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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110(2009)06-0152-05
法国是欧洲成人教育开展较早和最活跃的国家，终身教育、终身学习这些重要概念就是由法国人率先提出来的，其成人教育对世界各国成人教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近些年来，我国的成人教育虽取得了较大的发展，但由于发展迅速，成人教育体系中还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方面。因此，把中法两国的成人教育作一番较为全面的比较，探讨其共性及差异性，借鉴其有益经验，对我国的成人教育事业必会有所裨益。
一、中法成人教育的主要共同点
(一)具有相似的成人教育发展动力
自20世纪60年代，随着新技术革命的发展和终身教育思想的广泛传播，成人教育空前发展起来，目前成人教育已成为世界各国共有的一项社会活动。中国和法国的成人教育也获得了较大的发展。分析推动两国成人教育迅速发展的动力，笔者认为有外在和内在两方面的动力。
1.外在动力
中法成人教育发展的外在动力主要有以下四方面：一是科学技术的飞跃发展对成人教育的推动。上世纪最后的30年，随着电子学、电信技术、信息处理技术、核能利用、激光、自动化、控制论和生物技术等新学科的加速发展并投入应用，科学技术进入了日新月异的时代，科学知识的老化速度达到了相当惊人的程度，一个人必须要有能力在一生中抓住和利用各种机会去更新、深化和进一步充实最初获得的知识，使自己适应变革的世界。因此，帮助人们不断更新知识、提高技能的成人教育也永远面临新的挑战；二是社会经济结构的变化对成人教育提出了新的要求。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影响和促进了经济的发展，在中法两国经济发展的进程中，其结构也产生了显著变化，主要表现在产业结构、就业结构和职业结构等方面的变化，这种变化，对成人教育提出了新的要求，要求通过成人教育这条途径使人们具有改行转业的机动性，从而促进了现代成人教育的发展；三是现代生活方式的变化要求成人教育扩大领域。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渗透到社会各个领域中，它不仅影响着经济发展，同时也深刻变革着人们的生活内容和方式。由于人们空余时间的增加，人的寿命的延长，使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家庭生活方式发生变化，从而促使成人教育领域不断扩大；四是人口结构的变化预示社会对成人教育需求的持续增长。人口是决定教育人口的主要因素之一，因而人口结构的变化对成人教育具有重要而广泛的意义。因为参加成人教育与个人受教育的程度密切相关，随着入学率的增加、扫盲率的提高以及成人人口接受教育平均年数的增长必然预示着社会对成人教育需求的持续增长。[1]
2.内在动力
中法成人教育发展的内在动力主要有以下两方面：一是成人教育对象的需求推动成人教育的发展。成人教育对象是成人教育的生命线，充分满足不同年龄层次、就业层次、学历层次等方面的成人教育对象的需求是推动中法两国成人教育发展的关键所在；二是成人教育的理念和教学方式的改变推动成人教育的发展。终身学习理念的提出为成人教育的发展提供了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在某种程度上逐渐改变了社会公众在接受成人教育方面的心理和行为模式，提高了对成人教育的认识。另外，以先进信息技术为基础的现代远程教育在成人教育中的广泛运用，突破了成人教育在时间、空间、地域和资源上的限制，使成人教育更贴近成人学习的特点，更能满足学习者的需求，从而使成人教育的发展适应社会要求。
(二)都形成了较完善的成人教育管理体系
我国实行中央集权式的成人教育行政管理体制，管理体系由中央和省、自治区、直辖市及县(市)三个层次构成。在国务院领导下，教育部对全国成人教育实行统一的政策领导、宏观管理。国务院各部委负责管理各自职能范围的成人教育。省、自治区、直辖市及县(市)人民政府按照国家规定，组织、指导和推动本地区成人教育工作。国家鼓励企事业组织、社会团体、其他社会组织及公民个人依法举办学校及其教育机构，鼓励发展多种形式的成人教育，已基本实现办学主体和办学机构的多元化，成人教育学制、教学内容、教学形式、教学方法的动态性、开放式，逐步形成了适合于中国国情的成人教育运行机制。
