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的科学涵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决定论论文,涵义论文,马克思主义论文,科学论文,历史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的普遍关注，推动了这一历史理论向纵深层次的发展，但是，由于对这一理论缺乏全面的、历史的研究与分析，因此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基本涵义的诠释存在着理解上的“历史间距”。为此，有必要运用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逻辑思维方法，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思想作出一种体现历史与逻辑统一的叙述，反对那种将这一历史理论简单化、庸俗化理解和运用的倾向。
一、历史决定论科学涵义的抽象规定
对于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的科学涵义，要从其自我完善的动态进程中，才能作出完整的理解和把握。大体说来，这种动态进程经历了三个时期，通过三个时期的阶段性推进，其理论内涵完成了从抽象到具体的逻辑升华。
从《莱茵报》到《资本论》写作前这一历史阶段，属于这一理论的初步发展时期，主要形成了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科学涵义的最为抽象的规定。马克思通过对大量上层建筑现象，如宗教、国家、法等这些偶然的、非本质因素的分析，揭示了决定这些现象的基础性东西——物质资料的生产，并转而研究物质生产本身，指出生产过程“表现为双重的关系：一方面是自然关系，另一方面是社会关系”（《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版，第1卷第80页）。马克思科学地分析了这两个方面的关系，说明人对自然的狭隘关系，决定着人与人之间的狭隘关系，反之，人们之间狭隘的关系，又限制着人对自然的狭隘关系。在这种相互制约的关系中，马克思强调在物质资料生产活动中形成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是引起社会结构、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变革的最终原因，这就从根本上把以往用神的旨意、人的本性、绝对观念和主观意志来解释历史的形形色色的神学历史决定论、唯心主义历史决定论、唯意志论、形而上学循环论从历史领域中驱逐出去，使作为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根本宗旨的历史规律得到了科学的说明。这样，马克思通过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关系的研究，揭开了人类历史之谜，破天荒地把历史置于现实的基础上，完全杜绝了对历史主观性、随意性的研究与分析。
马克思不仅说明了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是受历史规律支配的“自然历史过程”（《资本论》第1卷第12页），而且还解决了历史规律如何起作用的问题。在他看来，人类社会是一个由多种因素构成的多维性社会结构，历史规律就在社会结构多因素的冲突和缠绕中为自己开辟道路。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不以说明社会结构为己任，但是，它要通过对社会各要素的功能的科学阐述，揭示历史如何发展的机制，就有必要深入到社会结构内部，展示参与相互作用的要素所形成的复杂关系。对此，马克思指出：“人们按照自己的物质生产率建立相应的社会关系，正是这些人又按照自己的社会关系创造了相应的原理、观念和范畴”（《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卷第142页）。他明确地把社会看成由物质生产、社会关系和“原理、观念和范畴”组成的结构，其中物质生产是最基本、最原始的层次，各种社会关系和观念最终都能够从物质生产中得到合理的解释。面对社会结构中各要素环环相扣的作用，马克思肯定地写道：“三个因素即生产力、社会状况和意识，彼此之间可能而且一定会发生矛盾”（《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卷第83页）。他把生产关系、社会关系看成既受生产力制约，又制约上层建筑各因素的中间环节，使复杂的社会现象找到了最坚实的根据，但是，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并不是仅仅承认经济必然性作用的经济决定论者，就这一历史理论的方法论意义而言，其根本宗旨在于：它一方面把物质的、经济的因素视为理解整个社会生活的基础，给各种形式的唯心主义历史决定论以致命的打击，牢固确立了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的唯物主义一元论原则在社会历史领域中的统治地位，正如恩格斯所说：“人们的意识决定于人们的存在而不是相反，这个原理看来很简单，但是仔细考察一下也会立即发现，这个原理的最初结论就给一切唯心主义，甚至给最隐蔽的唯心主义当头一棒”。（《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卷，第39页）它另一方面反对抽象地承认社会历史领域内各种因素相互作用的观点，因为这无助于认识历史的本质。科学地认识社会历史现象的重要途径，就是要抓住历史领域内一般起基础的、主导的、决定性作用的因素，否则，就无法“发现那些作为支配规律在人类社会的历史上起作用的一般运动规律”。《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卷，第24页）在最初时期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基本内涵的规定，总体上都是突出这个理论重点的。
