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化创意社区对特色文化城市发展的意义与路径_创意市集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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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4303(2016)02-0135-07

       后工业时代的来临，使城市的发展已经不再依赖于千篇一律的集成化工业发展，而是开始依赖于具有特色文化特征的创意经济产业。尤其对于具有特色文化的工业城市而言，它具有不可小觑的发展潜力。例如，英国的格拉斯哥，德国的鲁尔，都是在工业发展乏力的情况下，通过创意经济，重新激发了城市活力。然而，创意产业的培育与成长，始终依赖于它的核心——创意人群。因此，一个城市如何聚集创意人群，成为城市发展的关键问题。

       美国芝加哥大学学者克拉克教授的“场景理论”指出，未来的城市发展动力将会聚集于一个又一个的“文化场景”之中，人们的价值观蕴藏在社区、建筑、人口风俗和群体性活动中，并且外化为便利设施的功能、种类、布局的总和(场景)[1]。通过对这些场景的创造及消费，城市将会得到一种新的、依托文化发展的动力，从而进一步驱动工业城市的发展与转型。因此，可以说“创意场景”，或者“创意空间”的打造，是聚集更多创意人群，渗透文化价值，激发城市发展的关键。

       当前，中国有许多依托特色文化资源发展的工业城市面临着转型的需要，创意产业也成为推动这些城市新一轮发展的重要动力。为城市构建创意空间，突出城市价值，打造特色城市，避免千城一面，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带着这样的思考，本文以景德镇——一个依托特色文化的工业城市，如何聚集创意人群，打造创意空间，从而推动城市发展，做了进一步的探究。

       一、景德镇的历史、现状与文化特色

       景德镇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传统陶瓷工业城市。在过去工业化的竞争中，景德镇逐渐落后于淄博、佛山等城市，无论在陶瓷产值还是城市建设方面，都存在一定的滞后。在未来，这座具有千年陶瓷文化的传统工业城市，应当如何突破瓶颈，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

       首先，想要预测未来的景德镇，就必须对它发展的历史、现状和城市特色有所了解。首先，景德镇是一座以陶瓷为根基的城市。可以说，千年的发展，景德镇都依赖于陶瓷业的发展。在古代，景德镇的主要功能就是为皇家定制生产陶瓷。如今，不仅是陶瓷制造业，同陶瓷相关的旅游产业也对景德镇有明显的带动。根据《景德镇政府工作报告》相关数据，从2006年至2016年，景德镇陶瓷工业总产值及相关旅游增速均在20％左右，个别年份甚至达到59.7％。

       其次，古往今来，景德镇都是一所不断创新的工业城市，从宋代青白瓷，到元代清花瓷，再到明清的各种彩瓷，景德镇无论在工艺还是技术上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成为“天下窑器所聚”。虽然早在一个世纪前就出现了高岭土资源枯竭的问题，景德镇的陶瓷产量并没有下降。其独创的蛋形窑、镇窑、葫芦窑等，不断地提高着瓷器的生产效率，促进着这座工业城市的发展。可以说，如果没有工艺和技术上的不断创新，景德镇的陶瓷工业就不能跋涉几个世纪，至今不倒。

       再次，景德镇是一座以手工业为根基的移民城市。自古以来，景德镇就有“工匠来八方，器成天下”的说法。可以说，源源不断的南北工匠聚集，为景德镇谱写其特色文化的历史奠定了基础。也是这种兼收并蓄的文化，正在吸引大量的“景漂”在景德镇进行新型陶瓷的实验。

       由于景德镇这三个独有的文化特点，为景德镇未来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如上文所述，后工业时代的创意经济需要创意人才的聚集和创新的价值理念，而景德镇恰好拥有两个关键的要素，如今，一种特别的力量正在生长，成为景德镇发展不竭的动力之源。

