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半岛汉字本土化历史及相关术语论文

□语言文字学研究

朝鲜半岛汉字本土化历史及相关术语

俞晓红

(常熟理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常熟 215500)

摘 要: 汉字本土化是指汉字传入外族,为满足该民族语言使用者的文字记录需求而逐渐融入并成为其文字系统组成部分的过程。朝鲜半岛的汉字本土化历史大体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借字表记时期的汉字借用和改造,第二阶段是新文字时期的汉字应用。第一阶段产生了朝鲜半岛特有的汉字音和汉字训,并自造了一些朝式汉字,产生了用汉字来记录本土语言的借字表记,第二阶段则是新文字产生后汉字应用由盛而衰的曲折过程。

关键词: 朝鲜半岛;汉字本土化;历史;术语

早于公元前3世纪,汉字便已传入朝鲜半岛,之后汉字与汉语文言被推广学习,并长期作为古代朝鲜半岛的官方正式书面语,这使得朝鲜半岛古代文人口述朝鲜语,手书汉语文言,成为一类十分独特的双语使用者。但另一方面,汉字不仅用于书写汉语文言,它还经历了一个本土化过程,也被用于记录朝鲜语,并逐渐成为与朝鲜半岛本土语言文字密不可分的一个部分。

我们则用手中画笔用心记之,以最详细的记录成丘壑于胸中,因此我们可以做到得心应手,提笔落墨之际即可写出其山水物象的笔墨特征。

一、朝鲜半岛汉字本土化的所指及其历史阶段

汉字本土化是指汉字传入其他民族地区,为满足该民族语言使用者的文字记录需求而逐渐融入该民族文字体系中,发展成为该民族文字组成部分的过程。在汉字传入朝鲜半岛后的很长一段时期内,朝鲜半岛古代文人口述朝鲜语,手书汉语文言,言文完全脱节,这实际是一种特殊的双语使用现象。此时,对于朝鲜民族文人来说汉字记录的是一种外来的语言,正如我们用英文字母写作英语文章时不能说英文本土化一样,朝鲜半岛文人用汉字书写汉语文言也不能视为真正意义上的汉字本土化。朝鲜半岛汉字本土化历史研究的对象汉字,确切来说是指用于记录朝鲜半岛固有语言时的汉字。

汉字本土化的前提首先是对汉字及汉语文言的熟练掌握。据《史记·朝鲜列传》所述,可推断在公元前1世纪朝鲜半岛国家已经可以写作汉语文言的外交文书。而韩国文献《三国史记·高句丽本纪》中更是明确记载“国初始用文字,时有人记事一百卷,名曰留记”,这证明在公元前1世纪左右朝鲜半岛已经使用汉字记事,并且具备了一定的汉语水平。[1]7然而,如上所述,外族人熟练书写汉语文言不能视作汉字已经本土化。朝鲜半岛的汉字本土化历程应是始于借字表记的出现。借字表记是借用汉字记录朝鲜民族固有语言的文字表记方式。5世纪初高句丽“广开土大王碑”的碑文中已经出现记录朝鲜半岛古代专有名词的表音字,[2]88这象征着汉字本土化的开端。至5世纪末6世纪初,汉字已不再局限于表记个别专有名词,而是逐步扩展到了句子的层面,可以用来表达朝鲜语语序和少量朝鲜语语法形态了。[2]93-94统一新罗时代(668-901年),朝鲜半岛统一了语言与文字,一方面直接使用汉字书写汉语文言,同时也开始大力发展借字表记来缓解言文不一致的矛盾,两种文字记录方式并驾齐驱。高丽时代(918-1392年)前期继承并进一步发展了这一双重文字记录方式,至高丽中期,借字表记发展到了鼎盛时期,基本上实现了用汉字表记完整的朝鲜语句子。然而至高丽后期,随着与汉字及周边国家语言文字的深入接触,朝鲜半岛的文字生活开始发生变化,作为古代东亚地区国际通用书面语的汉语文言逐渐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借字表记开始走向衰落,朝鲜半岛的言文又一次渐行渐远。以至于朝鲜朝初期(1443年)不得不另外创制朝鲜文来缓解言文矛盾,而借字表记逐渐被取代。然而新文字出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汉字的地位仍然不可撼动。此后,19世纪末,随着朝鲜半岛人民民族意识的觉醒,朝鲜文开始普及,汉字地位逐渐动摇。二战结束后,汉字在北朝鲜彻底被废止,而在韩国也经历了近三十年的‘韩文专用’和 ‘韩汉混用’之争,最终允许汉字在括号内并记。[3]55,[4]70

