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本道教《升玄内教经》的文本顺序,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道教论文,敦煌论文,顺序论文,文本论文,升玄内教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引言
《升玄内教经》是南北朝末季和隋唐时期颇为流行的道教经典。北周滕闻王宇文所撰的《道教实花序》有云:
十善之戒,四极之科;金简玉字之音,琼笈银题之旨;升玄内教,灵宝上清;五老赤书之篇,七圣紫文之记,故以晖诸篆籀,焕彼图牒,玄经秘籍,可得而谈者焉?(注:(唐)徐坚等著,司义祖点校《初学记》第3册,第549页,中华书局,北京,1961年。)
《隋书·经籍志》亦载:
大业中,道士以术进者甚众。其所以讲经,由以《老子》为本,次讲《庄子》及《灵宝》、《升玄》之属……(注:《隋书》卷35,中华书局标点本,第4册,第1094页,北京,1973年。)
在唐高宗时期的佛道论衡中,也见有道士“开《升玄经》题”的记录。(注:(唐)道宜《集古今佛道论衡》卷丁,《大正藏》第52卷,第393页下—394页上。)现行明代《正统道藏》和《万历续道藏》中收有《太上灵宝升玄内教经中和品述议疏》1卷,(注:《道藏》第24册,第706页中—720页上,文物出版社(北京)、上海书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道藏阙经目录》卷上著录云:
《太上灵宝无等等升玄内教经》十卷。(注:《道藏》第34册,第504页上。)
并注明“于旧目录内抄出。”(注:同上引书,第502页上。)陈国符先生指出:“《道藏阙经目录》所著录道书,大多系元代焚经而致亡阙者也。”(注:陈国符《道藏源流考》上,第167页,中华书局,北京,1963年。)是知《升玄内教经》本为10卷,约在元世祖至元十八年(1281)销毁《道藏》经文印板之后亡佚,仅有其中《中和品》的义疏本在明代被收入《道藏》而流传下来。
现以公布的分藏于海内外公私各家手中的敦煌文献中,可以确定为《升玄内教经》者,达20余件。这些写卷的发现,为我们恢复这部散佚已久的中古道经提供了条件。
对《升玄内教经》敦煌写卷的搜集与整理。1978年,日本学者大渊忍尔先生在以前工作的基础上,编纂出版了《敦煌道经目录编》,(注: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福武书店,东京,1978年。)收集敦煌道经写卷496件,成为敦煌道经写卷整理集大成的著作,其中收有《升玄内教经》的敦煌写卷18件。
以后,随着海内外各藏家手中敦煌写卷目录的陆续公布,我们又在我国天津市艺术博物馆的藏品中发现1件《升玄内教经》的敦煌写卷。(注:刘国展、李桂英《天津艺术博物馆藏郭煌遗书目录》,《敦煌研究》1987年第2期,第87页。)
1991年2-8月,荣新江先生在英国工作期间,又于不列颠图书馆所藏斯坦因敦煌写卷残片中发现1件《升玄内教经》写卷(注:荣新江《英国图书馆藏敦煌汉文非佛教文献残卷目录(S.6981-13624)》,第136页,新文丰出版公司,台北,1996年。)
在德国柏林国立普鲁士文化藏品图书馆所藏的吐鲁番文献中,也发现有两件《升玄内教经》写卷残片。(注:西协常记《べルリン所藏トルフアン文书二则》,《名古屋学院大学外国语学部论集》第6卷第2号,第45-47页,1995年;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274-275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荣新江《唐代西州的道教》,《敦煌吐鲁番研究》第4卷,第138-139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
除上述敦煌吐鲁番文献中的《升玄内教经》写卷外,现行我国古代典籍与敦煌所出道经杂写和道教类书中征引的《升玄内教经》佚文,也是我们恢复这部中古道教佚经的重要文本依据。
