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的汉语轻动词及其神经机制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磁共振论文,汉语论文,动词论文,神经论文,机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引言
轻动词的概念可追溯至Jespersen(1965)、Larson(1988)、Grimshaw等(1988)、Hale & Keyser(1993)、Chomsky(1995、1998)以及Butt(2003)等的研究。一般认为英语轻动词是一种句法空位,只有基本的语义内容,没有实际的语音形式,然而汉语研究中却发现了大量的具有词汇(语音)形式的轻动词(Huang,1997;吴庚堂,1999;何元建,2000;Lin,2001;沈阳等,2001;石定栩,2002;熊仲儒,2003、2004;戴曼纯,2004;冯胜利,2005a、b)。
在现代汉语中存在这样类型的词组:由两个双音节名词和动词组成,动词、名词可以变换位置且保持词组表达的基本含义不变。例如:
(1)丰富生活——生活丰富(2)繁荣经济——经济繁荣
(3)健康生命——生命健康(4)建设校园——校园建设
语言理论研究者从词组类型、句子结构类型以及中心语的性质对这一现象进行了研究(马庆株,1999;陈昌来,2001;尹世超,2002)。这些研究对了解这些词组的类型有较大帮助,但是对这些词组内部位置变换的具体句法和语义过程缺乏进一步的探讨。沈阳等(2001)根据题元指派一致性(Baker,1988、1997)原则认为:“丰富生活——生活丰富”一类词组中“生活”与动词的题元关系是一样的,但是“丰富”这个动词在前者中是役格谓语,在后者中是作格谓语。他们将这些词组放在具体的句子中进行验证。例如:
(5)军训使纪律严肃——军训严肃纪律
(6)贸易使市场繁荣——贸易繁荣市场
(7)锻炼使生命健康——锻炼健康生命
上面几例变换后的句子中,内部论元之后是变换前句子中动词所在的位置,他们认为这是词的使动用法,“使”被当成一个独立的实实在在的轻动词来看待。而存在“使”的句子,如“军训使纪律严肃”,动词不需要移位;不存在“使”的句子,如“军训严肃纪律”,动词则需要移位,他们的解决方法是通过提升谓语动词的主语来实现。石定栩(2002)也采用了类似的做法。例如,“市场繁荣经济”实际上是“市场使经济繁荣”,具体的操作规则是,“使”是一个轻动词,轻动词“使”的省略导致了核心词的空位,这个空位就要求后面成分中的谓词性成分通过移位来占据这个位置,因此“繁荣”通过移位占据“使”留下的空位。在移位过程中,轻动词的缺失造成了句法空位,而这个空位吸引了谓词性成分的向上移动,简而言之就是轻动词移位。轻动词移位对词组中移位现象的句法语义关系及生成过程具有较强的说服力,然而这一解释背后的汉语轻动词假设理论仍然是一个具有争议的话题(邓思颖,2008),因此,用这个理论来分析汉语现象会引起很大的争议。但是要证明轻动词导致的句法移位确实存在于词组结构中,就必须解决一个关键问题:词组内部的移位到底有没有对应的神经机制。
句法移位的神经机制或心理机制已经被实验研究证明。例如Bastiaanse & Thompson(2003)对失语患者动词移位机制研究,Zuckerman等(2001)对儿童和语法障碍患者动词移位的策略机制研究,Ben-Shachar等(2004)和Grodzinsky & Friederici(2006)对英语句法结构移位的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等研究,从不同角度揭示了句法移位的神经机制。但是对汉语句法移位神经机制的研究几乎未见报道,而英语等印欧语中又不存在词组内部的移位现象①,因此这方面的研究相当缺乏,相关的一些研究都是关于不同词组之间神经机制差异的。例如:Kang等(1999)、Newman等(2001)、Luke等(2002)使用汉语副词和动词组合关系的颠倒来研究汉语句法和语义的关系,结果表明,合语法的结构例如“匆匆离开”与不合语法的结构如“离开匆匆”之间的激活脑区明显不同,特别是额叶中回和额叶下回。因此,正常汉语词组内部移位的神经机制没有得到很好的研究。
