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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是现代汉语中使用频率最高的词之一,关于“了”的论著用“汗牛充栋”来形容并不过分,遗憾的是,至今大家也还没有形成一个共识,关于“了”的历史来源和共时属性的研究还正在深人进行中。本文不打算过多涉及“了”的具体用法,而是以“普方古”为视角对“了”进行立体观照,证实现代汉语中的“了”应该三分。
一、曾经的研究误区
1989年笔者在一篇文章中曾论及临淄方言中的“了”[1],现在看来存在错误的结论。我们不妨从这个曾经的研究误区切入,看清错在哪儿,然后逐步推出正确的新结论。
在临淄方言中,助词“了”和语气词“了”读音是不一样的,前者读后者大部分情况下读,但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也读。这些特殊情况是指:
(一)当语气词“了”后还有一个语气词,即语气词连用时:
1.他考上大学了。(了:)
2.他考上大学了吗?(了:)
……
(二)当“了”用在是非问句末尾时:
3.你吃了饭了?
4.你看了这本书了?
“了”用于特指问、选择问末尾时仍读:
5.他上了哪了?
6.柴油还有噢没有了?
在带有祈使意味的问句中“了”也读:
7.我吃了这个苹果了?
为什么同在疑问句末尾,“了”有的读,有的读呢?仔细想来,这可能是疑问语气词“噢”在起作用:临淄方言的是非问句用“噢”作为疑问语气词,上文例3、4更常见的说法是“你吃了饭了噢?”“你看了这本书了噢?”因为“了”后还有“噢”,据上文(一),“了”读。这样,“”“噢”连在一起,因为“噢”与“了”的最后一个音素读音相同,久而久之,“噢”便不知木觉地脱落了,但“了”的读音仍然保留了下来没有改变。我们的推测还可以从另一方面得到证明:一些表惊讶等特殊语气的是非问句一般加不上语气词“噢”,如“二斤肉他一顿就吃完了?”这个“了”就读。因此我们说,例5、6、7句末的“了”读没有违背规律,例3、4句尾的“了”读也没有违背规律,因为这个“了”看似处在句尾,但实际上它后边本来还有一个语气词“噢”。
在下面这些句子中,处于句尾的“了”也读:
8.别弄坏了!
9.小心那张画,别撕了!
这些句子中的“了”虽然处在句尾,但都应看作动态助词,而不是语气词。因为:
第一,这个“了”读不读。
第二,如果作结构分析,这两个句子应分别切分为“别/弄坏了”“别/撕了”,而如果“了”是语气词,则应作另一种切分。比较:
a、(小心那张画),别/撕了。
b、(你撕得不少了),别撕/了。
a中的“了”是动态助词,音,b中的“了”是语气词,音,
第三,在例8、9这样的句子里,“了”后还可再加一个“了”:
10.你别把那本书弄坏了了!
11.小心那张画,别撕了了!