1955年,日本学者吉冈义丰先生曾对南北朝唐宋时期的一些道释典籍中引用道经书目的情况做过检索与统计工作,(注:吉冈义丰《道教经典史论》,第三编“古道经书目”,第342-481页,道教刊行会,1955年。)其中即有《升玄内教经》。
1988年,大渊忍尔先生和另外两位日本学者石井昌子、尾崎正治先生共同编篡的《六朝唐宋の古文献所引道教典籍目录索引》(注:大渊忍尔、石井昌子、尾治正治《六朝唐宋ャ古文献所引道教曲籍目录索引》,国书刊行会,东京,1988年;增补修订本,1999年。)对现行与敦煌所出的我国中古时期的文献中引称《升玄内教经》佚文的情况做了进一步爬梳与统计。
1992年,日本学者山田俊先生将敦煌所出和现行其他古代文献中的《升玄内教经》写卷和散见佚文辑成《稿本〈升玄内经〉》(注:山田俊《稿本〈升玄经〉》,东北大学文学部,中国中世思想研究会出版,1992年。)一书刊行。此后又进一步修订为《校本〈升玄经〉》,作为资料篇收入其1999年出版的新著《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注: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169-278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应该说《校本〈升玄经〉》是这部中古道教经典现行最为完整的版本。
大渊忍尔先生在《敦煌道经目录编》中根据写卷的首尾题记与内容确定了《升玄内教经》卷5到卷10的文本。并对其余几件不明卷次的写卷进行了推测与说明。(注: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第122-128页。)
山田俊先生在《稿本〈升玄经〉》与《校本〈升玄经〉》中也就敦煌写卷和其他文献中所引的佚文对《升玄内教经》卷1和卷3到卷9的文本进行了排列,并列出了不明卷次的写卷与佚文的文本。
1995年,笔者曾对大渊忍尔先生在《敦煌道经目录编》中著录的两件不明卷次的《升玄内教经》写卷的卷次进行过考订,拟定了《升玄内教经》卷2的内容。(注:万毅《敦煌本〈升玄内教经〉试探》,《唐研究》第1卷,第67-86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
本文拟在已有工作的基础上,对几件卷次不明及以往学者未及措意的《升玄内教经》敦煌写卷与有关佚文进行探讨,并对《升玄内教经》的文本顺序进行排列,敬祈专家学者不吝赐正。
二、已有的《升玄内教经》文本顺序
大渊忍尔先生在《敦煌道经目录编》中著录的18件《升玄内教经》写卷,确定卷次者12件:
1.卷5“善胜还国品”
P.2990号、首题“太上洞玄灵宝升玄内教善胜还国经第五”。
2.卷6“开缘品”
P.2560号,尾题“灵宝升玄内教开缘品第六”。
3.卷7“中和品”
P.3341号,尾题“灵宝升玄经卷第七”,有现行《道藏》本《太上灵宝升玄内教经中和品述议疏》可作参考。
4.卷8Ⅱ“显真戒品”
S.6310号,首题“灵宝升玄内教经显真戒品第八”;
P.2474号,尾题“灵宝升玄经卷第八”;
P.2326号,内容见于P.2474号;
S.3722号,尾题“灵宝升玄内教经卷第八”。
5.卷9“无极九诫品”
P.2750+P.2430号,P.2750号为前半部,首题“太上灵宝升玄内教无极九诫妙经第九”,P.2430号为后半部,尾题“太上灵宝升玄内教经第九”,二者已经拼合;S.4561号,内容见于P.2750+P.2430号。
6.卷10
S.6241号,大渊忍尔先生比照《升玄内教经》卷9写卷与现行《道藏》本《要修科仪戒律钞》卷5所引《升玄内教经》佚文拟定;
P.2343号,最后11行为“升玄威仪诀”,倒数第12行有“道陵还国章可有三纸,不可复写也”的双行小字说明,大渊忍尔先生据《要修科仪戒律钞》卷9所引“升玄威仪”佚文拟定,并认为“道陵还国章”应与《升玄内教经》卷5品题“善胜还国章(品)”相对应。尾崎正治先生则推测《升玄内教经》卷10的品名为“道陵还国品”。(注:尾崎正治《其它道典类》(二)《太上洞玄灵宝升玄内教经》,《敦煌と中国道教》(讲座敦煌4),第187页,大东出版社,东京,1983年。)
卷次未详者6件:P.2391,P.2445,S.107,Dx.517,Dx.901,Dx.2768号。
