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非洲女性文学的主旋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非洲论文,主旋律论文,当代论文,女性论文,文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我们朝21世纪迈进的时候,也是许多非洲国家已经走过了40多年独立奋斗的艰难历程之时。这个时候,我们期待见到更多以古老非洲文明主题而创作的非洲人自己的作品。由于种种历史原因,非洲的性别歧视十分严重。从历史上看,非洲男性所受的教育不仅比女性早而且要好得多。纵观整个非洲文坛,大多有名的作家都是男性。其中还产生过世界级的一流作家如希诺瓦·阿契贝、沃尔·索因卡和C·莱伊等,但是, 尚不见一位黑人女性的名字。据不完全统计,从事文学创作的黑人女性在数量上还不到男性作家的百分之十,而且几乎没有谁可以获得与男性相同的地位或声誉。所幸的是,近年来非洲文坛上出现了许多黑人女性作家。她们凭着自己的才干在文学界杀出了一条血路。她们正前所未有地改变着非洲文坛。她们的小说已引起了世界的关注。
加纳女作家阿玛·达蔻率先在文坛立足。1995年,她的小说《天边外》(Beyond the Horizon)在美国再版(英文版),即刻引起轰动。作品以哀婉的笔触生动描写了女主人公玛拉的身世和遭遇。
玛拉的丈夫阿库比结婚后不久就把妻子从乡下带到城里的色情场所。这样做,他可以利用妻子的身体赚钱以提高自己的经济地位。他虽然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一家民用服务公司任职员,但还是贪婪地将妻子做小贩挣来的钱占为己有。他根本不顾家庭生活。全家老小要靠玛拉挣钱糊口。玛拉在家里并没有经济权,她得把多余的钱交给丈夫。怀孕后,玛拉经常回乡下父母家住,但不久就把孩子撂在父母那里只身去了德国。因为丈夫早已去了欧洲并正在德国碰运气。到德国后不久,厄运便发生了。她发现丈夫为了获取合法居留权便与一个相貌平平的德国女子结了婚。玛拉在家里只好和丈夫以兄妹相称,帮助料理阿库比的德国家庭。玛拉对此感到羞辱,但她一抗议阿库比就给她打毒针,让人轮奸她,还将她卖到了妓院。阿库比还讹诈她,扬言要把录有她和别人发生性关系镜头的录像带寄给她的父母。
整部小说读来像一本社会学研究著作,也像是一本非洲女性受害的案例书。尽管玛拉在加纳并不是妓女,但她不知不觉地被卷入了这种卖淫生涯。她的悲剧不仅仅是她丈夫又娶了个白人老婆,更可悲的是她的人格受到巨大的侮辱。丈夫有两个老婆也并不希奇,因为一夫多妻制在加纳社会里是存在的,也是许多女性默认的事。
从故事的内容来看,《天边外》倒很像一部自传。达蔻采用第一人称叙述,逼真地展示了主人公的经历。小说是用英语写的,但1991年在德国首次面世时用的是德文。达蔻曾在德国深造,专修税务管理。毕业后回国从事税务工作,创作只是她的业余爱好。达蔻天生是学语言的料子,她精通德、法、英等国语言。《天边外》在德国的出版是她自己翻译的。显然,关注女性命运,揭示女性自我是这部作品的主题。达蔻借玛拉之口痛陈那个逼良为娼的男权社会,达蔻把它看作是淫荡的温床,但她就像自己笔下的玛拉一样,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抗争。她认为女性并非社会之外的存在,女性身在社会,她就必须要接受来自社会的魔杖的抽打。这也许是作者软弱的一面,也是作品的一大缺陷。
