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人文思想探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探析论文,人文论文,思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马克思的人文思想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内容之一,这一思想的形成是马克思对现实生活的极为关注,对德意志文化哲学及古典哲学作深入反思的结果。其真正的内涵是马克思对人这个族类命运的关心和扶持。
一
马克思早期在建造人文世界时,主要注重于三个要素:即以德意志为主要对象的文化哲学世界,科学的实践观念世界,以及由实践的因素构成的人的价值目的世界。这个认识,对于青年马克思并非一蹴而就,是随着他冲破黑格尔、费尔巴哈哲学的羁绊,从革命的民主主义者转变为成熟的共产主义者而实现的。这个思想转变过程集中体现在他的1842年——1845年的著作中。
(一)对以德意志文化哲学为代表的价值观念批判。
如众所知,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关于思维和存在的矛盾,当然,也就包括了其中的英、法、德哲学的基本矛盾。可是,从根本上说,其间内涵着人的“二重化”存在的矛盾。换言之,近代哲学基本问题的底蕴在于人的存在方式:人既是感性的存在,又是超感性的理性思维活动的存在;人既是物质自然界长期发展和社会关系的产物,同时又在改造客观世界活动中获得思维这个人脑的机能,有了精神现象。人文世界强调的是,人的这种“二重化”存在,却又以人们所创造的文化,包括文化哲学为依托。
马、恩曾多次指出,从17世纪以来,全部现代唯物主义的发祥地是在英国,尤其培根和洛克的哲学,以后又发展到法国。它们的基本出发点是:认识起源于人的感官对物的感觉经验。但休谟发问道:在此之外又不依赖于感觉经验的“物”在何方?休谟这一发问却惊醒了康德的迷梦:他把思维和存在加以“分立”。即感觉经验在现象世界的此岸,而物自体却在本质世界的彼岸,但无论在认识现象,还是认识物自体时,人都以先验于它们的“形式”、范畴去综合、统摄经验材料。这样,康德一方面突破了17世纪形而上学,强调了思维能动性;但另一方面康德又没有回答休谟的“发问”,因为,在他看来,所谓物自体是与人无干的“自在之物”。黑格尔便以唯心的思维能动性出发去构造它与存在之统一性。而后,费尔巴哈又放弃了这种能动性,实质上是摒弃了人的“二重性”之能动存在,把思维和存在重新理解为形而上学的被动的、直观的关系。这就使得马克思(包括恩格斯)去营造真正属人的文化哲学领地。
大家知道,马克思在此间撰写了《法的历史学派的哲学宣言》、《黑格尔法哲学批判》、《〈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黑格尔辩证法和哲学一般的批判》、《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及他和恩格斯合著的《神圣家族》、《德意志意识形态》等,在整体上是一个充满阳光的人文天地。这就是:其一,关于人与自然的“一体化”的思想。他在《手稿》中说,“工业是自然同人之间,因而也是自然科学跟人之间的现实的历史关系”。这样,在人类社会产生、发展过程中,自然界将成为“现实的自然”;它在经过工业文明的洗礼之后,便形成人类生存的物质根据。从而也就成了“真正的、人类学的自然”,“成为人的科学的基础”。其二,关于哲学解放有赖于一定的制度文化的思想。马克思在《导言》中说,要把握德国哲学的命运,必须推翻使人受到屈辱、奴役的“一切关系”;必须“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必须“否定现存的哲学”的“神秘”;必须批判“德国的政治意识和法的意识”……,但“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要使“德国人的解放”,从而作为这个解放的“头脑”——哲学的解放,需要“它的心脏”——无产阶级去建立“属于自己”的“现代制度”。其三,关于“人的科学”和自然科学相互“包括”的思想。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历史可以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只要有人存在”,有“关于人的科学,它们就是相互制约的”。现在“需要研究的是人类史”。因为在德国,它的官方哲学,乃至“几乎整个意识形态不是曲解……就是完全排除人类史”。改变这种状况,就要求作为人文学的哲学必须改变“对自然科学疏远”这种离奇现象。〔1〕其四,关于哲学价值本质上是人的价值的思想。 这是哲学功能的文化规范,也是人文世界的核心。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写道:“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2〕哲学是一部经过“浓缩”的人类发展学, 但它又能以其特有的理论思维力量改变人的观念,使人去“占有自己的全面本质”(马克思语),去体现人的本质力量,去实现人的价值:“改变世界”。
(二)对黑格尔、费尔巴哈的“人论”批判。
人文世界是人的心理精神的和价值的世界。它的本质是人的主体创造性。马克思对德意志文化哲学的批判在于给人的发展史作出科学阐明,也只有这样,人类文化才能“再生”、创造。人文世界中的人应该是深知文化符号和感性的、实践的人。或言之,人就是这两个因素的存在物。黑格尔既然主张唯心主义的思维与存在同一性,那么,他所理解的人也就是一种神秘的人。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强调实践是人存在的根本方式,也是人的价值实现的根本途径,其间蕴含着实践既受价值制约、又创造着价值这个人文世界的物质根源的思想,因而也就批判了费尔巴哈把人的本质庸俗化、抽象化的人本学。
