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土简帛经书谈汉代的今古文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代论文,经书论文,文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汉代经今古文学之争,是经学史上的一件大事,对后来的经学、文学、史学的发展都有很大影响,直到清末余波未尽。经今古文学争论的实质何在?他们的区别在哪里?历史上说法不同,唯清末廖平在他的经学六变中谈论的最多,影响最广,以至成为康有为维新变法的理论依据。近些年来考古发掘出土一些汉代简帛经书,如武威汉墓出土的《仪礼》,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周易》,阜阳汉墓出土的《诗经》等,虽都不甚完整,却反映了汉代经书的真实情况,对了解今古文问题,有很大帮助,我想谈谈这方面的问题。
一
经今古文学之争出现在西汉末年,哀帝时期,距今已有两千余年了。由于它对后来的经学影响很大,历代学者都非常重视。
秦时燔烧经书,设挟书之法,遂使先秦经学毁灭,汉初唯有易卜流传,它书皆亡。汉惠帝除挟书律,经学得以逐渐恢复。西汉成哀之前,《诗》、《书》、《礼》、《易》、《春秋》五经博士讲授的经书都是用隶书抄写的今文本,当时无今古文之分。如:
《诗经》鲁诗(申培公) 文帝时立
韩诗(韩婴)文帝时立
齐诗(辕固生) 景帝时立
《尚书》欧阳生 武帝时立
大夏侯(胜)宣帝时立
小夏侯(建)宣帝时立
《礼经》大戴(德) 武帝时立
小戴(胜) 宣帝时立
《易经》施雠武帝时立易经博士
孟喜宣帝时分立施、孟
梁丘贺 梁丘三家
京房元帝时增立
《春秋》严彭祖 武帝时立春秋公羊
颜安乐 博士,宣帝时分立
严、颜二家
西汉时期立于学官的五经十四博士,各有名师传授,成为国家经学的最高权威。所讲五经皆为隶书抄本,即后来所谓的“今文经”。同时民间还保存着因避秦燔书而隐藏下来的用战国古文抄写的经书,像鲁恭王拆孔子故宅从墙壁中得到《古文尚书》、《逸礼》,宣帝时河内女子坏老屋,得古文《泰誓》等,即后来所谓的“古文经”。当时博士讲授与民间私传彼此互不相干,汉代成帝以前的经学状况基本如此。由于成帝悯博士之学学残文缺,乃陈发旧藏,校理旧文,发现博士所传经文间有脱简和错乱。哀帝时刘歆要求把《古文尚书》、《逸礼》、《春秋左传》等立于学官,遭到太常博士的抵制,从而揭开两汉时期经今古文学的斗争。
西汉成哀之后,经今古文学形成两大派,彼此各守门户、家法,相互排斥,斗争持续了二百余年,中间发生过多次高潮,此起彼伏,一直延续到东汉末。最后郑玄破除两派家法,兼采今古文两家意见,择善而取,遍注群经,混淆了两派界限,自创一家之说,从此两派斗争才告一段落。遗憾的是,东汉以后经过三国、两晋和南北朝,因战乱不断,使经学遭到破坏,两派著作多亡佚。如《齐诗》亡于魏,《鲁诗》、《韩诗》亡于晋。尤其是西晋怀帝司马炽永嘉之乱(公元311年)后, 今古经学家的著作多被毁灭。到东晋元帝设立博士时,《毛诗》、《周官》、《礼记》取郑玄,《古文尚书》取孔安国,《易经》取王弼,《春秋左传》取杜预,不仅西汉十四汉博士著作全部亡佚,东汉古文学家的著作,也所剩无几。
经今文学家重在经义,古文学家重视文字、训诂,两派各有所长,本应互补,可是彼此互相排斥。今文学斥古文经为好奇者所为,谓其“诡更正文,乡壁虚造不可知之书”。古文学讥讽今文学不懂文字,竟言秦之隶书为仓颉时书,谓为“父子相传,何得改易”。从学术角度分析,两派学者皆对经学研究作出重大贡献,没有他们的贡献,就没有后来经学的发展。
