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散文教学中的品类审识,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品类论文,散文论文,教学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散文是中学语文教学中品类繁多的文体样式。其中,古代散文不仅包括具有形象特征的艺术性作品,又包括各式各样的散行文章;现代散文也有所谓“广义”和“狭义”之分,并且两者还存在“交叉现象”,互有渗透。所以,具体考察和审识不同的散文品类,是散文教学中必须重视的一个基本问题。教学实践说明,只有审识不同的散文品类,抓住不同品类散文总体营构的艺术焦点,深入透视它们的个性特征,把握它们不同的艺术创造规律,才能引导学生切入散文内部构造的深层领域,对课文进行透彻的解析,从而取得更切实有效的教学效果。为此,本文就散文教学中长期以来没有廓清的记叙与抒情性散文的品类特征及其分析规律作以探讨。
一
记叙性散文是以写人叙事为主,通过写人叙事来抒发作者某种特定的感受和情思。这类散文在人物的刻画和事件的描述上,有于小说,其中有的可以称之为“小说化散文”,但它又不象小说那样讲求人物形象的典型化和情节营构的完整性,它总体营构的艺术焦点和基本特征是:善于通过某些生活片断、生活场景和细节的艺术描写,以及人物最突出的个性特征的“散点式”刻画,来表现人物的形神风貌,揭示事件的审美意义,从而抒发作者特定的感受和情思。如鲁迅的《藤野先生》,他通过对藤野的肖像、衣着、言行和声调等主要特征的刻画,以及他和作者接触、相处、惜别等生活片断和生活场景的描写,从而寄寓了作者对藤野伟大人格的崇敬、赞颂、感激和怀念的深情,抒发了作者爱国主义的思想情怀。
根据记叙性散文的这种基本特征,在教学过程中我们应当引导学生以分析人物及其生活片断、场景为着眼点,探究写人叙事的艺术手法,把握人物最突出的特征,着力揭示作者所寄寓在人物和生活片断描写中的主观感受和情思。这就是说,对这类散文的分析和教学,不能仅停留在人物特征及其生活片断和场景描写的表层结构上,而应当揭示作者所隐蔽在人物刻画和生活片断描写背后的特定感受,应当把人物特征和生活片断及场景描写的分析,作为揭示作者主观感受和情思的手段。就以上例举的《藤野先生》来说,分析藤野的外貌,言行举止,以及他和作者接触、相处、惜别的生活片断,不能只是单纯地为了揭示他的正直、热忱、俭朴和对工作一丝不苟的品格,更重要的是要揭示作者对藤野先生那种品格所寄寓的崇高、感激和怀念之情,特别是作者借以抒发的爱国主义的情怀。只有这样进行分析,才能真正深层性地揭示课文艺术营构的真谛。这是因为,这种记叙性散文的艺术焦点,并非是为写人而写人,为叙事而叙事,它写人叙事皆是由感而发,表达的是作者对生活、对人生、对社会的某种深刻而独特的心理感受。也就是说,记叙性散文重在写意,是侧重于写主体感受的,不管是对有特殊关系的人物的回忆,还是对萍水相逢之人的描写;也不管所描写的人物是贯穿全篇,还是仅在某个场景中作一两次露面,记叙性散文写人总是一种艺术手段,目的是表达作者对这个人物以至整个生活的具体而深切的主观感受,抒发作者“贮酿已久,不发不可”的特定情思。鲁迅的《藤野先生》、朱自清的《背影》、巴金的《怀念肖珊》等都是典型的例子。如果说小说主要是人物形象的典型化,戏剧主要是戏剧冲突的典型化,那么,这类记叙性散文则主要是对生活感受的典型化,即它写人叙事,所要表现的是典型化了的对生活的主观感受。因此,在教学中我们必须要把揭示作者的主体感受,作为记叙性散文艺术解析的着眼点。
