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中警句之运用及其写作意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警句论文,意义论文,词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文有文眼,诗有诗眼,词中警句亦是作品的精华。透过词中警语的解读,有助于晶鉴词作内蕴,品味其艺术魅力,对写作而言亦有深刻意义,富有启迪。
王国维说:“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而词之言长。”(《人间词话》)缪钺也指出词的当行应为“文小”“质轻”“径狭”“境隐”四端(《诗词散论·论词》)。那么作为词中警句,是最具有词的个性和活力的,从语言运用和写作意义的角度看也应具备普遍的原则与优长,体现为:
一、语曲而意隐。如果说诗作敞亮,词的本质则为隐约。如“思往事,渡江干,青蛾低映越山看。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裘各自寒”。(朱彝尊《桂殿秋》)作者感事记往,看山渡水听雨,给人印象是藏着重重心事无语细说,话语中用冷色调“低”“轻”“寒”,隐约透出心曲。
二、语轻而情挚。如果说诗作多凝重有力,而词的当行本色应为轻灵,体现在写作中则话语轻灵而挚情款款。如:
看山烟欲收,天淡稀星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逢。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牛希济《生查子》)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阑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
软风吹遍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纳兰成德《清平乐》)
词作中“语已多,情未了”而今“处处怜芳草”,曾“语低香近”而今“黄昏只对梨(谐音义为‘离’)花”,用语轻曼灵巧,而离情别绪则深沉执中。
三、词婉而境远。语词大多婉约,而境界幽邃。如: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李煜《浪淘沙》)
词作中用“罗衾”“流水落花”等常语俗物来展示悲凉的情怀,推衍的境界颇为幽深密邃。王国维《人间词话》中也评价“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语言婉约而词境则放达周延。
四、语动而神静。词中运用一些动态之语而映现作者神韵之静,或呈内动外闲之貌。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冯延巳《谒金门》)“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李璟《摊破浣溪沙》)“绿杨阴外晓寒轻,红古枝头春意闹。”(宋祁《玉楼春》)“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秦观《浣溪沙》)“吹皱”“吹彻”“闲挂”等动态十足的词语,表面上体现出作者或作品中人物的主动行为与有意察觉,但内在里却是“熟视无睹”,显示出心灵深处的倦慵无奈,心灰意懒,其思念之情昭然若揭。
五、语微而旨宏。词作中取语用具体精细之物来表达悲壮激愤之情。如: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姜夔《扬州慢》)说废池乔木言兵犹厌,而不说人人自危,叹咏古桥冷月俱在,而物旧人非矣。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濛濛乱扑行人面。”(晏殊《踏莎行》)“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寇准《踏莎行》)“花似镜中人,不堪衰老,空羡青青岸边草。”(葛郯《感皇恩》)“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秦观《江城子》)以芳草、树色、落花、飞絮等自然相见之物来引领、触发忧国伤怀、年华易逝、闺怨闲愁等别样情思,包含丰富的哲理与心理诉求,这是非常契合心物合一的创作心理的,然而取语微物,旨义却宏远。
六、语景而偕情。王国维《人间语话》重视词作意境的设立,为此要写景语,使“物皆著我色彩”,缘情而造境,触景而生情。如:“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欧阳修《蝶恋花》)将无生命的景(花)拟人化,以花的飘零来谕示自己的感伤,发出无计留春、生命易逝的喟叹,又如秦观《踏莎行》中:“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孤馆春寒、杜鹃哀鸣、夕阳西归的景色中一股悲苦之情怅然而至。更为别致的还有贺铸《青玉案》:“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简直是情景合一,景语情语相融一体了,语景而言情,情景相偕。
七、语宕而气畅。词作忌滞。语词的动宕鲜活往往令人耳目为之一新,满足阅读者的心理期待与美感效应。如: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李清照《醉花阳》)
前有美好景物情致相铺设,然而佳节难共度,把酒对菊,更添惆怅,更觉魂销魄蚀,“为伊消得人憔悴”,“人比黄花瘦”,刻骨的离愁更为突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