然而仅仅是对一般的句法移位或者词组神经机制的研究并不能证明轻动词的存在,要证实轻动词移位的存在,必须将词组的神经机制和移位的神经机制结合起来,从而证实词组中的轻动词移位有对应的神经机制。既然利用汉语中轻动词的句法属性来解释汉语句法现象已经被许多研究者采用,因此可以利用现有的语言材料,借助现代神经科学的研究方法,对汉语轻动词移位的神经机制做一个初步的研究。本研究的目的是在上述神经科学和理论假设的基础上,设计词组移位加工的fMRI实验,从而探讨词组内部移位的神经机制,特别是验证轻动词与词组内部移位等加工过程有没有对应的大脑血氧活动的表现,从而进一步研究轻动词理论是否具有神经科学的证据。②
二 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研究
(一)实验材料及设计
实验条件分为两种类型:可以变换位置和不可以变换位置词组。可以变换位置的词组,如“繁荣经济、校园建设”等;不可以变换位置的词组,如“出发前夕、友情出演”等。每个词组都由一个双音节名词和一个双音节动词构成。实验材料的选择过程是,通过问卷调查,向在校本科学生发出问卷100份,收回87份,如果75%被试认为是一般常用的,我们就认为是常用词组,最后每类实验条件各选定40个词组。
实验过程包含两个序列,可以变换位置词组和不可以变换位置词组分别归入一个序列,每个序列包含50个词组,包括动词在前和动词在后的正确词组各20个,动词在前和动词在后的不正确词组10个作为干扰词组。实验采用事件相关设计,每个词组之间的间隔时间通过随机决定,间隔时间在10~14秒之间,平均为12秒,词组呈现时间都是300毫秒。实验材料采用视觉呈现,所用的软件为Psychology Software Tools公司提供的E-Prime(Version 1.0)。
(二)被试及任务
本实验共有以汉语为母语的正常被试19人,年龄在20~26岁之间,文化程度都在大学以上,被试通过利手检测,均为右利手。所有被试均无任何精神和神经疾病史,自愿参与本实验。实验开始前,分别对被试进行按键和实际操作训练,保证被试熟练使用按键盒和适应屏幕。在训练中,告诉被试一定要看完并在心里默念完整个词组之后再迅速做出反应。本实验的任务是让被试在看完呈现在屏幕中央的词组后,准确而迅速地判断这个词组中包含动作意义的词是词组中的前一个词还是后一个词。例如,被试在看到屏幕上呈现“校园建设”时心里默念,然后对含有动作的词做出位置判断,同时按下右键。
(三)实验过程及数据处理
成像机器为GE EXITE3.0T核磁共振机,装备有8通道标准头部线圈和EPI(Echo Planar Image,回波平面成像)扫描序列。实验的具体扫描过程是:先扫描大脑水平横切面的T1结构像,再扫描与横切面位置一致的T2*加权功能像,最后扫描三维的T1加权结构像。水平结构像采用快速自旋回波(Fast Spin Echo)序列进行扫描,获取22层的水平位图像,具体扫描参数是TE(Time of Echo,回波时间)=442ms、TR(Time of Repeat,重复时间)=15ms、Slice Sickness(层厚)=5mm、间隔=0mm、FOV(Field of View,视野)=240mm、Matrix(矩阵)=512×512;功能像采用基于BOLD(Blood Oxygen Level Dependent,血氧水平依赖)的EPI成像序列进行扫描,获取22层的水平位功能图像,具体扫描参数是TE=30ms、TR=2000ms、层厚=5mm、间隔=0mm、FOV=240mm、Matrix=64×64;三维结构像采用SPGR(Spoiled Grass,扰相梯度回波)成像序列进行扫描,获取矢状位图像,具体的扫描参数是TE=1.17ms、TR=30ms、层厚=1mm、FOV=280×280mm、Matrix=256×256。