在记叙性散文的教学中,常见这样一种现象,即对人物形象和生活事件的分析,如同分析小说一样,把人物的性格特征作为分析的着眼点,而忽略揭示作者所寄寓其中的主体感受。这样的分析,往往浮在课文的表层,缺乏深度,不能深入课文内部构造的核心领域和审美境界。其原因就在于记叙性散文中写人,不是象小说那样为了塑造和刻画典型性格,而是为了借以表达作者对人物的某种特定的主观感受。这就是说,记叙性散文写人与小说写人大不相同,小说写人主要是为了塑造典型性格,反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即反映社会关系的总和;而记叙性散文写人则主要是通过对人物的描写直接表达作者对生活的特定感受,对生活的认识、理解和评价。一个重在塑造典型性格,一个重在表达主观感受,这是小说写人和记叙性散文写人的根本不同点,也是我们在记叙性散文的教学中所必须要明确把握的一个基本问题。
在教学中要避免把记叙性散文的分析混同于小说的分析,切实地把握记叙性散文的品类特征及其艺术焦点,我们还应当明确记叙性散文和小说写人的以下两个区别。
第一,小说写人要从许多生活原型中艺术地概括出典型形象,而记叙性散文写人则一般是以真人真事为基础。我们在教学实践中很容易发现,记叙性散文中所写的人物往往是作者有所接触的,有所交往的,甚至是休戚相关、患难与共的莫逆之交。而且,越是熟悉的,有一段深厚交往和情谊的,便越会写出深切而独特的感受。曹靖华与鲁迅正因为有过一段同志式的往来,他在《小米的回忆》中才能把自己的感受写得那么真切,那么具体,那么明朗。朱自清的《背影》写得那样真实,诚挚,细致,充满怀念之情而激动人心,正因为他写的是骨肉之亲的父亲。当然,记叙性散文也并不排斥艺术性虚构,有些记叙性散文中的人物并不一定真有其人,但是,记叙性散文写人无需象小说那样以一个模特儿为基础,杂取种种人,揉合其它生活原型,或者以多种生活原型来“拼凑”,塑造高度概括的典型形象,它只要有曾经相识的人为基础,能借以表达特定的主体感受即可。
第二,小说和记叙性散文在写人的艺术手法上也有不同。小说是多层面、多角度、多方位地写人,在性格冲突、曲折的情节和广阔的背景中写人。而记叙性散文写人主要是勾勒,捕捉人物的外形、衣着、言谈举止,音容笑貌和风度神态等最显著的特征,这里一笔,那里一笔,进行点睛式的艺术勾画,从而使人物传神,以有利于直接抒发作者的主观感受。总之,记叙性散文写人重在“神似”,着力于渲染人物的神采风骨和主要特征,多是采取画龙点睛中的“点睛”笔法。这是我们在教学中对其品类审识所必须要把握的重要特征。
二
抒情性散文以抒发作者的生活激情为主,它的基本特征是寓情于景,寄情于物,借景抒情,托物言志。也就是善于通过对景、物的极尽其妙的艺术描写,来抒发作者的主观感受和生活激情。把主体情感投射并寄寓于客观物象之中,是它营造的艺术焦点。如茅盾的《白杨礼赞》、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碧野的《天山景物记》、刘白羽的《长江三日》等,都属于这个品类的散文佳作。根据抒情性散文的这种基本品格,在教学过程中,我们应当以分析主体情感表现的特征为着眼点,着力揭示作者寓于景色、物象之中的特定情思,探寻作者感情抒发、深化的内部过程,发掘课文所点染的生活哲理和审美意义。抒情性散文的主体情感表现,因文而异,多种多样,但它具有以下两个基本特征。
