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康德的内部刺激与经验自我
刘 艳
摘要: 在康德那里,“外部刺激”与其说是心灵与外部世界的本源碰撞,不如说是两者的原初分离。这一原初的分离是一切感性杂多的来源,由此成为一切认识的开端。而心灵的“内部刺激”则旨在说明自我感觉和自我认识的可能性、必然性。这种自我刺激具有两个层次:在内感官层面,心灵凭借对外部杂多的完全时间化而形成了自我感觉;在先验统觉的层面,一切内部的有关自我的表象通过知性的联结而形成自我认识。自我认识是一种对自我的经验建构,必须经由自我刺激。自我刺激的必然性表明了自我表象与外部世界表象相同的“被给予性”,也表明了自我认识与外部对象认识相同的“非理智直观性”。据此,主体“不能不”对自身而言是一个直观的和内知觉的客体。
关键词: 刺激;经验自我;内感官;先验统觉
康德的“内部刺激”(inner-affection)的提出是为了说明作为现象的自我的可能性和必然性问题。然而这一概念具有极大的模糊性。如果像对待“外部刺激”的研究一般,追溯进行刺激的“某物”是什么,那么康德的自我学说必然面对一个疑难。因为康德的“外部刺激”预设了一个作为外部世界的“物自体”,而“内部刺激”却并没有一个与之对应的内部世界的“物自体”,即灵魂。外部世界具有持存性,而灵魂并不具有持存性。所以说,与“外部刺激”不同,“内部刺激”并不存在一个进行刺激的“某物”。既然“内部刺激”没有与之对应的刺激物,那么内感官中所包含的自我感觉,即作为自我认识基础的直观杂多由何而来呢?如果内感官中一切表象最终来源于外感官,那么外感官的表象如何转化为内感官中的自我表象呢?换句话说,同样的感性杂多,为什么由外部对象指向了我,即心灵自身?如果内感官拥有了自我的表象,那么自我认识又是怎么形成的呢?而这些问题与康德的“内部刺激”紧密相关。只有回答了这些问题,才能理解“内部刺激”使得自我向它自己显现的可能性和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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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内外两种刺激
康德在先验感性论的一开始就提出“刺激”这一概念。“直观只是在对象被给予我们时才发生;而这种事至少对我们人类来说又只是由于对象以某种方式刺激内心才是可能的。”〔1〕“刺激”的德文原文为“Affection/affizieren”,有感染、打动、触动、触发等含义,指“某物”对感官的影响。而这里的“刺激”,意指外部对象通过刺激被给予我们,因此,可将其称之为“外部刺激”。“外部刺激”是外部世界与感官的一种关系。有刺激,心灵才有对外部对象的主观感觉。这种关系不是一种最初的接触,而是最初的分离。心灵首次通过将自身与某物直接分隔开而将对象纳入意识之中。同时,对象在这样一种行动之中凭借感性直观形式显现出来。心灵所拥有的只是认识形式,其认识材料必须从外部世界中被动地获得。只有通过刺激,才能有直观,思维才有其内容以形成知识。由此可见,“外部刺激”是一切外部感性杂多的来源,是一切认识的开端。作为知识起点的感性是被动的,不能自己创造自己的表象。一切有关外部对象认识的材料必须是外部对象给予我们的。直观杂多的“被给予性”,是康德认识论的出发点,表明了他对外部世界持存性的肯定。
与外部现象的产生相同,内部现象的产生同样必须通过刺激。“如果对自己发生意识的能力要去寻求(领会)那寓于内心中的东西,那么它就必须刺激内心,并且只有以这种方式它才能产生出对内心自身的直观,但直观的这种预先根植于内心中的形式则在时间表象中规定着杂多在内心中聚合的方式,因为内心直观自己并非像它直接主动表象自己那样,而是按照它从内部被刺激的那种方式,因而是像它对自己所显现的那样,而不是它所是的那样。”〔2〕这里的“刺激”可称之为“自我刺激”或“内部刺激”。主体对自身心灵状态的直观也必须通过主体对自身的刺激才是可能的。内感官表象的获得与外感官表象的获得相同,都是被动的接受,而非主动地创造。“我们对待我们自己必须采取被动的态度。”〔3〕内部对象与外部对象相同,一切杂多都必须得到时间的规定,都必须是现象,而非其自在所是。但不同的是,内部世界并不具有外部世界的持存性。“虽然两者都是现象,但在外感官面前的现象却拥有某种固定的或常驻的东西,它提供了一个为那些变动不居的规定奠定基础的基底,因而提供了一个综合的概念,也就是一个关于空间及空间中的现象的概念,相反,作为我们内部直观的唯一形式的时间却不拥有任何常驻的东西,因而只有诸规定的更替,却不提供出确定的对象来认识。因为在我们称之为灵魂的东西中,一切都处于连续的流动之中,而没有任何常驻的东西。”〔4〕外部世界的持存性确保了外部刺激有其对应的“某物”。但内部世界的非持存性,即灵魂不是实体,却取消了与内部刺激对应的“某物”。那么内部刺激旨在解释的自我感觉的来源这一问题将是无解的。换句话说,关于内部心灵状态的直观杂多不是从灵魂对自身的刺激而来,那从哪里来呢?