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一个有规律的、必然的发展过程，但是，这一历史过程决不是外在于人的、无主体的自在过程，相反，它同时也是历史主客体交互作用的辩证过程，物质资料的生产活动正是历史主客体统一的现实基础，这表明，历史规律的形成和起作用的机制无不与人的实践活动相关联。即使马克思在确立历史决定论逻辑基础的同时，也对历史主体的作用作过一些重要论述。马克思认为，历史是人们活动的产物，人们考察历史，考察每一个时代的历史现实，不应该撇开人类活动，把人当成历史的消极工具，而应该把“人们当成他们本身历史的剧中的人物和剧作者（《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卷第147页）。”人是历史的剧作者，就是说，马克思肯定人是历史的主体，创造历史的既不是抽象的绝对精神，也不是某种神秘的天命与神意，而是现实的人类自己。历史规律是人们活动的规律，是人们在生产活动中形成的本质的、必然的联系，正是人的活动，构成了社会规律起作用的重要环节，就是在此意义上，马克思在其著作《神圣家族》中写道：“‘历史’并不是把人当做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来利用的某种特殊的人格。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的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18-119页）。离开了人的活动，社会就无从存在，历史规律便无所依附。同时，人又是剧中人物，也就是说，就人类活动的方式而言是主动的，但是，人类活动的后果并不是预期的，行动是受制约的，对此，马克思曾深刻地指出：“人们能否自由选择某一社会形式呢？决不能！”（《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卷，第532页）那么，人们能否自由选择自己的生产力吗？他肯定地回答：“人们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生产力——这是他们的全部历史的基础，因为任何生产力都是一种既得的力量，是以往的活动的产物”（同上）。制约着人们行为的除了社会经济条件，还有由生产方式决定的阶级结构和政治制度，以及存在于人们头脑中的文化传统。对于每一代人来说，这些条件都不是自我设计的，而是前一代人活动的结果。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不否认在历史舞台上活动的人们，特别是那些显赫一时的人物，往往具有坚强的意志，但是构成时代舞台的经济条件，比任何“铁腕人物”更有力地决定着历史的命运。这些思想表明，马克思在其历史决定论的初创时期，不存在否定历史主体的问题。
与揭示历史发展规律、创立唯物史观、把唯心主义历史观从历史领域中驱逐出去的根本任务相关联，在社会结构诸因素的碰撞、交汇中，马克思当时倾全力捕捉的是寻求决定整个社会面貌和社会发展、合理地解释各种上层建筑现象的物质力量，着重说明一切历史现象应当从各个不同时期的社会经济状况中得到归根结底的说明，以此确立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最抽象、最基本的内涵；在人类历史进程的演进中，尽管马克思把人类社会的发展看成是历史主体的能动活动与历史客体的对象化的、类似于自然界的有规律的运动的辩证统一，但是，他更强调人类历史进程的强制性和规律性，视人为人格化的社会关系，最终把历史主体创造作用的发挥置于现实的基础上，显示了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发展的时代性、批判性和阶段性特点。
按照列宁的见解，人的认识是一条近似螺旋的曲线。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的形成和完善也经历了一个类似螺旋式上升的过程。在其理论逻辑的初创时期，如前所述，马克思着重论述了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决定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原理。这个原理的提出，标志着马克思在历史决定论的研究上完成了一次理论视角的重大转换，由此把先前一切形式的唯心主义历史决定论送进历史认识论的博物馆。这个理论功绩是不可磨灭的。但从历史认识的逻辑层面来说，从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的完整内涵来说，这个原理的提出，还只能说是一个简单抽象。作为科学规定的简单抽象固然可以构成一种系统研究的逻辑前提和出发点，但是，要完整地再现系统的全部内涵，还需要向思维具体的逻辑层次继续推进。就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来说，也就面临着这个理论任务。
二、历史决定论科学涵义的具体展开
《资本论》写作阶段，构成了这一历史理论第二个重要的发展时期，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的科学内涵得到了具体的展开。
在这一时期，这一历史理论概括和逻辑升华的成果，是在马克思经济科学研究中突出地显示出来的。众所周知，与哲学思维的高度概括不同的是，经济科学研究赋予理论更生动的现实感。研究社会的经济现象，直接地触及到人的活动及其行为方式，而人们的活动及其行为方式是千姿百态的。尤其是社会进入发达的商品经济时代，这种变化就更迅速、更复杂。正如马克思所说：“现在的社会不是坚实的结晶体，而是一个能够变化并且经常处于变化过程中的机体”（《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12页）。为了能够对社会有机体系统发展作出整体的理论把握，马克思在其宏伟巨著《资本论》中，一方面从社会有机体的横向结构上，层层剖析了资本主义社会有机体的不同方面和层次，考察了社会有机体中各种要素的作用如何实现的机制，从而表明，人类社会不是毫无关联的、孤立的要素的机械拼凑，相反，它是由多种因素相互渗透、相互作用构成的活的有机体，其中每一个要素、成份都有相对自主的历史，都有自己发展的相对独立的规律和特点，并且对其余相关因素发生或大或小、或直接或间接、或暂时或持久的影响作用，经济关系只是在最终意义上对社会有机体演变的总体趋势和结果起着决定作用，并且构成社会有机体坚实的基础和真实的内容。