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肯定和叙述的角度看副词“就、才”和句末“了、的”的共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副词论文,角度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就”和“才”是现代汉语中使用频率非常高的一对副词,一直受到语法研究者较多关注。相关研究大多集中在对“就”和“才”语义差别的描写和解释上,且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结论也比较可靠。(王还1956;白梅丽1987;史锡尧1991;史金生1993;张谊生2000;张宝胜2003;陈立民2005)本文考察的则是“就”和“才”与句末“了”和“的”的共现问题。我们先对相关现象进行描写,然后从叙述和肯定的区分角度来进行解释。 一、“就”和“才”与句末助词“了”和“的”共现的情形 1.1 “就”常和“了”共现,“才”常和“的”共现 现代汉语中,“就”字句的句末通常用“了”,“才”字句的句末通常用“的”。例如: (1)a.他1950年就到北京了。 b.他1950年才到北京的。 (2)a.他七点钟就来了。 b.他七点钟才来的。 (3)a.他在去北京前一个星期,就买好飞机票了。 b.他在去北京前一个星期,才买好飞机票的。 上面的三组句子中,a、b两句的真值语义都是相同的:例(1)两句描述了同一个事实“他1950年来北京”,例(2)两句说的是“他七点钟来了”,例(3)两句说的是“他在去北京前一个星期买好了飞机票”。但a句是“就”字句,句末用“了”;b句是“才”字句,句末用“的”。也就是说“就”和“了”共现,“才”和“的”共现。 这几组句子中,“就”字句中的“了”一般不能换成“的”,“才”字句中的“的”也不能换成“了”。例如: (1’)a.他1950年就到北京了。——*他1950年就到北京的。 b.他1950年才到北京的。——*他1950年才到北京了。 (2’)a.他七点钟就来了。——*他七点钟就来的。 b.他七点钟才来的。——?他七点钟才来了。 (3’)a.他在去北京前一个星期,就买好机票了。 *他在去北京前一个星期,就买好机票的。 b.他在去北京前一个星期,才买好机票的。 ?他在去北京前一个星期,才买好机票了。 从这几组例子来看,好像是副词的不同决定了句末“了、的”的选择,即“就”字句句末用“了”,“才”字句句末用“的”。但是,进一步对相关语料进行研究后我们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有时“就”字句中的“了”可以换成“的”,“才”字句中的“的”也能换成“了”。 1.2 “就……了”转换成“就……的” “就”字句中的“了”换成“的”的例子: (4)天很快就亮了。→天很快就亮的。 (5)我们很快就见面了。→我们很快就见面的。 但是,转换前后的句子在语义上有了一些差别。“就……了”句既可以表示未然事件,也可以表示已然事件。例如: (4’)a.天很快就亮了,别着急。 b.天很快就亮了,于是我们继续向前走。 而转换成“就……的”句后,只能是表示未然事件: (4”)a.天很快就亮的,别着急。 b.*天很快就亮的,于是我们继续向前走。 例(5)也是如此。这就给了我们一个启发,是否“就……了”和“就……的”的选择是由事件发生的时间决定的呢?也就是说,“就……了”句中的事件可以是已然的,也可以是未然的,而“就……的”句中的事件只能是未然的,不能是已然的。而且上面例(1)-(3)似乎也支持这一结论,其中的“就……了”句的事件都是已然的,都不能换成“就……的”句。 可是,进一步的考察发现,这一观点是不可靠的。我们再看下面的例子: (6)a.他们俩早就去过北京了。 b.他们俩早就去过北京的。 (7)a.他们俩就这样谈恋爱了。 b.他们俩就这样谈恋爱的。 这两例中的“就……的”句的事件都是已然的。a、b两句在事件发生时间上的差别并不存在。这说明,“就”字句中句末词“了、的”的选用不是由事件发生的时间来决定的。那么,究竟什么时候用“的”,什么时候用“了”呢?句末用“的”或“了”有什么区别呢? 1.3 “才……的”转换成“才……了” “才”字句中的“的”换成“了”的例子: (8)他在街上转了转,才把尾巴摆脱的。→他在街上转了转,才把尾巴摆脱了。 (9)观众又笑了一阵,才安静下来的。→观众又笑了一阵,才安静下来了。 (10)去年九月份,小明才三年级的。→去年九月份,小明才三年级了。 (11)苹果上个礼拜才红的。