法国成人教育的管理体制也是以中央政府为核心，与全国性的各个机构组织协作、共同参与的宏观调控网络。全国从上到下设立了中央、学区、省三级教育行政机关，中央负责制定成人教育方针、任务，管理和控制全国教育发展，学区和省负责成人教育的组织协作工作。中央还下设国民教育部，其下设教育司和总督学局等机构，后又增设和国民教育部平行的职业教育部，下设继续教育局，主管全国成人培训。从办学资格，到培养目标的标准，以及经费管理都要经过成人教育主管部门的严格审查，实行“国家统一标准，学校具体操作，社会给予承认”的制度。不论是正规院校，还是社会力量办学，都十分重视质量，不合格的绝不发文凭。法国成人教育这套严格的管理体制，使成人教育办学在法国人心目中声誉很高。[2]
(三)都呈现出成人教育终身化的发展趋势
终身教育是当今成人教育的世界潮流。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全面开发世界最大、最丰富、最宝贵的人力资源，是我国21世纪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进程中的紧迫任务，建立终身教育体系是教育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共同要求，也是时代赋予成人教育的重要使命。由于知识经济时代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知识更新速度的进一步加快，社会产业结构的不间断调整，我国进入了一个职位成为“稀缺资源”的“危机社会”，个人和企业为了求得生存必须不断提高专业化水准，进行终身的职业生涯开发。学习型社会类型已逐渐从学历本位转向能力本位，成人着力于全面提高学习能力、就业能力、创业能力，终身学习成为全体公民的价值取向和生活方式。[3]
法国是终身教育思想的故乡，终身教育现已成为法国流行的教育思潮，并逐渐成为国家的基本教育策略和政策。法国通过了一系列终身教育的法律。比如，1960年的《高等教育基本法》规定大学要协助推行终身教育；1963年，“国立成人教育中心”成立，开展终身教育活动；1972年通过了《终身教育法》；1985年1月，法国法兰西学院全体教授向总统提交题为《对未来教育的建议》的报告，主张“提倡连续、交替的教育”，强调教育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应当持续进行。[4]近年来，法国成人教育终身化的步伐不断加快，为保证终身教育的有效实施，设立了专门终身教育机构。比如：在中央设置“部厅间委员会”，综合规划、协调各有关机关的终身教育事业活动；在教育部设置“国立终身教育开发局”(ADEP)，专门负责调整社会各领域中终身教育的需要和供给，并对终身教育机构进行各种援助活动；在地方设置“职业教育、社会发展、雇佣委员会”，专门管理有关终身教育事务等。以上诸种措施，极大地推动了法国成人教育向终身化迈进。
二、中法成人教育的主要差异
(一)成人教育立法方面的差异
纵观中国成人教育的发展轨迹，全国性的成人教育立法工作进展缓慢，虽有不少省市都建立了地方性成人教育法规，然而，时至今日，我国成人教育尚没有权威的、政令统一、严肃科学、调控有力又切合市场经济条件下成人教育发展实际的由全国人大或人大常委会通过的专门性“基本大法”。虽然近20余年来，我国成人教育在法制建设方面还是做了相当大的努力：1981年1月，国务院批转教育部《关于高等教育自学考试试行办法的报告》；同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强职工教育工作的决定》；1987年，国务院批转《国家教育委员会关于改革和发展成人教育的决定》；199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颁布。同期，教育部及各省区还制定了大量成人教育管理规章并予以实施，这对规范成人教育运作，促进成人教育健康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上述法规或者不是专门性成教法规，对成人教育只有笼统的涉及；或在相当程度上沿袭了计划经济、学校教育的传统，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成人教育的发展实际严重脱节；或属某类成人教育的分支性规章，内容不能涵盖成人教育总体；或属行政性、部门性、地方性规章，不具备“国家强制性”法律的权威力量。