清乾嘉时期,惠栋、戴震等人主张经主实证,不空谈义理,推崇汉学许慎、郑玄,轻视宋学程、朱。此后又有宋翔凤、刘逢禄等人主张恢复西汉今文,崇尚公羊学。汉代经今古文学之余火清代又重新复焰。清末学者对今古文学的研究议论最多的是廖平,他生于清咸丰二年,卒于民国二十一年,活动在清末民初。他的经学研究曾有六次变化,所谓“经学六变”。其中第二度为“尊今抑古”,就是尊崇今文经学,贬低古文经学,后来这种思想即成为他研究经学的指导核心。关于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的区别及其两派争论的实质何在?廖平提出一整套看法,他不认为文字不同是今古经的主要区别,因为同在今文之内也存在这种现象。他为了说明经今古文学的区别与争论实质,编制了《今古学宗旨不同表》,该表内容复杂,这里择其主要略述几点:一、今文经学祖孔子;古文经学祖周公。二、今文经学依据《王制》;古文经学依据《周礼》。《王制》是《礼记》中的一篇,廖平认为《王制》是孔子兼采虞、夏、商、周四代之礼而著;《周礼》是周一代之礼,并认为乃刘歆的伪托。三、今文经学认为六经皆孔子所作;古文经学认为六经皆史,都是上古流传的史册。四、今文经学尊孔子为素王,谓孔子是托古改制的政治家;古文经学认为经书所载皆前代相沿的史料,孔子是“述而不作”的史学家。
廖平学说在清末民初颇有影响,尤其是他的《知圣篇》与《辟刘篇》,提出孔子托古改制和《周礼》是刘歆为王莽伪作,刘歆之前无古经等一系列抑古论述,对当时经学研究起了很大的推动,特别是对提倡变法维新的康有为更有积极的意义。康氏在其启发下很快就写出《孔子改制考》与《新学伪经考》二书,作为推行戊戌变法的理论根据。但是关于两汉时期经今古文学之争的实际情况和今古经学的区别实质究竟如何?是否像廖平所讲的那种情况?学者虽有议论,但终无明确说明。近些年来由于各地考古发掘出了一些西汉时期的经书,则为我们提供了许多了解这方面问题的新资料。
二
近些年来的考古发掘先后出土了三批西汉时期的经书,有甘肃武威汉墓出土的简书《仪礼》,河南阜阳汉墓出土的简书《诗经》,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周易》。它们都是用西汉时期隶书抄写的文本,虽各有残缺,但可通过它们了解一些汉代经书的具体情况。
1.武威汉墓出的简书《仪礼》
甘肃武威汉墓出土的简书,其中有三种《仪礼》抄本,经陈梦家整理分作甲、乙、丙三本。甲本为木简,内有《士相见》、《特牲》、《少牢》、《有司》、《燕礼》、《泰射》及《服传》计七篇。乙本亦为木简,仅有《眼传》一篇。丙本为竹简,内有《丧服经》与《记》各一篇。总计这批简书除《服传》和《记》之外,甲本有《士相见》、《特牲》、《少牢》、《有司》、《燕礼》、《泰射》六篇和丙本《丧服》一篇,共有《仪礼》经文七篇,较今本缺十篇。从同墓出土的殉葬品分析,墓属王莽时期。据陈梦家推测甲乙两种木简皆为西汉晚期的抄本,约当汉成帝前后,丙本竹简早于木简〔1〕。 我曾将武威汉简的七篇经文同郑注本中所举今文本和古文本三者进行勘校,发现各本经文异字甚多,而武威简本经文异字有的与今文本相同,也有的与古文相同,多数是三者互不相同。这里仅将武威简本中的《士相见礼》与《特牲馈食礼》和郑注本中的同名篇目中的今古文异字制成二表,以说明《仪礼》今文本、古文本和武威简本三者经文文字的差异。
士相见礼
经文郑玄注 今文本 古文本
左头奉之今文头为脰
脰 头
某将走见今文无走 无走字 有走字
某不敢为仪 今文不为非 非 不
固请吾子之就家也古文云固以请 固请固以清
不得命,将走见
古文曰某将走见 无某字 有某字
某也不依于挚今文无也 无也字 有也字
主人答壹拜 古文壹为一 壹 一
结于面,左头 今文头作脰脰头
妥而后传言 古文妥为绥 妥 绥
众皆若是今文众为终 终 众
若父今文父为甫 甫 父
毋下于带古文毋为无 毋 无
