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园危机干预透视学校文化——基于对中小学校园危机干预现状的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危机论文,校园论文,对中论文,透视论文,现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718X(2009)03-0034-04
图1 中小学校危机干预机制筹建情况
一、校园危机干预的基本现状及解读
据统计①，2003年以来，我国中小学校园意外伤害事故总体呈下降趋势，但与人的因素相关的校园意外事件仍时有发生，特别是中小学生自杀事件有上升的趋势。这些难以预测的校园意外事件一旦发生，学校以现有的人力与资源难以立即解决，因而将对学校组织的完整性及师生的心理产生严重的、消极的影响，成为学校发展中的危机事件。
面对突如其来的校园危机事件，学校是否具备危机干预的能力？能否迅速、熟练地作出反应？我们于2008年对中小学校园危机干预现状进行了调研②，试图了解其基本现状并加以简要解读。
1.有安全管理意识，无危机干预理念
统计数据显示，学校危机干预机制的建设相对滞后。如图1所示，截至2008年，仅30.40％的中小学建立了危机干预机制，而真正开始运作的只有14.10％，38.50％的学校尚未计划建立危机干预机制。
目前，多数学校有安全管理意识而无危机干预理念，往往以安全管理来应对校园危机。如，在危机事件发生前，多数学校会通过健全校园安全管理的规章制度，预防校园危机事件的发生；而在校园危机事件发生后，多数学校往往是进一步加强校园安全管理，通过制订安全责任书强化安全意识，而不是建立和完善校园危机干预机制。
基于学校教育的特殊性，以管理为导向的校园危机干预并不能让学校高枕无忧。在一定程度上，校园安全管理固然可以大大减少校园危机事件的发生，但无论如何完善的校园安全管理制度也不可能杜绝难以预测的校园危机事件的发生③。因此，校园安全管理并不能替代校园危机干预系统，学校需作好充分准备以应付校园危机事件。
2.过度关注“学校声誉”，忽视发展契机
多数学校在应对校园危机事件时，往往以“维护学校声誉”为基本原则，希望尽快息事宁人，而忽视其发展的契机。调查显示，52.2％的教师将“尽力维护学校声誉”视为学校处理危机事件的基本原则，其次是维持教育教学秩序(24.3％)，最后是关注发展(23.5％)。
目前多数中小学对校园危机事件退避三舍。一旦发生校园危机，学校的主要举措则是加强安全管理，紧缩教学活动，以使其更加“安全”，而不是检讨学校教学与管理的深层漏洞，以更加开放的姿态来处理校园危机事件。
校园危机事件对学校来说可能是一种挑战，但同时也蕴含着发展的契机。因为，所谓危机本身就兼有“危险”与“机会”之意。对校园危机倘若处理不当，可能导致人员伤亡、建筑物损坏、学校形象被破坏，甚至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但若处理得当则可化险为夷，凝聚师生共识，增进团队的危机意识，提高学校凝聚力。
3.在内部处理危机事件，缺少社会通报
发生校园危机事件后，绝大多数学校(＞99％)选择在“内部的、小范围内”处理校园危机事件，很少有学校(＜1％)公开向社会通报危机事件的相关信息。多数学校是由学校分管领导在小范围内处理，同时尽可能封锁信息。如图2所示，多数学生是通过同学之间私下传递获得消息，而教师也基本上是在处理之后才获知结果。
图2 获知校园危机事件的途径
基于维护学校声誉的考虑，多数学校在处理危机事件时往往采取自我封闭的方式，意在减轻校园危机事件对学校的不良影响，但其结果却是谣言四起，进而引发师生的恐慌情绪及对学校管理的质疑。自我封闭的处理方式也在一定程度上将校外可利用的社会资源(诸如专业人员及危机干预小组)拒之门外，缺少专业人员及危机干预小组的支持，学校需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及更长的时间来修复由危机事件引发的心理创伤，危机事件将削弱学校的凝聚力并对学校产生更为深远、消极的影响。