       二、文化创意社群在景德镇的集结——以乐天陶社创意市集为例

       如果说后工业城市的发展依赖创意社群，那么对于转型中的景德镇，创意群体的集结就有着更为重要的作用。在工业化走向后工业化的过程中，原先以“合作”为基础的经济模式转变为以“共享”为基础的经济模式。在“共享”的经济模式下，人们通过搭建、互换和分享平台，建立共享的生态与社群，人们可以在产品设计者、生产者、消费者、供应商、代理商的不同身份中自由转换，不同的社群也可以进行社交、互动。可以说，未来的经济模式应当是基于社群的解决孤单、打破隔阂的一种模式。在景德镇，基于共享发展产业的社群在飞速的成长。以国外艺术家社群为基础的“三宝瓷谷”开发了一套以自然资源为依托，通过自然资源、艺术设施而激发创意，开发新陶瓷产品和小众旅游的体系已经非常成熟。同时，在政府支持下的陶溪川通过重建旧陶瓷厂区，创造了独特的文化氛围，吸引大量艺术家和商业实体进驻，建立了一套以文化支持商业，以商业滋补艺术生产的商业体系。

       这些文化社群极大地推动了景德镇的发展：景德镇的陶瓷产业产值开始快速上升，陶瓷生产呈现出丰富性和多样性。同时，陶瓷衍生品、会展、旅游、教育培训、公共文化服务、设备制造业等众多行业也在相应发展。根据景德镇2006-2015的主要指标，陶瓷工业总产值占GDP的比重连年上涨，从2007年的5.3％涨到了2015年的10.4％，旅游总人数的增速从18.94％上涨到30.09％。

       相比三宝瓷谷和陶溪川，位于雕塑瓷厂的景德镇的乐天陶社创意市集却在创建共享创意空间的过程中体现了更加鲜明的自发性、社会性、创造性的特色，引人注目。乐天陶社是一家私有经营的企业，在2006年进驻之前，它已经具有成熟的经营模式、客户资源以及生产资源。当乐天陶社进驻景德镇雕塑瓷厂之后，并没有得到自然资源支持或者政府投资，它所处的雕塑瓷厂，是一家濒临倒闭的国有瓷厂。在这样的情况下，以乐天陶社为核心的创意社群，却从无到有，出现了一个有生命力并且品牌化的创意空间。

       2010年9月，随着乐天陶社不断的吸收国内新锐艺术家和国外的艺术家，乐天陶社创意市集确立了一个以大学生创意为核心，艺术家、企业家、传统工匠、旅游人群组成的活化创意社群。在社群中，大学生找到了分享他们想法的平台和市场；新型陶瓷艺术的商家也找到了心仪设计师；很多国外和国内知名的艺术家，在市集周边开设讲座和工作室，与年轻人一起分享他们的作品和经验；原先在瓷厂的技术工人找到了收入不菲的技术工作。他们将“创意”作为核心价值，运用景德镇传统陶瓷文化和工艺，发展陶瓷经济，不断地改造周边的社区环境，通过分享和社交扩大自身的影响力。

       在景德镇乐天创意市集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些非常显著的特点：

       首先，创意社群的集结体现出了社会自发性。由于所有的人群基本上都是外来人口，尽管收入有限，但是无论是大学生还是知名艺术家都为了“创意”踊跃参与。同时，社群的集结和成长完全有赖于社会企业和形形色色艺术家的支持。2008年到2011年之间，就有247个来自美国、英国、日本等14个国家的国外艺术家在景德镇乐天陶社进行生产和创作[3]。许多艺术家在乐天陶社周边开设了设计工作室，希望借助景德镇的文化资源，研发出自己的产品，推广自己的品牌。同时，他们也免费培训年轻的艺术家，欢迎他们参观和学习，形成了非常融洽的创意气氛。整个社群聚集的过程，就是一个社会参与的过程，没有任何政府规划。

       其次，创意社群体现了非常强的创造性。区别于其他社群的成长，乐天创意社群展现了其独特的文化价值——“创意”。例如，最初雕塑瓷厂拥有一种捏雕的传统技艺，能够烧制出非常精美的陶瓷小花。但是，由于传统形式脱离现代都市的审美，几乎无人问津。在大学生通过对这项技术图案、表现形式和颜色的再创作后，生产出了精美的首饰、大件雕刻装饰画，等等，非常适应现代审美，受到市场的欢迎。同时，在创意市集中，通过强制的竞争机制，每周都会有新的创意陶瓷产品入选，这是任何公司或者机构都无法企及的创意速度。

       最后，创意社群产生了区别于景德镇其他陶瓷生产地的文化符号和文化价值。在蚂蜂窝(一个非常有名的旅游攻略网站)中，景德镇旅游推荐的前五名就有乐天的创意市集，必去推荐4.2/5分，并贴上了“创意聚集”的标签。在对学生调研过程中，许多学生都表示，会推荐自己的同学和伙伴来这里购物。从创意市集街口停放的各种车牌可以看出，很多人从外地赶来到市集进行购物。由此可见，创意市集以其独特的“创意”品牌，已经成为了景德镇的一张文化名片。