君子欠伸古文伸作信 伸 信
问日之早晏 古文早作蚤 早 蚤
膳荤古文荤作薰 荤 薰
若君赐之爵 今文曰若赐之爵,无君字 无君字 有君字
容弥蹙 今文无容
无容字 有容字
举前曳踵古文曳作抴曳 抴
宅者在邦今文宅或为诧诧 宅
则曰草茅之臣古文茅作苗 茅 苗
经文 简本
左头奉之梪简一
某将走见有走字 简二
某不敢为仪非简二
固请吾子之就家也 请简二
不得命,将走见
无某字 简二
某也不依于挚无也字 简二
主人答壹拜壹简七
结于面,左头
短简九
妥而后传言称简十
众皆若是 终简十二
若父 父简十二
毋下于带 无简十二
君子欠伸 申简十二
问日之早晏蚤简十二
膳荤 仪简十三
若君赐之爵 无君字 简十三
容弥蹙
残损
简十五
举前曳踵 肆简十六
宅者在邦 诧简十六
则曰草茅之臣 茅简十六
特牲馈食礼
从上述二表可见汉代《仪礼》之今文本、古文本和简本彼此异字甚多。尤其是简本,除表中所列郑玄有注者外,还有许多。仔细分析这些异字,大致有四种情况,即假借字,异体字,误字和误句等。同音假借字数量最多,如《士相见礼》:“头脰抴”、“一壹”、“头脰短”、“妥绥称”、’终众”、“甫父”、“毋无”、“伸信申”、“早蚤”、“荤薰仪”、“曳梪肆”、“诧宅”、“茅苗”,皆为谐音,古可通假。需要说明的是“妥绥称”三字,经文云:“妥而后传言”,今文“妥”,古文作“绥”,简本作“称”。陈梦家校云:“称字稍改”。沈文倬谓:“郑注‘古文妥作绥’。彼经师对今古文亦不尽详悉,其为臆改无疑。”〔2 〕郑注“妥”为“安坐”,采用今文说,取今文用的字,与经义相吻合。按古文“妥”作“绥”,绥从妥声,古音相谐通假。而简本“妥”字作“称”,从字音分析,妥、称古也是谐音通假字,非为经师臆改,“妥”古为透纽歌部字,“称”古在穿纽蒸部,透纽属舌,穿纽属齿,古舌齿准双声,蒸歌二部为旁对转,故“妥绥称”三字古皆谐音通假。再如经文“膳荤”,郑注:“古文荤作薰”,而简本“荤”作“仪”。据郑注云:“膳荤谓食之,荤辛物,葱薤之属,食之以上卧。”这是采今文之说,用今文之字,符合经义。薰为香草,于此文义不合,正如胡培翚《仪礼正义》所云:“今文作荤是正字,古文作薰是借字。”简本“荤”作“仪”,沈文倬云:“膳仪不成文义,书手抄误。”其实不然,荤薰乃双声叠韵,古同属晓纽文部,仪字古在疑纽歌部,晓疑准双声,文歌旁对转,故“荤薰仪”三字古皆为谐音通假字。
异体字,在古文字中有些义近形旁或音近声旁可以任作,如《特牲馈食礼》中的“饎糦”、《少牢馈食礼》中的“资齐”、《有司彻》中的“胳骼”、“脾髀”,皆为同字异体。因为形旁“肉”与“骨”,“食”与“米”;声旁“次”与“齐”,皆可任其调换,彼此通用。误字,皆出于后人抄写时不慎而出现的错误,无论是传世文献或出土的简书均有这类误字。如《特性馈食礼》古文将“更”字误写作“受”,郑注:“更爵者,不敢袭至尊者。”贾疏:“袭,因也,献君自酢同用觚,必更之者,不敢因君之爵。”胡承珙云:“更与受声义皆不相近,古文作受者,字之误。郑所不从。”〔3〕再如经文中的误句, 像《士相见礼》古文“某将走见”,今文作“某将见”;今文“固请”,古文作“固以请”;今文“将走见”,古文作“某将走见”;古文“若君赐之爵”,今文作“若赐之爵”。《特牲馈食礼》古文“洗爵酌致于主人”,今文作“洗致于主人”;古文“皆奠觯于荐右”,今文作“皆奠于荐右”,皆因传抄不慎互有衍夺,郑玄据经义辨其正误,从其善而弃其弊。清代学者在这方面也作了许多考证工作。今从《仪礼》的今文本、古文本和武威简本统一考察,彼此经文的差别,基本上是由以上四种原因造成的,其中谐声假借字占主要成份。其它诸项数量极少,仅偶然出现〔4〕。
2.阜阳汉墓出土的简书《诗经》
阜阳汉简《诗经》属于汉文帝时期的抄本,经字是用汉初的隶书。出土后经胡平生等人整理,撰写了《阜阳汉简〈诗经〉研究》一书。作者将其同《毛诗》勘校,仅在不多的残文中,即发现其中有多达百字的异文。