如果说达蔻的小说《天边外》是一部反映女性遭受男性压迫并要求获得自由和独立人格的作品,那么, 林赛·卡伦的《西达被奸》(TheRape of Sita,1995)则是女性对自我沦丧进行精神反思之作。这部作品对女性遭强奸所承受的精神压力进行分析。主人公西达被强奸后不敢声张,更不敢控告糟蹋自己的那个男人,而是默默地吞下苦果。她忍辱负重将此事足足隐瞒了8年之久,但内心充满愤恨,伺机报复。
作品刻意塑造了西达这样一个积极女性主义者形象。她在毛里求斯积极投身于妇女解放运动,号召姐妹们团结起来抗击这个不公正的男权社会,以争取妇女平等的权益。西达呼风唤雨,成为毛里求斯妇女崇拜的偶像。遗憾的是,作者过于炫耀主人公的斗志,任意夸大其精神胜利法,难免流于教条化。
从政治学角度来看,《西达被奸》确乎是一部敏感之作。在南非,种族主义活动猖獗,而广大黑人女性又常常是最大的受害者。妇女遭强暴如同家常便饭,习以为常。因此,针对这一社会现象而创作的这部小说明显具有意识形态性,旨在说明在西方殖民主义统治下的南非和她的女性子民一样要遭强暴。强加于别国的殖民主义政治本身就是一种强暴行为。早在25年前,刚果作家赛尔文·本芭就有过类似的评论:“西方列强对非洲实行殖民统治其实就是强者对弱者施暴,不能简单地用‘插入’或‘进入’来描述这种臭名昭著的特权行为。”
无独有偶,J·N·玛瑞莉是另一位注重创作意识形态性的女性小说家。 她的《珍寨乐:写给女儿的一封信》(Zenzele:A
Letterfor My Daughter,1996)看似一部家书, 但作者富于想象的构思使得这部作品魅力无穷。作者玛瑞莉生于津巴布韦,是一个多才女子。她在哥伦比亚大学深造并获得医学学位。毕业后,她又去耶鲁大学专修神经外科。可见,写作只是其业余爱好而已。因此,即使她不懂如何建构小说也无关紧要。她那抒情有余的笔触就足以使她的小说与同时代的天才作家之作相媲美,读来像是一部非洲与西方的对话录。作品超越了历史的时空,具有一种非凡的想象力,给人以新鲜感,因而被誉为最近以来非洲文坛上仅有的少数辉煌著作之一。
小说里的这组信件是由一位名叫希莉的津巴布韦母亲写给她在美国读书的女儿珍寨乐的。津巴布韦实行少数精英统治由来已久,但社会问题也日益严重。书中的这位母亲语重心长地批评这种精英政治:
我们已经产生了一种后殖民主义综合症,正弥漫着整个非洲:接受施舍,模仿他人和缺乏想象力。这样做,我们仅仅在捍卫殖民主义者已拥有的一切。我们买下他们的庄园,上他们的学校,学他们的文化,租用他们的办公室,说着他们的语言,玩他们的体育活动。我们因此而否定我们自己的文化,把我们的祖宗忘得一干二净。我们还以为只有这样自己才变得有教养,可以成为主流文化中的一员。
对于希莉来说,西方殖民主义是津巴布韦乃至整个非洲丧失其民族性的罪恶根源。由于大多数非洲人,尤其是像珍寨乐这样年轻的一代都崇拜欧美,希莉觉得有必要对年轻人进行正确疏导,激发其爱国热情和民族自尊心。她要让他们明白模仿的危险性。她说任何模仿都是以丧失个性为前提的。她还用自己的朋友作例子说明自己的看法,读来娓娓动人:“他娶了个欧洲女人作老婆。结婚不久,他便随新娘去了欧洲,从此杳无音讯。他不仅断绝了与家人的一切来往,而且还失去了他在祖国所有的朋友。到头来,他只好四处漂泊,终生做一个异乡人。”希莉想借此激起女儿的思乡情并进而开导女儿:
假如我们所有的聪颖而有智慧的人都离开我们这个国家或留学不归,就很难想象我们今后会有英明的领导。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工厂会缺少工程师,医院里见不到医生,大学里没有教授。到那时又有谁来培养我们的下一代?