       三、文化创意社群的共享、合作与互助

       创意的发展基于多样性的碰撞。在多样性文化的交流、冲突中，创意才能发现新的成长土壤。乐天创意市集，从最初开始的“地摊生意”成长为现在景德镇不可忽视的文化标志，离不开创意市集中多样性群体的不断的共享、合作与协同治理。值得注意的是，在传统的文化动力理论中，强调多样性群体的参与和政府公共部门的政策与城市规划，然而，创意市集某种程度上缺失了政府的有效参与。

       第一，在保护创意和促进繁荣方面，创意社群的不同群体，通过互动与自治，发展了社群。由于乐天陶社并没有实质的执法权力去保护市集中出现的新设计，因此，一度出现了很多商贩复制市集创意的现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乐天陶社对市集进行了规范，在网上进行了公开摊位申请的制度。这样一来，极大地减少了市集盗卖他人创意的行为和现象。同时，其他售卖普通创意商品的参与者，则在周日早上乐天创意市集的对面明清园内开设了市集。落选的艺术家、商人都拥有了自己产品展示的空间，调动了当地的陶瓷创意氛围和人气。

       第二，在创意市集的运作方面，社群对平台的共享保证了陶瓷创意产品社群的多元性。为了保证陶瓷产品的多样性与成长，乐天通过协商为不同的创作群体都保留了位置。创意市集分为三个区域。A区主要服务于有潜力的艺术家，淘汰率比低，摊主有管理市集的义务。B区是创意展示区，大致有50～70家左右的摊主，通过申请和评比进行公平竞争。而C区是混合区域，这个区域不是陶瓷创意产品，更多是各种配套产品，比如毛笔、竹雕、根艺等[4]。这样一来，创意社群的内部有了足够的生长空间，不会因为市场导向而出现某种门类的缺失。此外，在雕塑瓷厂内，随处可见招工的信息，从垃坯到运输，几乎需要每一种工序的艺人。在互动的过程中，传统手工艺人的群体能够受到雇佣，也受到创意创作的启发。同时具有创意的艺术家，有机会学习和传承景德镇传统的陶瓷手工技艺。

       第三，在创意创作方面，创意市集为多样性群体提供了重要的社群交流平台。在笔者的问卷调研中显示，无论是游客还是创作者，来到市集最主要的目的仍然是参与陶瓷交流与创作。其中，认为创意市集是陶瓷交流与创作平台定位的人群高达52.46％②(见图1)。通常一个艺术创造聚集往往会有更大的商业需求，然而在创意市集中，人们更加注重多样性社群的交流和创作。

      

       图1 创意市集的功能定位测量

       四、创意社群参与创意空间(场景)创造的动态过程

       根据美国克拉克教授的“场景理论”，都市设施与创意社群不同程度的组合，能够产生特定的场景，而场景中孕育了别样的文化价值，从而进一步可以吸引更多的人力资本进入文化场景中，通过人力资本的消费实践，可以推动城市的整体发展。一般而言，需要首先具备成熟的硬件设施，然后才能吸引创意人才，构建一个文化场景。然而，在该案例中，可以看到一个创意社群创造创意空间或者创意场景，从而进一步推动其文化价值提升，促进区域发展的动态创造过程。

       首先，是社会组织对市集周边的硬件条件的努力改善。乐天陶社进驻雕塑瓷厂的时候，由于雕塑瓷厂本身财政困难，场内的硬件情况并不好。无论是餐饮、卫生设备，还是居住、交通，条件都相对落后。但是，以乐天陶社为首的社会组织却一直为云集而来的青年艺术家提供更加便利的条件。也是因为这些文化创意场所(画廊、咖啡馆等)，使得破旧的雕塑瓷厂成为了景德镇新的陶瓷时尚聚集地，成为许多艺术家愿意来到创意市集中的原始动力。