前边的“了”读,后边的“了”读,很明显,它们一个是动态助词,一个是语气词。
近二十年过去了,现在再来看这段文字,大部分描写还是正确的,符合临淄方言语法事实。但在推测为什么疑问句后的“了”有的读,有的读时,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从而掩盖了语言事实真相,导致一个重大的错误结论。现在应该对这个现象进行重新认识。
错误的开始是我们已经知道当“了”后还有其他语气词时,“了”读,没有其他语气词,处于句末时读,但没有再进一步问为什么会这样。接下来的错误是把这个连我们自己也没弄明白的现象当作立论的前提,因而产生这样的推理过程:“你吃了饭了?”句末的“了”既然处在句末,后边没有别的语气词,当然应该读,可事实是读成了,那肯定是后边本来还有别的语气词,在这儿省略了。于是臆断这个句尾本来有一个“噢”,因为和前边的重音而脱落。而没有想一想在其他句子里“噢”连用时“噢”并不脱落,为什么单单在这儿就脱落了。那么,该怎么解释“了”的不同读音呢?为什么有时读有时读呢?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这个隐藏着的事实就是,临淄方言中有三个“了”。
二、临淄方言中的三个“了”
一经说破,这个推论就不难被证实,因为实际上这三个“了”都已经出现过。为便于识别,下面举例时分别标注。
其中,,符合语音演变规律,很容易接受。可是“”为什么读呢?也是语音演变的结果吗?可以肯定地说,是语音演变的结果。只是它不是自身演变的结果,而是合音的结果:从上文例句中已经看到,“”后可以有语气词,当这些语气词是“吗”、。
三、近代汉语和其他方言的佐证
如果我们没有其他语料能够进一步证实我们的推测,那么“‘’是语气词‘’与某个语气词的合音”就只能是一个推测,而不是一个科学的结论。幸运的是,我们还有近代汉语和其他方言的语料。
王力说:“汉语语气词的发展有一个特色,就是上古的语气词全部都没有流传下来,‘也’、‘矣’、‘乎’、‘哉’、‘欤’、‘耶’之类,连痕迹都没有了。代替它们的是来自各方面的新语气词,譬如说,有来自语尾的‘的’,有来自形尾的‘了’,有来自否定词的‘么’,有来历还不明的‘呢’。近代汉语还有一些新兴的语气,如祈使语气,用语气词‘吧’(罢)。说得更近些,还有一个用途越来越大的‘啊’(呀,哇,哪)。”[2](P458)蒋绍愚认为,“当前现代汉语的研究有一种良好的趋势:把现代汉语的研究与近代汉语的研究结合起来。”[3](P10)这些论述都为我们借助近代汉语语料研究现代汉语语气词提供了理论依据。
蒋绍愚对近代汉语“了”的形成有精彩的论述:
当一个句子中表示完成的词尾和表示新情况出现的语气词同时出现时,历史上曾有过四种形式……
(丙)致他死后,便是恁懑不肯推戴,故杀了他也。(三朝北盟会编83引遗史)(注:本文在从其他论著转引古汉语例句时,完全保持原论著引用的格式体例,未作变动。)
(但是较早多作“动词+宾语+了也”)
(丁)你又吃了早酒了。(金19)
……但是,在语气词“了”产生以后,语气词“也”还继续使用。太田(1958)举元曲中一例,说明其中词尾用“了”,语气词连用时用“了也”:
天师云:贫道只今日拜辞了相公,回山中修炼去也。(下)陈大守云:真人去了也。(张天师3)……[3](P211)
可见,近代汉语中的语法结构形式已经完全形成。我们更感兴趣的是在句子末尾“+也”共现的现象,蒋先生在这儿已经提到这种情况,我们不妨再补列几例:
1.对曰:“吃饭了也。”(《祖堂集》卷4)
2.早个入门了也。(《祖堂集》卷11)
3.早个呈似和尚了也。(《祖堂集》卷15)(注:转引自孙锡信《近代汉语语气词》,语文出版社,1999,81页。)
这些句子的句尾部分都是“+也”。也就是说,在近代汉语中,“”后面就可以带一个语气词“也”,而“也”是表示新情况出现的语气词。”[3](P210)据此,我们可以进一步推定,临淄方言的“”可能是“”与“也”的合音。
如果仅凭近代汉语的例子就推定“”是“”与“也”的合音,也许有些失于简单随意。但是我们还有方言的佐证。
刘勋宁说:在陕西清涧话中,还有“也”这个语气词,音,可用于三种场合:
一、用于句尾。如:
我山里去。
二、用于呼语后。如:
在《祖堂集》中,虚义的“了”共133条,其中“V(O)了”后面总还跟着别的动词,而在句尾则一定用“V(O)了也”。这种“V(O)了也”和现代汉语相应的形式是:
吃饭了也吃了饭了
早说了也早就说了
“了也”和语气词“了”的语法位置对应,而且和在语音上平行,所以语气词“了”是由“了也”合音而成的。(注:刘勋宁《现代汉语句尾“了”的来源》,《方言》,1985,2;又见蒋绍愚《近代汉语研究概况》,第212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
写到这儿,我们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临淄方言“”是“”和某个语气词的合音;这个语气词极有可能就是“也”。遗憾的是语气词“也”在临淄方言中已经不存在,以至于我们不能百分之百地断定“”就是“”和“也”的合音。不过,证明“”是“”和某个语气词的合音已经达到了本文的目的,下文开始的很多讨论都是建立在这个立论基础之上的。
四、的分布
我们通过几个典型句式分析一下“了”的分布。
(一)V+了+O+其他成分:
(4)吃了饭就去。
(5)你吃了饭做什么?
