间的变率,在一首诗的直线中进行,有时由冗长而渐短,愈到诗的结尾愈急促,终至忽然截断。在情感上会引起意犹未尽、戛然收束的趣味,这种设计,姑且称之为时间的渐蹙。”柳永此种手法,着实令人赞叹。

      (二)空间的设计

      空间的设计,亦是诗词创作的重要手法,柳永这首词在空间设计上,也值得关注。有关这首词的空间设计,研究者很少,只有厚艳芬略有提及:“以空间论,从帐饮都门的‘长亭’,到执手相看泪眼的船旁,从暮霭沉沉的江上……”不过,这一研究只是对此词空间转换的静态描述,并未从深层次上阐释这种转换所带来的情感表达效果,仅简单地归纳为“无论时空如何变化,笔锋绝不偏移‘离情'”,显然是不足以展现柳永手法之巧妙的。从创作的角度来看,柳永在上片主要是采用了空间扩张带动情感扩张的手法。“寒蝉”“长亭”皆为眼前之景,“兰舟催发”则是将视线从岸上景物移到了相对较远的水面上,“暮霭沉沉楚天阔”则又将空间扩展到整个暮霭沉沉的江上以及整个楚天大地。整体来看,上片所涉及的空间是愈来愈远、愈来愈阔、愈来愈幻的,直至无穷无尽的天地之间。通过这样的空间扩张,作者融贯在这些空间中的无限凄楚情感,也随之扩散到无穷无尽的天地之间了!

      二、情景的设计

      情景相生,是研究者公认的《雨霖铃》最为突出的艺术手法,历来研究成果颇多。至于情景为何能“相生”,归纳来看,主要有三个观点:一是以景衬情,一是情景交融,一是点染。所谓以景衬情,就是通过景物的冷暖、色调、音响及远近搭配等,为人物的情感活动提供一个相应或相反的环境,其代表研究成果如:“上片为情写景。……其作用是能使情、景协调,给愁人本来愁苦的心绪,再平涂一层悲凉的色彩,加深所抒感情的深度。从而增加艺术感染力。”所谓情景交融,即在写景时包含情感,写情时包含景物,代表研究成果如:“‘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全是写景,实际上全含的是情,景无边而情无限。”所谓点染,主要指点出所要抒写的人物情事并用景物环境来渲染、烘托,其代表研究成果如:“诗人即用杨柳岸、晓风、残月点染出其凄清意境,借以烘托伤别的情意,使读者不仅看到眼前之景,还会联想到景外之人。这种点染,比原来的色彩加重一层,使人感到意致绵密。”这些研究,都推动了人们对《雨霖铃》情景相生手法的认识,但遗憾的是,这些研究,依然是就手法分析手法,未能从此词整体设计上思考问题。如果我们将这首词情景设计通盘审视的话,就会更加钦佩柳永独特的匠心(见图1)。

      如图1所示,《雨霖铃》的情景安排是极有规律的,其上片为“景物——事件——景物”,其下片为“事件——景物——事件”。如果总体来看的话,就是“景物——事件——景物——事件——景物——事件”,也就是说,柳永设计这首词的情景时,是按照“景——情”相互交错的思路行进的。但是它的这种安排,又不是呆板的,而是富于变化的。

      

      (一)由实到虚,将情感投射到无限的空间

      上面我们曾经分析道,上片开头的景物,都是经作者主观情感筛选并精心安排的,但不管怎样它们都属于作者眼前自然景物的一部分。而上片最后的写景,则明显已超出了作者的观察视线,到了蔓延“千里”的“烟波”,“暮霭沉沉”的“楚天”。从前到后,作者对于景物的描写显然性质发生了变化,已经由写“实”到写“虚”了。那么,作者为何要“由实到虚”?这样写到底有什么好处呢?我们首先分析一下这两处写景所涵盖的“空间”范围。上片开头的写景,不过是在就作者目力所及的自然景色中选取,从作者的立脚点而言,不过几十米范围之内;而上片最后的写景,因为是写想象之景,大大超出了作者的目力所及,从作者立脚点而言,可谓是“视接千里”。也就说,从开头的实景,到后面的虚景,不仅仅是景色的变化,更重要的是作者视野的扩展,从眼前到千里之外。作者内心那种郁结不化的情感,也随着这次视线的转移,扩延到那个无限的空间里面去了。所以整个楚天大地,千里之阔,也都染上了“沉沉”之色!