       其次，青年艺术家通过创意市集的聚集，也带动了其他社会慈善力量对该地硬件设施的投资与参与。原本，大学生和艺术家只能在空地上零星的随意摆摊，艺术作品往往跟地摊货一起售卖，但是随着影响力的逐渐扩大，一些支持陶瓷艺术的社会资本开始自发的为这些艺术家提供便利设施，并为他们提供了遮阳棚，带有Logo的标志等等。这样一来，创意市集开始更加的规模化，也因此吸引了更多的青年人和艺术家来到这里交流设计。

       再次，在创意市集的发展过程中，周边的基础环境通过文化创意产业得到改善。许多被市集吸引或者在市集中得到一定经济效益的艺术家决定更多利用雕塑瓷厂丰富的文化资源，因此开设工作室。这些工作室，往往都大规模对当地房屋进行了改建，新增了空调、网络，并且进行了具有艺术品位的装修。

       最后，由于创意市集带来了人流量(艺术家、旅游等)的大幅增加，促进了文创相关产业的发展。周边出现了一些有现代气息的餐厅、旅店(国际青旅)、咖啡馆等等，而这些由市集而生的硬件设施，又在不同程度地促进市集的进一步发展和壮大。可以看出，创意社群在社区硬件构建、人群聚集和文化实践的过程中，逐步构成了一个有鲜明文化特色的创意空间(文化场景)。

       五、创意社群对文化实践活动的促进

       文化实践，作为一个广泛的概念在这里特指文化的生产、创意、消费、交流等一系列与文化相关的活动。一般而言，不同的文化实践对区域有比较强的挑选性。例如，工厂中大多是文化产品生产的实践，而商场常常是文化消费的集中区域。在创意社群的发展过程中，多样性的社群逐渐将所在的地区发展为一个集生产、设计、消费、体验、交流于一体的场所，这是创意社群创造的创意空间与众不同之处。例如，扎根在景德镇11年的艺术家安田猛先生，就是创意市集的忠实消费者，而同时他和他的创意团队又为创意市集提供讲座和教学。在他租赁的工作室中，他拥有自己的气窑，雇佣了一些非常有经验的技师，生产和创造自己和太太的作品，也同时建造了展厅展览和售卖自己的作品。

       能够使许多文化实践集为一体的特点，适应了现代创意人群高效、便利、共享的理念，是创意社群促进区域增长最为重要的一点。相对于用地理划分的文化创意园和文化社区，创意社群是有共同价值观和共同利益诉求人的集合，它创造创意空间，却不被特定的地理空间所禁锢，这也使创意社群大大拓展了文化实践的范围。目前，乐天集市创意社群的微博有粉丝10429人，豆瓣关注6000余人，此外还有博客、官方网站等多元化的参与方式，无论在天南地北，只要对创意陶瓷感兴趣，都能够参与到市集的支持、购买、设计、讨论中，极大地拓展了文化实践的方式和总量。虽然没有实际的为当地带来明显的GDP增长，但是创意市集的创意社群却驱动了景德镇陶瓷产业的创新，为景德镇吸引了大批高质量人才，为一个凋敝的老工业厂区(雕塑瓷厂)带来了新的活力。

       当然，在创意社群的参与意愿调查中，我们发现，作为核心价值观，“创意”仍然是最引人关注的部分，有56.91％的参与者，希望参与创意市集的创意工作(见图2)。由此可见，围绕着社群的核心价值观，未来的文化实践将会更加多元化，全方位的增长。

      

       图2 你希望如何参与到创意市集中

       六、文化创意社群在创意空间创造中的短板与不足

       虽然在我们的调研中，看到围绕“创意”理念的乐天市集创意社群在不断地发展新型陶瓷产品，创造陶瓷文化，但是它仍然有许多短板。

       (一)创意社群往往缺乏政府部门的紧密合作和推广

       一座城市是一个生命体。这个生命体活力来源于城市创新创意创业的人群数量和品质。类似乐天陶社这样的企业、一些国外知名艺术家、在景德镇做出杰出贡献的景漂，政府还缺乏有效的宣传。景德镇有大量高端国际国内人才，他们应该得到更多关注、支持和荣誉，以吸引更多的人参加景德镇的建设和发展。所以，政府部门与企业、个人的合作，一方面能够使政府掌握可靠的产业发展信息，为创意社群量体裁衣，制定行之有效的扶持政策，另一方面可以提倡社会成员参与文创产业，使更多的人才和资金资本进入。