具体说来,马克思早年对黑格尔、费尔巴哈在人的问题上的批判可概括为:
第一,对黑格尔异化劳动批判时,在本质上抓住了人的价值世界。如果说异化是人的创造物又反过来成为对人统治的异己,那么,马克思肯定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指出了人的劳动本质的同时,认为应进一步消灭私有制才能根除劳动异化。这等于说,人的本质力量、创造性、以及他对传统文化的接受力等等所构成的价值王国的现实性,必须排除制约这种现实性的私人占有制,即从根本上改变造成劳动异化的现实的“经济关系”(生产关系)。
第二,人是在不断创造“需要”中与外部世界取得一致,获得新的价值天地。这应该是马克思人文观的立足点。人所以高于动物,不仅仅是因为人是作为“社会主体”从事生产,而且人有自身的内在需要,“两者的第一方不仅直接地就是对方,不仅媒介着对方,而且,两者的第一方当自己实现时也就创造对方,把自己当着对方创造出来。”〔3 〕黑格尔主义者没能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在此,马克思关于“物人化”和“生产者物化”的生产、消费观念中内涵的人文思想是:人不仅能够按照自己的目的、需要改造世界,进行对象化活动,把价值世界物化;而且由于这是无尽的活动,必然会不断地使人与外界形成一个接一个的新的矛盾,从而体现了人对自身命运发展的“终极”价值的关怀,这才是任何动物所不能比拟的。
第三,马克思的上述思想实际上在他的“费尔巴哈提纲”中得到最充分、完备的阐述。这个被恩格斯称为“它含着新世界观的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中,本质上是揭示了人的实践创造之本质。此可概括为:其一,人和“事物、现实、感性”的关系首先是价值的关系。这就需要把人理解为实践的存在者。从而一方面使自然、客体在与人的实践关系中形成价值的前提、意义;另一方面,人也只能由于实践的“感性活动”,方可昭示其价值所在(现实的和潜能的),两者通过人的“主观方面”即“能动方面”的作用,实现对象化和内化的统一。这就是人的自我设计。马克思在揭示这些人文价值的同时,批判了费尔巴哈“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客观的活动”,从而无从理解人和外界的关系最根本的是价值关系。其二,“教育者本人受教育”和人在本质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蕴含着人的“求知”和“求意”、知识和伦理的内在一致性(参阅《费尔巴哈提纲》第三、六条)。马克思在这里批评费尔巴哈一类不懂得人在实践中价值的获得是基于“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包含着人在此活动过程有一种“外欲”——择求知识、“受教育”的渴望。但人在“现实性”上是一种“社会关系”的产物,其间便必然存在着伦理环境,于是,人在此境遇中又有一种“内求”——探索“自我价值”及其实现的途径。它们的关系是:知识、“求知”是价值、“求意”的基础,但知识的获得又不能脱离一定的伦理背景,而这种伦理环境和具体的人活动(非费尔巴哈的“抽象物”)要取得一致,又“只能被看作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这样,早期的马克思在人文观上昭示了人的心理世界——“外欲”与“内求”、知识和价值的实践底蕴。
二
如果说,人文世界始终关注着人这个族类的价值命运,那么,迄今为止最早又最能体现这种精神的可数《资本论》了。当然,这部巨著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经济规律及其历史命运的必然性。但是,任何一门科学,自然也包括《资本论》,其最深厚的底蕴是人文价值。没有以人的价值世界为根基的科学,也就没有人对科学(包括文化)的创意和解读。
可以说,《资本论》是以经济理论为特征,从多侧面展现了人文哲学思想。
第一,从人类生产形式发展的历史看,马克思深刻地阐明了“个人”存在的种种不同的价值命运。这个思想集中体现在被称为《资本论》“最初草稿”的《1857——1858经济学手稿》中。生产形式是劳动资料使用的进步程度所引起的不同的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方式。马克思把它们称之为“特殊的生产形式”。最早是自然经济的生产形式。这是劳动者“个人对其劳动的自然条件的原始所有制”,即把自己劳动的客观条件“看作自己的财产”,甚至“个人把自己看作所有者,看作自己现实条件的主人。”〔4〕在如此经济背景下,人和文化都有所失色; 它表明作为人文天地意义上“个人”的创造、实践观念和传统文化等等缺乏社会的整合力量。
再者是商品经济的生产形式。这时人类才进入生产社会化的历史。人对自身的依赖转变为对物的依赖。马克思指出,“这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产生的历史过程”,因此自然经济关系之“各种形式”均宣告“解体”。由于马克思在这个《手稿》中正确地解决了劳动和资本的关系,建立了科学的劳动价值论,发现了生产商品的劳动二重性,认识到商品是资本主义经济“细胞”,发现了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两种不同的作用,发现了绝对剩余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生产的实质,这样马克思把资本主义剥削秘密的发现纳入了历史唯物主义视野,并且以特有的价值定位加以确证。马克思的这种真理观与价值观之统一论,标示了他以无产阶级利益为己任的博大精深的人文胸怀。
