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我意识到实践:青年马克思哲学过程的基本线索_哲学论文

从自我意识到实践:青年马克思哲学过程的基本线索_哲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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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的理性不是固执地死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个别结论,而是执著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时,那么我们的思维就不能不审视青年马克思对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超越,返回到青年马克思时代。因为惟有研究青年马克思哲学的形成和发展历程,才能对它的本质特征作出某种符合哲学史实的理解,澄清某些哲学观点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的地位,从而将我们自己的思想基础稳固地置于马克思所建构的新哲学的制高点上,并以此作为自己理论创新的思想出发点。同时,即使撇去马克思当时的具体回答、具体分析、具体论证的“硬件”,他成功地超越黑格尔哲学和费尔巴哈哲学的思维“软件”,在我们今天仍然应该具有旺盛的理论生命力。改革的时代所呼唤的改革哲学预示着一个哲学大发展时期的到来,火一般的经济发展背后,不能没有哲学理性的支撑。

一、青年马克思哲学的出发点:自我意识哲学

1837年夏,从波恩大学转到柏林大学求学的青年马克思投身于黑格尔哲学的怀抱,参加了以布鲁诺·鲍威尔为首的博士俱乐部。从那时起,他结合进步思想界对宗教的批判以及博士俱乐部内部对现实问题的讨论,系统地研究并熟悉了黑格尔哲学。1841年3月, 他写出了博士论文《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与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的差别》,从根本上论证了自我意识哲学产生的必然性,异常清晰地表明了青年马克思哲学观的出发点。

众所周知,黑格尔哲学体系的逻辑基础是绝对精神,绝对精神也是神的别名,它是作为自然象征的实体与作为人的象征的自我意识的统一,并居于主宰它们的地位。所以黑格尔极度忽视人(自我意识)在历史中的作用,人仅仅是历史进步的手段,他对古希腊后期的伊壁鸠鲁主义、斯多葛主义和怀疑派等的自我意识哲学评价很低。我们知道,这些哲学产生于古希腊衰落时代,那是自由精神遭到残酷禁闭、精神个性被粗暴否定的时代。而这些哲学则要使人们在普遍的苦难和压抑中保持心灵的安宁而不受命运的支配,去做一个自由的人。例如,伊壁鸠鲁就认为原子是个别的自我意识的绝对自由的象征和体现,是脱离定在的,它一旦进入这种定在,自由就丧失了,就变成了绝对的物质、无定形的基质了。

和古希腊衰落时期一样,处于基督教和封建专制统治下的德国也面临着如何取得自由的问题,青年黑格尔派成员都非常重视自我意识在改造世界中的作用。马克思的《博士论文》通过论述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与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的差别,证明了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不是德谟克利特原子论的翻版,而是它的创造性发展,深刻强调了伊壁鸠鲁关于原子自动偏斜学说的意义,雄辩地论证了自我意识哲学的独立性和能动性。这就直接否定了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对自我意识的主宰地位,试图冲破黑格尔的思辨哲学体系,使哲学获得新生——在这里,哲学变成了以自我意识为内在规定和本质要求的新哲学。

因此,我们认为,青年马克思在哲学发展的立足点上确立了自我意识哲学的必然性地位,认为自我意识哲学才是哲学发展的最新形式,是新哲学的合理形式。可以说,在《博士论文》时期,青年马克思全身心地投入了自我意识哲学的怀抱。牢牢地奠定了自己哲学世界观的出发点。

二、青年马克思哲学发展的直接推动原则:黑格尔“否定性的辩证法”

大家知道,布鲁诺·鲍威尔等青年黑格尔派成员的自我意识哲学就是把自我意识提升为实体,用自我意识来代替思维以外的一切实体,把实体看成是自我意识的表象,认为自我意识是世界、天空、历史的万能的创造者,世界是自我意识的生命的表现。这样青年黑格尔派成员就把人的自我意识变成脱离人的、无限的自我意识,并把这种自我意识硬说成是惟一的、最高的存在和历史发展的动力,把历史看成是精神与存在对立、精神不断克服存在的局限的历史。而马克思则与此完全不同,他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及《神圣家族》中,一步步地离开自我意识哲学,走向了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走向了自然,走向了感性的人。这就为克服以往旧哲学的根本缺陷,创立新哲学指明了方向。它标志着青年马克思已从主要研究自我意识,从社会大厦的上层出发去说明人类社会转向主要是研究社会大厦的基础,从社会大厦的基础出发去说明人类社会。