在对唯心论的驳斥中,康德将“我”实存的内部经验奠基于外部现实物的实存的外部经验。“我意识到我的存有是在时间中被规定了的。一切时间规定都以知觉中某种持存的东西为前提。但这种持存的东西不可能是某种在我里面的东西,因为恰好我在时间中的存有通过这种持存的东西才能被首次规定下来。所以对这种持存之物的知觉只有通过外在于我的一个物,而不是通过外在于我的一个物的单纯表象才是可能的。因此,对我的存有在时间中的规定只有通过我在我之外知觉到的现实物的实存才是可能的……外部经验本来就是直接的,只有借助于它,内部经验才是可能的。”〔5〕意识到变化必须以不变为前提,但是心灵本身并不具有持存性,唯有外部世界才是持存的。因而对内心诸状态变化、相继的意识必须以持存的外部世界为前提。没有对外部实存之物的知觉,就没有内部的自我感觉。自我感觉要以外部感觉为基础、条件。在先验感性论中,康德亦认为“外感官的表象在内感官中构成了我们用来占据内心的真正材料”。〔6〕自我知觉不仅以外部知觉为条件,就连自身的杂多也并不具有完全的独立性,而是最终来源于外感官表象。由此可见,内部刺激并不是与外部刺激平行的另一种质料来源。既然外部刺激是一切质料的来源,心灵的自我感觉根本上也来源于外部世界,内外感官的质料是完全相同的。那么内部知觉是如何由外部知觉转换而来的呢?若回到作为寻求自身直观的一个必然条件的“内部刺激”来进行考虑,那么“内部刺激”与这一转换的关系是什么呢?
二、作为内感官“置入”活动的内部刺激
经验自我的建构需要感性直观,而内感官并无自己的感性材料,其材料全部来自于外部刺激。但是心灵内部的诸现象又是不同于外部现象的。“在外部现象之中永远也不可能有思维着的存在者作为自身出现在我们面前,或者说我们不可能从外部直观到它们的思想、它们的意识、它们的欲望等等;因为这一切都是应归内感官处理的。”〔7〕心灵内部的情感、欲望、思想不可能诉诸空间性,即通过赋予它们以形体就能使其呈现出来。这些心灵的内部表象与外部感官所获得的大小、深浅、不可入性、形状等外部表象大相径庭,不属于任何空间中的现象。但是作为经验自我建构前提的自我知觉又只能取决于外部知觉。由此它只能是通过外部知觉转化而来的。康德在论述灵魂与有机体的协同性时,否定了对作为精神形式的灵魂的物化,认为物质与内感官只是诸现象的不同质。“问题不再是关于灵魂与我们之外其他已知的异类实体的协同性的了,而只是有关内感官的表象和我们的外部感性的表象的各种变形之间的连结问题,以及它们如何能够依照固定的法则相互连结、以至于在一个经验中相关联的问题。”〔8〕内部、外部现象都是在经验中的全部属于心灵的表象,外部知觉与内部知觉只是内外两种感官的不同规定。既然内部刺激并不是感性材料的一个独立来源,而是外部知觉转化为内部知觉的一个活动,那这种转化又是怎样的一种转化呢?