句中“了”后有宾语,很明显,它只能是“”。
(二)V+(了)+O+了+语气词:
(6)你吃了饭了吗?
(了)你看完那本书了啊吧?(啊吧:吧)
语气词“吗”“啊吧”前的“了”肯定是“”。
(三)V+(了)+O+了:
(8)你吃了饭了?
(9)我吃了饭了。
句尾的“了”可能是“”,也可能是“”,但大部分情况下是“”。在口语中,不存在混淆问题,因为二者读音不同,一个读,如例(8),是“”;一个读,如例(9),是“”。如果不是在口语中,没有读音的支持,把二者区别开要费一些力气,但还是可以找到一些规律的:
1、在是非问句中,句尾的“了”一般是“”,因为临淄方言疑问句末一般要求有疑问语气词“噢”或“吗”出现,例(8)更常见的说法是“你吃了饭了噢?”。只有当带有其他超疑问的因素时,这个疑问语气词才可能脱落:
(10)你吃了晚饭了?天才四点啊!(出乎意外)
(11)他不喜欢我了?可能吗!(重复确认)
2、在含有假设、虚拟等语气的句子里,句尾的“了”一般是“”:
(12)要是明天你就不喜欢我了,我怎么办啊?
(13)要是我不用学英语了多好啊!
也可以推延到尚未实现的事情:
(14)哪天我有钱了,先给你买辆奔驰。
(15)等以后我有了老婆了,一定不让她干这种工作。
3、表示估量、推测的句子里,句末的“了”也一般是“”:
(16)他钱不多是不多,满买起那辆汽车了。(足可以买得起汽车。)
(17)这些油不少啊,满跑到北京了。
4、用在一些特殊句式,如:
(18)快点儿洗,别没有水了。
(19)早点儿回去吧,别找不着家门了。
这是我们能想到的几种情况。不过应该明白,正如上文已经说明的那样,除了上举几种情况外,当“了”处于绝对句尾,即后面再没有任何其他成分时,这个“了”大部分情况下是“”。
(四)V+了:
(20)把水喝了!
(21)他不来了?谁说的?
(22)我感冒了。
这是最复杂、纠缠最多的一种句式。如果借助发音,很容易把这句子中的三个“了”分成两类:(20)、(21)句的“了”读,(22)句的“了”读,也就是说,例(22)的“了”肯定是“”。但(20)、(21)句的“了”都读,仅从语音形式上不能将二者区分,分不清是“”还是“”。尽管有困难,我们还是尽量试着找出了一些规律去区别它们。
1、在祈使句里,“了”是“”,如例(20)。再如:
(23)把枪扔了!
(24)快把烟灭了!
(25)别让他跑了。
(26)快把电视关了!