另一方面，马克思又从社会有机体的纵向发展上，具体阐述了历史过程中主客体的交互作用如何推动社会有机体从低级形态向高级形态必然的更替过程。马克思指出：“一旦人已经存在，人，作为人类历史的经常前提，也是人类历史的经常的产物和结果，而人只有作为自己本身的产物和结果才成为前提”（《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3册，第545页）也就是说，在马克思看来，人是社会有机体的主体，“是全部人类活动和全部人类关系的本质、基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18页）。舍此，便无社会有机体的存在和发展，同时，人又是社会有机体运动的产物和结果，除了原始人面对的既定的自然界外，对后人而言，一切自然条件和生产力都是世代人活动的凝结，就如马克思所说，人们“不仅生产出物质的产品，而且不断地再生产出产品在其中生产出来的那种生产关系，因而也不断地再生产出相应的分配关系”（《资本论》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3卷第994页）否则，便无现实的人的存在。因此，相对于有机体的前一过程而言，特定历史主体是前人活动的结果和产物；相对于有机体后一过程而言，特定历史主体又是后一过程的起点和实际启动者，正是历史主体的“双重身份
”，使它成为历史进程和社会规律的承担者，成为社会有机体自我更新的有机环节。
把社会看作有机体，在逻辑上蕴含着社会有机体内各种因素的“交互作用”与经济因素的“最终作用”的辩证统一，蕴含着历史主体作为社会有机体的“前提”和“产物”、“原因”和“结果”的辩证统一。但是，由于《资本论》旨在说明一定社会有机体发生、生存、发展、死亡，以及它由另一个更高级的社会有机体来代替的事实，是受怎样一些特殊的法则支配的问题，据此，马克思主要强调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对资本主义社会有机体的支配和推动作用，未能花过多的笔墨给予社会有机体内一切因素的相互作用以充分的说明，造成了理论研究上的倾向性，结果，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在逻辑上所包含的完整内涵在对资本运行规律的实际叙述中并未完全展现出来。历史决定论的科学内涵在恩格斯晚年的一系列历史唯物主义通信中得到全面的升华。
三、历史决定论科学涵义的全面升华
在19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针对“青年派”把唯物史观宿命式地理解为经济决定论的错误观点，恩格斯在晚年历史唯物主义通信中一再重申：“在反驳我们的论敌时，常常不得不强调被他们否认的主要原则，并且不是始终都有时间、地点和机会来给其他参与相互作用的因素以应有的重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卷，第698页）。以此全面深化和展开了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在第二个阶段尚未展开的重大理论问题，构成了这一历史理论发展的第三个重要阶段。
在这一时期，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的科学内涵主要集中在两个问题上。第一个问题仍然是怎样看待历史过程中各种因素的作用；第二个问题是究竟应该怎样看待历史过程中主体创造的结果。恩格斯的理论贡献，概括地说，就是人的主体创造是一个历史的实现过程思想。关于前一个问题，恩格斯着重突出了在一定历史条件下经济发展水平和精神状况的失衡性，并从原因与结果、必然性与偶然性的关系诸方面深入分析和论述了上层建筑各因素反作用于经济因素的中介环节和复杂情形。恩格斯在致约·布洛赫的信中写道：“经济状况是基础，但是对历史斗争的进程发生影响并且在许多情况下主要是决定着这一斗争的形式的，还有上层建筑的各种因素：……。”（同上，第696页）他把经济状况和上层建筑的诸因素分别看作决定历史进程的内容方面和形式方面，这就从内容和形式的统一上对历史过程的各种因素的作用给予一种全新的科学规定。关于后一个问题，恩格斯的理论创造，就是提出著名的“历史合力论”的命题。他写道：“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融合为一个总的平均数，一个总的合力”（同上，第697页）。“合力论”给人的主体能动性以热烈洋溢的颂扬，其主旨在于要求每一个人参与到创造历史的活动中去，在创造历史中实现自身的价值。“合力论”还表明，体现历史发展必然趋势的合力是由许多带有偶然性和随机性的分力构成的，虽然历史总合力的方向和强弱不完全取决于各个分力作用的具体情况，但是，它们在历史上都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都对合力有所贡献，因此，历史主体的协同合作还是分裂、“内耗”都对历史合力和历史进程产生或大或小的影响作用。就这样，恩格斯在晚年通信中始终把人的活动与历史规律、个人意志与历史合力、社会领域内诸因素的“交互作用”与经济因素的“最终作用”在现实实践的基础上有机地结合起来，彻底消除了历史决定论中唯意志论和历史宿命论两种极端化的倾向，解决了唯心主义历史决定论和机械历史决定论“咬不开的硬核”，给人创造历史的活动留下了广阔的天地，这些思想，是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科学内涵绝对必要的补充、发展和完善。
总之，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是决定论史上最科学、最完备的理论形态，它的深邃无比的理论和方法，必将会对中国社会主义的改革和开放事业产生重大指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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