纵观朝鲜半岛文字表记史,其汉字本土化过程大体可概括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借字表记时期的汉字借用和改造,而第二阶段是新文字创制后的汉字应用。两个阶段之间有较长的重合期,即在朝鲜文创制后,借字表记并没有马上消失,而是作为一种介于汉语文言与朝鲜语之间的朝汉折中语的表记方式在小范围内被使用,一直存续至19世纪末。

句子表记则不局限于词汇层面,还涉及对朝鲜语语序和朝鲜语语法形态的记录。对此,韩国语言学界通常按照所记录语言的文体及其用途将借字表记中的句子表记划分为吏读、乡札、口诀三类。吏读主要用来记录实用性文体,如低阶官吏书写的公文及一些碑铭石刻上的记事文,这类文章为书面语,受汉语文言影响大,所反映的语言是一种介于汉语和朝鲜语之间的折中语。乡札主要用于记录朝鲜民族古代民间文学作品——乡歌,它语言自由度高,很少受到汉语文言的影响,基本上是对纯朝鲜语的表记了。口诀与前两者不同,是在汉语典籍的句读间加入表示韩国语语法形态的“吐”字,以辅助汉语文言的解读,是对汉语的一种特殊直译。句子表记中的汉字本土化过程与名词表记并不同轨,一开始并没有出现表音字,句子中也不出现对韩国语语法形态的汉字表记,直至8世纪以后才开始出现音读表音字和训读表音字来表记韩国语语法形态。

二、借字表记时期的汉字本土化及相关术语

借字表记最早出现于5世纪,8世纪后开始兴盛,至12世纪发展到最高峰,几乎可以用来较为完整的记录朝鲜语。但13世纪后,随着高丽王朝科举制度的实施和深化,汉语文言的权威性地位进一步巩固,借字表记开始没落,所表记的语言不再靠近真实的朝鲜语,而开始靠近汉语文言,曾用于表记纯朝鲜语的乡札也不再出现。15世纪创制朝鲜文后,借字表记进一步被取代,尽管小范围内一直延用至19世纪末,也只不过是消失前最后的苟延残喘。

既有汉字不改变原汉字字形,只改变其字音或字义。最常见的本土化既有汉字有四类:音读表意字、训读表意字、音读表音字、训读表音字。[5]88音读表意字读其朝鲜汉字音,并保留原汉字字义,事实上就是从汉语中直接借词。朝鲜汉字音是自汉字传入朝鲜半岛后经过漫长的历史过程逐渐形成的朝鲜半岛本土汉字读音,它近似于中古汉字读音,但究竟来自中国哪个时期的汉语音无法一言以蔽之。汉字在朝鲜半岛的字义基本维持原汉字字义,但古代朝鲜半岛文人对汉字字义进行了朝鲜语释读,每个汉字均有其对应的朝鲜语训,大约在公元六至七世纪,朝鲜半岛已经形成了较为固定的汉字训。训读表意字同样保留原汉字字义,然而发音上读其朝鲜语训。音读表音字和训读表音字则均剥离了其原汉字字义,只是表音字,只不过在发音上前者读作其朝鲜汉字音,后者读作其汉字训读音。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既有汉字用来辅助表示前字训读音的末音,如“心”在朝鲜半岛古代乡札中可记作“心音”,前面的“心”为训读表意字,读作[mam],后面的“音”字不发音,只是用来重复表示前面“心”字训读音的末音[m]。这类汉字为音补(phonological complement),是一种用来重复已经由其他字符所表示的语音信息的字符,[6]445在这里用以提示前字训读音的末音。

另一方面,朝鲜半岛古代文人还自造了一些汉字,借字表记中的自造汉字有两种,简略字和合成字。简略字是取原汉字的部件或草书体造出的字,因多用于口诀(见下文阐释)文献中,所以也被称为口诀字,类似于日本假名。它只是为了书写方便对既有汉字字形进行了简化处理,其音、义与原汉字的本土化方式一致,并只用于手写时使用,印刷时则取全字。如表示并列意义的连接词尾“口”字,它取自汉字“古”的下半部,与“古”字用法同,读作[ko],属于音读表音字。合成字是组合两个汉字或汉字构件造出的新字,这些字也被称为朝鲜固有汉字,如“畓”字,读作[non],意为“水田”,是会意字。还有如朝鲜人名中较常用的自造汉字“乭”,其读音从上字“石”的朝鲜语训读音[dol],下字“乙”在借字表记中常用来表示韵尾辅音[l],用以提示上字末音读法,也是一种音补,这种造字方法比较独特。韩国著名围棋棋手李世石(朝鲜语发音[i se dol])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事实上应为朝鲜半岛自造汉字“乭”,因中国汉字中无此字,因而在中国写作“石”。