在康德对于内部刺激第一个层面的论述中,“置入”是内感官自身的一种活动,与知性无关。“于是,凡是能够在一切有所思维的行动之前作为表象而先行的东西就是直观,并且如果它所包含的无非是关系,它就是直观形式,这种形式由于它只有当某物被置入内心时才有所表象,所以它不能是别的,只能是内心通过自己的活动、即通过其表象的这一置入、因而通过自身而被刺激起来的方式,这种方式就是某种按其形式而言的内感官。”〔11〕在这里,康德以表象的“置入”(Setzung)来说明内部刺激。内部刺激是属于内感官的一种感性活动。主体凭借这一方式在内部直观自己。而内感官本身包含的无非是时间的直观形式,因而这一“置入”活动必须从时间角度进行阐释。康德对灵魂持存性的否认固然使经验自我的达成具有被动性,即内部经验必须与外部经验关联起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内感官具体的现实内容是借助一种视角的转换和反思来把握到的。例如当心灵同样面对“远”这一表象时会形成不同的感觉。当以外感官对其进行规定时,它可以是一种空间上距离的长度。但是一旦以内感官对其进行时间性的规定,它则是一种漫长、恍惚、迷茫、不确定等的内部自我感觉。这种内部的自我感觉的原始材料固然来自于外部世界,但它并非是从外部知觉的内省和再思而来。外部表象的“置入”不是经验地内省,而是表象的完全时间化。空间在此退隐,而让时间完全占据表象。只有对“远”的完全时间化,才能形成一种自我感觉,“远”才能真正成为一种内部心灵的自身状态,展现一种非客体化的内部的“我”。自我刺激据此可以理解为一种通过时间的相对自发性的自我感触。一切视角的转换都是外在的“入”,真正的“置入”是外感官向内感官的完全转化和过渡。但是经验自我的建构不能停留于内心的自我感觉,还要是自我认识。时间的自发性是相对的,无法将内感官的杂多表象联结为一个统一的有内容的自我,例如“平静的我”。因此,经验自我的建构必须与外在客体一样需要知性的综合统一,而这就涉及内部刺激的第二个层面。
内感官的“置入”说明了自我感觉的来源问题。而在§24中,康德则试图进一步回答我如何能够对我自己是一个直观的和内知觉的客体的问题,即作为思维的我和直观自身的我何以不矛盾,而都属于同一个心灵。思维的我是先验统觉,直观自身的我则是内感官。在同一个心灵中,自发性与被动性是如何统一起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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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孔至第四孔窑洞,均为开间3.9m,进深7.7m,高3.7m的纵窑形式,室内长宽比约为2 : 1,南面开门窗,窑脸顶端开有小孔,既可通风透气,又可增加室内采光。此三孔窑中,仅有第二孔窑北侧开门通向横窑,且室内没有炕灶痕迹,应做起居室或书房使用。第三孔在窗下有清晰土炕遗迹,此间窑洞应为卧室,在北墙上有一处较大壁龛,突出墙体一砖,用来存放日常用品,并具有很强的装饰效果(图9);第四孔窑洞北墙也有壁龛,且有暗格,是存放重要器具或账本的橱柜(图10),结合对多位较年长村民的调查问询,判断此处是售卖粮食的店铺前厅,在此处进行交易协商,之后由工人进入第五孔窑洞装载粮食,再回到此处完成交易。
Claudia Jáuregui紧紧抓住康德在§24的一个脚注中诉诸注意力来解释内感官受到自己刺激这一点,在《自我刺激与再生的综合》一文中将自我刺激理解为一种视角(perspective)的转换。“正是当我们注意到我们思维的行动时,自我刺激才发生。并且由此,外部世界的表象成为一种呈现我们心理生活(psychological lives)的外部世界的表象。因此,自我刺激说明了一种视角的改变,它使同样的直观杂多被当成内部的,继而产生了经验的自我意识。”〔9〕他将这种注意力的转移,即视角的转变称之为一种对外部经验意识的“附加”(plus)。自我刺激在他看来,就是注意力从外部对象上返回(turning back)到内心思维活动中。这一返回就是外部表象被置入内感官之中的过程。“置入”就是我们经验性地意识到我们自己,即我们对自己内心状态进行观察。通过这一观察,我们形成了自我认识。这种视角的转换本质上是一种经验的内省(introspection)。