实验数据处理软件采用AFNI(Analysis of Functional NeuroImage)(Cox & Hyde,1997)软件包。首先对实验数据进行预处理,具体过程是:头动校正和图像的配准:由AFNI软件进行伪影的去除,然后将三维像与结构像配准;空间标准化:采用Talairach-Tournoux坐标(Talairach & Tournoux,1988)将每个被试大脑的大小进行重新换算;空间平滑和时间平滑:对数据的功能图像进行高斯平滑(Gaussian Filter),半高全宽(Full Width Half Maximum,FWHM)的大小值选择5;去线性漂移:对扫描基线的漂移进行去除。
在预处理过程完成后进行统计分析的反卷积运算,以生成统计参数激活图。在反卷积运算之后,对得出的冲击响应函数(IRF)进行平均,得到所有被试一个平均时间点的信号,再对得到的平均功能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最后使用方差分析(ANOVA)的方法,对不同任务条件下的平均冲击响应函数进行检验,将结果功能像与标准化3D像叠加并用伪彩标示在三维脑结构像上的激活体素(Voxel)位置,以p<0.001(两种任务条件比较的结果校正p值小于0.05)为激活脑区。
(四)实验结果
首先是两种实验条件对比基线任务的结果,具体见图1(A为可以变换位置词组任务比较基线任务激活脑区,B为不可以变换位置词组任务比较基线任务激活脑区)。③通过图1可以看出,两种条件下脑激活的模式非常相似,大脑左侧的额叶下回、顶叶和枕叶都有激活,只是不可以变换位置词组在额叶上回的激活未出现在可以变换位置的词组加工中。我们知道,顶叶激活与按键任务相关度较大,枕叶激活与视觉刺激关系密切,因此额叶下回的激活应该与本实验中词组加工有着密切的关系。
其次,经过方差分析,可以变换位置词组对比不可以变换位置词组激活的脑区有:大脑左侧额叶下回,左侧额叶中回,左侧额叶上回,左侧颞叶上回,左侧顶下叶,前扣带回,右侧额叶下回,右侧额叶中回,右侧额叶上回,右侧额内侧。具体见图2和表1。图1左上部分显示为大脑水平位置激活的镜像图,左下部分显示为大脑左半球激活脑区图,图右为两类词组加工在左侧额叶下回的信号变化率比较,p<0.001,校正p<0.05。而在大脑左半球,不可以变换位置词组对比可以变换位置词组,没有发现具有显著统计意义的激活。
三 讨论
实验结果显示,传统语言区包括大脑左侧额叶中、下回以及左侧颞叶上回激活明显,而新近发现与汉语加工密切相关的脑区,如大脑左侧额叶中回以及上回(Luke et al.,2002;Tan,2005)、前扣带回(Li et al.,2004)等也激活明显。这表明,大脑在加工可以变换位置词组的时候,大量地使用额叶来进行句法和语义加工。
这一结果表明,大脑在加工可以变换位置和不可以变换位置词组时的神经机制是有显著区别的,特别是大脑左侧额叶参与加工可以变换位置词组时的可能性要大于不可以变换位置词组。而理论假设又认为,在“市场繁荣”和“繁荣市场”等可以变换位置词组中存在一个核心动词移位的过程;而“年度考核”和“行动方针”之类不可以变换词组可以直接通过动词投射形成一个词组。将这一实验结果和这个理论假设联系起来,似乎可以表明在可以变换位置词组内部,某种加工需要大脑左侧额叶中、下回参与。
但是这个结果也给我们提出了疑问:如何证明大脑左侧额叶中、下回参与的这个移位的过程就是轻动词造成的呢?要解决这个关键问题需要再进行两方面的讨论,一是这类词组中是否存在轻动词;二是这类词组中移位造成的神经活动是否是一种句法活动。结合上述两个方面才能将轻动词和具体句法特征神经机制联系起来。
(一)词组中的轻动词