名词表记主要是指记录韩国人名、地名、官职名等专用名词时的文字表记方式。最早的借字表记资料为名词表记。迄今发现最早的名词表记资料为5世纪的“广开土大王碑”(414年),该资料主体是由汉语文言写成,但内容涉及100余个朝鲜语专有名词的表记,其中80余字是借用汉字发音的表音字。到6世纪中期朝鲜半岛三国时代的新罗资料中又发现了借用汉字训来表音的字,如“珍”字,训读为[dol],这是纯粹的朝鲜式的读法,只有深谙汉字训的朝鲜半岛本土文人可读,汉人无法读出。可见记录本土名词时先出现的是借汉字发音的音读表音字,后发展出借汉字训发音的训读表音字。

借字表记不是一种成熟单一的文字体系。借字表记的使用从5世纪至19世纪末,经历了长达1500多年的发展历史,随其表记语言层面、文体用途的不同、使用学派或宗派的不同等,其用字体系、表记方式上均有区别。首先,借字表记按照其表记的语言层面是名词还是句子可分为名词表记和句子表记。[7]40

2.查字典。高年级的学生在遇到陌生字不会写时常常依赖于问老师,而不会选择查字典。生字在学生的头脑中并未建立起足够深的印象,当学生再次遇到这个陌生字的时候也常常会无法想起。而查字典则能够让学生在做中学,字典中蕴含的是汉字的音、形、义,当学生在查字典时,可以获得有关这个汉字的更多信息,也更便于学生记忆该生字。

所谓借字表记,是指借用汉字的音或训、或部分改造汉字来尝试记录朝鲜民族语言的文字表记方式。借字表记时期的汉字本土化形式较为多样,不仅有对汉字的全盘借用,还对汉字进行改造,改变汉字的音、义,甚至改变汉字的字形。通常借字表记中的本土化汉字可分为既有汉字和自造汉字两大类。

三、新文字时期的汉字本土化及相关术语

由于朝鲜文强大的表音功能,不仅是难以用汉字表记的朝鲜语语法形态,就连汉字词也都可以用朝鲜文表记,因而汉字在理论上就成了可用可不用的存在。但事实上,朝鲜文一开始受到朝鲜半岛文人的歧视,并未被广泛使用,从15世纪至19世纪末,汉字始终占据着朝鲜半岛人民文字生活的主导位置。直至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西方文化的进入与日本统治者的殖民侵略,朝鲜半岛人民的民族意识开始觉醒,其民族文字——朝鲜文的使用才越来越受到重视。尤其是20世纪上半叶,朝鲜半岛被日本占领(1910-1945),期间朝鲜文一度被禁用,这激发了朝鲜民族人民极大的民族情绪,朝鲜文在朝鲜半岛迅速普及起来,汉字地位岌岌可危。

朝鲜半岛的新文字创制于1443年,由朝鲜王朝第四代君主世宗发明,最初定名为“训民正音”,俗称“谚文”,后改称朝鲜文或韩文(Hangul)。朝鲜文为音素文字,所记录的语言单位为音素,因而比汉字更适合表记朝鲜语的语音体系,尤其在表记朝鲜语复杂的韵尾辅音时更显优势。因而在朝鲜文创制后,原先用于书写朝鲜语和翻译解读汉语经典的借字表记被逐步替代,使用朝鲜文的文献中,汉字不再用来表音,并且不用于记录朝鲜语的语法形态,只用来表记实词,而其读音,早期为训读或音读,后来慢慢全部统一为音读字。所以现代朝鲜语中的汉字词全部读其朝鲜汉字音,不读其训。这与日语中的汉字读法形成鲜明对比。换而言之,新文字时期,汉字的本土化趋势较为单一,主要以汉字词的形式存在于朝鲜语文章中,它体现了朝鲜语语言汉化的部分。

(2)圆上的任意一点到定点(圆心)的距离等于常数(半径),而点M在椭圆上运动时,点F1、F2的位置不发生变化.请同学们用文字语言归纳,椭圆上任意一点应具有怎样的性质呢?

