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先秦小说_山海经论文

论先秦小说_山海经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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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当代小说研究者将先秦典籍直列为小说类的,大略有三:其一曰《山海经》,其二曰《穆天子传》,其三曰《汲冢琐语》。详细探究三书的内容、形式及特色,详细探究古代学者将它们归属小说的原因,对于我们研究中国小说的源流文化,研究中国小说观念的变化,将会大有帮助。

《山海经》十八卷,汉刘秀《上山海经奏》称:“《山海经》者,出于唐虞之际。……禹别九州,任土作贡,而益等类物善恶,著《山海经》。”将其作者定为夏禹时的伯益等人。但据后人考证,此书“似非一时一手所为”(梁玉绳《史记志疑》),大约出于先秦记载,秦汉人整理成书,首见于《史记·大宛列传》:“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也。”可见至迟至司马迁时,已有定本。这部书,《汉书·艺文志》列之于数术略形法家之首,从《隋书·经籍志》开始,一直被列之于史部地理类。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山海经》首称其为“古今语怪之祖”,清蒲立德《聊斋志异跋》亦称《聊斋志异》为“《山海经》、《博物》之遗。”然而影响最大的还是清代官书《四库全书总目》,此书《子部·小说家类》将传统小说分为三类:“其一叙述杂事,其一记录异闻,其一缀缉琐语也。”而《山海经》十八卷则列“记录异闻”之首。考其将该书退黜史部地理类而列之小说类之原因,乃因“书中序叙山水,多参以神怪,故《道藏》收入太元部竞字号中。究其本旨,实非黄、老之言。然道里山川,率难考据,案以耳目所及,百不一真。诸家并以为地理书之冠,亦为未允。核实定名,实则小说家之最古者尔。”至《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则直称其为“侈谈神怪,百无一真,是直小说之祖尔。”从而完成了将《山海经》归属为小说家类的历程。此后之治小说史者,多缘而发论,几相沿至今。鲁迅先生于中国小说史研究有开始之功,其《中国小说史略》首倡中国小说渊源于神话之说。在第二篇《神话与传说》中首称:“志怪之作,庄子谓有齐谐,列子则称夷坚,然皆寓言,不足征信。《汉志》乃云出于稗官,然稗官者,职惟采集而非创作,‘街谈巷语’自生于民间,固非一谁某之所独造也,探其本根,则亦犹他民族然,在于神话与传说。”在具体论及神话与传说时,则首及《山海经》,说:“中国之神话与传说,今尚无集录为专书者,仅散见于古籍,而《山海经》中特多。《山海经》今所传本十八卷,记海内外山川神祇异物及祭祀所宜,以为禹益作者固非,而谓因《楚辞》而造者亦未是;所载祠神之物多用糈(精米),与巫书合,盖古之巫书也,然秦汉人亦有增益。其最为世间所知,常引为故实者,有昆仑山与西王母。”然后引《西山经》、《海内西经》、《海内北经》所载昆仑山及西王母事;《大荒西经》所载灵山及西王母事等以实之。此后,各种文学史、小说史著作亦多祖鲁迅先生之旨,合而论之。如游国恩本《中国文学史》又抉出《海内经》所载鲧、禹治水,《大荒北经》所载黄帝擒蚩尤的神话;褚斌杰先生《中国文学史纲要》又抉出《海外北经》所载夸父追日、《北山经》所载精卫填海的神话等等。其他亦或详或略,大同小异。这一点,若从小说史的角度看,因所载神话传说的材料极为丰富,《山海经》无疑带有志怪小说的性质,胡应麟、《四库全书总目》、鲁迅先生的观点有其合理性的一面,但从《山海经》一书的总体体例及小说的艺术形式等方面来看,又有许多问题值得研究。首先,《山海经》的确是以地理书的形式出现的,这一点从书名到体例都可证明。从总体上来讲,全书包括《山经》五卷,《海外经》四卷,《海内经》五卷,《大荒经》四卷,其中《山经》以记山为主,旁及每山出产的矿产及草木禽兽、民俗传说,风格相对平实,神话传说较少。每记一山,其形式多为山名、方位、形状、出产、山神、祭祠等等。学术界公认为原是一部独立的书,约产生于先秦战国时期。其他部分后人合称为《海经》,时代较《山经》略晚,其内容已不同于《山经》之专记山川物产,而多记域外异国,时涉神话传说。上述神话传说,多出于此。然后世学者,如清代毕沅、郝懿行二家则认为,“其于道里山川,多能言之凿凿,绝非凭空杜撰。”(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引)近人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亦执此说。可见从总体上讲,确实可以说是一部地理书。其次,《山海经》所叙神话传说,多支离破碎,很少有情节完整的故事;形象亦极其简略,与同时代的诗歌、历史散文、诸子散文中那些颇具小说因素的篇章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这些神话传说不但以今天的小说观念看与小说相去甚远,即以古代小说观念看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古小说。对于这些作品,当今学界多有称之为准小说者,此类如可称之为准小说,那么先秦诗歌、历史散文、诸子散文中某些颇具小说因素的作品,不就可以称之为小说了吗?其三,我们虽说《山海经》从总体上讲具有地理书的性质,虽说《山海经》中的神话传说从艺术形式上讲与小说尚有一段距离,但丝毫没有也不能降低它作为“古今语怪之祖”的地位。原因有二:其一,从成书体例和艺术形式上讲,《山海经》开辟了中国小说史上地理博物的志怪形式,在它的影响之下,形成了一个记录虚幻的以地理博物传说为内容的志怪体系。唐代刘知几《史通·杂述》将古小说分为十类,“地理书”、“都邑簿”两类都受《山海经》的影响。后世小说如《神异经》、《十洲记》、《洞冥记》、《博物志》、《述异记》等无不是这一体系中的作品。其二,《山海经》记山记海,多采神话传说,扩大了古代文人搜神志怪的风气,不但使后世文人多留神于此,且直接为后人提供了许多素材,为志怪类笔记小说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从这两方面讲,称它为“古今语怪之祖”,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