       (二)政府在公共建设中缺位，创意空间的硬件设施建设仍然不足

       创意社群的发展需要基本的文化设施，政府应当进一步做好基础设施工作。在乐天创意市集的案例中，我们可以在动态的过程中观测到文化设施(市集本身、画廊、咖啡馆、国际青旅)的逐步建立和市集影响力的线性正增长关系。然而，这对于区域的发展是远远不够的，由于资金、人员和政策等多重困难，基本上经过90年代的大规模修整之后就没有进行过装修和维护，市集周边路灯昏暗，道路、停车都有问题，每逢创意市集，就会出现严重的拥堵。这个问题，也导致了一些已经开设工作室的创意人才搬迁，一定程度影响了创意市集的后续动力。在调研中，有65.3％的人希望政府能够在文化设施的硬件上多关注，一般而言，地区的硬件设施都需要政府财力的投入，企业和个人只能维护。所以，政府确实需要更多地参与基本文化硬件设施的建造。

       (三)创意社群缺乏有效的法律保障

       在上文的分析中我们看到，创意市集进行了非常良好的社群互动和自治。但是，管理中仍然有一些创意社群自身无法管理和协调的问题。例如，产品被其他市集快速复制、创意被剽窃，由于管理权限，与其他摆摊人群出现暴力冲突等。文化创意产品与传统工业产品相比较，具有高附加值，但是更容易被复制。创意经济的本质在于创意，是个人才华和思考、技能和创造的结合，需要知识产权的保护才可能让创造者得到经济效益。一旦缺乏法律的维护，文化创意很容易被大量复制、倾销，目前，景德镇就面临着产品大量同质化的问题。因此，从法律上保障文创人群的利益，才有机会让创意市集这样的文化场景有机会更有规模化和影响力。

       (四)创意社群总体上缺乏资金支持，无法避免发展短板

       社群作为一个公共群体，有其公共性。因此，在发展的过程中，一些公共领域就会出现搭便车或者公地悲剧的现象。因此，政府对社群公共部分的资金支持，是保持社群长期健康发展的必要条件。例如，在笔者调研市集需要改造迫切度时发现，广告宣传、减免地租、环境改造，都是社群中希望改变分数较高的选项，但是都需要政府参与。如果没有政府长期的资金支持，仅仅依靠个人或者企业的长期投入，很多项目是很难整体性改造。同时，企业本身也需要融资支持。我们还缺少例如英国的曼彻斯特就有创意产业发展服务局，默西塞德郡设立艺术、文化与传媒中心，伦敦哈姆雷特堡创办文化产业发展推介中心等机构，去指导文化创意企业获得融资支持。此外，政府还要注重中小企业的资金支持和税收减免，特别是运用公共资金支持创意中小企业的成长，强化它们的发展能力。

      

       图3 实际参与者对市集改进的需求程度评估

       (五)传统与现代的融合过程中，本地匠人与创意理念的融合不足

       在创意市集中，本地匠人和景漂、大学生呈现了和睦的状态，但是当地的手工艺人的作用仍然没有充分地发挥出来。例如，市集中许多作品创意非常好，但是在上釉、垃坯技术上却不成熟。创意社群的大部分课程都由现代艺术大师授课，讲授现代化的设计理念等等，但是没有充分重视本土的技术传授。

       想让“创意”真正与地方文化特色相融合，最终推动城市的创意和整体发展，还需要更加重视本地的匠人(本地文化)融入创意社群。融合更多的本地元素，也有利于真正推动本地经济的发展。本地匠人是工业城市的灵魂，他们通过得到更多创意文化实践的机会，不仅可以提高自己的收入，传播本地的文化价值，更好地参与城市建设，更重要的是，整体性的改造城市精神，让城市的整体进步真正落到实处。

       在乐天创意市集的案例中，我们看到一个非常独特的，社群凝结核心价值，打造创意空间，从而活化当地文化实践，促进当地经济发展的案例。在文化动力的理论中，许多学者重点强调了创意人群在后工业时代的重要作用，例如佛罗里达的3T理论、创意阶层理论，经济学家埃德蒙·菲尔普斯的创意资本理论等。正如格莱泽的“消费城市”结论一样，未来大城市的竞争力将体现在城市作为一种场域在吸引高素质人力资本的能力上[5]。美国克拉克的场景理论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什么样的场景能够吸引人才，并且总结了一些打造创意空间或者“场景”的必要条件。然而，在克拉克的基础上，我们发现，当城市本身具备一定的文化和工业基础时，创意人才的聚集和创意空间的打造可以成为一个动态的互动过程。