《阜诗》简文甚残,诗文保存不多,有的只存某诗某章的几个字,多不过十几字。这些残诗绝大多数都有异文,这里将其部分诗的异文制为一表,以便参考。
通过上表不难看出,《毛诗》、《阜诗》以及前人集的三家诗彼此异文非常之多。胡平生曾将这些异文分作四类,他说:“(1 )意义相同或相近的异文;(2)意义可能不同的异文;(3)虚词的异文;(4 )今本《毛诗》或《阜诗》的错字造成的异文。第一类包括古今字、异体字、假借字等等,为数最多。第二类只是少数,但可能反映了对整篇或整句诗的不同理解,非常值得注意。”〔5〕关于假借字和异体字, 胡文均作了详细说明,这里不再赘述,我们只谈谈他所说的第二类和第四类异文。
第二类所谓“意义可能不同的异文”,如《召南·殷其雷》首章:“殷其雷,在南山之阳”,毛《传》云:“殷,电声也,山南曰阳,雷出地奋,震惊百里,山出云雨,以润天下。”郑笺云:“雷以喻号令于南山之阳,又喻其在外也,召南大夫以王命施号命于四方,犹雷殷殷然发声于山之阳。”《阜诗》作“印其离”,胡氏云:“可解为同音假借,亦可解为与毛、郑诂训不同,离似有别离之义,印、殷可读为慇。《说文》:慇,痛也。……印(殷)其离伤痛别离也。”如此可见只因经文一字之异,而经的意义会有多么大的差别!再如《北风》三章“惠然好我,携手同车”,《阜诗》“车”字作“居”。旧释此诗为国家危乱,诗人欲与友同避祸乱。车与居谐音通假,胡文谓“《阜诗》之‘携手同居’倘读如字,则首章云‘同行’,二章云‘同归’,三章云‘同居’,诗意正循序渐进,层层深入,亦甚顺畅而无扞格,疑此诗实女子求偶之辞。”从这两句诗文的不同释例,可见自古以来各家注解《诗经》,究竟有多少真正符合本义,实在难以估计。往往因经字的异文或对字义的不同解释,彼此会有很大的分歧。据此足可以了解两汉时期的经今古文学的争论,以至互相排斥和攻击,多是由于各取经文中的不同异字和对经文解释的差异而引起的。至于第四类因误字造成的异文,数量虽然不大,任何古籍都很难免。像《陈风·墓门》“歌以谇之”,《毛诗》误将“谇”字写作“訉”;《邶风·简兮》“山有榛”,《阜诗》作“山有业”,“业”字乃“亲”字之误,胡文均有辩证。但是这些误字常常被人们误解为经义的区别。
3.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周易》
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周易》,除经文外另有传文七篇,即《二三子》上下篇、《系辞》、《易之义》、《要》、《缪和》与《昭力》。将其同今本经文及篇名相同的传文勘校,其中异文甚多,所有的异文也不外乎假借字、异体字、误字和误句等。由于帛书《周易》篇幅甚多,不便引用,这里仅将今本与帛书本六十四卦卦名制一字表,可知汉代经书异文的一般情况。类似的情况不仅是上述三种简帛经书,其它像临沂汉简《孙子》、马王堆帛书《老子》,谐音假借字都很多。下面我们再把传世本《春秋经》在《公羊》、《谷梁》、《左传》三书中的异文也制成一表,看看古籍中的同音假借字的情况。
世传本 帛书本 世传本 帛书本 世传本 帛书本 世传本 帛书本
乾 键
坤 巛 屯 蒙 蒙〔蒙〕
需 襦
讼 讼 师
〔师〕比 比
小畜小
履 礼 泰
〔泰〕否 妇
同人同人大省大有 谦 〔嗛〕 豫 余
随〔随〕蛊 〔箇〕临 〔林〕观 观
噬嗑贲 〔蘩〕剥剥
复 复
无妄
无孟大畜泰蓄 颐
〔颐〕
大过泰过
坎 习赣 离 罗 咸钦 恒
恒
遯 掾 大壮 泰壮 晋 〔溍〕 明夷
明夷
家人
家人 睽 〔乖〕蹇 姁 解 解
损〔损〕益 益 姁 夬 姤狗
萃 卒 升 登
困 困 井 井
革〔勒〕鼎 〔鼎〕震 辰 艮 根