一般只有自主动词能进入这个格式。
2、在陈述句里,“V+了”的V如果是非自主动词,“了”是“”,如上例(22)。再如:
(27)我知道了。
(28)电话通了。
3、在上文“三、V+(了)+O+了”中列举了几种句末“了”是“”的情况,这些句子的宾语一般都能去掉,原来附着在宾语后的“了”就前移到V后,形成例(29)(30)这样的句子。
(29)现在我是没有钱啊,等哪天我有了,先给你买辆奔驰。
(30)以后你不喜欢了马上告诉我。
这个“了”读,可以肯定不是“”,是“”还是也颇费斟酌:这个“了”跟在动词后,正是“”出现的位置,可是后边没有宾语。如果加上宾语,“了”表现出不同情况:
1、可以留在原位。如例(29)似可变为:
(31)等哪天我有了钱,先给你买辆奔驰。
2、可以移到宾语后。如例(29)可以变为:
(32)等哪天我有钱了,先给你买辆奔驰。
3、不能留在原位,只能移到宾语后,如例(30)不能变为:
*(33)以后你不喜欢了我马上告诉我。
只能变为:
(34)以后你不喜欢我了马上告诉我。
可见,情况错综复杂。像例(30)这样的句子,如果有宾语,“了”只能移到宾语后,可以断定这个“了”是“”;至于可留在原位也可移到宾语后的,如例(31)、(32),没有宾语时,就很难确定它们的身份。当然,这儿存在的另一个问题是,移位前后的“了”是不是同一个,也很难从形式上得到验证,不能确保这两个“了”的同一性。我们认为,“了”能否移位和句中动词的性质有关。李小凡曾论及“”前的动词都是有起点、续段和终点等完整过程结构的动词,具有〔动作〕、〔结束〕等语义特征,如“吃”、“看”,“了”表示的语法意义是动作在某一时刻已经完毕。如果动词的类变了,“了”的语法意义也随之发生变化。[4](P204)这儿我们把这个问题摆出来,并作了初步探讨,更深入的研究有待将来语法界同仁一起努力。不过在本文中,我们倾向于把上述“了”看作“”;因为原则上“”后不能有明显的停顿,没有语调。
现在我们再明确一下三个“了”的典型分布语境,处于典型分布语境的“了”可以称为典型的。
五、的语法语义功能
以上我们把临淄方言的“了”分成了三个,那么这三个“了”各承载什么样的语法语义功能呢?
“”用在动词后,主要表示动作在某一时刻已经完毕或者动作变化在某一时刻已经生成了某种结果[4](P204),是一个动态助词,或称词尾。“”是个前后都粘着的语法成分,前边有动词,后边也总带有宾语、补语、中心语等各种成分。带宾语、补语的情况常见,这儿只举其他几种情况的例子。
(一)带中心语:
(35)看的书放了这里,没看的搁了书架上。
(36)忘的事儿就别再想了,想也没有用。
(二)带后续成分:(注:这几个例句引自吕叔湘主编《现代汉语八百词》,第316页。商务印书馆,1980。)
(37)我听了很高兴。
(38)这张纸可以裁了糊窗户。
也可以表示后一情况的假设条件:
(39)把衣服穿好了再走。
(40)功课做完了心里才踏实。
(41)他看见了该多高兴啊!
(42)这表早修好了就不会误事了。
带“”的语法结构片断与其后片断结合紧密,没有语气停顿。
(三)在祈使句里,“”后边可以不出现其他成分:
(43)把酒喝了!
(44)把鞋脱了!
在前有“才”、“刚”等做状语时后边也可以不出现其他成分:
(45)我才醒了。
(46)我刚吃了。
我们所以把这些句末的“了”看作“”,是因为:
1、这个“了”读;
2、如果有宾语,“了”不能移位到宾语后:
(47)我刚吃了饭。
*(48)我刚吃饭了。
*(49)我刚吃了饭了。
祈使句末的“了”是“”,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证明。
既然在一般情况下“”后要带其他成分,那么我们可以反推如果“了”后没有其他成分,也不在上述特殊句型,那这个“了”不是“”:
(50)我已经吃了,别给我做饭了。
(51)他已经来了,不用打电话了。
(52)他把自行车骑走了。
(53)这本书借出去了。
(54)衣服洗干净了。
这几个例子都引自《现代汉语八百词》,编者把句中动词后的“了”看作。在临淄方言中,这些句子都存在,意思也完全一样,但根据我们的观点,它们不会是“”。在《现代汉语八百词》中“了”被二分为“”、“”,没有“”,而这些“了”在临淄方言里正是我们所说的“”,它们都读,属于“”确凿无疑。
我们把用在句子末尾的“了”区分为“”、“”,但此前语法学界的主流是把处于句尾的“了”看作一个,一般称之为“”,认为它“主要肯定事态出现了变化或即将出现变化,有成句的作用。”[5](P314)那么,临淄方言的“”“”是否也有同样的功能呢?在分析临淄方言“”、“”的语法语义功能之前,我们先引入一个观点。
“现代汉语的体貌系统可以区分为动态和事态两大层次。动态的着眼点是谓词所表示的动作行为变化时的情状,事态的着眼点是句子所表示的事件发生与否、存在与否、变化与否。二者处在不同的语法层面,有不同的语法形式:动态属词平面,用动态助词或副词标记;事态属句平面,用句末语气词和时间副词标记。动态和事态都可以独立地表示体貌,也可以结合在一起表示体貌,此时动态总是被事态所包容。”[4](P207)
我们也认为句末的“了”表示事态。(注:参见刘坚等《近代汉语虚词研究》,语文出版社,1992;曹广顺《近代汉语助词》,语文出版社,1995。)“”表示新事态,“”表示新事态的确认和实现。让我们通过下面一段对话进一步证实我们的观点,体会“”“”的差别:
(55)(在公共洗衣间,二人对话)
A1、有水噢?
