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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意把中国的风险投资业称为有“中国特色”的风险投资,因为现实让我觉得这“特色”格外刺眼,它让我们的投资人和融资人感到了一点儿“压抑”、
一点儿“痛苦”、甚或一点儿“无耐”。
“特色一”:缺乏与风险投资人才紧密相连的激励机制。
“特色二”:“企业家缺位”症。
“特色三”:让我无法消化的“风险投资实收资本金注册制。”
“特色四”:轻松进入而无法退出的风险投资。
“特色五”:法规也成了风险投资的绊脚石。
“特色六”:高新成果产业化时,风险投资远远有承担它应承担的责任。
“没有动力,车跑不了”
不久前,北京几名大学生,带着自己编写的程序,兴冲冲地去找风险投资。首
先和一家风险投资公司总裁见面。要演示程序,就要找电脑。但学生们惊讶地发现,在这家宣称自己的“投资领域包括IT”的投资公司总裁办公室里,竟见不到一台电脑。
“去告诉打字小姐,有人要用电脑。”总裁挥了挥戴满金戒指的手,对秘书讲。
学生们这才发现,使用电脑的都是前台小姐、打字小姐,电脑在公司其他那些头头脑脑的办公桌上一样看不到,因为他们一样不会用。随后几天,接触了几家国内风险投资公司之后,学生们进一步发现,和他们见面必须自带笔记本电脑,讲网络技术必须从最基本的知识讲起。学生们大失所望后的收获是:“这帮所谓的风险投资商们根本不懂风险投资,不懂互联网。他们太土了。”就这样,国内风险投资公司虽然跑了几十家,但在风险投资商们狐疑的眼光下,大学生们没拿到一分钱。最后,还是从国外风险投资商那儿,学生们获得了首批风险投资。
“风险投资业缺人才,其中最缺乏的是专业理财队伍。”风险投资从业人士、经济学博士王先生深有感触地说。王的观点可谓颇具代表性。接受采访的风险投资业内人士几乎没有不提人才问题的,普遍认为中国风险投资热得烫手,风险投资家队伍却稀稀拉拉。
风险投资在其发祥地美国已有50余年历史,而在我国则只生存了几年,人才的缺乏不应奇怪。风险投资家须具有两方面素质:一懂技术,二会经营。这个复合型专业人才队伍的形成和培养,当然更需要一个过程。但是市场的实践告诉我们,利益的倾斜是加快这一过程的有效途径。“没有动力的车跑不了。”给风险投资家更多的好处,“看不见的手”就会把更多的人才拉入到这支队伍中去。然而,这方面我们实际做得怎样?
风险投资从业人士、经济学博士王先生坦言:以国有资本为主体的中国风险投资,存在不利于风险投资的一面,利益的激励机制弱化就是其中的一个问题。
毫无疑问,国有企业的老总该拿多少,是一个议而不决的老话题。然而,非国有企业的老总怎么拿,也不是一个新话题。股票期权本来是激励机制比较理想的选择和实现的工具,目前国内也已开始这方面的试点,但与之相适应的法律法规却迟迟不肯露面。拿多少,怎么拿,有时全凭君子协定。然而,“市场经济就是法制经济”,可以说,需要相关法律依据的支持,已成为建立风险投资企业有效的激励机制的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也是风险投资的人才队伍尽快成长的必须条件。
业内人士认为,与人才紧密相连的激励机制问题,就是中国风险投资业发展遭遇的一个“风险”。但“风险”似乎还不止一个。
“企业家缺位”症
耿亚囡,是北京融正投资顾问公司的负责人。一家国有风险投资公司老总在和她闲谈中,轻描谈写地提及,几年前他们投资了一些项目,但这些项目的成长情况如何,收入怎么样,投资公司一不清楚,二不过问。一年顶多有一两次会议碰碰头,切实的措施和建设,他们一概不管。
虽然做惯了风险投资中介,但初听到这个消息,对国有投资公司这种甩手掌柜作风,见多识广的耿亚囡还是惊讶不已。
众所周知,风险基金的重要特征之一,就是在投资之后介入风险企业的经营管理。风险投资家提供及时的决策信息帮助决策,使损失最小、收益最大。国外风险投资公司一般投资1000万美金就要派出一个CFO(首席财务执行官),这个CFO在管理上会提出很多建议。但是,国内不少投资公司却潇洒得让国外的投资商羡慕。项目投了就投了,他们一转身,可以甩手不管,什么动态跟踪管理?慢慢来吧。