《天津市艺术博物馆藏敦煌遗书目录》中公布的津141号《升玄内教经》写卷,据其著录,有题签“太上虚宝升玄内教经”,首题“太上虚宝升玄内教经中和品第七”,尾题“太上虚宝升玄经卷第七”。(注:刘国展、李桂英《天津艺术博物馆藏郭煌遗书目录》,《敦煌研究》1987年第2期,第87页。)此处“虚宝”盖为“灵宝”之误。
荣新江先生发现的《升玄内教经》英藏敦煌写卷残片编号为S.9523,荣先生将该件比定为《升玄内教经》卷9。(注:荣新江《英国图书馆藏敦煌汉文非佛教文献残卷目录(S.6981-13624)》,第136页,新文丰出版公司,台北,1996年。)
德国柏林国立普鲁士文化藏品图书馆所藏吐鲁番文献中发现的两件《升玄内教经》写卷残片,其中1件Ch.3095vTⅡT1007号,经日本学者西胁常记先生比定为《升玄内教经》卷7“中和品”。(注:西协常记《べルリン所藏トルフアン文书二则》,《名古屋学院大学外国语学部论集》第6卷第2号,第45-47页,1995年;山田俊《唐初道教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274-275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荣新江《唐代西州的道教》,《敦煌吐鲁番研究》第4卷,第138-139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西协常记文。)另1件编号为Ch.935/TⅡ2023。(注:见(11)荣新江先生文,第138页。)
山田俊先生的《校本〈升玄经〉》搜集了除S.6241号以外的前述所有写卷,并收入了敦煌所出和现行其他古代文献中散见的《升玄内教经》佚文。其中内容或部分字句不见于写卷的佚文约60余条,极大的弥补了《升玄内教经》文本的阙失。
山田俊先生通过对这些写卷与佚文的排比,确定了《升玄内教经》除卷2和卷10之外各卷的内容。其中,卷5“善胜还国品”和卷9“无极九诫品”的内容与大渊忍尔先生所确定者相当,卷9增入了内容见于P.2750+2430号敦煌写卷的英藏S.9523号敦煌写卷残片;卷7“中和品”的内容,由于有现行《道藏》本《太上灵宝升玄内教经中和品述议疏》可资参考,山田俊先生选取了天津市艺术博物馆所藏176号敦煌写卷作为底本,(注: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189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按此件写卷的编号与1987年《天津艺术博物馆藏敦煌遗书目录》中公布的“津141”号不同,但应为同一件写卷,同时又增入了德藏Ch.3095v号吐鲁番写卷残片。
卷6“开缘品”和卷8“显真戒品”的内容都在大渊忍尔先生成果的基础上有所增加。卷6增加了现行《道藏》本《上清道类事相》卷3所引的1条佚文,(注: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188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内容未见于P.2560号写卷;卷8则用P.2456号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1“道品”所引《升玄内教经》卷8佚文弥补了P.2474号写卷前阙的部分文字。(注: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208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
卷1、卷3、和卷4内容的确定,则是山田俊先生对恢复《升玄内教经》文本做出的一个重大贡献。兹概述如下:
1.卷1,品名不详
(1)P.2466号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5“入道初门品”所引,佚文;
(2)P.2459号敦煌写卷道教经典和现行《道藏》本《无上秘要》卷65“山居品”所引,佚文;
(3)P.2459号敦煌写卷道教经典所引,佚文。
2.卷3,品名不详