要探讨词组单位在具体加工过程中的句法特点,必须补充相应的句法成分。通过简单分析可以发现,这类词组都含有“使动”义。例如:发展经济——经济发展、制造机器——机器制造、改革体制——体制改革,分别可以理解为:“使经济得以发展”“使机器得以制造”“使体制得以改革”等。而在相关轻动词的分析中,“使”“令”“让”是一种具有语音形式的轻动词(Huang,1997;杨大然,2003;石定栩,2002;熊仲儒,2004;冯胜利,2005a等),邓思颖(2008)也认为汉语中存在CAUSE类的轻动词。“使”类轻动词在句法上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隐性“使”动词后存在致使含义的词,从而导致移位;二是显性“使”不导致移位。因此,这类词组中一定存在“使”类轻动词,但是,“使”类轻动词就一定导致了移位吗?如果可以证明“使”类轻动词导致移位,那么大脑左侧额叶脑区的激活可能就是由于移位造成的,因为句法机制映射到神经机制之上,必然会激活大脑左侧额叶周围。但是如果“使”类轻动词不导致移位,那么上述结果自然就不能成立。
在“使”是否导致移位等问题上,主要借鉴沈阳等(2001)的做法。他们认为,“张三使他生气”这样的句子中使役动词指派了两个题元,即述题和致事,“使”先向“他生气”指派述题题元,然后“使他生气”(v')向“张三”指派致事题元。这里显然存在问题,如果要使这个推断成立,这个句子要经过两个步骤才能完成推导。但是根据经济原则,一般SVO型语言句子的生成,都是通过核心词同时赋格给主语和宾语来完成的。而且,从神经认知机制上来讲,既然是致事论元,就应该首先获得“使”指派的题元角色才能完成致事的结果,即结果论元的述题角色的题元指派,不可能存在结果在先而原因在后的情况。
前人对致使结构的研究,一般在句法分析时采用核心词移位理论;在语义分析时采用词义分解理论和事件的层级结构来解释。“使”导致移位的句子中,轻动词“使”是不指派题元角色的,名词题元角色要由可以移位的核心动词指派。其他一些在轻动词句中具有使动作用的词,例如“把”“被”也是如此。例如:“我把饭吃了”,可以说成“我吃饭了,我饭吃了,我吃了饭”,这些句子中,“饭”的宾格角色的获得完全依赖于“吃”或者“吃了”复合结构。如果不是“吃”或者“吃了”具有这样的功能,“把”省略后的句子就不能成立了。下面对“市场发展经济”的分析更是说明了这一点,见图3。
根据上述分析,如果这里的“使”是一般动词的话,那么“生气”该如何处理?如果处理为双宾结构,显然并不符合一般双宾结构的形式和概念。如果处理为一般动词结构,那么“生气”的宾语又是什么呢?如果是“张三”的话,“张三”作为主语,可以从宾格的位置通过升格来完成,那么这个句子的原型应该是“使他生张三气”,即“他生张三气”而不是“他生气张三”,“生气”这个词显然不能通过主语的降格来获得宾语。如果宾语是“他”的话,“他生气”已经做了“使”的宾语,根据Chomsky(1981:36)的观点:“每个论元都必须获得一个题元角色,而且只能获得一个题元角色”,因此不可能通过“他”降格来获得宾语。因此,处理为一般可以吸引移位的轻动词显然行不通。我们的处理方法是,“使”作为显性轻动词,占据核心动词位置,同时指派致事题元给“张三”以及述题题元给“他生气”。(见图4)因此,不能导致移位的轻动词“使”在句子生成过程中具有一般动词的作用。
结合上面的分析可以认为,虽然在有些“使”字句中,“使”可能会导致移位,但是这些移位发生的时间无法说清,因为这样的句子有“使”和没有“使”都可以表达同样的意思。有“使”的时候,“使”可以表达致使的意思,因此不再需要通过动词移位来填充致使含义,没有这个“使”的时候,因为已经存在致使的句法空位,就需要通过动词移位来填充这个句法位置。也就是说,在“使”类轻动词呈隐性形式的时候,必然会导致移位的发生。这恰好解释了本实验中词组层面移位的原因。