B1、有啊,很多呢。
A2、那也得快点儿洗啊,万一没有水了,……
B2、你看,都是你说的,真没有水了。
A2的“了”读,在宾语后,是“”;B2的“了”读,是“”。这段对话可以分为三部分:
1、对话开始的时候,有水。现有事态。
2、“万一没有水了”是假设,其中“没有水了”是新事态。
3、“真没有水了。”是对新事态的确认,新事态“没有水了。”已经实现。
因为“”常出现在之后还有其他语气词或有特殊语气(或称有标记)的句子中,受句中其他语气成分的干扰,它表示的“新事态”的语法意义很不容易观察到,但通过我们构拟的场景,这个意义已经很清楚地展现出来。上文例句(10)到(19)列举的各种情况,也都是还没有实现的新事态。至于“”的其他语法功能,上文已有所涉及,这儿再稍做梳理。
(一)带“”的语法结构不能做定语:
(56)有票的站这边,没有票的站那边。
*(57)有票的站这边,没有票的站那边。
(58)撕钱的事儿别告诉别人。
*(59)撕钱的事儿别告诉别人。
可以看出“”、“”做定语时的严格对立。“”可以,如例(56)、(58);“”不行,如例(57)、(59)。
这两个句子里的“”都位于宾语后,是典型的“”。
(二)可以做宾语:
(60)没想到他不喜欢我了啊。
(61)听说你考上大学了,是噢?
也有这样的句子:
(62)达到目标了就好。
(63)找到对象了就放心了。
句中“就”前的“了”是“”。带“”的语法结构在句中可以看作主语,也可以看作紧缩复句的一部分,或者是带关联词语的复杂谓语。我们不倾向于把它看作主语,因为动词短语做主语更典型的形式是没有“了”:
(64)达到目标需要不停的奋斗。
(三)可以做小句:(注:例句转引自王维贤《“了”字补议》,《语法研究和探索》(五),商务印书馆,1991。)
(65)没考上大学就不吃饭了,那可是傻瓜。
(66)哪天你有钱了,可别忘了父母啊!
(67)你如果不偷东西了,就是好孩子啊。
(68)如果没有娘了,谁管你啊!