(1)P.2391号《升玄内教经》敦煌写卷,此件已经大渊忍尔先生著录,但未确定所属卷次。P.2469号敦煌写卷失题道教类书所引《升玄内教经》佚文内容见于此件,注明“出第三卷”;现行《道藏》本《三洞珠囊》卷8“分化国土品”所引“升玄经”第三云”佚文内容亦见于此件,故山田俊先生比定该件写卷为《升玄内教经》卷3;
(2)P.2456号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1“道生一品”所引,佚文;
(3)P.2466号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5“反俗品”所引,佚文;
(4)P.3562号敦煌写卷道教经典所引,佚文;
(5)现行《道藏》本《上清道类事相》卷3“宝台品”所引,佚文;
(6)现行《道藏》本《三洞珠囊》卷4“丹龟香炉品”所引,佚文。
3.卷4,品名不详
(1)罗振玉《贞松堂藏西陲秘籍丛残》所收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14“真一品”所引,佚文。(注: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173-181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
但山田俊先生未取大渊忍尔先生将S.6241和P.2343号两件写卷拟定为《升玄内教经》卷10之说,且《校本〈升玄经〉》中也未取S.6241号写卷,而将P.2343号列为卷次未详的写卷。(注: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234-238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
山田俊先生《校本〈升玄经〉》所收取的21件《升玄内教经》敦煌吐鲁番写卷中,确定卷次者14件,卷次未详者7件。确定卷次的写卷中,有3件为大渊忍尔先生《敦煌道经目录编》出版以后陆续公布者,即卷7两件:天津市艺术博物馆176号(原编号为“津141”),德藏Ch.3095v号(吐鲁番写卷残片);卷9一件:S.9523号。另一件P.2391号,大渊忍尔先生《敦煌道经目录编》中列为卷次未详,经山田俊先生比定为卷3。大渊忍尔先生《敦煌道经目录编》中拟定为《升玄内教经》卷10的S.6241和P.2343号两件写卷,山田俊先生《校本〈升玄经〉》中未予收取前者,而将后者列为卷次未详写卷。在卷次未详的写卷中,又列入德藏Ch.935号(吐鲁番写卷残片),亦为大渊忍尔先生《敦煌道经目录编》出版后所公布者。其余写卷的卷次情况,则基本相同。(注: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169-278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引书,第273-278页“现存《升玄内教经》表”所列。)对于卷次未详写卷的探讨,山田俊先生又比照现行《道藏》本《无上秘要》卷34“师资品”所引《升玄内教经》佚文,将Dx.2768和Dx.901号两件卷次未详的写卷辑补缀合在一起(注: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254-255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条件。此外,《校本〈升玄经〉》中还辑录了散见于一些古代文献中的44条《升玄内教经》佚文,(注: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256-269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这些佚文的内容多不见于现已发现的写卷,也有待于探讨。
就《校本〈升玄经〉》文本的卷次比定状况来说,卷2和卷10的内容还付之阙和。