为什么马克思和青年黑格尔派会出现如此明显的分歧呢?这种外在观点的差异不能不促使我们思考他们的内在思维结构的差异。

首先是思维指向的差异。青年黑格尔派在否定黑格尔绝对精神的客观唯心主义体系之后,把自我意识和现实世界绝对地对立起来,赋予自我意识以无限的创造能力,这样他们的思维指向即是思维自身,马克思指出:“既然鲍威尔先生在一切领域中都贯彻自己跟实体的对立,贯彻他的自我意识的哲学或精神的哲学,那么在一切领域中他就只应该同他自己臆想的幻影打交道。”(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80页。)这样,青年黑格尔派成员的思维指向实质上是退回到了费希特的主观唯心主义。

而马克思的思维指向则不同。青年马克思在否定绝对精神以后,批判地保留了黑格尔关于思维与存在统一的原理,认为理论批判要在现实世界中引出理性,理性存在于世界之中,事物本身的理性应当作为一种自身矛盾的东西来展开,并且在自身中求得自己的统一。这样马克思就从深层理性思维层面打通了未来直接干预现实、考察和分析资本主义经济学,并且进一步和工人运动相结合的逻辑通道。这种逻辑思路的实质,就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被自己称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黑格尔“否定性的辩证法”。可以说,青年马克思正是在黑格尔“否定性的辩证法”的推动、引导下,扬弃了天上自我意识的云雾,一步步走向了粗糙的物质世界,而恰恰是这个粗糙的物质世界才是人类历史的发源地。

其次是思维方法的差异。青年黑格尔派成员把自我意识和现实世界对立起来,以应有反对现有,专门从事空谈,堕落成玩弄革命词句的空谈家,这实质是一种理想脱离现实、无法沟通的简单化的思维模式。

而青年马克思则恰恰相反。马克思对经济学的研究和对黑格尔哲学的改造是完全一致的。原苏联已故著名哲学家凯德洛夫经过多年的精心研究指出,马克思辩证法体系的构造实质即“关于使黑格尔的辩证法摆脱其神秘化”的构想,无疑抓住了问题的核心。青年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从经济学的角度审视哲学时,一下子就敏锐地抓住了黑格尔否定性的辩证法,这不是偶然的,他深刻地写道,黑格尔“否定性的辩证法”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他自己的劳动的结果”,(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63页。 )在这里马克思就通过“劳动”即“对象化活动”向前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摆脱了纯粹的自我意识哲学,把自己引入费尔巴哈哲学。当然,这里的“劳动”与成熟时期的马克思著作中所讲的劳动不同,它是以承认人有其完美本质为前提的,它是人的完美本质对象化引起的。

因此,我们说,黑格尔的辩证法,准确地说,黑格尔“否定性的辩证法”,使青年马克思认识到克服意识和自然的对立必须以“劳动”为中介,劳动是人与自然之间的“中项”。质言之,通过黑格尔“否定性的辩证法”这座桥梁,青年马克思扬弃了自我意识而到达了费尔巴哈唯物主义哲学的彼岸。这种辩证的思维方法深深内化、积淀于马克思的深层理性思维之中,致使马克思不断超越自我,从而使他的哲学思想日趋博大与精深。

三、青年马克思哲学的立足点:费尔巴哈的客体性原则

如上所述,青年马克思借助黑格尔“否定性的辩证法”作为自己的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引导自己批判性地扬弃了天上自我意识的云雾,走向了尘世粗糙的物质世界,走向了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这可以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神圣家族》中看出来。

第一,马克思反对黑格尔把人等同于自我意识,把人的对象化过程看成是自我意识的外化。这样青年马克思借助费尔巴哈的客体性原则,通过“对象化活动”实现了对“自我意识”的超越。马克思认为自我意识的外化所能创立的只是物相,即抽象的物而不是现实的物,物相不是独立的而只是自我意识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而已。