还有一种情况,也是“”做小句:
小猴一瞧乐了,又像吃桃儿,吃梨那样,他拿过来咬一口就扔了,咬一口就扔了。
最后两个小句是并列关系,表示两个重复的动作,两个“就扔了”的“了”都读,是“”。上文说过,如果“了”处于绝对句末,后面没有任何别的成分时,一般是“”。但这个句子中最后一个小句“咬一口就扔了”处于句末,没有其他成分,却是“”。怎么解释这个矛盾呢?问题的关键是最后的这两个小句是并列关系,处于并列关系中的成分应该是同质的,所以如果前一个小句句末的“了”是“”,那么后一个小句必须和它统一起来,也应该是“”。明白了这个道理,这种情况也就可以理解了。
(四)在“啊”等语气词前被包容:
这是“”最常见的位置,不再举例。
“”结构一般不能独立成句。
“”的语法功能和普通话的“”大同小异,下面依次分类说明。
(一)“”可以表示情况有了变化:
(69)天下开了雪了。
(70)花落了。
(二)也可以表示情况将要发生变化:
(71)他待哭了。(他要哭了。)
(72)活快干完了。
(三)以上都是“”用在动词后的例子,“”还可以用在形容词后:
(73)他那胳膊比从前粗了。
(74)这些麦子都快熟了。
(四)可以用在名词性词语后面:
(75)二十岁的大闺女了,还抹眼泪。
(76)一年多了,我一直没看见他。
(五)带“”的句子可受“别”“不”“没”否定:
(77)别唱了!
(78)明天我不去上学了。
(79)我还没吃饭了。
(80)我还没打算走了。
像例(79)、(80)这样用“没”否定的句子,普通话中不能再有语气词“了”,一般用“呢”。这种句子里否定司前一般有个“还”。如果句中是表示心理活动的动词,也可以用“不”:
(81)这个事我还知不道了。
(82)现在我还不喜欢他了,以后怎么样很难说。
(83)今年我还不想上大学了,明年着再说。
(84)他还不想让你知道了,你就装着知不道吧。
六、普通话的“了”也应该三分
我们已经论证了临淄方言三个“了”的各种情况,三个“了”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实。那么普通话到底有几个“了”呢?是传统的两个还是三个?
因为普通话是汉民族共同语,源于方言,却又不是一种方言,而且不断地被有组织有计划地规范统一,一些原生语言具有的形式特征逐渐消失或退化,这导致了考察时的种种困难。不过北京话可以提供一些可资参考的语言现象,如胡明扬认为“喽”是“了”和“呕”合成的语气词,并特别指出它不出现在分句末,只出现在句末。[6]还有其他论著描写了更多类似的合音词,不再一一列举。刘月华在谈及普通话语气词“了”表示肯定的语气,有成句、篇章的功能时,有这样的说明:“我们也可以说,位于句末的语气助词‘了’,有时是由‘了’加上了一个语气助词‘啊’形成的,‘啊’语音上弱化了。语气助词‘了’的成句、篇章作用,也许正是由此而来。”[7](P384)
看来,把普通话的“了”由二分改成三分还是有依据的。只是普通话的语音形式不像临淄方言这样便于分辨不同的“了”,操作起来难度会更大。可喜的是,已经有人开始研究这个现象,其中王维贤的观点较有代表性:[8]
从形式上看,“了”有三个:“”[·le]和“”[·la],和“”[·lou]。结合分布和语义,出现在句尾的表肯定语义的语气助词“了”,基本语音形式是“la”,我们记作“”。出现在动词或形容词后面的表完成态的动态助词“了”,基本语音形式是“le”,我们记作“”。出现在动词或形容词后面的,带有表导致某种结果意义的另一个动态助词“了”,基本语音形式是“lou”,我们记作“”。“”有时也出现在句尾,表示的语义与出现在谓词后面的“lou”相同,可以把这两个“lou”合并为“”。可见,王维贤的“”基本上相当于我们的“”,“”基本上相当于我们的“”。“”情况较复杂,在临淄方言中找不到可以对应的形式,这儿直接引用王文几个“”的例子:
(85)好啊!有人来请我开城门啦,我又可以得到一笔钱了[lou]!
(86)“咚咚咚”敲了[lou]三声鼓,大官喊了一声……
(87)我就把自己牺牲了[lou]吧。
可见,王维贤的“”有时相当于我们的“”,如(86),有时相当于我们的“”,如(87),有时相当于我们的“”,如(85)。王文判定“”的依据有两个,一是读lou,这是语音上的依据;二是表导致某种结果意义,这是语法意义上的依据。
王维贤先生的观点是对是错,不在我们讨论的范围,只想说明不论分类的依据还是分类的结果,王维贤的三个“了”和本文论证的临淄方言的三个“了”都是很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