业内人士分析,不少投资公司其实患的就是国有企业易得的“企业家缺位”症:管理人员并不是资本所有者,经营能力未经资本所有者筛选,他们也不能为自己经营决策的后果承担责任。据悉,国内风险资本中,国有资本占了绝大多数比例。目前国内80%的风险投资都是政府出资的,民间投入很少。一些地方政府在成立各种风险机构及基金后,并不是将基金交给成熟的专业公司运营,往往是成立一个官办公司。其中不乏有人“钱来得容易,花得就更容易”。
据耿亚囡介绍,许多民营科技企业其实非常需要投资,但他们基本上不愿意找国有风险投资公司,原因之一就是顾虑国有企业的种种老作风,担心它们在体制上与市场经济不合拍。
深圳市政协副主席、致公党深圳市委主任委员陈国权教授由此提出:风险投资不能靠政府。政府不要去开“店”(即搞风险投资公司),“店”应该由社会来开,因为政府出钱开店,资金就是政府资金,最后肯定是有去无回。
国有企业“企业家缺位”症,是中国风险投资业发展遭遇的又一个“风险”。
“吃不了兜着走”
中关村有一家注册资本数亿元的风险投资公司,其董事会秘书向笔者倾诉苦水:“压力很大。几亿资金交到我们手里,必须让它增值,不能让它闲着。所以,除了高新技术项目,我们不得不急急忙忙找一些其他项目来做,想一些其他办法,我们的精力分散了。”
这很让人奇怪,投资公司嘛,谁不希望资本越厚越好呢,但采访中很容易发现,“负重前行”的并非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原来我们目前风险投资公司的注册,实行的是实收资本金注册制。你想注册资本10亿元的公司吗?账面上你必须先到位10亿元,然后才能开始运营。这对于资金管理人而言,就好比他一年要吃50公斤肉,供应商把这50公斤肉一下子抬到了他家里。我们替他想想,怎样消化这堆小山似的肉呢?
而国外这方面实行的是承诺制。未投资具体项目之前,资金还掌握在股东手里,到了决定投资时才按约定投出相应资金。这样基金管理人就没有额外的压力,纵使掌管数百亿美元资金,对项目的投资管理也尽可以从容不迫,气定神闲。这就好比一户人,不定期按其所需到市场买肉,今天一斤,明天八两,这当然“胃口好,吃嘛嘛香”了。
不少业内人士认为,风险投资实收资本金注册制,“吃不了兜着走”,确实是发展风险投资业应该锁定的一个“风险”。
“我们一直在烧钱”
IDG(国际数据集团)是最早进入中国的美国著名风险投资公司,其设在华南地区的分支机构已经向近10家高科技企业投资,但大多数项目无法实现资本的退出。其主管人自嘲为“我们一直在烧钱”。
香港的一家投资基金,一迈入大陆市场就投资国有企业,但是在投资了六七十个企业以后,他们发现,真正能够退出,实现资本变现的项目一个也没有,这不能不令人着急。
退出之于风险投资公司,犹如市场之于工厂。资本运用效率的奥秘在于流通,风险资本如果长久地“沦陷”在少数几个企业里,则风险投资商利益受损,等待资金的其他高新技术项目也得不到输血。可以说,退出机制的不完善,是阻碍风险投资在我国规模化发展的一大瓶颈。
目前风险投资人伸长了脖子等待二板市场鸣锣登场,许多人看到权威部门不断证实,将很快在深沪推出第二交易系统,似乎觉得困扰已久的退出机制问题豁然解决了,不禁长舒一口气。有人撰文《为二板欢呼吧》。而冷静的专业人士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退出机制的内容不仅是上市退出,它还包括杠杆并购、重组、清算破产诸方面。即使在风险投资发展成熟的美国,能够通过公开发行上市退出的企业又有多少?也只占了一小部分!大量的还要在产权交易市场、柜台市场及场外市场上进行。而从长远看,IPO、股权转让与并购、网上交易等,也将成为今后风险投资业中的现实课题。但是相关的法律法规,一样还在让人们等待盼望。
退出问题是人们长期呼吁,也应该可以锁定的一个“风险”。
法规让投资成“泡影”
发展风险投资,将遭遇的“风险”当然不止这一些。业内人士要说的话还有很多:
比如融资。合伙人制,是风险投资发达的国家一般采用的企业组织形式。其合伙人又分为负无限责任的普通合伙人,负有限责任的有限合伙人。万一公司赔了,有限合伙人作为投资者,顶多输掉了所投资金,还不至于招来更多的损失。但是我国目前所实行的“合伙企业法”,规定合伙人都要承担无限责任。这就意味着,万一企业跨了,有限合伙人除了以前所投资金“血本无归”,还得还清企业所欠债务,很可能,受此牵连就要倾家荡产。面对这样的“双重”风险,聪明一点的人还会把自己的钱往风险投资投吗?