渐 渐 归妹归妹 丰 丰 旅 旅
巽〔麀〕兑夺
涣 涣 节 节
中孚中复小过少过
既济 既济
未济未济表注:括孤内的字皆因字残据爻辞补:“小畜”、“噬嗑”因字缺无补。
纪年左传公羊传
隐公二年 纪子帛、莒子盟于密 纪子伯、莒子盟于密
桓公五年 螽蟓
桓公五年 仍叔之子耒聘仍叔之子未聘
桓公十一年公会宋公于夫锺 公会宋公于夫童
庄公四年 享齐侯祝丘 饗齐侯于祝丘
庄公十二年宋万弑其君捷宋万弑其君接
庄公十七年齐人执郑詹 齐人执郑瞻
庄公二十年齐人伐戎齐人伐戎
庄公二十八年 築郿築微
僖公二十九年 盟于翟泉盟于狄泉
文公十二年秦伯使术来聘秦伯使遂来聘
文公十七年葬我小君声姜葬我小君圣姜
宣公九年 陈杀其大夫洩冶 陈杀其大夫泄冶
宣公十八年楚子旅卒楚子旅卒
成公二年 曹公子首曹公子手
成公四年 郑伯坚卒郑伯坚卒
襄公二十年陈侯之弟黄 陈侯之弟光
昭公元年 曹人于虢曹人于漷
如公三十一年 黑肱以滥来奔黑弓以滥来奔
宣公四年 战于柏举战于柏莒
宣公十四年公会齐侯卫侯于牵公会齐侯卫侯于坚
哀公六年 弑其君荼弑共君舍
纪年谷梁传
隐公二年 纪子伯、莒子盟于密
桓公五年 螽
桓公五年 任叔之子末聘
桓公十一年公会宋公于夫锺
庄公四年 饗齐侯子祝丘
庄公十二年宋万弑其君捷
庄公十七年齐人执郑詹
庄公二十年齐人伐我
庄公二十八年 築微
僖公二十九年 盟于翟泉
文公十二年秦伯使术来聘
文公十七年葬我小君声姜
宣公九年 陈杀其大夫泄冶
宣公十八年楚子吕卒
成公二年 曹公子手
成公四年 郑伯贤卒
襄公二十年陈侯之弟光
昭公元年 曹人于郭
如公三十一年 黑肱以滥来奔
宣公四年 战于伯举
宣公十四年公会齐侯卫侯于牵
哀公六年 弑其君荼
表内所集《春秋经》三传部分异文21条,其中古文学的《左传》、今文学的《公羊传》及不古不今的《谷梁传》三者异文相互参杂,没有严格界限。如《左传》与《公羊传》相同的异文有4条, 《左传》与《谷梁传》相同异文有11条,《公羊传》与《谷梁传》相同异文有6条。 这些异文除个别字形相近的误字外,绝大多数属于同音假借字。
综合以上各方面资料,可见无论是地下出土的汉代简帛本经书,还是传世本经书,其中经文都使用同音假借字,尤其是汉代的简帛手抄本经书假借字更多。古人用字较宽,这与当时客观条件有关。一般学者自己不容易有书,由修制竹简到抄录经文,不是任何人都能具备的能力和财力。学生学习只能由老师口传心受,只记经句、经义,不太重视经字。从出土的古籍来看,多数经句经义皆相同,而抄写的文字则有各种差异。像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两本帛书《老子》,经句经义相同而用字各异。这种情况先秦两汉甚多。经文用字不同,早期各经由独家传授,问题不大。但是在两汉时期经书分为今古文两种传本,今古文两派各按自己传本讲授。今文学家讲授经之微言大义,不重视文字,视经字为躯壳;古文学家重视文字,讲究训诂,以经字解经义,二者必然在讲解经义方面产生严重分歧。再者汉字并非单纯的音符,它包含音、形、义三个要素,每字不仅有独自的形体、音读,而且有独自的意义。假借字虽然同音而不同义,经师以字解经有人取字音,有人取字义,因看法不同,解说经义自然会出现差别;尤其是两派都想争学官抢地位,从而酿成敌对的状态。尽管他们内部都存在经义方面的门户之见,但是,最初今文经学独占学官,为巩固自己地位,必须同心协力共同守卫,故矛盾并不突出。古文经学未能进入学官,也要组成一股力量与其对抗,故而形成今古文学两大派系之间的斗争。彼此深沟壁垒,互相排斥,今不用古,古也不用今。两派观点,意见不能交流,完全封闭固守,在长期对立的情况下,各自产生自己的理论和体系。诸如封国,爵禄、官制、选举、丧葬、祭祀、巡守等同一礼制,在文献中往往记载两种不同的解释,分别代表今古文学两派的意见。像廖平所制《今学损益古学礼制表》〔6 〕所列各项差别,皆由此产生,都是在今古文学长期分派的情况下出现的对诸种礼制的不同见解。所以我们认为这些差别只是流,而不是源;是今古文学形成对立之后在诸种礼制方面的反映,不是构成今古文学两派的根源。