4.将校园危机视为偶发事件，缺少长效干预机制
目前多数中小学校对校园危机的处理普遍缺少周密、系统的考虑，往往将校园危机作为偶发性事件对待，以临时队伍(学校行政队伍)凭经验来处理。多数中小学校尚未形成校园危机干预的长效工作机制。
值得关注的是，校园危机事件不但会对学校正常的教育教学秩序产生冲击，也会引发师生紧张、焦虑、不安等情绪，如果处理不当，将会遗留严重的心理创伤。以校园安全管理来替代校园危机干预，只能解决一些暂时的、表面的校园秩序问题，而对长远的、深层的、由危机事件引发的心理创伤的处理难以顾及。在校园危机事件发生后，多数中小学校有安全管理措施的跟进，但缺少心理干预的介入，在危机事件的处理中忽视了对师生的心理关注，特别是对学生的心理援助，较少(仅有14％)学生在校园危机发生后能从学校获得心理援助，如图3所示。
图3 发生校园危机后学生寻求缓解心理压力的方式
二、从校园危机干预透视学校文化
根据有关专家(台湾，唐玺惠，1999)的观点④，校园危机事件具有以下特性：一是突然发生的、难以预测的，团体或成员无法通过惯常的方式与方法去解决；二是团体及成员在此情景中难以作出适切的反应，将导致团体的解组或个人烦扰。因此，面对校园危机事件，学校如果缺少充分的准备，将难以在短时间内作出有效应对，完全凭借经验与本能来处理危机事件。也正因如此，透过校园危机干预，我们可以更加深刻而清晰地了解不加掩饰的学校文化的本质。
笔者认为，目前中小学校园危机干预存在的种种欠缺，一定程度上可能源于学校文化的先天不足。
1.学校文化具有先天的被动性，缺少应对危机的自主意识以及正视危机的勇气
在现代学校制度下，学校名义上是独立法人，但长期“体制意识”的浸淫，使得学校习惯于跟着行政的指挥棒走，尚未成为真正独立的、负责任的实体。学校习惯于应付评比与检查，被动应对而非主动思考。因此，不难理解，面对校园危机事件，中小学校往往是被动应付，缺少应对危机事件的自主意识以及正视危机的勇气与能力。
学校文化的被动性一方面表现为学校面对危机时的被动性防御措施。多数学校对校园危机事件“心存侥幸”，将校园安全完全寄希望于安全管理制度的完善。但基于学校教育的特性，完全依赖校园安全管理制度，不可能“一劳永逸”地杜绝校园危机事件的发生。同时，一旦发生校园危机事件，仅仅依托校园安全管理制度也无法应对其对个体心理及组织完整性的严重冲击。
学校文化的被动性另一方面表现为学校在危机事件后的退缩性行为。一旦发生校园危机，学校往往如“受到惊吓的刺猬”，习惯性地紧缩教育教学行为，调整甚至取消部分教育教学行为(诸如春游、秋游、课外活动安排等)以使校园更加安全，而不是以更加坦诚与开放的心态应对校园危机事件，及时检讨教学与管理漏洞，促进学校发展。笔者认为，学校的退缩性行为一方面引发教育教学活动的收缩使得学生的发展受限，另一方面也使得学校对危机事件心存顾忌，更加“敬而远之”，这将使学校难以深入地探讨引起校园危机的深层原因，及时处理由校园危机引发的更加深远的影响。同时，学校在危机事件后的退缩性行为也使学校丧失了借由校园危机事件促进学校发展的良好契机。
2.学校文化具有明显的封闭性，缺少开放的心态与合作的姿态，将可利用的社会资源拒之门外
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社会各系统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作为一个子系统的学校也毫不例外地呈现出一些开放的特性，诸如校园开放日、家长学校、与社区共享教育资源等等。但笔者认为，学校文化所呈现的开放性趋势仍难以遮掩学校文化的封闭性特质。
