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中的结构对应与结构置换——以情感动补结构为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结构论文,为例论文,应与论文,以情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引言
主谓宾齐全的情感①述语结构有两种句法类型,一是感事做主语、刺激物做宾语的类型,无致使义;一是刺激物做主语、感事做宾语的类型,有致使义。本文讨论后一种句法类型中的动补结构②。在汉语里动补结构很常见,而且“一向被中外语言学家看成为汉语语法结构特点之一”(徐通锵2004∶367)。但它在英语里并不常见,因而长期未引起语言学家的重视。因此Goldberg(1991;1995)对英语动补结构开展专题研究时还需要论证英语是否存在动补结构的问题。她指出:动补结构不仅存在于英语,而且它的存在“独立于例示动补结构的特定动词”(Goldberg 1995∶189)。本文的目的是探索与动补结构相关的翻译问题。但是,要探讨这个问题,就要对英汉动补结构进行对比;要进行对比,就要寻找充分展现动补结构特征的突破口。我们认为这个突破口就是情感表达。由于汉语里表达情感的动补结构非常丰富,因此本文从汉语出发,首先对汉语情感动补结构进行分类,然后根据分类开展英汉对比,最后在对比的基础上运用结构对应法和结构置换法探索相关的翻译问题。
2.汉语情感动补结构
吕叔湘先生(1989∶410)根据补语的语义指向将汉语动补结构分为8个类别。其中前3类的结构意义可概括为“的变化”,属于“使动结构的类型”(徐通锵2004∶363)。我们要讨论的动补结构就是这种使动结构③,但限于情感类。我们先观察情感动补结构中的“动”,分出两个类别:“单纯动补结构”和“复杂动补结构”。前者的“动”仅表示致使义而没有具体词汇意义,后者的“动”不仅表示致使义而且表示具体词汇意义。然后对复杂动补结构进行再分类:“动”表示情感的为一类,“补”表示情感的为另一类。总共有3个类别,见图1。
图1 汉语情感动补结构的分类系统
2.1 单纯动补结构
单纯情感动补结构表示“X对Y的影响使Y处于某种情感状态”的意义,“感动、触动、打动、激怒、惹恼、振奋”等都属于情感动补结构。这种动补结构中的“动”所表示的动作并不具体,实际上只表示致使义。在这一点上它跟致使结构(causative construction,如make...happy和“使……吃惊”)④中的致使助动词(make和“使”)相同。单纯动补结构的内部成分稳定、不可随意拆分,所以很多学者把它看作词的单位。
涉及英汉情感动补结构的对比文献(如王文斌、徐睿2005;张京鱼2001)所探讨的都是这种单纯动补结构,而复杂动补结构则未引起注意或关注不够。因此本文重点讨论下面两种复杂动补结构。
2.2 复杂动补结构: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非情感动词
这是复杂动补结构之一,它在句中表示“X由于情感动作A的影响使Y出现动作B(或情感B)”的意义,“动”表示的两个意义是致使义和情感义。整个动补结构的情感义主要由“动”表示,有时“补”在此基础上表达进一步的情感义。作补语的常见动词和形容词有“跑、走、哭、死、坏、晕、疯”等。
这种动补结构的致使义有“承继”(inheritance)和“整合”(integrafion)两个来源。先看承继的致使义。承继的致使义指的是动补结构中的“动”本身,单独而言就是带有致使义的单一语素动词(single-morpheme verb)。就是说,即使不与其他词组合成动补结构,“动”也带有隐性致使义,如“吓我”、“气他”。这类单一语素动词单独使用时局限性较大,但跟补语结合后就大大拓宽了使用范围。例如:
(1)a.吓跑、吓走、吓哭、吓死、吓坏、吓疯、吓晕
b.气跑、气走、气哭、气死、气坏、气疯、气晕
致使义的第二个来源是整合。“动”或“补”位置上的词语,单独而言或脱离所组合的动补结构,并无致使义可言。致使义是在它们组合为动补结构之后才获得的,这跟承继的致使义有着本质区别。例如:
(2)那件事急哭了妹妹。
(3)这个消息高兴坏他了。
(4)这一天真快活死我了。