而法国是世界上进行成人教育立法最早的国家。它既有专门的成人教育法，也有在重大教育改革法中涉及成人教育的条款。特别是战后更是加强了成人教育的立法工作，延续到今天已形成了一个体系。内阁中设有职业教育部，负责成人教育的规划、立法、经费的分配和组织重大计划的实施。1919年政府颁布的《阿斯杰法》是法国第一部关于成人的初等教育法律。1956年，“终身教育草案”中首次使用“终身教育”这一概念，对法国战后成人教育理论和实践的发展产生了较大的影响。1968年的法律提出了“教育休假”津贴制度。1971年7月法国颁布了《终身继续教育法》、《职业训练法》、《技术教育法》和《企业主承担初等阶段职业技术教育经费法》，后来统称这四法为1971年继续职业教育法。该法使1963年以来的有关成人教育法律条文系统化，是法国成人教育史上的一个里程碑。1978年、1984年法国政府两度颁布法律，对该法作了补充修改，使其更加详尽、完善。1998年，法国制定了振兴终生学习政策执行体制的法律，以求进一步完善继续教育的执行体制及措施、经费、机构建设等。2004年5月4日法国颁布的关于继续教育的新法——《终身职业培训和社会对话法》，[5]确认了“个人接受培训权”。
实践证明，成人教育立法对法国成人教育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因为立法的形式确保了成人教育的合法性、秩序性，且把成人学习的意愿作为一项权利固定下来，有着深远的影响。
同为中央集权制的中法两国，在成人教育立法上却有如此巨大的差异，究其原因，笔者认为政府和社会民众对成人教育重视程度的不同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二)成人教育经费来源方面的差异
中国成人教育经费实行以国家财政拨款为主，还有教育费附加、校办产业和社会服务、捐资集资、金融信贷手段等多种筹集经费的渠道。根据规定，国家预算收支科目中应列入成人教育科目，地方财政也应把成人教育所需经费列入预算，企业职工教育经费除按规定的比例支付外，不足部分，可以直接在成本中或其他项目和经费中开支。农村成人教育、职业教育的经费，由县(市)及以下各种教育部门在教育经费中列支，农村教育事业附加费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的经费来源，还有集体自筹、收取学费、勤工俭学等方法。普通高校举办函授、夜校等成人教育的经费，由政府拨款、学生所在单位缴纳和学生本人适当交费等渠道解决。但由于缺乏明确的法律保障，上述规定在实际执行中情况并不理想。例如，有的省统一规定职工教育经费按职工工资性收入总额的1.5％提取，但有的地方却没有达到这个比例。由此导致了我国成人教育事业发展滞后。
然而在法国，成人教育经费的筹措情况与中国却是天壤之别。法国非常注重成人教育的经费筹措，并通过法律方式规定成人教育经费主要来自国家资助和企业投资。中央每年用于成人教育的各种计划的经费是逐年递增的，如1972年为28亿法郎，1977年为75亿法郎，1982年达150亿法郎。1971年《雇主以财政参与工艺教学和职业的初步培养法案》中规定凡雇佣超过10人的企业，雇主每年应把工资总额的一定比例(每年改定，至1976年已上升到2％)作为特别课征金交给国家，其余费用由政府财政预算拨付。对于非雇佣劳动者则鼓励其在行业中建立培训保险基金，国家提供财政帮助。1984年颁布的新的《继续职业教育法》规定：企业每年应当拿出相当于工资总额的1.1％的经费，用于各种形式的培训，其中0.1％的资金要上交国家统一安排。以上规定使法国成人教育的资金来源得到了保证，成人教育的发展有了必要的物质基础。因此，法国的成人教育搞得扎实而持久。[6]
(三)成人教育从教人员结构的差异
中国成人教育的举办主体和承办机构负有大量管理责任和日常事务，因而拥有数量众多的专职管理人员。从事成人教育工作的师资，目前大部分都是本科学历，研究生学历的教师在整个成人教师队伍中所占比例极少，并且师资队伍不稳，专职教师少，高职教师离开现任教师队伍的现象普遍。成人全日制学历教育、夜大学、函授教育和远程教育等，主要依靠和借助本校师资力量，他们却缺乏对最新技术的了解和掌握，而部分从工程技术人员中调来的，大都未受过正规的师范教育，无论是成人教育理论还是教学业务能力都有所欠缺。难怪多次来过中国的约翰·亨斯科博士说：“这几年来，中国真正的成人教育很少……成教学院的老师自己既没接受过成人教育学科的博士生、硕士生教育，老师自己也没有经过短期培训，不懂成人教育，这哪行。”[7]话虽不中听，却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在法国，从事教学管理的人员是专职教师，而任课教师一般由企业、研究单位聘请技术专家来担任。以巴黎的一个规模较大的职业培训与研究中心为例，这里只有负责成人教育规划与实施的60名专职教师，而其余的400名任课教师，均由工厂或研究单位聘任。里昂的现代应用科学技术中心，每年开设250余种各类学科或技术门类的成人培训班，但该单位仅有45名固定的工作人员编制，而400名授课教师大都是从企业聘请来的。这些培训单位依靠具有雄厚的现代科技水平的兼职师资，为本地区、本国甚至为国外培训科技人员，每年约能培训出50名国家级的“文凭工程师”，[8]在国内外声誉较高。