第二,青年马克思用自然界来说明人的对象化活动。马克思像费尔巴哈一样,强调自然界的客观性,人是自然界的产物和一部分,他批判地吸收自我意识中所蕴含的主体能动性思想,认为人既是能动的,能用自己的对象化活动改造自然,实现了人与自然的统一,把自然界人化;人又是被动的,受自然的作用,人的对象化过程是一种客观的自然过程。马克思说:“对象性的存在物客观地活动着,而只要它的本质规定中不包含对象性的东西,它就不能客观地活动。它所以能创造或设定对象,只是因为它本身是被对象所设定的,因为它本来就是自然界。”(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67页。)

第三,青年马克思用自然界来说明人的对象化活动的同时,又用人的对象化活动来说明自然界的客观性。他认为,历史既然是人通过劳动诞生、自然界通过劳动人化的过程,那么,人在劳动中就证明了人和自然界的实在性,“所以,关于某种异己的存在物、关于凌驾于自然界和人之上的存在物的问题,即包含着对自然界和人的非实在性的承认的问题,在实践上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了”。(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31页。)

总之,《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是转折点,是从思辨峰巅到新唯物主义地面的山腰地带的一泓湖水:自我意识哲学都在这里汇聚,并且通过“对象化活动”的思想实现了青年马克思自己思想的飞跃。同时,新唯物主义的哲学又都起源于这里。不久以后,在马克思与恩格斯合著的第一本著作《神圣家族》中,马克思力图用客体性原则解释历史,他认为,“人创造物质的这种或那种生产能力,也只是在物质本身预先存在的条件下才能进行”,(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58页。 )“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18—119页。 )马克思和恩格斯把历史看成是群众实践的历史,提出被历史所承认的群众的利益是不可战胜的,但是,“任何得到历史承认的群众的‘利益’,当它最初出现于世界舞台时,总是在‘思想’或‘观念’中远远地超出自己的实际界限,很容易使自己和全人类的利益混淆起来”。(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03页。)

青年马克思给予费尔巴哈哲学以很高的评价和热烈的赞扬。 在《1884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深情地写道:“整个实证的批判,从而德国人对国民经济学的实证的批判,全靠费尔巴哈的出现给它打下真正的基础。”(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46页。)正是以此为依据,青年马克思才把新哲学的立足点牢牢地建立在费尔巴哈客体性原则的基础之上。

四、青年马克思哲学的制高点:实践的唯物主义

如果说手稿时期的“劳动”——“对象化活动”是对博士论文时期“自我意识”的超越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说,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及与恩格斯合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所表达的“实践的唯物主义”观点则是对深深地打上费尔巴哈唯物主义印痕的“对象化活动”的进一步扬弃。从当时的理论背景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这一点:青年马克思为了彻底地批判青年黑格尔派的自我意识唯心主义哲学,首先清理了自己的哲学信仰,特别是向自己曾深受其影响的费尔巴哈唯物主义作了告别。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马克思把批判费尔巴哈旧唯物主义的内容放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第一章。这表明,马克思的“实践的唯物主义”是在彻底清算并走出旧唯物主义之后,以全新的姿态和面貌来超越自我意识哲学的。

第一,实践的唯物主义是对旧哲学的批判。旧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在内的唯物主义的缺点是明显的。它们推崇作为自然的自然,而不懂得历史的自然,即处于一定的历史进程和文化圈内并打上人的烙印的自然。它们也不懂自然的历史,不懂由于人的参与而发生的自然界的变化。它们把自然与人的活动分离开来,一边是人,一边是自然,采取的是人与自然二元机械对立的原则。

而包括青年黑格尔派自我意识的内在唯心主义,同以往的唯物主义仅仅从客体把握自然不同,它们从主体角度把握自然,但它们以“自我意识”、“先验自我”、“绝对观念”名义确立的主体,是无人身的主体。从这种主体把握客体,只能给自然和历史罩上抽象而空泛的主体性外衣。