三、内部刺激与先验统觉
与这样一种心灵的内省相似,阿利森在《康德的先验观念论——一种解读与辩护》中将“内部刺激”称为主体对“主观的对象”的建立。即通过内省,外感官的这些表象被心灵当作属于自己的。“构成内部经验的内容的那些表象,就是我们通过它们而认识外部对象的那些表象;不过,内部经验不是凭着把这些表象带入诸范畴之中而通过它们来认识对象的,相反,它使这些表象本身成为了(主观的)对象,它把它们认识为心灵状态的内容。”〔10〕在此基础上,阿利森认为内部经验是对外感官内容的一种反思性的重新利用。而自我刺激就是这一二阶的、反思的行动本身,是对诸表象的“重新概念化”。内感官无自己的杂多,主体无法像建立一个外在客体一般建立一个对它自身的客体(诉诸身体则全然是外感官的表象,知性由之建立的客体也是一个实在的人,而非一个作为心灵的我)。主体只能将这些表象构想为属于它自己的,是它的“主观的对象”。而这个“主观的对象”要成为一个客观的对象,就需要知性再次的联结。
以“我在看一个椅子”为例。首先,视角的转变,或阿利森所谓的认知焦点(epistemic focus)的改变,指注意力由“一个椅子”转向“看一个椅子”这一思维活动。在这一转换过程中,心灵将一切表象看成属于它自身的。其次,阿利森的反思性的重新利用则是指,心灵进一步将这些表象重新概念化。知性凭借范畴再次联结感性杂多,形成一个新的客体,即“在看一个椅子的我”。由此心灵将内部表象把握为一个对象,形成自我认识。在以上的意义上,自我刺激使得经验自我得以可能。这种对自我刺激的解读确实说明了内部现象的来源问题。内感官表象来自外部表象,自我认识必须预设外部经验。第一,这样一种思路会使得经验自我的建构完全基于外部对象的建构。每一个自我的感觉都必须以外部对象的感觉为前提,每一个自我的认识都必须以外部对象的认识为条件。也就是说,经验自我是借助对外部对象认识的反思而来的。一切自我认识,必须经由从“我在听音乐”到“在听音乐的我”这样一个过程。“置入”的本质就是内省和重思。经验自我不但没有自己纯粹的感性材料,就连在认识层面也不具有任何独立性,完全依赖于外部客体。第二,这样的一种经验自我是一种实存于时间中不断发展、变化的自我,即一个历史性的自我。“昨天去图书馆的我”到“今天在家的我”到“明天去博物馆我”,它完全成了一个通过外部世界建构起来的在时间中延展的完全外在的我。自我的内在性被完全取消了。那就当下即刻的“快乐的我”,我是如何把握到的呢?即纯粹的自我感觉是如何可能的呢?
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这样写到“幸福总是带有愉快之感,而哲学智慧的活动恰是被公认为所有美德的活动中最愉快的无论如何,追求哲学智慧是被认为能给人愉快的,这种愉快因其纯粹和持久而更可贵,并且我有理由认为那些有知识的人比那些正在研究的人会生活得更愉快”,“而有节制的人、勇敢的人以及有其它美德的人也都如此,但是哲学家即使当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够沉思真理,并且他越有智慧就越好”[3]。
“当知性单独地就自身被考察时,它的综合无非就是这种行动的统一性,知性即使没有感性也意识到这种行动本身了,但知性本身通过这种行动就有能力从内部、就按照感性直观形式所可能给予它的杂多而言来规定感性,所以知性在想象力的先验综合这个名称下,对于被动的主体——它的能力就是知性——实行着这样一种行动,对此我们有权说,内感官由此而受到了刺激。”〔12〕康德在这里将自我刺激与先验统觉联系起来。自我刺激不再是一种内感官自身的活动,而是知性对内感官的刺激。内在刺激就是知性的综合统一行动。内在刺激实现了同一个心灵之中主动性与被动性的统一。但是先验统觉是一切客体建构的最高原则。而这里旨在说明经验自我建构的原则。那内部刺激为何要涉及先验统觉呢?