学校文化的封闭性一方面表现为学校处理危机时缺少开放的心态。一旦发生校园危机，学校往往会采取一系列措施尽可能缩小信息的传播范围，如对媒体和公众封锁消息，并对师生进行“有限度”通报。所谓“有限度”通报指的是学校对危机事件的通报对象及内容的限制：一是危机事件的通报对象基本上以校内师生为主，甚至是在更小的范围内，如，面向教职工或学校领导；二是危机事件的通报内容基本上是以告知处理结果为主，大家难以获得有关处理流程的详细信息。
学校将校园危机事件视为“家丑”，秉承着“家丑不外扬”的原则，以封闭性的心态来处理危机事件。学校领导在危机事件的处理中承担了“家长”的角色，尽可能在“家”内(学校内)处理危机事件，却忽略了校园危机事件实际上是一个公共事件，相关的当事人，诸如学生、家长及社会大众都拥有对危机事件的知情权。
学校文化的封闭性另一方面表现为学校处理危机时缺少合作的姿态。由于缺乏独立主体意识，学校在处理危机事件时更多寻求行政力量的支持，而非社会力量的合作。发生校园危机后，学校一般会在第一时间向教育局汇报，根据行政指示在小范围内处理危机事件，但对媒体及公众则实行消息封锁，即便有专业人士或专业机构通过小道消息获悉，希望进入学校协助处理校园危机事件，通常也会遭到学校的婉拒。
笔者认为，学校在处理危机事件时的封闭性倾向，一方面固然是校园文化的本性使然，另一方面也可能源于学校在处理校园危机时的信心不足。由于学校一直未能勇敢直面校园危机事件，因而缺少对危机事件的必要了解，也未形成危机干预的专业能力，难以预测校园危机事件所带来的影响并有效应对校园危机事件，因此，在处理校园危机事件时实在难以体现开放与坦诚。
3.学校文化具有一定的短视性，过度关注校园安全与学校声誉，并将其凌驾于学校教育与发展之上
在现有的教育体制下，教育评价制度主要由行政部门主导。这种评价制度过多地关注可操作的、量化的刚性指标，诸如校园事故的发生率、招生人数、升学人数等等，这势必导致学校对外部的、显性的评价指标的过度推崇，最终衍生出学校文化的短视性与功利性倾向。
学校文化的短视性一方面表现为学校在处理危机时以校园安全为第一要务，并将其凌驾于教育教学之上。现有的教育评价制度对校园安全过度、僵化的规定，特别是在示范学校、等级中学的评估中对校园安全问题实行一票否决制，使得学校对安全问题高度紧张，最终演变为学校以安全为第一要务，并将其凌驾于教育教学之上。许多学校在处理校园危机时往往以维护安全为借口挤压学生的发展空间，如，长期取消或减少课外活动时间、调整课外活动安排等。笔者认为，学校关注校园安全本来无可厚非，但以校园安全为借口挤压学生的发展空间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终将导致学生受教育的权利进一步受损，并削弱学校的教育功能。
学校文化的短视性另一方面表现为学校对自身声誉的过度推崇，漠视学生及学校的发展。发生校园危机事件后，学校往往以“维护学校声誉”为第一处理原则，倾向于采取“快速、封闭”的方式来息事宁人，尽可能缩小危机事件的影响范围，维护学校声誉，却往往忽略了危机事件带来的更加深远的对学校组织的冲击及学生心理的创伤。
笔者认为，“快速、封闭”的危机处理方式虽然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校园秩序，但从长远看，将在一定程度上损害学校及学生的发展。如，学校以封闭性的方式来处理校园危机事件，不仅使得由危机事件引发的学生心理问题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干预，同时也由于缺少对危机事件的澄清及积极应对，使学校的管理受到广泛质疑，进而使学校丧失凝聚力。
三、培育与现代学校制度相匹配的学校文化
中小学校园危机干预机制的建立与完善，有赖于与正在发展中的现代学校制度相匹配的学校文化的培育与发展。校园危机干预机制的建立需要关注学校文化的重建，特别是需要培育一种具有一定的开放与合作性、充满尊重与关怀的现代学校文化，作为建立校园危机干预机制的根基。笔者认为，与现代学校制度相匹配的学校文化在应对校园危机时应表现出以下三大特征。