《穆天子传》今本六卷。晋荀勖《穆天子传序》说:“古文《穆天子传》者,太康二年汲县民不准盗发古冢所得书也。以臣勖前所考定古尺度,其简长二尺四寸,以墨书,一简四十字。汲者,战国时魏地也。案所得《纪年》,盖魏惠成王子今王之冢也。于《世本》盖襄王也。”也就是说,《穆天子传》是晋代人发掘战国时魏襄王墓所得之出土文物。魏襄王卒于公元前296年,距秦统一177年,可见成书时间至少在战国后期以前。此书出土时虽“汲郡收书不谨,多毁落残缺”,“虽其言不典”,但“皆是古书,颇可观览”。关于此书的内容,荀序说:“《春秋左氏传》曰:穆王欲肆其心,周行于天下,将皆使有车辙马迹焉。此书所载,则其事也。王好巡守,得盗骊騄耳之乘,造父为御,以观四荒。北绝流沙,西登昆仑,见西王母,与太史公记同。”这段话不但说出了此书主要记载周穆王西征,游行四海的内容,也指出了它“与太史公记同”的史书性质。此书经荀勖校定,郭璞注释以后,《隋书·经籍志》,新、旧《唐书·艺文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皆列“起居注类”;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列“传记类”;《文献通考》、《宋史·艺文志》列“别史类”;至清修《四库全书》始列入“小说类”。关于此书的性质,《四库全书总目》一方面称:“此书所记,虽多夸言寡实,然所谓西王母者,不过西方一国君;所谓县圃者,不过飞鸟百兽之所欲食,为大荒之圃泽,无所谓神仙怪异之事。所谓河宗者,亦又国名,无所谓鱼龙变见之说,较《山海经》、《淮南子》犹为近实。”指出了它“近实”的史书性质。然而在提要之后的案语中,又说:“案《穆天子传》旧皆入起居注类,徒以编年纪月,叙述西游之事,体近乎起居注耳。实则恍惚无征,又非《逸周书》之比,以为古书而存之可也,以为信史而录之,则史体杂、史例破矣。今退置于小说家,义求其当,无庸以变古为嫌也。”又否定了它的史书性质,置于小说家类异闻之属。前后矛盾,自不待言。自此以后,直至现在,治史者则多以之为史书,顾实《穆天子传西征讲疏》、赵俪生《寄陇居论文集》之涉此书诸文堪为代表;治小说者则以为小说。然而详其论述,则治史者多方考辨,言之凿凿,而治小说者则多顺手拈来,未加论述。即鲁迅先生《中国小说史略》第二篇《神话与传说》中亦廖廖数语,说《穆天子传》今存,凡六卷;前五卷记周穆王驾八骏西征之事,后一卷记盛姬卒于途次以至反葬,盖即杂书之一篇,传亦言见西王母,而不叙诸异相,其状已颇近于人王。”别无他论。书中最近于小说者即鲁迅先生所举之见西王母事,其文曰:

吉日甲子,天子宾于西王母,乃执白圭玄璧以见西王母。好献锦组百纯,□组三百纯,西王母再拜受之。□乙丑,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天子谣,曰:“白云在天,山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天子答之曰:“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愿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西王母又为天子吟曰:“徂彼西土,爰居其野。虎豹为群,于鹊与处。嘉命不迁,我惟帝女。彼何世民,又将去子。吹笙鼓簧,中心翱翔。”天子遂驱升于弇山,乃纪兀迹于弇山之后,而树之槐,眉曰西王母之山。

至于其他,则编年纪日,以述穆王西征,如“戊寅,天子北征。乃绝漳水。庚辰,至于□。觞天子于盘石之上,天子乃奏广乐……”极为简略。由此可见,此书多数篇章实无小说之实。胡应麟《少宝山房笔丛·三坟补遗下》称其“颇为小说滥觞”,然与历史散文、诸子散文中之具小说因素者比,相去甚远。若《穆天子传》“颇为小说滥觞”的话,历史散文、诸子散文中那些颇具小说因素的作品就可直称为小说了。

《汲冢琐语》本名《琐语》,因与上述《穆天子传》等同出汲郡魏襄王冢,故后世称《汲冢琐语》,因原书用战国科斗文字书写,故又称《古文琐语》,既出汲冢,则其成书年代绝对不会在战国中期以后。是书出土时十一篇,后经荀勖、和峤等整理校正,并用当时文字写定为十一卷,流行于世。“考隋唐尚有其目,盖至宋而亡矣。”(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然《水经注》、《春秋左传注疏》、《北堂书抄》、《艺文类聚》、《事类赋注》、《太平广记》、《太平御览》等间引其文,清洪颐煊《经典集林》、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王仁俊《王函山房辑佚书续编》、严可均《全上古三代文》等皆有辑本,载遗文凡二十余则。《汲冢琐语》于《隋志》、两《唐书》皆列史部杂史类,元末明初杨维桢在《说郛序》中说:“孔子述土羵、萍实于童谣,孟子证瞽叟朝舜之语于齐东野人,则知《琐语》、《虞初》之流,博雅君子所不弃也。”《说郛》旧列小说类丛书,可见杨维桢已视《琐语》为小说之源,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则引其遗文,称:“《束皙传》所云诸国梦卜妖怪相书者,推此可见,盖古今纪异之祖,出《虞初》前。”又于《少室山房笔丛·二酉缀遗》中称:“古今志怪小说,率以祖《夷坚》、《齐谐》。然《齐谐》即《庄》,《夷坚》即《列》耳。二书固极诙谐,第寓言为近,纪事为远。《汲冢琐语》十一篇,当在《庄》、《列》前。《束皙传》云诸国卜梦妖怪相书,盖古今小说之祖。惜今不传。”可见已直视其为“古今纪异之祖”“古今小说之祖”了。而鲁迅先生更进一步,于《中国小说史略》第二篇《神话与传说》中说:“至汲冢所出周时竹书中,本有《琐语》十一篇,为诸国卜梦妖怪相书,今佚,《太平御览》间引其文;……甚似小说,或虞初所本者为此等,然别无显证,亦难以定之。”