可见人才流失在津巴布韦十分严重,这也是非洲普遍的社会现象。小说表达了一个具有强烈民族意识的母亲的担忧,一方面警告自己的女儿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国,另一方面也敦促她早日学成回国,报效祖国。希莉用生动而富于感染力的语言书写了非洲传统的男女关系,并对爱情、买卖婚姻和夫妻反目等社会问题进行质问。此外,小说还注重历史事件的描摹,高度赞扬了津巴布韦人民为争取民族解放和独立自由生活而进行斗争的英勇精神。
卡利克塞·贝雅勒也是一位关心后殖民话题的女性作家。她是当代非洲最出色的用法语写作的女小说家。她最近推出的《卢库姆:贝尔维勒的“小王子”》(Loukoum:The 'Little Prince' of Belleville,1995)是一部涉及一个黑人“小王子”在法国受教育过程的作品。书中的“小王子”是个叛逆者的形象,颇似美国作家赛林格笔下的霍尔登·考尔菲尔德。作品使用天真无邪的坦率言辞,鞭挞了虚伪和道德败坏。
故事的叙述者是个叫卢库姆的10岁男孩,又名马玛逗。他出于孩子的天真和好奇,讲述了他在巴黎贝尔维勒黑人区的一段经历。他亲眼目睹父亲的一桩桩愚行。在孩子的眼里,这位信奉伊斯兰教的父亲不仅邋遢,衣衫不整而且不懂如何持家,至于儿子的教育问题更是不闻不问。在谈到自己所受教育时,马玛逗是这样说的:
老师们都滑稽得很。我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们确实如此。他们总问同样的问题。当你想要向他们解释我们的圣典是《古兰经》,它能用来解释地球上所有的事物时,他们感到震惊。我还告诉他们父亲就是从真主那里获得启示。当我说我不必学习本领,因为会有个女人伺候我时,他们惊住了,个个面面相觑,使劲摇头,并异口同声地说:“噢,上帝呀!多可怕,这个可怜的孩子!”
由此可见,马玛逗对法国中学的教育并不满意,因为他发现无论教育内容还是教育方式都和他想象的相去甚远。
书中还谈到了非洲传统教育受冲击的现象。马玛逗接受的是法国式的教育,而他的父亲阿伯多却对此不以为然。在孩子面前,他炫耀自己有两个妻子和无数情妇。遗憾的是,她们中谁都不是孩子的母亲。马玛逗发现自己的妈妈是个妓女。渐渐地,他开始厌恶父亲。后来父亲因赖帐、虚报出身被抓,锒铛入狱,马玛逗也不惊讶。这个故事表明,大多数非洲人非法移民海外是为了寻找一种更好的生活。马玛逗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他携家移居法国就是为了获得该国的社会福利,过上一种比在喀麦隆好上几百倍的生活。然而,梦想毕竟是虚幻的,马玛逗一家并没有过上幸福的日子,有的却是歧视和冷眼。小说的结尾发人深省:“幸福的道路曲曲折折。”这也表明非洲移民的后殖民迷梦已经破产。
总之,当代非洲文坛正处于一个思想史上的微妙时代。在世纪之交知识转换的大背景中,非洲黑人女性写作已受到广泛的关注,因为非洲黑人女性文化还是个很少开掘的领域。阿玛·达蔻、林赛·卡伦、J·N·玛瑞莉和卡利克塞·贝雅勒都以自己的切身体验书写了后殖民主义时代的非洲。她们的创作像花的果、浪的花、云的雨、心的泪!但作为一种新兴的女性文学,它毕竟可以构成对传统非洲男性中心文化的有力冲击。它将不仅动摇传统文学的再现机制,而且正以个体生存、自传记忆、欲望陈述等新的美学思想影响着当代非洲文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