“投资人既要出钱,又要担负无限责任,谁愿意干呢?”由于企业组织形式上的这种原因,尽管能耐非凡,普通合伙人可能还是筹不到钱,遭遇筹办风险投资公司的融资“风险”。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可以说是我国民营资本介入风险投资,仅止于萌芽状态的原因之一。
比如对外投资的限制。如果一家风险投资公司注册资金10亿,按规定它能对外投出多少钱?顶多5亿。这又为什么?
这是目前我国《公司法》第十二条明确规定的:“公司向其他有限责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投资的,除国务院规定的投资公司和控股公司外,所累计投资额不得超过本公司净资产的50%。”风险投资运营的就是资本,但按这一条规定,10亿注册资金的公司,有一半资金要闲置。
实际上,许多风险投资公司眼里没有这条规定,走着走着就走过去了,回头才发现还有这条规定。也有的公司暂时钱还没花到这份上。但不难看出,在风险投资有关的行业管理办法尚未出台之前,这种限制和风险投资自身的动作规律是很不相符的。
比如资本放大。风险投资公司投资某个项目之后,能够获得其他资本的跟进投资,才有利于它的资本变现或者放大。银行资本根据《贷款通则》及《商业银行法》的明确规定,贷款人不能用银行贷款进行股权性投资,这样就极大地限制了风险投资公司的再融资能力。它使得风险投资管理公司,在许多项目的运营中好像小农耕种,一块地,一家人,别人加入不了。这使得风险投资管理公司在管理若干项目或基金后,不能扩大管理更多的项目或基金,不利其在获得第一笔资本后把资本变现或放大。
中国搞风险投资风险比在美国小?
业内人士认为,从某种角度看,中国的风险投资其实是1998年民建中央“1号提案”以后才真正发展起来的。在两年多的时间内,发展成如今近100家风险投资公司、80亿元资金的规模,实在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中国风险投资跑得这么快,靠的还是国家政策大力扶持。然而,作为一种特殊的投资行为,风险投资对外部法律法规环境却是百般挑剔的。法律法规环境建设不可能一蹴而就,这就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摸索,需要各方耐心的哺育。
国家科技部火炬中心主任张景安在接受笔者专访时,就曾指出:“中国风险投资还处于摸索、哺育阶段。”
但中国的风险投资天地开阔。
资料分析表明,我国每年2万多项的省、部级以上高新技术成果,其中不足15%能够真正实现转化。已经转化的科技成果中,资金自筹的占56%,国家贷款占26.8%,风险投资仅仅只占了2.3%———微不足道的一块儿。这说明,中国的风险投资“苗而不秀”,远没有担负起它应担负的责任。换言之,风险投资在我国还有巨大的发展空间。
实际上,美国IDG(国际数据集团)总裁,对中国风险投资业前景的看法,在国外投资商中颇具代表性。这家公司已经在我国搞了10多年的风险投资,而且还决定要在今后的七年内向中国投放10亿美元。总裁麦可文说:“在中国搞风险投资其风险要比在美国小得多。”原因在于:今天的美国,钱多项目少,但中国正好相反,项目多但缺钱。台湾的风险投资商苏拾忠,曾在北京高新技术产业国际周上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说:“继美国之后,中国将成为下一个风险基金的天堂。中国已经具备了这样的条件:高科技公司纷纷起飞,资本市场日渐活跃,许多年轻人积极投身于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