康德在B版先验演绎中认为,“‘我思’必须能够伴随着我的一切表象”,〔13〕正是我能够意识到对感性杂多的联结活动本身,我才能认为这些表象全部都是属于我的表象。也只有能够将这些表象结合在一个意识之中,综合统一的行动才能实现。针对这个“我思”,James Mensch在《作为主体踪迹的时间化》中为了具体解释对表象联结这一行动的意识是如何可能的,以及内部刺激是如何发生的,将这一先验统觉与康德在A版中的再生的综合(the synthesis of reproduction)联系起来。“我们可以看到,‘我联结’就是‘我再生’。每一个再生的行动都增加或者联结了最初被给予的印象材料的被再生性……在每一种情况下,我所再生的就是由印象刺激的我。因此,再生将自我自身被刺激呈现给自我。鉴于这种呈现自我自身拥有一种被刺激的性质,被刺激的自我的呈现就是一个自我刺激自我的过程。那么在再生中,我们拥有自我意识的自动刺激的原始萌芽。在我刺激我自身的过程中我对自身来说是在场的。这种自我呈现包括我再生行动的呈现……我达成一个‘完整的表象’的同时,我再生了对于我原始印象再生的再生。就对于我本身再生的再生的注意力而言,自我关涉(self-reference)是自我所固有的。自我关涉就是自我呈现的行动。凭借此,我也意识到刺激我的印象是属于我的。它们是我的,因为没有我,它们将不存在于意识之中。作为被再生而来的,它们是属于我的,因为它们连续地取决于我的再生行动……因此,我把握到我行动的统一性的同时也把握到了直观杂多的统一性。”〔14〕James Mensch在这里认为联结就是再生。再生的综合是一个连续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心灵不仅再生之前的印象材料,同时对再生活动本身也予以再生。自我刺激就是在这一再生的综合行动中的自我关涉,它使得从自我意识到联结活动本身,把一切表象都看成属于我自己的,也使得自我具有了时间的特征。再生的综合过程就是经验自我的建构过程。但是这样一种解释,无疑使得自我刺激成为了先验统觉的条件。“我思”伴随我的一切表象的必然性来自于这样一种再生的综合,因而本质上是印象叠加和叠加行动本身的叠加的意识的相继性。那么康德的先验统觉将不再具有本源性,而是形成于一种经验活动之中。先验统觉也是通过在时间之中的经验活动得到了规定。但是“在统觉中时间真正说来只是在我里面被表象出来的。所以他虽然承认这个在我意识里一切时间都伴随着、而且以完全的同一性伴随着一切表象的‘我’,却毕竟还没有从这个‘我’推论出我自己的客观持存性”。〔15〕时间是由这个综合统一行动呈现出来的,即诸表象的同时性和相继性,而不是规定这个“我”的感性直观形式。这个“我”,指的是逻辑的同一性,一个单一的、唯一的逻辑主词。因而不能由逻辑同一性而推出“我”的时间的持存性。“时间表象在主体中有其本源的根据,这个主体就不可能由此而规定它自己在时间中的存有。”〔16〕时间作为感性直观,只能服从更高的知性能力而不能对其进行规定。一旦以其规定纯粹的统觉,那统觉就再无法作为其原则了。
造成这种困境的原因在于,James Mensch混淆了先验统觉和经验自我。思想的综合中的统一性,即先验统觉,绝非这些思想的主体中的被知觉到的统一,即经验自我。首先,表象结合在一个自我意识之中,我能将表象称之为我的表象,并不是发生于时间之中的感性杂多的再生的经验性的思维活动。我意识到的同一的自己,只是意识到这样一种思维活动本身,不包括任何直观的内容。“这理智仅仅意识到自己的联结能力”,〔17〕这种自我意识是纯粹的自我,是一种理智的意识,而非自我认识。再者,这种先验的自我意识已然在再生的综合之中作为任何表象获得统一性的最高原则。没有“我思”,一切“思”是不可能的。James Mensch的再生的综合不能用于解释先验统觉,相反要以之为原则。由再生的综合所呈现的在时间中延展的自我是具有内容的。其作为经验自我要以先验统觉为原则和条件。
根据上文提到的,阿利森认为自我认识是基于对外部对象认识的反思。由此自我认识是作为先验统觉建立外部客体的首要运用的次要运用。据此,他认为自我刺激存在两个层面的含义,第一个层面等同于先验统觉,第二个层面是一种内部经验的联结。第二个层面以第一个层面为条件。这一思路的不合理之处上文已经予以阐明。但是他的观点也表明,康德的确无可置疑地将自我刺激与先验统觉两者等同起来。但这一等同的目的在于,以自我刺激说明经验自我的建构必须以先验统觉为条件。在康德看来,我们对待自己必须采取一种被动的态度。原因在于,内感官不具有完全的自发性,像知性一般拥有综合统一表象的能力。内感官只是使得有关自我的表象得到直观,即被给予出来。而进一步的自我认识则需要作为本源能力的知性将一切内部直观的杂多纳入统觉之下。“知性绝不是在内感官中已经发现了对杂多的这样一类联结,而是通过它刺激内感官而产生出这种联结。”〔18〕所谓内在刺激,是通过知性能力达到的一种由自我感觉到自我认识的过渡。回到上文的例子,即“远”的自我表象成为“感觉远的我”。没有这样一种内在刺激,我们永远无法认识自己。我们“不能不”以自我刺激的方式使得内部直观的杂多指向一个客体,及作为对象的“我”。因为时间必须诉诸空间才能得到构想。完全时间化的内部表象也必须诉诸空间形式才能够被构想为一个经验的自我。“所以如果我们承认外感官的诸规定是我们用来仅仅在我们受到外部刺激的情况下认识客体的,那我们也必须承认,内感官是我们用来仅仅如同我们受到我们自己的内部刺激那样直观我们自己的。”〔19〕内部表象与外部表象一样是被给予的。自我认识也和外部对象认识一样,是作为一种现象被知性建构起来的。
四、结论