最后是产品经济的生产形式。此时生产的社会化将拓展到世界更为广阔领域,个体也将获得“全面而自由发展”,这是共产主义伦理观,它同时包容了一种否定性的辩证法和价值观:即在扬弃商品经济形式的历史长河中,实现并完全作为人类的社会历史只能是“个体发展的历史”。
第二,从《资本论》经济范畴发展的历史和理论看,必然得出这样的结论:即以共产主义社会为目标(过程》的“个人全面而自由发展”的对人的“终极”关怀。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共产主义就是“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在这里,马克思提出一个作为社会过程的主体发展的历史的前提。这就是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说的,“这里涉及到的人,只是经济范畴的人格化,是一定的阶级关系和利益的承担者。我的观点是:社会经济形态的发展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这一段话并非一般哲学教材理解的即为“有规律的辩证过程”那样简单。而是说:自然过程是两种必然性。自然必然性对于人的利害是自在的、自发的,除非人对它作自觉的某种“调节”。历史必然性则必须有人的实践参与,有人的价值观相伴随。这样,便有一个个体生存、发展状态的“活度”。换言之,社会必然性不可能是在“人”的视野之外的一种机械的、经济决定论,即不是自然必然性,而是以“个体发展的历史”为基础的“人们的社会历史”〔5〕,即人自身发展的必然性;资本主义内在矛盾在客观上给定了答案:按社会历史之必然性,以共产主义取而代之,使“个人全面而自由发展”成为现实进程,这正是《资本论》的人文逻辑。同时,也表明资本主义社会那种人对物的依赖比起历史上任何社会形态,都更能提供这种逻辑的历史前提,必须先有个人(个性)的发展才有“类”(共性)的发展。
三
马克思在他的《资本论》中已经提出人类由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即以个体的“自由个性”为标志的共产主义社会形式,体现了他的人文王国对全人类解放的终极关怀。可是,在70年代末,他却转向对人类学的研究,从而在马哲史上形成所谓“马克思晚年的困惑”。这又如何说明马克思的使命及其人文思想?换言之,应从新的角度对马克思晚年理论“转轨”作人文思考。
据历史文献,从1879年10月后,马克思写了“人类学笔记”。1882年12月23日马克思给他的小女爱琳娜的信中要她把《欧洲史》寄给他,表明他在写《历史学笔记》——此离他逝世仅有三个多月。问题是:马克思为何如此?我们从中看到的他的人文观念又是什么呢?
其一,在70年代末,摩尔根出版了《古代社会》,柯瓦列夫出版了《公社土地占有制及其解体的原因、进程和结果》,轰动了西方历史学界。马克思在重病中对其部分内容作了摘录,并指出其中之讹。如果说,人类历史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甚至是一部“阶级斗争的历史”,那么,这就存在一个如何看待摩尔根等人对古代社会“母权制氏族”的历史地位和公社土地占有制的问题,显然,马克思是试图把唯物史观对历史规律的普遍性揭示与其特殊性联结起来。这种联结,旨在于阐明史前“人的历史活动”,进而揭示出无阶级社会到有阶级社会过渡的必然性。
其二,马克思是要完善自我人文理论。马克思曾经接受了摩尔根关于氏族社会体制是原生的、最早的人类社会经济形态而非“亚细亚生产方式”的理解,但“氏族的前提条件是兄弟和姐妹已经从其他血亲中区分出来”,随之而来的“家庭则发生巨大变化”。并且同“其它血亲”关系构成了类似后来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始基和派生的关系。另外,马克思从中也体会到唯物史观应加强人的活动的“实证”阐明,其中包括“农民问题”。总之,马克思感到摩尔根等人著作胚蕴着家庭——婚姻——私有制——阶级——国家等形式,有助于他对唯物史观的丰富、发展和完善。
此外,由于当时“英国工业危机”,也许还有巴黎公社失败的原因需要再反思,马克思曾以其“机密”表明《资本论》第二卷“不可能出”。可是,马克思一直没有中止对这部巨著的思考,直到他停止呼吸那一刻,“在他面前还放着正在修改的《资本论》手稿”〔6〕。 这一切,当然不能仅仅用马克思的理论严谨性所可解释的,而应当理解为马克思内在世界无与伦比的人文价值王国。
注释:
〔1〕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28页。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19页。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96、97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第471页。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421页。
〔6〕杨国昌:《资本论》画传,第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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