(四)成人教育人才培养方面的差异
中法两国在成人教育人才培养方面的差异主要表现在培养目的观和培养层次的不同两方面。
首先，在培养目的观方面，我国的成人教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功利性比较凸显，反映在对“利润”和文凭的“双追求”。文凭一直是进入高新技术行业的一道必不可少的门槛，许多企业的工资多少是以文凭作为标准的，这就使得人们认为接受成人教育的目的就是要拿一张文凭。所幸的是近几年这种现象已有所抑制，越来越多的企业和个人明白文凭并不是一个人能力的唯一标准，只有实绩才是对人才的最好检验。法国成人教育则一直视质量为生命线。比如说，法国的培训机构的培训任务并非是指令性的，而是通过合同的形式来落实，一般是采用公开招标的方法。培训机构要最终获胜，就需要拥有高技术及高质量的培训教育效果。因此，在法国继续教育的培训机构必须将教育质量视为生命线，否则就意味着无法生存与发展。
其次，在培养层次上，我国成人教育在学历教育方面主要实施专、本科教育，而研究生层次的教育较少，即便有，其深度和广度都很不够，理念也还不成熟；在培训方面，中西部的广大地区还是以培养中、低层次人才为主，即使在知识经济已露端倪的东部部分发达地区，培养高层次和各行各业高、精、尖人才、培养与国际社会接轨的外向型、复合型人才方面的工作也还有待提高。法国十分重视高层次人才培养，积极实施“继续工程教育”，即对有发展前途的初、中级技术员进行较长时间培训，将其提升为高级技术人员或工程师；还建立“高级技术员研究培训合同制度”，该制度的实施既培养了一大批高新科技人员，又极大地推进了高新科技的商品化与产业化。为使技术人员的提升教育正规化，一些培训机构可授予受训人员“文凭工程师”证书、硕士或博士学位，并得到国家认可。如欧洲企业管理学院和巴黎国立高等工艺学院可分别授予硕士和博士学位。[6]
三、法国成人教育对我国的启示
(一)树立依法治教的观念，建立健全相关法律
成人教育立法是成人教育发展的重要保证，也是各国政府干预、管理和控制成人教育的一个重要手段，可以说，成人教育的发展史也是一部成人教育立法的历史。纵观法国成人教育发展历程可以看出，法国的法治观念十分浓厚，重视成人教育立法是其成人教育的突出特点。反观我国成人教育立法现状，尽管我国出台了一系列教育法规，但没有专门的成人教育法律，成人教育立法工作仍很薄弱。所以，在吸取法国成人教育立法经验基础上，我国应重视立法工作，尽快建立和完善以《成人教育法》为核心的成人教育法规体系，使成人教育各个方面都纳入法制管理轨道，形成以法促教，依法治教的社会学习环境。[9]
(二)加强成人教育经费来源的法律保障
经费不足是当前制约我国成人教育发展的关键问题。但法国的成人教育经费来源有法律保障，根据不同情况分为国家包、地方包和企业包三种：国家公务员的培训，国家拨经费；地方行政事业单位职员的培训，由地方包经费；企业必须拿出工资总额的2％—5％用于经常性的在职培训或其他继续教育，否则就要追究业主的法律责任。所以，我们应借鉴法国的有益经验并结合我国成人教育发展的实际，一方面由国家划拨一定的专项经费用于扶持成人教育；另一方面应本着“谁受益谁负担”的原则建立成本分担机制，如对于职业性成人教育可以由国家、用人单位和个人共同分担培训费用，对于非职业性的成人教育，可以通过社会渠道多方筹集资金，建立培训基金，向民众提供免费培训，使成人教育回归公共属性。
(三)提高成人教育的培养层次
如前所述，随着法国成人教育的不断发展和社会的不断进步，法国成人教育的培养层次越来越高。由于我国目前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经济水平不是很高，我们迫切需要千百万计的既具有一定理论修养又具有较强实际操作能力的中级专门人才和数以亿计的高素质劳动者，因此，我国向来重视成人教育培养层次的低重心，以专、本科为主。但是，随着我国学历教育层次的高移和高等教育的大众化、新技术的开发和应用范围的扩大，高层管理人员、科学技术人员往往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更新知识，以适应高新科技的发展。在此背景下，成人学员进修学习的需求也在向更高层次的方向发展，要求接受高于本科层次的继续教育。所以，我们在开展好传统的学历教育的同时，发挥既有的人才、资源和影响力的优势，更要面向行业开展多种形式的高端培训，大力开展非学历成人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