康德的内部刺激之所以是可能的在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时间的相对自发性使得外部表象转变为时间性的自我内部表象。内部直观的杂多虽然根本上来源于外部刺激,但是却有着不同的感性直观形式的规定,是同样质料的不同质。内部刺激在此作为一种心灵凭借时间的自我感触;另一方面,自我感觉还不是自我认识。与外部对象建构相同,经验自我的建构也需要知性的综合统一行动。内部刺激在此是比自我感触具有更大自发性的先验统觉。通过知性的本源能力,将内部表象纳入统觉之中,形成经验自我,即建构我对于我自己的一个有具体知觉内容的客体。由此可见,康德的内部刺激也是必然的。自我表象只有通过感性直观才能被给予,而非先验统觉自发产生。现象自我的实在性只能是先验统觉凭借范畴建立起来的,而不能是凭借感性直观就得以形成。这种必然性表明,主体对自身的把握,也不存在理智直观的可能性。康德的内部刺激与经验自我建构的学说与其整个认识论框架是一致的。主体只具有认识形式,质料必来源于外部世界。正如康德所言:“如果光明不给予感官,那么我们也就不能表象黑暗。”〔20〕一切认识都必须是形式与质料的统一。对自我的一切物化既需要内部的感性杂多也需要知性的综合统一行动。就认识而言,灵魂只是一个思维的“我”,只是一个作为最高原则的形式的统一性。而“刺激”,作为心灵与外部世界原初的分离,提供了主体建构客体所需的一切感性材料。没有外部世界的实在性,主体的一切形式都是空无的。但一旦实在性即光明通过“刺激”被给予出来,就必须由主体建构。通过这种建构,绝对的内,即黑暗,作为相对性的外得到表达。即使是心灵的绝对内在也要凭借与其相对的认识形式在外部呈现出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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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James Mensch.Temporalization as the Trace of the Subject[M].Kant und die Berliner Aufklärung,2001,Vol.97:415.
Study on Kant's Inner Affection and Empirical Self
Liu Yan
Abstract: In Kant’s view,on the one hand,“outer affection” is not the original contact of mind and external world,but the original separation of the two.This original separation is the source of all the manifold of sensibility,and thus as the beginning of all knowledge.On the other hand,the concept of “inner-affection” of mind aims to explain the possibility and the necessity of self-perception and self-knowledge.There are two levels in this self-affection.On the inner sense level,the mind forms the sense of self by completely temporal regulation as to the external manifold;At the level of transcendental apperception,all the internal representation about self are synthesized by the understanding to form the self -knowledge.Self -knowledge is an experiential construction as to the self,which must be based on the self-affection.The necessity of self-affection shows the same “given” of the representation between external world and self.At the same time,it implies that self-knowledge is a kind of “non-rational intuition”,the same as the knowledge of external objects.Accordingly,the subject “have to” be an object,which contains intuition and inner perception,to itself.
Key words: affection,empirical self,inner sense,transcendental apperception
中图分类号 B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6547(2019)09-0051-07
[作者简介] 刘艳,南开大学哲学院外国哲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严 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