廖平不同意以文字异同来区分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很有道理。正如上述的几种资料今古经文异字互用,很难判断是今是古。但是两派经师根据不同的经文分别作出不同的解释,这就成为他们后来形成今古文学两派的重要根源。
由于古代经书各有不同的同音假借字,以及误字误句,因此原来的经文虽只是一本,而反映在各个抄本当中却有多种多样,成为各种不同名称的版本了。如果把他们当中的假借字、异体字、误字、误句统一改正,它们就是经文完全相同的一本书。正是由于各派据有的是不同抄本的经书,经师对经书异文见仁见智各自所作的不同解释,尤其有派别之争,门户之见,皆谓自为真经,他为伪作。正如东汉荀悦《申鉴·时事篇》所云:“仲尼作经,本一而已,古今文不同,而皆自谓真本经。古今先师,义一而已,异家别说不同,而皆自谓古今。”所谓“古今文不同,而皆谓真本经”,显然是指经字异文,非谓篆隶形体的差别。因为东汉时期战国古文早已淘汰,当时所用都是隶书。所谓“异家别说不同,而皆谓古今”,显然是指两派各据本经解说经义彼此意见不同。“仲尼作经,本一而已”,“古今先师,义一而已”,明确说明经书源来只有一本,经义也只有一种解释,后世辗转传抄,经字出现异文,各家所取不同经文解说经义,故而出现分歧。尤其是在西汉时期经学复兴不久,在国家所设立的学官和博士的利诱下,形成派系之争势所必然。我们认为这就是两汉时期经今古文学之争的起源和实质。荀悦是东汉人,他亲身经历了这段历史,要比后人推测可信。廖平谓今文学祖孔子,古文学祖周公;今文学主《王制》,古文学主《周礼》,而且把《王制》与《周礼》视为今古文学区分的根本。《王制》本为汉初作品,不仅《王制》非孔子作,六经也非孔子作,《周礼》更非刘歆作的伪经。在他看来似乎先有主《王制》与主《周礼》的两个系统,然后生发出汉代的今古文学,故把此一学派之争上推至先秦,纯属主观臆测。今从学术角度看待汉代经今古文学两大学派,彼此各有所长。无论是重视经的微言大义,还是重视经的文字训诂,二者都很重要,缺一不可。正确解释经义,必须以文字训诂为基础,否定任何一方都不可取。廖平在经学二变中提出“尊今抑古”,并撰写了《知圣篇》与《辟刘篇》,在经学研究中虽有成就,影响也大,却也造成一定的混乱。应当去粗取精,予以澄清。
汉代经今古文学之争,虽是两千年前的历史,但它对后来的经学发展意义甚大。清自乾嘉以后,经今古文学又重新复焰,尤其是廖平“尊今抑古”之说出,为古文经学罗织了不少罪名。考古发掘中获得的一些汉代简帛经书,为我们考查此一历史真象提供了很好线索。
注释:
〔1〕甘肃省博物馆、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武威汉简》,文物出版社,1963年。陈梦家整理和研究均见此书。
〔2〕沈文倬:《〈礼〉汉简异文释》(一)《文史》第33辑, 中华书局1990年。
〔3〕胡承珙:《仪礼古今文疏义》《皇清经解续编》卷77。
〔4〕高明:《据武威汉简谈郑注〈仪礼〉今古文》, 《传统文化与现代化》,1996年1期。
〔5〕胡平生:《阜阳汉简〈诗经〉异文初探》, 见《阜阳汉简〈诗经〉研究》。
〔6〕廖平:《今古学考》,光绪十二年(1886年)尊经书局刊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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