首先是主体情感表现的整体化。所谓整体化,就是指抒情性散文中的抒情不是孤立存在,而是与写景、状物紧密融注在一起,而构成和谐的有机统一体的。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中说:“物色之动,心亦摇焉”,“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这种“物感心动”的审美理论,说明人的情感受外物影响,是对外物的感受而产生的,文章的情感不能脱离外物而孤立地表现。虽然对同一幅秋景,由于人的心境不同,会产生不同的感触,心情郁闷会满眼冷色,心情欢愉则一片金色。但是,不管是“冷色”,还是“金色”,都是“人心之物,物使之然”,感物所得,离开“物”,“情”便无所依附,情与景是辩证统一关系。而这种“景”也不是客观自然之景,而是情绪化、艺术化的“景”,是作家审美投射的“人化的自然”。因而,情与景的艺术融注,“妙合无垠”,始终是古今散文艺术家苦心追求的美学境界。就一般抒情性散文的表现特征来看,在处理情与景的关系时,总是把写景作为抒情的艺术手段,或烘托气氛,渲染情绪;或借景兴感,托物言志;或寄情于景,景中含情。对这种情景融注的整体化表现特征,在教学中可作多层面、多视角地考察和审识,在这里我们略作以下两个方面的例析与阐释。
一是把自然景物的特性人格化、性灵化。其主要特征是表面上描摹某一景物,但在曲尽其妙的基础上,又不停留在自然之景上,而是以物象比喻、象征或暗示某种精神、品格、意志,表达作者的特定情思。如以青松比喻、象征人的刚强挺拔、不畏强暴的坚强性格,以翠竹比喻、象征人的奋进向上、高风亮节的情操,以梅花比喻、象征人的披霜傲雪、苦战迎春的战斗精神。周敦颐的《爱莲说》,以莲花喻“君子”,盛赞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纯洁,“濯清涟而不妖”的庄重,“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饶有情趣地表白了自己高尚的情怀;又通过对菊、莲、牡丹三花的评说,慨叹爱菊者少,爱莲者无,爱牡丹者众,比喻世人多在追逐名利,贪图富贵,表露了作者愤世嫉俗之情。刘禹锡的《陋室铭》,借写陋室以申志,通过写室中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室中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室中事:“调素琴,阅金经”,以喻人品高尚,虽身处陋室,满目皆成佳趣,盈室皆放馨香,托物咏怀,逸音无穷。杨朔的《茶花赋》,在作者的艺术彩笔下,茶花美丽的姿态,使人感到祖国欣欣向荣,茶花含露乍开,似小孩的笑脸,又鼓舞人们憧憬祖国的美好未来。作者把对祖国的眷恋深情,灌注在茶花的描写之中,读来使人得到一种美的享受。这种托物寄情整体化表现特征,要求所托之物新奇,所言之情深刻,而“体物为妙,功在密附”(刘勰《文心雕龙·物色》)。在教学中对抒情性散文的这种情感表现的整体化特征,要注意从新奇、深刻、密附这三个方面着眼来审识,寻求景物与作者主体情感的必然联系,揭示“密附”的妙处。
二是以某种景物触发作者内心感情的火种,激起作者感情的抒发。如秦牧的《土地》,作者在目触土地的某一场景后,一下子激起抑制不住的奔腾感情,冲决了感情的闸门而倾泻出来,他或斥责、或赞叹、或呼吁,那显然是作者炽热的心灵和动人的场景撞击触发出的火花。你看,在描述中外统治者为掌握土地所有权施行的仪式后,作者所触发的感情浪涛:“这宝贵的土地!不事稼穑的剥削阶级只知道想方设法掠夺它,把它作为榨取劳动者血汗的工具。亲自在上面播种五谷的劳动者,才真正对它有强烈的感情,把它当作命根子,把它比喻成自己的母亲”。这是对反动统治者掠夺土地罪行的鞭笞,也是对劳动人民深情热爱土地的歌颂。在教学中对抒情性散文这种主观感情是由客观景物而触发的整体化特征,要注意抓住“景”与“情”的触发点。抓住这个触发点,就能由点抽绎出情丝,将课文所描绘的景物画面和作者的思想感受连接起来,而身临情景浑融的佳境。