不难看出,单独而言的“急、高兴、快活”都没有致使义可言,但当它们跟“哭、坏、死”组合为动补结构后,致使义就产生了。显然,致使义在整合中无中生有。因整合而生的意义叫做浮现意义(emergent meaning)。根据认知语言学“整体大于部分之和”(沈家煊2006∶1)的观点,“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非情感动词”动补结构的整体意义大于其组成部分单独表示的意义之和,致使义就是整体意义中的增益部分。
2.3 复杂动补结构:非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
这是复杂动补结构之二,它在句中表示“X由于某动作的影响使Y处于某种情感状态”的意义。“动”表示的两个意义是致使义和动作义,整个动补结构的情感义并非来自“动”,而是来自“补”。“动”既可能是二价动词,也可能是“动宾离合词”的动词部分(如“跳舞、睡觉”中的“跳、睡”)。“补”限于形容词,可跟很多动词组合,例如以“烦”做补语的动补结构有“吃烦、坐烦、打烦、写烦、跳烦、睡烦、唱烦、听烦、看烦”等等。
这种动补结构牵涉到另一种不含致使义的句法类型——感事做主语、刺激物做宾语的句法类型,如“我吃烦了这种菜”。我们把它称为“非致使”动补结构。非致使动补结构与致使动补结构之间并没有形式差别,唯一的差别就是感事与刺激物处于对立的句法位置。它们之间存在一种有趣的现象:主宾语换位即可实现两种不同句法类型的转换。例如:
(5)a.我吃腻了芹菜→芹菜吃腻了我
b.我吃腻了这种芹菜→这种芹菜吃腻了我
(6)a.我唱怕了歌→歌唱怕了我
b.我唱怕了那首歌→那首歌唱怕了我
这里,(a)中的表示刺激物的名词(“芹菜”和“歌”)是无指的,(b)中表示刺激物的名词(“这种芹菜”和“那首歌”)是定指的。不管名词是无指还是定指,都可以进行非致使与致使之间的句法类型转换⑤。
我们假设,“非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动补结构的致使义源自非致使动补结构,而非致使动补结构则是在动宾结构中加插补语而发展出来的。具体的演变过程见图
图2 非致使动补结构向致使动补结构的演变过程
从图2可以看出,从Ⅰ发展到Ⅱ,不含情感义的动宾结构变成了带情感义的非致使动补结构;从Ⅱ发展到Ⅲ,非致使动补结构继而获得了致使义。由此可见,与“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非情感动词”动补结构不同的是,“非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动补结构的致使义既没有承继关系,也不是临时的整合,而是在刺激物因认知凸显(prominence)的原因由背景(宾语位置)变成图形(主语位置)之后获得的。图形—背景的颠倒从语言表层看就是句型的转换。这种动补结构的整体意义显然大于其组成部分单独表示的意义之和,同时也可以说,转换后的整体意义大于转换前的整体意义。
从以上分析中可以看到情感动补结构在汉语里的特点是应用频繁且灵活性大。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汉语动补结构的产生和使动用法的衰落是密切相关的(袁毓林2004∶287),而这一兴一衰“是汉语语法的一大进步”,其进步表现在明确表达用什么具体行为达到某种结果,而不是像使动用法那样“只能表示使某物得到某种结果,而不能表示用哪一种行为以达到这一结果”(王力1986∶367)。复杂动补结构(2.2和2.3)正是能够明确表达用什么具体行为达到某种情感结果的动补结构,单纯动补结构(2.1)最初也是这样,只不过在长期的使用中“动”表示的具体行为逐渐虚化为单纯的致使义。
3.英语情感动补结构
汉语情感动补结构的上述分析和分类可为英语情感动补结构研究提供参照。跟汉语情感动补结构相比,英语情感动补结构有不少差异。下面我们结合Goldberg(1995)的论述对英语情感动补结构加以分析,同时按照所分出的3种类型跟汉语动补结构进行对比。