      (二)以景结情,将情感投射到无限的时间

      古典诗词写作手法里面,有一种手法叫做“衬垫”,就是当作者情感将要直驱而下的时候,转而用景色的描写把它“垫住”,让它慢慢地渗透下去,达到情景交融、增其蕴藉的目的。这首词下片中的景色描写,就是运用这种手法。下片开首三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作者将这种情感上升到亘古不变的规律,并且还特意突出今日“冷落清秋节”的具体情境,可以说一上来便将自己的这种离愁推到了相当的高度,下面按常理应该是急风暴雨式的喷发了,可是作者却并未这样去写,而是宕开一笔,转而去写景,将这种情感投射到景物上去。杨柳、河岸、晓风、残月四种景物,组合成一幅清丽、幽寂、萧瑟、凄凉的风景画,画中渗透着词人酒醒后在船中见景而生的无限伤感、寂寞之情。经过这一“衬垫”,作者直驱而下的情感,得以慢慢渗透,也给自己和读者以喘息咀嚼体味的余地,从而产生了妙不可言的表达效果。那就是将这种情感随之扩散到后面更为广阔的时间范围里面,“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当下情景已经如此幽寂、凄凉,更何况那遥远的未来呢?

      总体来看,经由上片写景的由实到虚,作者的情感扩延到了无限广阔的空间;经由下片的写景衬垫,作者的情感扩延到了无限的时间。两者结合,就将作者缠绵悱恻、郁结不化的离情别愁扩展到了无限的时空(见图2),同时也将读者的思绪接引到无限的时空之中。古人说柳永采用了中国绘画里面的“点染”手法,的确如此,遗憾的是古人缺乏详细、理性的分析及解释。

      

      三、音响的设计

      《雨霖铃》的音响设计,历来研究者不多。在为数不多的研究中,则主要选择平仄格律入手,如王明孝“凡平仄、四声以及韵律,都很讲究。”如果从音响设计的角度看,这显然远远不够。“一谈诗的音响,很多人习惯地认为就是平仄格律,其实,平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诗的音响固然超不出疾徐的旋律、和谐的韵脚以及字义与音响之间相互谐和的关系等方面,但音响的积极意义,应不啻是局限于悦耳动听的单调效果,还须估计字义、顾及物状、估计人情,大凡诗歌中最成功的音节,能促使文字的音与义密切链接起来,令音响与兴会归于一致,声由情出,情在声中,声情哀乐,一齐涌现,达到诗歌音响的妙境。”

      其实早在南宋,就已有人注意到这首词的音响特色,如俞文豹《吹剑录》中记载:“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西大汉,(执)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可惜后人多把此当作苏、柳词风格划分的依据,不能从音响的角度阐释两词的风格差异。

      那么,这首词在音响上有什么特点呢?我们首先来了解一下人的发音与情感之间的关系:“人情的喜怒哀乐,或奋或郁,为求宣情达意,在发音时,借着喉牙(颚)舌齿唇诸官能姿势的辅助,造成发音气流的委直通塞,表现出清浊、高下、疾徐不齐的声音,赖此声音,以宣达奋郁惊喜的情绪。”我们如果仔细分析一下这首词,就会发现,这首一百零三字(去掉标点)的词,竟有近四十字是由舌、齿、唇形成的发音气流较细弱的字,如蝉、凄、切、骤、雨、歇、绪、处、舟、催、执、竟、语、噎、去、去、楚、情、自、清、秋、节、今、酒、醒、处、此、去、经、是、辰、景、虚、设、情、与、说等。这样的语音,“音细而若,细声细调,用之来表现离别时的情形,仿佛所到了情人间的叮咛的声音,看到了离别之际的凄苦,离别后的寂寞与孤凄。齿音的运用在此处简直是再恰当不过了,诗声与诗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而反观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则多用舌、鼻、喉形成的发音气流较强的字,如大、东、浪、淘、古、风、古、边、道、国、郎、乱、空、涛、拍、岸、江、山、画、豪、想、公、当、年、谈、故、国、多、华等。这样的话音,用来展现长江非凡的气象、历史英雄的气概、苏轼豁达的胸怀,亦非常贴切。

      以上三点,教师只有在教学时对学生加以引导、明示,使学生能真正够深入体味、琢磨并浸染于作者的精心构思,方才真正有益于学生表达与交流能力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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