其次是主体情感表现的多样化。抒情性散文的主体情感表现,具有丰富性和复杂性。作者的个性气质、艺术风格各异,其散文的抒情特征也迥然有别。但从抒情散文的情感表现规律来看,在教学中,我们可从回荡式、奔放式和柔婉式等几种形式入手来进行分析。
回荡式的情感表现,多是运用重叠、排比的手法,反复吟咏,抒发回环荡漾的情感,具有荡气回肠的艺术效果。如欧阳修的《祭石曼卿文》,全篇的情感表现为“三哭曼卿”:一哭赞其声名“生而为英,死而为灵”,“著在简册,昭如日星”;二哭悲其墓荒“荆棘纵横,风凄露下,走磷飞莹,惊禽骇兽”;三哭痛诉悲情“感念畴昔,悲凉凄怆,不觉临风而陨涕者,有愧夫太上之无情”。作者的情感起伏回荡,令人悲感欲绝。茅盾的《白杨礼赞》,开篇先表达对白杨树的崇敬,接着追述我爱白杨树之缘,披露我写白杨树的感情冲动;随即极尽笔墨描写白杨树笔直、伟岸的身躯;描写它不折不挠、对抗西北风,在恶劣的环境中顽强生活,从而赞美了白杨树高大的形象和坚强的性格;继之由西北高原的白杨树,联想到“敌后的广大土地上”,“傲然挺立守卫他们家乡的哨兵”,联想到中国人民“用血写出新中国历史的那种精神和意志”;最后以“我要高声赞美白杨树”与文首呼应。从而,以回环复沓跌荡的方式,歌颂了白杨树的精神,而且抒情与哲理并陈,极富有浪漫气息。从教学心理来分析,这种回环复沓跌荡的情感表现,能给学生造成强烈的刺激和深刻的感受,引发学生情感的共鸣。好似揉搓学生的心,哀则心碎,乐则欲醉。
奔放式的情感表现,多是善于运用激越情语,倾吐激情,如长风之出山谷,洪水冲决大川,具有强烈的感情冲击力。如闻一多的《最后一次的讲演》,全文义正辞严地向国民党特务发起进攻,象打连珠炮,气势磅礴,富有强烈而炽热的感情力量。余光中的散文《山盟》,自始至终弥漫着一种浓烈的、使你无法抗拒的诗的激情。作者把内心的情愫坦露于人,真率不饰地诉其衷肠,使主观感情踩着激荡的旋律而任意跳跃,尽情挥洒。这种感情律动的轨迹伴随着“攀落矶山”峰巅的山路延伸,并且越来越烈,似看见那“体魄魁伟的昆仑山,在远方喊他。”作者将全身心的感受,包括种种具体的生理感觉和抽象的类如对山峦峰巅等大自然的神秘力量的感触,都毫无保留地呈示给读者。尤其流贯于文章中的激越回荡的情感律动,在哲学层次上凝结为一种自觉的饱蕴悟性的主体意识,不仅增强了文章的思想价值,而且也拓展了文章的深层魅力。因为“艺术就是从感情上去认识世界,就是通过作用于感情的形象来思维”(阿·托尔斯泰语)。
柔婉式的情感表现,即善于通过含情的细节描写和心理的细微变化,表现深沉、细腻、柔婉、蕴藉的情感。如涓涓细流,濛濛春雨;如幽兰暗香,游丝飘空;如笑语轻盈,饮泣吞声。抒情所至,沁人肺腑,润泽心田。如冰心的《往事(七)》,作者透过院子里两缸莲花在大雨之下,白莲萎缩,红莲却因有荷叶的荫蔽而亭亭玉立的不同遭遇,触发出“母亲呵,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的天空下的荫蔽”的袅袅情思。作者在景物描画中投入了柔婉的感情,使莲花、荷叶成为贮满灵性的人化形象,并通过借写荷叶与红莲的关系,抒发对母亲的崇敬,歌颂母爱的博大圣洁和伟大高尚。文章清丽婉约,贮满纯净、挚切的诗意,就象一股飘着淡淡清香的微风,读来叫人心醉,并把自身熔化在那种崇高、圣洁的情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