综合上述讨论,我们认为词组中存在一个隐性的轻动词“使”,而隐性的轻动词“使”可以导致句法移位,即导致大脑在句法加工时产生神经活动,而对应的大脑左侧额叶中、下回正是句法活动的中枢脑区,这实际上表明词组中隐性轻动词的分析具有合理性,并且实验结果可以表明,轻动词的存在有其神经机制作为依据。
(二)词组成句后的轻动词
单纯分析这类词组只能将词组归为名词和动词之间关系的表达,但是如果将这类词组放入句子中进行分析,就不但可以对词组本身属性进行分析,还可以了解能够容纳这些词组的句子类型,从而帮助解决词组内部移位等难题。其中动词名词构成的词组基本都是动宾词组,而名词动词构成的词组通过扩充可以分成以下几种语义类型:
A:N上的V;
B:对N进行V;
C:N被V;
D:兼有A、B或A、C的
张国宪(1989)认为,“动+名”结构可以构成非名词性的动宾关系、名词性的偏正关系和非名词性/名词性的动宾/偏正关系。本研究所使用的实验语料实际上是以动宾词组为主。但分析词序颠倒后的词组可以发现,多数短语可以变成名词性的词组。
fMRI实验中的词组可以简单扩充成“市场使经济繁荣”类型的不多,其他的词组如果要扩充成为一个致使性句子,一般都需要说成“使(得到了/被)V(了)”的格式。例如:
(8)计划生育使人口得到了控制
(9)紧急事件使会议被取消了
(10)培训使水平得到了提高
名词性越强的名动词组,扩充出的句子的可接受度越低,例如:“英语学习、干部考核、证件伪造”等一般用来做名词性成分的词组,如果使用致使结构扩充成“学校使英语得到了学习、组织部的措施使干部得到了考核、新技术使证件被伪造了”等句子,说汉语的人一般不这样说。而这些名词性较强的词组,如果说成“学生对英语进行学习、组织部对干部进行考核、犯罪分子对证件进行伪造”,基本上就能接受了。
邓思颖(2008)认为,汉语中“把、给”类轻动词句可以按照词汇分解和轻动词的相关理论进行解释,即:
a)……[使役者[把(CAUSE)[客体[给(BECOME)VP]]]]
实际上,我们借鉴邓思颖和前人的一些观点,将上述可以容纳变换位置词组的几种句子类型统一解释为:
b)……[使役者[对(CAUSE)[客体[进行(BECOME)VP]]]]
c)……[使役者[使(CAUSE)[客体[被(BECOME)VP]]]]
而“市场使经济繁荣”则是这个结构中的特例,不需要BECOME类轻动词,直接就可以导致事件的结果,因此可以分析为:
d)……[使役者[使(CAUSE)[客体[VP]]]]
观察b)~d)三种句子结构,其中CAUSE轻动词“使”是这三个句子类型的共同结构,这些词组成句之后,都存在CAUSE轻动词结构,也就是说在句法分析上存在一致性,就这个意义上来说,这类词组在构成句子表层之后,句法特征具有相似性。因此,对这些句子的分析进一步证明了上述词组中存在轻动词的观点。
(三)词组中轻动词移位的神经基础
实验结果不支持句法移位没有特殊脑区的观点。Luke等(2002)利用脑功能成像研究表明,汉语句法加工必须依赖语义加工,句法加工是语义加工的一种下位加工过程。该实验不是要直接研究句法,而是要比较句法和语义关系,因此,他们将正确的句子和句法、语义错误的句子进行比较,所以这个结果有可能是任务的对错效应对句法加工影响的结果,而不是句法或语义本身加工机制的体现。印欧语实验的大量结果表明,句法加工过程依赖于大脑左侧额叶及布洛卡区周围神经系统(Caramazza & Zurif,1976;Just et al.,1996;Inui et al.,1998;Caplan et al.,1999;Kang et al.,1999;Keller et al.,2001;Newman et al.,2001,Friederici et al.,2003;Grodzinsky & Friederici,2006;Rogalsky & Hickok,2009)。在可以变换位置和不可以变换位置词组的对比中,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左脑,而左脑是人脑的语言优势半球,在这个优势半球中,大脑左侧额叶中、下回又是激活最为明显的脑区。因此句法加工的过程有赖于大脑左侧额叶中、下回,可以在实验中得到证实。这一结果与Ben-Shachar等(2004)对英语的研究结果是一致的。