       景德镇是一个具有独特文化特点的工业城市，而这一类工业城市在中国还有许多。这一类城市工业化发展并不十分充分，然而在经济转型，环境污染等问题的影响下，又面临着城市转型的迫切需求。利用创新、创意文化资源，促进城市转型升级，景德镇有很好的借鉴意义，利用这种自上而下的创意人群聚集路径，可以一定程度解决由于缺乏足够资源支持文化场景的难题。或许这些城市并没有雄厚的物质资源来支持文化场景的建设或者在决策过程中会出现政策偏差，因此这种在动态建设中发展的过程就非常宝贵。

       在未来这一类的工业城市发展过程中，我们应当帮助城市在现代化发展中充分发挥企业、NGO、个人的作用；在社群的组建中发展创意空间，在创意空间的发展中培育社群，形成良好的发展生态链。现在，我国许多地方都在构建文化场景。例如，大规模的建设商业街、文化园区等等，但是没有足够多元的社群参与，资源的浪费和政策错位的情况屡见不鲜。如何进一步活化创意市集的动态性，促进这个创意空间成为强有力的文化动力，从而整体性带动区域发展是我们需要研究的课题。

       在案例中，我们可以总结出以下几个基本的要素，可以确保文化创意社群的聚集，保证创意空间的成长，促进区域的整体进步。

       第一，创意社群需要基于相同的价值理念或者利益诉求。在景德镇，陶瓷是吸引每一个景德镇人聚集、生产、消费的核心价值；而创意，就是创意市集将艺术家、大学生、工匠们紧紧凝聚在一起的核心。第二，一个创意社群需要社会力量、企业的牵头和政府部门的紧密合作。在现有的案例中，我们既看到了创意市集在乐天陶社领导及社会各界紧密合作下的成功，也看到了缺乏政府有效参与的局限性。因此，一个社群的健康成长，始终有赖于社群不同成员的共享、合作与互助。第三，创意社群的发展需要充分的文化实践活动。创意市集不仅仅在周六开展半天的市集(经济活动)，更加配合了一系列的讲座、工作室设计、休闲娱乐，将消费、生产、设计、娱乐等活动紧密联系，才保证了社群多元化的成长，确保了创意空间的吸引力。第四，创意社群的发展需要基本的文化设施。在乐天创意市集的案例中，我们可以在动态的过程中观测到文化设施(市集本身、画廊、咖啡馆、国际青旅)的逐步建立和市集影响力的线性正增长关系。文化设施越丰富，吸引创意人群的吸引力越大；相反，设施的破旧也会驱逐一部分创意人群。第五，创意社群的发展需要科学的规划和法律保障。在成长的过程中，乐天创意市集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如果能够有预先科学的规划，创意市集有机会更有规模化和影响力。同时，创意作为一种无形资产，需要相关法律保护。如果没有法律作为保障，那么创意社群很容易受到伤害而难以为继。

       对于景德镇而言，陶瓷是它的文化，也是它的经济。没有陶瓷文化，陶瓷就是一个简单的器物，而没有陶瓷产业的支撑，陶瓷文化也随之消失。如何利用它独有的陶瓷文化推动城市的复兴与发展需要不断探索。虽然创意社群对区域发展展现了很大的影响力，但是它对城市整体的经济贡献毕竟十分有限。现在的创意市集，更多的是景德镇一张名片，却不是一个具有支撑区域经济作用的支柱。相信在未来，基于创意和贡献的创意空间能够创造更大的价值。而景德镇这样具有文化特色的工业城市，也将通过这种聚沙成塔的人才聚集过程，成长出不同的创意社群，发展自己独特的文化特征，逐渐改变城市的经济组成、消费习惯和整体的价值观，从而最终得到整体巨大的改变。

       注释：

       ①本文也是课题《以文化创意驱动城市发展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祁述裕教授及课题组成员高宏存副教授、李鹭博士及作者均曾先后多次赴景德镇进行深入调研，取得了宝贵的一手资料。

       ②数字来源：来自笔者在景德镇做的876份问卷，其中，每项为独立打分，满意程度最高为5分，不满意为1分，上图反映了其中一个选项5分的各项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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