1.以发展为导向，关注学校发展及学生成长
根据有关专家的观点，有效的危机干预应包括缓和(Mitigation)、预防(Preparation)、反应(Response)和恢复(Recovery)四方面内容⑤。因此，依托于校园安全管理的早期预防仅仅是校园危机干预的一个方面，如果将校园危机干预的全部注意力集中于校园安全管理，无异于构筑了一条貌似“固若金汤”的马其顿防线。在校园危机事件频发的现代社会，学校需要有主动安全的意识与能力：一是增强危机前兆的识别与干预意识，提高全体教师辨识危机的敏感度，最大限度地预防校园危机事件的发生；二是加强危机反应与危机事件管理能力，学校对各种可能出现的危机状况进行模拟实习，熟悉处理流程，以尽可能减少危机事件对学校及学生的负面影响。以发展为导向的现代校园文化首先应“标”、“本”兼治，在面对校园危机时，不仅关注校园秩序的恢复，更注重检讨学校的教育与管理行为，以校园危机事件为契机，整合资源，促进学校发展；其次应“内”、“外”兼修，在危机事件中不仅关注对师生的心理安抚，更注重在学校营造一种关注、尊重的心理氛围，增强学校的凝聚力，并为学生的健康成长营造良好氛围。
2.开放与合作，重视与多方力量的沟通与合作
现代学校文化应打破传统的封闭姿态，进一步开放学校大门，加强与校外资源的沟通与合作，重塑学校形象。有专家指出(林家兴，2007)，危机事件的发生并非无迹可循，面对危机也并非束手无策，学校可以通过增进危机的辨识与评估能力，积极预防与应对校园危机事件。特别是在信息化社会，回避对危机事件的通报，将会致使谣言四起，因为家长、学生及社会人士将通过互联网、小道消息获得并传播更多扭曲的消息。因此，笔者认为，面对无法避免的校园危机事件，学校应采取更加坦诚与开放的态度，而不是退缩与回避。一方面，学校应向公众开放学校计划与活动内容，以获得公众的认可与接受及校外资源的配合；另一方面，一旦发生校园危机事件，学校应积极主动地向社会大众通报事件的前因后果、处理流程等具体细节，争取并协调各方面资源的支持，以有效应对危机事件。任何企图掩盖事实真相的做法均不切实际，只会进一步损害学校的发展。
3.依法治校，以法律维护学校及学生的合法权益
现代学校作为一个独立的、具有自主意识的实体，其文化应该是理性的、负责任的，在为学生的发展提供更大平台的同时，应依据有关法律维护学校及学生的合法权益，提高学校的抗风险能力。一方面，学校要依据有关法律、法规进一步加强校园管理常规法制建设，进一步完善校园预警机制建设；另一方面，学校还应积极推进校园危机干预机制的建设，提高学校的抗风险能力，特别是重点提高事前危机的辨识与评估能力、事中信息的通报系统及与校外专业力量的合作能力、事后心理重建能力；建立突发事件的常规处理机制，以应对突发性的校园危机事件，最大限度地维护学校及学生的基本权益。
注释：
①教育部.2006年全国中小学安全形势报告[R].
②内部资料.该调查在2008年一次全国性的学校心理健康教育会议(杭州)上发放问卷600份，回收523份，同时在浙江省内发放问卷1500份，回收1340份，汇总后进行统计分析。
③Liechtenstein,R.et al.School crisis response:expecting the unexpected educational leadership[M].1994,52(3),79-83.
④唐玺惠(台湾).校园危机处理[J].学生辅导，1999，(58).
⑤U.S.Department of Education.Practical information on crisis planning:a guide for schools and communities[M].2003:Section( 1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