1995年,笔者曾对大渊忍尔先生《敦煌道经目录编》可著录的卷次不详的P.2445号《升玄内教经》写卷做过推测与考订,拟定其为《升玄内教经》卷2。荣新江先生在其新作《唐代西州的道教》中,也将残存两行文字,内容见于P.2445号写卷的德藏Ch.935号吐鲁番写卷残片比定为《升玄内教经》卷2。(注:西协常记《べルリン所藏トルフアン文书二则》,《名古屋学院大学外国语学部论集》第6卷第2号,第45-47页,1995年;山田俊《唐初道教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274-275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荣新江《唐代西州的道教》,《敦煌吐鲁番研究》第4卷,第138-139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荣新江先生文,第138页。)
从已有研究确定的《升玄内教经》各卷的文本来看,一方面,只有卷7“中和品”和卷9“无极九诫品”为完具,其余各卷均有不同程度的残阙,卷1与卷4则尚未确认写卷,只能依据散见于其他文献中的佚文加以辑录;另一方面,尚有一些写卷与佚文的所属卷次需要比定,这些工作,都有待于我们的进一步努力。
三、《升玄内教经》卷次蠡测
在已有研究工作的基础上,尚有S.107,Dx.517,Dx.901和Dx.2768号4件《升玄内教经》写卷未确定所属卷次。其中Dx.901和Dx.2768号两件写卷已经山田俊先生结合现行《道藏》本《无上秘要》卷34“师资品”所引《升玄内教经》佚文给予辑补缀合,其文本顺序为:Dx.2768+佚文+Dx.901号,可以作为一件单独的文本予以讨论。
在Dx.2768+佚文+Dx.901号的文本中,Dx.901号写卷的末尾部分云:
(前略)太上曰:“此经有多种义,得兼摄众经,而为第一。何以故?此经等一切法,中无分别故。”道陵曰:“何无分别?”答曰:“至真故无分别。”又问:“至真何无分别?”答曰:“不二念故。”又问:“□不二念?”答曰:“道不二念。”又问:“道有念耶?”答□:“念不念。”又问:“念不念,何所念?”答曰:“不念。”(下阙)
罗振玉《贞松堂藏西陲秘籍丛残》所收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14“真一品”引《升玄内教经》卷4佚文起首部分云:
道陵又问:“何者天尊云:‘道不二念’,不审为二是一也,为非一也?”答曰:“不一之一。”(下略)
从上引两段文本的节录中,我们发现,尽管二者从文句上无法直接拼合,但在内容上却有前后衔接之处,前者提出了“道不二念”的命题,后者则对这一命题加以阐释;再从二者的文意上来看,两段文本都贯穿着《升玄内教经》所谓“大乘今教”教理中“无分别”的思想观念。从前者的“至真故无分别”开始,到后者所引佚文的结尾部分“心定在一,万伪不能迁,群邪不能动,故谓真的论述,是以“无分别”的大乘教法完成了对道教“真一”这一概念的阐述。因此,从文本顺序与内容来说,Dx.2768+佚文+Dx.901号经文应在《大道通玄要》卷14“真一品”所引《升玄内教经》卷4佚文之前;同时我们还认为前者内容也应属于《升玄内教经》卷4,但由于没有直接的证据,目前还难以证实这一判断。
又据山田俊先生研究,现行道教类书《云笈七签》卷49“秘要诀法·三一诀”所引《升玄内教经》佚文(注:《云笈七签》,第359页中—下,书目文献出版社,北京,1992年。)与卷95“仙籍语论要记·真假”所引《升玄内教经》佚文(注:同上书,第685页下—686页上。)内容有重合之处,两者可整合为一段统一的文本。(注: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169-278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所引书,第265-266页“佚文—(32)”。)而这一文本的结尾的部分“仙籍语论要记·真假”所引的《升玄内教经》佚文内容又与不明卷次的S.107号《升玄内教经》敦煌写卷的起首部分文句完全相同,则两件文本又得以整合。整合后的文本为我们确定S.107号写卷的卷次提供了线索。
对于S.107号写卷,刘屹学兄曾经推断为《升玄内教经》卷1,(注:刘屹《试论南朝经教道教的形成及其对北方道教的影响》,第19页“附表二”,首教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北京,1997年。)这就排除了该件作为《升玄内教经》卷5至卷10的可能性。前述由《云笈七签》卷49“秘要诀法·三一诀”和卷95“仙籍语论要记·真假”所引佚文与S.107号写卷整合而成的《升玄内教经》文本起首部分(《云笈七签》卷49“秘要诀法·三一诀”所引佚文)云:
仙人窦子明问云:“向闻法师谘请真一、太一,未闻三一之诀当复云何?既为一而复言三,为一有三耶?为三有一也?昔虽奉行,未能晓了,愿为究竟,使后来末学得知真要。”法师曰:“三一者,正一而已……”(后略)
从上引内容的下文来看,此段引文中的法师,即是《云笈七签》卷95“仙籍语论要记·真假”所引佚文与S.107号写卷中的张道陵。就内容而言,这段文本起首部分的很大篇幅都是对“三一”这一道教观念的论述。上列引文起始即云“向闻法师谘请真一、太一,未闻三一之诀”,说明这段文本的顺序应在论说真一、太一之后。
《云笈七签》卷49“秘要诀法·玄门大论三一诀”云:
《升玄经》太上告道陵云:“汝昔所行名为真一道者,是则阴阳之妙道,服御之至术耳。非吾所问真一,此昔教也。”下文云:“汝以堪受吾至真平等要设无上妙经。”乃至第四辩不一之一,此之教也。(注:《云笈七签》,第361页下。)
而前述《贞松堂藏西陲秘籍丛残》所收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14“真一品”所引的《升玄内教经》卷4佚文内容,正是“辩不一之一”的对大乘今教“真一”之道的论说。《云笈七签》卷49“秘要诀法·三一诀”和卷95“仙籍吾论要记·真假”所引佚文与S.107号写卷整合的《升玄内教经》文本,在顺序上应在《大道通玄要》卷14“真一品”所引《升玄内教经》卷4佚文之后,内容似也应属于《升玄内教经》卷4。
S.107号写卷的内容,前面部分为张道陵为窦子明分别人法二相;中间部分为太上向道陵讲述世人的四不善法对修道的危害;结尾部分则要求人们受持诵读《升玄内教经》。
前述写卷与佚文在内容上又与未详卷次的Dx.517号写卷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Dx.517号写卷每行下部均有不同程度的阙损,故文意颇难连贯。其中间部分虽有现行《道藏》本《道典论》、《无上秘要》、《要修科仪戒律钞》等典籍所引佚文可资辑补,但整个文本残损仍然很大。从其大致的内容上来看,该件写卷起首部分是对道教观念与所对应道派的总结,并释不信《升玄内教经》之人的所来缘由;中期部分为说末世人民之“三可畏”或“三患”;后半部分为太上作歌与张道陵的奉和之辞;末尾则为太上嘱张道陵传授《升玄内教经》的事宜与张道陵的应答。
Dx.517号写卷起首3行的现存文字为
1.以位相尊,贤圣亦然。三一者是洞神
2.一是洞玄所部;太一者,洞真上
3.洞通为升玄内教所部。当知此
(下略)
按照敦煌道经写卷每行写17字的通例,写卷第1行存14字,当缺3字;第2.3行均存12字,均当缺5字。这件写卷上引文句中出现了有关道教部别的专有名词“洞神”、“洞玄”、“洞真”即所谓“三洞”,与之对应的道教观念有“三一”、“太一”等。其首行“三一者”“洞神”其下所阙3字中前两字应为“所部,”所阙第3字,结合第2行“一是洞玄所部。”我们推测可能是“真”;第2行“太一者,洞真上”其下所阙的5字,第1字我们推测可能是“道”或“清”字,而根据其残留的笔划痕迹来推拟,以前者的可能性为大,再根据文意来辑补所阙,这段文字可能为:“三一者”,是洞神(所部);(真)一是洞玄所部;太一者,洞真上(道所部),(三)洞通为升玄内教所部。”这样文意即能基基本明了。
如果我们的这一推测不误,则Dx.517号写卷的起首部分内容中出现的真一、太一、三一等道教观念,又可与前述我们推断可能为《升玄内教经》卷4的几件写卷与佚文的文本内容中对“真一”、“三一”等道教观念的阐发相呼应。
同时,Dx.517号写卷中间部分中说末世人民有“三可畏”或“三患”,在内容上又与我们前述推断为《升玄内教经》卷4的S.107号写卷中间部分对世人“四不善法”等种种恶浊情状的描述相呼应。
此外,Dx.517号写卷张道陵奉和太上的歌辞中有“渐次历平盖,真多止繁阳”句,前述我们推断为《升玄内教经》卷4的Dx.901号写卷中有云“如卿诸治,繁阳在后,而得为大者,功渐高故”。这此线索,都说明了Dx.517号写卷与前述我们推断为《升玄内教经》卷4的其他写卷和佚文文本之间内容上的逻辑联系。因此,我们推测,Dx.517号写卷也很有可能为《升玄内教经》卷4,并且从该件写卷的各种迹象观察,或有可能为《升玄内教经》卷4的结尾部分。