→苹果上个礼拜才红了。 上例中的“才……的”都可以转换成“才……了”,转换后的句子也很自然。我们发现,这些能够转换的句子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表示的事件都是已然的。而“才……的”句除了表示已然外,也可以表示未然。但是,表示未然的“才……的”是不能转换成“才……了”的。例如: (12)小红明年才上三年级的。→*小红明年才上三年级了。 (13)他明天下午才会到北京的。→*他明天下午才会到北京了。 1.4 “了”后面可以加“的” 我们发现,有些“了”字句虽然不能变换成“的”字句,但是后面通常可以再加上一个“的”,形成“了的”连用的句子。如上面的例(1)、例(2)、例(8)和例(11)。 从上文的描写和分析可以看出,从表面上看,是副词的不同决定了句末“了、的”的选择,但实际上,应该有更深层更本质的因素存在。 1.5 前人的相关研究 已有研究中,尚没有专门研究“就”和“才”与句末助词“了”和“的”共现的文章。金立鑫、于秀金(2013)对其中的一部分,即“就/才”和句末“了”的兼容性问题进行了考察。该文认为“就”字句可以和“了”兼容,而“才”字句不可以,并用新闻性对该现象作出解释。其基本观点是,“就”字句中事件时间早于预期时间,事件的发生早于预料,具有新闻性,和句末“了”兼容。因此,“就……了”句常出现在新闻报道,尤其是现场报道中。而“才”字句中事件时间晚于预期时间,事件的实现处于言者的等待之中,不具有新闻性,和句末“了”无法兼容。 在对语言事实的描写方面,本文和金、于文有不同。金、于文认为“就”字句可以和句末“了”兼容,而“才”句和“了”不兼容。而我们上面举的例(8)-(11),都是“才”字句句末加“的”的句子,且这几个句子都是非常自然的。 在对相关现象的解释方面,金、于文关于新闻性的观察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对这一现象的解释我们不同意。我们认为,并非事件的发生早于预期才具有新闻性,而晚于预期就没有新闻性,而是只要和预期不合,都是有新闻性的。因此,“就”和“了”兼容,且常出现在新闻报道中,应该另有原因。 二、肯定和叙述的区分 2.1 肯定、叙述的分野 王冬梅(2014)进一步证明了肯定的形式依据为“是”和“的”,叙述的形式依据为“有”和“了”,而“是”和“有”、“的”和“了”之间存在着一系列的对立现象,则充分体现了肯定和叙述的分野在汉语中的重要性。 也就是说,句末“的”和“了”的区别,实际上是肯定句和叙述句的区别。“的”出现在肯定性(assertive)句子中,起到“加强一个肯定”的作用。“加强一个肯定”就是增强所肯定的事态的指别度(完权2013)。所谓指别度,指的是:“说话人觉得,他提供的指称词语指示听话人从头脑记忆中或周围环境中搜索、找出目标事物或事件的指示强度。指示强度高的指别度高,指示强度低的指别度低。”(沈家煊、完权2009)增强某个指称性成分的指别度,也就达到增加听者对该指称目标的注意力强度的作用。比如说,导演要找一个黄头发的年轻演员,小王是黄头发,符合条件,一般的肯定句是“小王黄头发”。可以加上“是”加强肯定,说成“小王是黄头发”。假如有人怀疑小王不是黄头发,我们可以在句末加上“的”来加强肯定,说成“小王黄头发的”。如果更要加强,就把“是”和“的”一起说,说成“小王是黄头发的”。 “了”出现在叙述性(narrative)的句子中,和动作的实现相关。例如: (14)他已经来了。 带“的”的句子是肯定句,指称一个事物或事件,是静态的、主观的,在话语中处于背景(李讷等1998;木村英树2003)。而带“了”的句子陈述一个事件,有明显的动态性质,是客观的,在话语中高度前景化,“可以看作动和静的分别”(吕叔湘1944/1982:263)。我们可以通过例句来说明: (15)他昨天来的。/他昨天来了。 (16)他先动了手。/他先动的手。 (17)阿眉胖了。是在他同餐桌一个老飞行员的督促下胖的。(转引自李讷等1998) (18)当然,也还说了四五句别的寒暄的话,但都是站在门口说的。(转引自杉村博文1999) 上例中的“的”字句都是静态的,表示肯定,而“了”字句则表示动作或者变化,是叙述。表现在句法上,就是“了”字句常常可以和表示时间的“已经、早就”之类的词搭配,而“的”字句不可以。例如: (19)a.他昨天来北京了。——他早就来北京了。 b.他昨天来北京的。——*他早就来北京的。 另外,从否定形式上也可以看出“的”和“了”的区别。例如: (20)a.瓦特发明蒸汽机的。——不是瓦特发明蒸汽机的。 b.瓦特发明了蒸汽机。——瓦特没发明蒸汽机。 “的”的否定是“不是”,“了”的否定是“没”,而有没有是个“有无”问题,是直陈,“是不是”是“是非”问题,是肯定。(沈家煊2010)所以“的”和“了”在否定上的对立实际上也是肯定和陈述的对立。 2.2 肯定、叙述的分野决定了“就、才”句中“的、了”的使用 我们如果从肯定和叙述区别的角度来观察“就”字句和“才”字句中“的、了”的使用,结论就很清晰了:句末助词的选择是由整个句子是叙述句还是肯定句决定的。即句子表示叙述,句末用“了”,表示肯定,句末用“的”。我们看下面的例子: (21)a.天很快就亮了,我们继续向山顶爬去。 b.*天很快就亮的,我们继续向山顶爬去。 (22)a.他明天才到北京的,这件事不着急。 b.*他明天才到北京了,这件事不着急。 例(21)中,从后一小句“我们继续向山顶爬去”可以推知,整个句子是叙述句,叙述了一个在时间轴上不断向前推进的事件,所以,句末只能用“了”而不能用“的”。例(22)中,“他明天才到北京”显然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情的判断,属于肯定句,所以,句末只能用“的”,而不能用“了”。 这也可以解释我们上文所说的,表示未然的“才……的”是不能转换成“才……了”的。如上文的例(12)和例(13)。“才”字句表示未然的时候,一定是对将来事件的判断,属于肯定,而不是叙述,所以后面只能用“的”,不能用“了”。 但是,有些明显是表示肯定的句子,句末也用了“了”。例如: (23)a.天很快就亮的,你别着急。 b.天很快就亮了,你别着急。 从后续句看,天亮显然还没有发生,整个句子是表示肯定的,句末显然应该用肯定句的句末词“的”而不应该用表示叙述的“了”。但是,上面a、b两句都是成立的,这是为什么呢?仔细考察我们就会发现,这个句子中的“了”和我们所说的叙述句句末的“了”是不一样的,这个“了”不是叙述句句末那个行域的“了”,而是知域的“了”。(沈家煊2003;肖治野、沈家煊2009;张宝胜2011;邓思颖2013) 下面的例子更能说明叙述、肯定对“的”和“了”的选择限制: (24)a.他昨天晚上才回来的。 b.?他昨天晚上才回来了。 c.他昨天晚上才带着女儿、大包小包地回来了。 上例中三个句子的语义基本相同,a句表示肯定,句子正确,b句表示叙述,可接受程度较低,但是c句同样表示叙述,句子却非常自然。而b句和c句的不同就在于,b句增加了描写性状语“带着女儿、大包小包地”,使得句子的叙述性增强了,而叙述性和句末“了”是联系密切的,所以句末用“了”就变得很自然。 一个句子,不管是“就”字句还是“才”字句,如果句末既能用“的”,也能用“了”,意义上一定是有区别的。例如: (25)a.他们俩就这样谈恋爱了。 b.他们俩就这样谈恋爱的。 (26)a.观众又笑了一阵,才安静下来了。 b.观众又笑了一阵,才安静下来的。 (27)a.他吃了两碗饭才不吃了。 b.他吃了两碗饭才不吃的。 上面句子中a、b两句除了句末语气词外完全相同,但是,a句表示叙述,b句表示肯定,a句在语篇中通常是前景信息,而b句则是背景信息。 我们在1.4中说过,有些句子,句末“了”不能变成“的”,但是可以加上“的”变成“了的”句,也可以用肯定和叙述来解释。也就是说,对于一个叙述,我们可以再进行肯定,即对一个陈述进行指称。(王冬梅2014) 另外,从搭配频度上来说,“就”和“了”、“才”和“的”的确比“就”和“的”、“才”和“了”搭配更常见,这应该和这两个词本身的用法相关。“就”常常表示连接等,更常出现在表示叙述的句子中,而“才”则更常出现在表示肯定的句子中。 我们回过头来再来看金立鑫等(2013)。该文认为,“就……了”句常出现在新闻报道,尤其是现场报道中。这一观察是符合语言事实的。但是,该文对此给出的解释是“就”字句中事件时间早于预期时间,具有新闻性,和句末“了”兼容,这一点我们不同意,原因前文已经说过。通过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就……了”常出现在新闻报道,尤其是现场报道中,最本质的原因是,新闻报道尤其是现场报道叙述性比较强。 2.3 肯定、叙述的区分有助于区别副词的不同义项 一个句子句末用“的”还是用“了”,体现出整句话是叙述还是肯定,而一个句子是叙述还是肯定,往往会使得句中副词的语义有细微的差别,这种差别和副词的不同义项是紧密相连的。 我们先看副词“就”。《现代汉语八百词》(吕叔湘主编1999:315-320,下文简称《八百词》)给副词“就”分出7个义项、21个小项,《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第697页,下文简称《现汉》)则分出10个义项。