通过分析可以变换位置的词组发现,动词在后的词组进行投射成句时,一般认为在这个词组之上存在一个轻动词,而这个没有任何语音值的轻动词是一个零形式的轻动词,没有语音形式但具有一定的句法语义内容,句法作用就是吸引后面动词的向上移位,语义内涵就是表明了这个词组的致使性事件过程。大多数研究者称这个轻动词为“CAUSE”轻动词。正是这个轻动词所附带的句法语义特征在大脑中的句法语义加工区即左侧额叶中、下回都有体现,实际上表明零语音值轻动词⑤移位有神经基础,零语音值轻动词造成移位可以得到初步证明。
基于上述分析可以认为,零语音值轻动词的移位加工有着有特异性的区域,特别是可以变换位置词组的加工比较不可以变换位置词组的加工得到的脑区,与这类零语音值轻动词导致的移位等句法语义加工过程关系密切,这些脑区即包括以标准Talairach-Tournoux脑坐标位置-41,18,1为中心的左侧额叶中、下回周围脑区,即BA44\45\47以及BA9等脑区。(见表1)
当然,本实验研究是基于词组层面的,如果要进一步证明轻动词的特异性,尤其是“看不见”的轻动词的句法特性,还有待于进一步的实验证明,特别是句子层面的实验证据。在本实验结果中,我们还发现了一些非传统语言中枢脑区的激活,特别是前扣带回、右脑额叶下回等的激活,这是否与实验任务等因素相关,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四 结论
从生成角度看,汉语中词组可以变换前后词顺序的句法动因是轻动词移位,造成这种前后位置变换的轻动词在这个词组中是一个隐性的轻动词“使”,虽然隐性轻动词在形式上是隐藏的,但是人们在理解这类词组的时候会通过一定的神经活动将其理解机制通过大脑中与句法语义加工密切相关的左侧额叶区体现出来,因此汉语中的隐性轻动词是有其神经机制的,从而证明“轻动词假设理论”也有神经科学的依据。
本研究的部分内容曾在国际中国语言学会第16届学术年会(北京2008)上宣读,得到了多位与会专家的悉心指导。
注释:
①例如,plant trees不能说成trees plant,但是对应的汉语词组既可以说成“种植树木”,也可以说“树木种植”。对应的汉语还可以说成“种树”,但不能说“树种”,这可能和动词的单双音节的用法有关,本研究不涉及这方面的内容,相关的研究可以参看冯胜利(2005b)。
②我们假设符合汉语SVO句法结构的“V+N”词组(即“丰富生活”类)是这种词组的基本结构,造成词组成分位置互换后语义关系不变的原因除论旨指派一致性原则之外还有其他句法上的原因。论旨指派一致性,实际上是从二者语义关系上来解释的,只要成分的施受性质不变,它们各自接受施受关系的能力也不会改变,因此不论其位置如何变换,二者语义关系不变。但是从句法位置来看,尤其是从整个词组的句法性质来看,二者位置互换,导致了整个词组句法性质的改变。例如“丰富生活”是动宾结构,而“生活丰富”是主谓结构。因此,这种变换必然包含某种句法过程。本研究的目的就是在上述理论假设的基础上,设计探讨这类词组的fMRI实验,从神经科学角度探讨这类词组移位的神经机制,确立词组成分位置改变与句法之间的联系,探讨汉语中轻动词移位是否具有致使性质而导致词组成分的互换,从而进一步研究已有的句法规则是否有对应的神经机制。
③此结果未经校正,只为了显示两种实验条件下的激活有着较为相似的脑区,下文讨论中不涉及对每种实验条件结果的个别讨论。
④BA指布鲁德曼脑区(Brodmann Area),T-T坐标指Talairach-Tournoux坐标(Talairach & Tournoux 1988)。
⑤结合上文的研究,我们认为这里的零语音值轻动词就是指隐性存在的“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