四、《升玄内教经》卷5“善胜还国品”写卷的拼合
大渊忍尔先生的《敦煌道经目录编》和山田俊先生的《校本〈升玄经〉》中的均只录入1件《升玄内教经》卷5的敦煌写卷,即法藏P.2990号。笔者近日又从敦煌文献中检出1件写卷,可能亦属《升玄内教经》卷5文本。
笔者自《敦煌宝藏》中检出的法藏P.3678写卷,根据其图版观察,现存该件尺幅估计约为26×64.4cm,写卷用纸首尾整齐割裂,仅尾部略有残损。写经存35行,起首至第24行,为散体经文,每行写17字,第25-34行,为五言偈颂,每行写20字,末尾一行上缺4字,存13字,从内容来看,前后阙失,据其中所用语汇,可以判定为道经写卷。
该件道经写卷,据《敦煌宝藏》,拟名为“太上洞玄灵宝升玄内教善胜国经第五”,并注明“上接P.2990号”写卷。P.2990号写卷,据大渊忍尔先生在《敦煌道经目录编》中的著录,所存尺幅为26×95cm,两纸,首部完具,写经纸尾部靠近接口处残破,首部贴连写有数十行藏文的纸,该写卷有首题“太上洞玄升玄内教善胜还国经第五”,并判定为《升玄内教经》卷5《善胜还国品》。(注: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第122页。)但《敦煌宝藏》与微缩胶片文献均未收其图版,所以我们无从根据图版进行比照。P.3678号道经写卷的起首部分文字为:
何以故?此经尊妙,兼包众众,三洞之上,统御万灵……(下略)
山田俊先生在《校本〈升玄经〉》中缮写的P.2990号“太上洞玄灵宝升内教善胜还国经第五”写卷的结尾部分内容为:
(上略)天尊曰:“善哉善哉!道陵,卿于前身已积善行,功业高远,于今成就智慧大宝,得入无形,到长寿处,与道合真。复能于彼国土劝发众生,阐扬大道,种种教授,多所利益。每遥相闻,亦时相见,常相咨嗟,喜所为作。复于今时浊世,能受此灵宝升玄洞经,功德巍巍,难以言说警喻。卿功德虚空不容。所以尔者,此经是往古元始天尊之所履行,由之而得无上至道。今世十方天尊,无不履行此经而得道者,将来学人,若不解此经而能得道者,绝无有是。要须得此经已,乃得道耳。卿于今去,渐入道真,不待余法,真道自成。若将来世,学真道士,但欲度身,奉行大乘,不能兼度小乘者,但行此经,道自得成。不须复受诸余契,令法术(以下欠)(注:山田俊《唐初道教思想史研究——〈太玄真一本际经〉の成立と思想》,资料篇Ⅱ“《校本〈升玄经〉》第182页,平乐寺书店,京都,1999年。)
如果按照山田俊先生P.2990号写卷末尾部分的断句,似乎该语句尚不完整,比照P.3678号写卷起首部分的语句,二者也缺乏逻辑上的衔接关系,很难拼合,但如果我们将这两句经文连贯起来,进行如下断读,即:
……但行此经,道自得成,不须复受诸余契令法术。(以上P.2990号写卷末句,以下P.3678号写卷首句)何以故?此经尊妙,兼包众经,三洞之上,统御万灵……
这样,语句衔接的逻辑关系问题即可迎刃而解。
根据P.2990号写卷前半部分的内容,太上说经已毕,并告诫张道陵“十想念”的内容后,善胜大士引领张道陵乘宝台来到彼国,礼拜并赞颂该国天尊。而P.3678号写卷第6-9行则有如下内容:
是故吾知卿于彼信受,伏誓受行此经,故遣善胜劝助信乐。卿于此经,已自染信,无复违背,当思教化,念欲利益。卿于彼土,宿缘深远,闻卿教化,皆当受悟……
从语句的形式来看,应该是一位品秩高于张道陵的仙真对其进行教示。此处“于彼土”应该即指张道陵从太上接受经文所处的国土。此处又称“故遣善胜劝助信乐”,对照P.2391号《升玄内教经》卷3写卷残缺的起首部分第2-8行云:
……我土尊辄便遣使,乘□所,赞叹助愿,令彼□会,加浓信乐。我初来时,尊见此光明照彼国,世尊直曰:“彼土今日当说灵宝升玄内教无上至法,难可值遇。汝可往彼,礼拜赞叹,并当依裳迎致彼众先受经者,与共同来。汝于是寻光西行,自当见之”。我于是便来……
依据P.2391号写卷下文,这是善胜大士在见到太上时所言。据此,我们推测,在P.3678号卷起首部分对张道陵进行教示的仙真可能就是在P.2391号写卷起首部分善胜大士提到的派遣他来的“土尊或世尊”。
接下来,P.3678号写卷第14-15行云:
道陵当知,卿所闻经。若有人能安(按)法修行者,此人见(现)世便得十种自然功德……
第23-24云:
道陵,是为成就见(现)世十种功德。天尊又说诵曰:……
至此,我们完全可以断定P.3678号写卷所提到的教示张道陵的天尊,正是在P.2391号卷3写卷中善胜大士提到的派遣他来迎致“此士先受《升玄内教经》经者”张道陵的仙真,亦即P.2990号《升玄内教经》卷5《善胜还国品》中张道陵随着善胜大士所还国土的天尊。
综括上述,P.3678号写卷与P.2990号写卷在经文语句衔接上的逻辑关系和内容呼应上的前后一致性,再结合《敦煌宝藏》中著录的为P.3678号写卷拟定的经名,我们完全可以将这两件道经写卷予以拼合,P.3678号写卷的内容,正是P.2990号写卷内容的延续,二者构成了目前已知的道教《升玄内教经》卷5《善胜还国品》经文的全部内容。但由于P.3678号写卷以下的内容阙失,《升玄内教经》卷5《善胜还国品》仍然未得完帙。
五、结语
根据大渊忍尔、山田俊先生等已有的研究成果,并接合笔者体会,我们可以对10卷本道教《升玄内教经》的卷次与内容做如下概括:
1.卷1,品名不详,内容不完具。
P.2466号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5“入道出门品”所引佚文;
现行《道藏》本《无上秘要》卷65“山居品”所引佚文;
P.2459号敦煌写卷失题道教经典所引佚文。
2.卷2,品名不详,内容不完具。
现行《道藏》本《无上秘要》卷34“授度品”所引佚文;
P.2445号敦煌写卷(拟);
Ch.935号吐鲁番写卷残片(拟)。
3.卷3,品名不详,内容不完具。
P.2456号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1“道生一品”所引佚文;
P.2446号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5“汉俗品”所引佚文;
P.3625号敦煌写卷失题道教经典所引佚文;
P.2391号敦煌写卷;
现行《道藏》本《上清道类事相》卷3“宝台品”所引佚文;
现行《道藏》本《三洞珠囊》卷4“丹龟香炉品”所引佚文。
4.卷4,品名不详,内容不完具。
Dx.2768号敦煌写卷(拟);
现行《道藏》本《无上秘要》卷34“师资品”所引佚文;(拟);
Dx.901号敦煌写卷(拟);
罗振玉《贞松堂藏西陲秘籍丛残》所收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14“真一品”所引佚文;
《云笈七签》卷49“秘要诀法·三一诀”所引佚文(拟);
《云笈七签》卷95“仙籍语论要记·真假”所引佚文(拟);
S.107号敦煌写卷(拟);
Dx.517号敦煌写卷(拟)。
5.卷5,善胜还国品,内容不完具。
P.2990+P.3678号敦煌写卷。
6.卷6,开缘品,内容不完具。
现行《道藏》本《上清道类事相》卷3所引佚文;
P.2560号敦煌写卷。
7.卷7,中和品,内容完具。
天津市艺术博物馆藏176号敦煌写卷;
现行《道藏》本《太上灵宝升玄内教经中和品述议疏》;
P.3341号敦煌写卷;
Ch.3095v号吐鲁番写卷残片。
8.卷8,显真戒品,内容不完具。
S.6310号敦煌写卷;
P.2456号敦煌写卷《大道通玄要》卷1“道品”所引佚文;
P.2474号敦煌写卷;
P.2326号敦煌写卷;
S.3722号敦煌写卷。
9.卷9,无极九诫品,内容完具。
P.2750+P.2430号敦煌写卷;
S.4561号敦煌写卷;
S.9523号敦煌写卷。
10.卷10,道陵还国品(拟),内容不完具。
S.6241号敦煌写卷(拟);
P.2343号敦煌写卷(拟)。
由于敦煌写卷的发现,在学者们的努力下,《升玄内教经》这部曾颇流行于我国中古时期,后又长期佚失的道教经典得以逐渐恢复旧观,但现行《升玄内教经》的文本仍然多有缺失,尚需我们进一步搜检与辑佚,而已经辑出的一些写卷与佚文也还有待于进一步比定,以期能够为研究我国中古时期的道教和社会思想、生活的状况提供一个可资解读的更完备的文本,这些都有待于我们更进一步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