其他各词典、教材中也有各种不同的义项描写。这些义项复杂繁琐,有些义项之间的差别也很模糊,但是,肯定和叙述的区分是很明确的。《八百词》和《现汉》的义项②、③是相同的,②“强调在很久以前已经发生”,③“表示两件事紧接着发生”,如例(1)-(3)中的“就”字句,都表示陈述,其他义项虽然划分方式不同,但都表示肯定。 再看副词“才”。《八百词》(107-108页)和《现汉》(第117页)都给“才”分出5个义项,其中义项②“表示事情发生或结束得晚”,如上例(1)-(3)中“才”字句的用法,既可以表示肯定,也可以表示叙述,其他义项的“才”只能表示肯定。 白梅丽(1987)从语境的角度把“就、才”字句分成四种类型,其中和“时”相关的小类,从语义上来看相当于《八百词》《现汉》中的义项②、③,句子是表示陈述的,和另外几种表示肯定的用法的区分也是非常明确的。 其他词语也有相应的表现。如助动词“要”,《八百词》(591-593页)中列出了5个义项,包括:①表示做某事的意志;②须要、应该;③表示可能;④估计;⑤将要。其中前面四个义项都是肯定用法的,“将要”是叙述用法,从叙述和肯定的角度,可以区分具体句子中“要”所属的义项的不同。例如: (28)a.他要上大学了。(叙述)b.他要上大学的。(肯定) 上例a句是叙述句,b句是肯定句,其中的“要”语义上有明显的差别,分属于不同的义项。a中的“要”表示“将要”,属于义项⑤;b中的“要”可以表示“须要、应该”,也可以表示“可能、估计”,因上下文的不同而不同,和“将要”义的区分是很明显的。 另外,有些语义相近的词语,之所以句法表现不同,也可以从叙述、肯定的角度去分析。如“曾经”和“已经”: (29)他曾经在北京住过三年的。(30)他已经在北京住了三年了。 “曾经”用在肯定句中,“已经”用在叙述句中。 上面的现象都说明,肯定性谓语和叙述性谓语的区分有形式标志,有相应的句法表现,和语义上的差别也是一致的,因此,这种区分是很有意义的。 三、余论:从“就”字句和“才”字句看肯定和叙述是横贯名词和动词的 “就”和“才”与句末助词的共现,和充当谓语的是名词还是动词没有关系。不管谓语是名词性的还是动词性的,叙述性谓语都和“了”共现。例如: (31)a.今年九月他就已经上三年级了。 b.今年九月他就已经三年级了。 (32)a.他今天就跑了两趟车站了,够累的。 b.他今天就两趟车站了,够累的。 不管谓语是名词性的还是动词性的,肯定性谓语都和“的”共现。例如: (33)a.他才考上大学的,还不十分了解大学的生活。 b.他才大学生的,还不十分了解大学的生活。 (34)a.去年九月份,小明才上三年级的。 b.去年九月份,小明才三年级的。 另外,有些语义相似的“就”字句和“才”字句,“就”和“才”既可以限制动词性成分,也可以限制名词性成分。例如: (35)a他就去了三天。——他去了就三天。 b.他才去了三天。——他去了才三天。 (36)a.我也就考了四分,考得并不理想。——我也就四分,考得并不理想。 b.我也才考了四分,考得并不理想。——我也才四分,考得并不理想。 (37)那就吃面条吧。——那就面条吧。 (38)一讲就讲一大篇。——一讲就一大篇。 (39)叫阿姨就叫阿姨吧,不就是个称呼吗?——阿姨就阿姨吧,不就是个称呼吗? (40)一共才得了十个,不够分的。——一共才十个,不够分的。 (41)他才是个中学生,你不能要求太高。——他才中学生,你不能要求太高。 这说明:1)肯定和叙述的区分是横贯名词和动词的;2)动词和名词的区分是没有那么重要的。 本文初稿曾在第二届“汉语副词研究学术研讨会”(2013年11月,重庆)、“语言的描写与解释国际学术研讨会”(2014年9月,上海)等会议上宣读,与会专家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匿名审稿专家对本文提出了建设性意见,一并致谢。 ①需要明确的是,我们这儿说的肯定,不是和否定相对立的,而是和叙述对立的,和指称有相似之处。因为这一对概念来自前人的研究,也为了和我此前的研究相一致,此处仍然选用这一说法。且后面附有英文,应该不会引起误会。感谢匿名审稿人和学术会议上各位先生的提醒。从肯定与叙述的角度看句尾副词“on,天”与“一,意”的共现_副词论文
从肯定与叙述的角度看句尾副词“on,天”与“一,意”的共现_副词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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