关于《汲冢琐语》的内容和体例,因原书已佚,不得而知,然从现存遗文,亦可窥一斑而见全豹。据《晋书·束皙传》:“《琐语》十一篇,诸国卜梦妖怪相书也。”也就是说,《琐语》是一部记载各国卜、梦、妖、怪之事的书。遗文内容,亦可佐证。记卜者如“范献子卜猎”,记范献子猎前占卜,卜辞说“君子得鼋,小人遗冠”,范献子果然猎而无得,丢失豹冠。记梦者如“晋平公梦熊”,记晋平公梦见赤熊窥屏,恶之而病。派人问子产,子产说赤熊乃共工之卿浮游,见于庭则无伤,祭颛顼、共工即可痊愈。“平公如其言而病间”。记妖者如“首阳之神”,记晋平公与齐景公同至浍上,见犬狸身而狐尾的人乘白骖八驷,以问师旷。师旷称其为首阳之神,名曰者来,方饮酒霍太山归,见之君有喜事。记怪者“刑史子臣”,记刑史子臣死前对宋景公说死后五年,五月丁亥吴亡,八月辛巳君薨。后来果如其言。另外亦有少数故事与卜梦妖怪无关,如姜后谏周宣王勤于政事,卒成中兴之名;周王子宜咎叱虎等等。总之,现存二十余则遗文既与历史传说有关,又有浓郁的志怪色彩,可见《汲冢琐语》可能是一种杂史类志怪著作,具有搜奇志怪、琐语丛谈的独特面貌。这种从历史中吸收志怪成分,假借历史人物敷衍神怪故事的方式和方法,上承《左传》、《国语》杂异闻于历史的传统,下开后世《汉武故事》、《汉武帝内传》等杂史别传体志怪小说的先河,在历史与小说尤其是笔记体志怪小说之间架起了一道沟通的桥梁,为志怪小说的产生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体例和形式上,《汲冢琐语》也为志怪小说奠定了基础。我们今天虽然看不到它的全貌,但唐代刘知几《史通·六家篇》说:“《汲冢琐语》记太丁时事,目为《夏殷春秋》。”又说:“《琐语》又有《晋春秋》,记献公十七年事。”联系《晋书·束皙传》中“《琐语》十一篇,诸国卜梦妖怪相书也”之语,可见是一部按国别记事,体例颇类《国语》的著作。且“琐语”二字,也恰当不过地反映出它的形式特征。“琐”者,小也;“琐语”,琐屑之语,即杂记短书,也就是桓谭所说的“丛残小语”。这种艺术形式灵活方便,可长可短,便于作者闻事而录,很适合后世志怪小说创作在体例与形式上的需要。另外,《琐语》叙事,语言简炼,情节完整,能够通过人物言行的叙述表达人物在特定环境中的情态,也为后世志怪小说叙述故事和塑造形象作出了榜样。如“晋冶氏女徒”,虽篇幅简短,可是能把女徒因病被弃,舞嚣的马僮饮马时见到了她,她向马僮讲述自己的梦境,马僮听说后告诉舞嚣,舞嚣亲自去察看,将她买下,后来生了荀林父等等交待得一清二楚。女奴虽只说了几句话,但她梦见乘水到黄河、汾水,三匹马当面舞蹈的情景,“既弃之矣,犹未死乎?”的答词中透露出被弃之后,生死不知的惨状,皆形象宛然。“刑史子臣”叙宋景公在吴亡后想到刑史子臣“已后五祀,八月辛已,君薨”的话,“将至死日,乃逃于瓜圃,遂死焉。求得,已虫矣。”狼狈之状,如在目前。这种一事一记,重点突出,情节完整,形象生动的叙述方法,也为后世笔记小说的创作提供了成功的经验。

除上述三书外,班固《汉书·艺文志》所载《伊尹说》、《鬻子说》、《周考》、《青史子》、《师旷》、《务成子》、《宋子》、《天乙》、《黄帝说》等九种,班固均未注年代。有的虽注“似依托也”,但言辞含浑,疑均出自先秦。对于这一点,卢文晖先生在《师旷·前言》中说:“在战国时代,古小说曾经作为‘百家争鸣’中的一家,登上当时的文坛,与其他九家并列,只是到了汉代,被正统派学者视为‘不可视者’,被开除出‘百家’之列。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说:‘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十家去小说,故曰九家。九家亦曰九流,向、歆所定。故张衡曰:‘刘向父子领校秘书,阅定九流也。’这些小说家的著作所以全部亡佚,与此有很大关系。班固对这批古小说不是斥之为‘其言浅薄’,就是说它‘迂诞依托’,其实这正说明这些古小说是用通俗语言写的,它的内容多是民间流传的神话故事。”这些作品即令有后人加工的痕迹,也当为摭拾先秦古书而成。其中,尤以《伊尹说》、《师旷》、《黄帝说》值得注意。三书皆志人,先秦典籍中凡涉三人之事者,多具小说韵味。有些可能就是先秦古小说的佚文。卢文晖先生就将《左传》、《国语》、《韩非子》、《吕氏春秋》、《说苑》、《新序》中所涉及师旷事辑出,编为《师旷》,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称为“古小说辑佚”。这些小说今虽失传,但在中国小说发展史上,肯定都发挥过自己的作用。因此,搜集研究这些古小说的佚文,对于研究中国小说发展史来说,是完全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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