第二,实践的唯物主义对旧哲学的扬弃,其实质是扬弃片面的客体性原则和片面的主体性原则,而实现二者的统一。

马克思指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版第1卷第54页。)实践的唯物主义批判旧唯物主义,但不是批判它的唯物主义,而是批判它的直观性。它们的缺点不在于从客体把握自然,而在于只是从客体角度把握自然,未能再进一步。可以说它们坚持了科学哲学观的必要条件,而未能具备充分条件。自我意识哲学则犯了另一个片面性的错误,它们从主体角度把握客体,否定自然的客观实在性,否定客体对主体的制约性。

实践的唯物主义把自然作为人的实践对象而纳入人的活动范围来考察,提供了一个把握自然、正确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新视角。没有无对象的实践,实践包括对人之外的自然界的确认,这也就是对客体性原则的认可。同样,也没有无主体的实践,实践包含着对主体性原则的认可。人类在实践中达到预期的目的,打破了旧唯物主义的僵死的客体性原则,把自然界日益变为“人化的自然界”。实践的实际过程是人与自然的物质交换。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以实践为中介的主客体的相互转化,实践的唯物主义就是对这个过程的哲学概括。

第三,实践唯物主义的本质特征是,不仅要对人所面对的现存世界作出哲学层面上的科学解释和理论批判,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指导人们对现存世界进行实践的批判,从而实际地反对和改变事物的现状。“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被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

这样一来,青年马克思的实践唯物主义就从根本上实现了对旧哲学的变革,完成了对新哲学制高点的占领,标志着一个新的哲学时代的到来。

五、哲学家的自我超越要求:双刃原则

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活生生的当代史,同样,我们也可以说,一切哲学史(包括马哲史)也是活生生的当代哲学史:

第一,青年马克思哲学历程先后经过自我意识哲学主体性原则的洗礼、费尔巴哈唯物主义客体性原则的浸润,然后以扬弃的形式在实践的基础上实现了二者的统一,革命性地完成了对新哲学制高点的占领。从这一哲学历程来看,作为马克思主义者,我们只能站在马克思所开创的新哲学的制高点——实践的唯物主义之上。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达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不畏浮云遮望眼,只因站在最高层”的理论境界。实践的唯物主义的实践原则是客体性原则和主体性原则的统一,其中的客体是有一定的主体置于其上的的客体,而不是无主体的客体。同样,其主体也是立于一定客体之上的主体,而不是无限的主体,“外部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仍然会保持着”(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版第1卷第77页。)。

第二,实践的唯物主义的形成是以扬弃的形式包含主体性原则和客体性原则,而不是如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阿尔都塞所说的与旧哲学“断裂”之后所建立的一个无主体的过程。阿尔都塞反对把抽象的主体当作社会历史的基础,但是用另一种同样抽象的东西,即脱离了人、脱离了主体的不变的客体结构取而代之,结果,个人和主体在历史中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个没有主体的结构,在实践的唯物主义中,马克思既批判了把抽象的主体当作社会历史的基础,又批判离开人的感性活动,离开实践去理解现实、事物和客体,马克思是从主客体相统一的角度,是从实践的角度来理解人的内在本性、人的世界和人与世界的关系及其时代特点的,把哲学的视野开放性的引向了未来。

第三,青年马克思哲学发展的轨迹既向我们显示了一个广阔的思维空间,更向我们昭示了一个哲学的永恒主题,这就是支配青年马克思不断超越自我的要求:双刃原则,即一方面针对着现实,解放世界使之合理化;另一方面针对着哲学现状本身,使之获得新生。这也是马克思主义实践原则的必然要求。不容否认,实践也是现实的,但并不是任何现实的实践都是合理的。为了提高人们的实践的合理性,对实践本身也必须进行批评。只有通过对实践的哲学批判,才能提高人们对现存世界的实践批判的合理性。而所有这一切恰恰是被马克思奉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的辩证法”的必然表现,也即实践的唯物主义的应有之义。

因此,我们认为:

第一,作为青年马克思哲学制高点的实践的唯物主义,即不是片面地强调主体性原则,也不是片面地强调客体性原则,而是以扬弃的形式包含这二者。

第二,哲学思维的双刃原则,即哲学的世界化和世界的哲学化的双刃运动,是青年马克思哲学的永恒主题。这一主题是支配马克思不断超越自我的原则要求,同样也应该成为当代哲学不断发展的原则要求。在现实面前,哲学不能也不应该“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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