在模型GM(1,1)中,参数-a为发展系数,b为灰色作用量;-a反映了及的发展态势。一般情况下,系统作用量应是外生的或前定的,而GM(1,1)是单序列建模,只用到系统的行为序列(或称输出序列、背景值),而无外作用序列(或称输入序列、驱动量)。GM(1,1)模型中的灰色作用量是从背景值中挖掘出来的数据,反映数据变化的关系,其确切内涵是灰的。灰色作用量是内涵外延化的具体体现,其存在是区别灰色建模与一般输入输出建模(黑箱建模)的分水岭,也是区别灰色系统观点与灰箱观点的重要标志[16]。

在朝鲜,1949年就已全面废除汉字,确定了一律使用朝鲜文的方案。韩国的汉字应用情况则比较复杂,与韩国的光复(1945年)同一时间,举国开展了朝鲜语言文字恢复运动,并开始了漫长的“韩文专用”与“韩汉混用”之争。所谓“韩文专用”是指废除所有汉字,只使用韩文来表记朝鲜语的主张。而“韩汉混用”则是指在表记朝鲜语时可混合使用韩文和汉字的主张。这两大主张的争执从1945年至1974年,历经三十年,来回变更数十回。如1945年韩国就成立了‘汉字废止发起准备委员会’,由美国军政厅下达朝鲜文专用指示,1948年公布了《韩文专用法》。不到一年,1949年韩国国会又表决通过了‘汉字使用建议案’,随后小学开始实行汉字教育。但短短几年后,1954年,韩国第一任总统李承晚下达韩文专用指示,次年又再一次颁布《韩文专用法》,但同时却又规定了初中实行汉字教育,与所颁布法令自相矛盾。韩国的汉字去留问题反复变更,直到1974年,韩国文教部最终决定在初高中教科书中并用汉字,自此韩国进入了汉字并用时代。所谓汉字并用是指可以在朝鲜文书写的汉字词后括号内加注汉字,将汉字作为一种辅助理解的文字并记于朝鲜文文章中。而朝鲜也从1968年起修改了一律使用朝鲜文的方案,并逐步恢复了汉字教育。然而现在汉字仅在韩国中学课本中的括号内并记,而并不强行要求掌握,因而韩国年轻人多数看不懂汉字,无法理解用汉字书写的历史古籍。越来越多的韩国有识之士认识到失去汉字将招致前所未有的文化危机,于是,金大中时期,13位韩国前教育部长官曾联合上书建议重开中小学汉字教育,[8]141李明博时期也有20位韩国前总理联名上书在小学教育中实施汉字教育,韩国学界几十年来不断呼吁恢复汉字教育。

综上所述,朝鲜半岛汉字本土化是指汉字进入朝鲜半岛后,为满足本土朝鲜语使用者的文字记录需求逐渐融入朝鲜民族语言的表记中,并成为其民族文字组成部分的过程。当前在朝鲜半岛人民的日常文字生活中,基本以表音的朝鲜文为主,汉字已成为一种辅助文字,而非必要文字。然而汉字在朝鲜半岛的历史烙印永远无法抹去,无论朝鲜还是韩国,仍未完全摒弃汉字教育,去除汉字等于斩断国家民族的文化根基,任何一个有远见的民族都不会无视其历史,汉字将永远是朝鲜半岛文字生活中无法完全割舍的部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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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李立绪. 汉字在韩国的历史命运及其启示[J]. 东岳论丛,2000,(04):137-141.

On The History and Related Terms of Localiz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on Korean Peninsula

Yu Xiao-ho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Changsh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Changshu Jiangsu215500,China)

Abstract :The localiz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refers to the process of the gradual integr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into a part of writing systems of other nationalities in order to meet the needs of the language users of that nation. The history of the localiz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on Korean Peninsula is divided into two stages. The first stage is the borrowing and transform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in the Chajapyogi period and the second stage is the applic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in the new character period. The first stage produced a system of characters that borrowed Chinese characters to record native languages, and created some Korean Chinese characters. The second stage is the tortuous process of the applic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from prosperity to decline after the production of new characters.

Key words :Korean peninsula; Chinese character localization; history; term

中图分类号: D91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2638(2019)06-0118-03

收稿日期: 2019-04-15

作者简介: 俞晓红(1981-),女,讲师,博士。主要从事朝鲜民族语言文字研究。

基金项目: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朝鲜半岛汉字受容与变用的考证研究(18YJC740134)

(责任编辑 李 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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