首先,英语情感动补结构的使用频率远不如汉语。Goldberg(1995∶180-198)谈到英语动补结构的4个限制:有生发动者限制、体限制、阶终端限制和动转形容词限制。将这4条限制对照汉语,可以看出形成差异的原因。体限制指状态变化与动词所表示的动作的终点必须同时发生。这条限制也适用于汉语,不是导致使用频率差异的原因。其他3个限制仅适用于英语,不适用于汉语。逐条加以分析并进行英汉对比就可帮助我们找出使用频率差异的原因。1)有生发动者(animate instigator)限制。就致使情感动补结构而言,这意味着刺激物只能是有生发动者。汉语没有这种限制,像“这个消息气坏了他”这样以刺激物为非有生发动者的例子比比皆是。2)阶终端(end-of-scale)限制。所谓阶终端限制就是,不能由非极差(nongradable)形容词充任动补结构中的“补”⑥。表示情感的形容词一般都是非极差形容词,例如*The dog growled us afraid中的afraid。汉语不存在这种限制,2.3所举例子中的形容词都属于非极差形容词。3)动转形容词(deverbal adjective)限制。动转形容词就是分词,在本文里就是表示情感的-ed分词,因此动转形容词限制指动补结构中的“补”不能是情感-ed分词。英语之所以有动转形容词限制是因为它有大量动词表示动作及其结果,这些动词包括单一语素动词和复杂语素动词(morphemically complex verb,如enrage)。就情感表达而言,汉语里不仅单一语素动词非常有限(汪立荣2008∶88),而且没有像英语那样的复杂语素动词;更为重要的是,汉语根本不存在分词形式。因此汉语不可能有动转形容词限制。综上所述,上述3个制约仅属于英语而不属于汉语,英语对动补结构的多项限制使得它在使用频率上远不如汉语。
其次,英语情感动补结构的应用灵活性远不如汉语。Goldberg(1995∶192)认为英语“补语往往是特定动词的搭配”,这就是说,“动”和“补”之间的搭配是惯用性质的(沈家煊2003)。对照第二节所论的汉语情感动补结构,我们发现,英语里情感类表达没有“单纯动补结构”(参见2.1)⑦,也没有“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非情感动词”(参见2.2),只有“非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⑧(参见2.3),而且这仅有的一种也远不如汉语灵活:1)不能像汉语那样通过主宾语换位来实现动补结构的非致使与致使转换;2)词语组合为动补结构的自由度十分有限。除了unconscious这个形容词可跟多一些动词(如kiss/knock/haul/beat/zap/cling to)搭配之外,其他形容词基本上都是固定搭配。
此外,英汉情感动补结构还有其他差异,在英语里句法位置是“动—宾—补”,不像汉语那样是“动—补—宾”。在英语里做补语的形容词一般是表示负面(negative)情感的形容词,而且这些负面情感带有夸张意味(hyperbole),并非字面意义(Goldberg 1995∶196),不像汉语那样既可能是正面情感,也可能是负面情感,既可能带有夸张意味,也可能表示字面意义。
4.情感动补结构的翻译研究
翻译就是翻译意义已成共识,但在很多人的认识里结构意义并不属于意义。我们认为,翻译不仅要考虑词汇意义,而且还要考虑结构意义。与情感动补结构相关的意义至少有3种:一是结构意义,指表示致使的意义,简称致使义,由“动”表示;二是情感义,可能由“动”单独表示,也可能由“补”单独表示,还有可能由“动”和“补”二者表示;三是动作意义,可能由“动”单独表示,也可能由“补”单独表示。下面运用结构对应法和结构置换法讨论与情感动补结构相关的翻译。
4.1 英译汉
4.1.1 结构对应
结构对应指在目标语里采用与源语相同的结构。英语只有“非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这一种情感动补结构,而这种结构在汉语里非常灵活,因此英译汉有更多机会采用结构对应法。例如:
(7)This nice man probably just wanted Mother to...kiss him unconscious.(Goldberg 1995∶181)
译文:这棒小伙儿大概只想让妈妈把他吻晕/让妈妈吻晕他⑨。
(8)He tickled her silly.(Goldberg 1995∶196)
译文:他把她胳肢傻了/胳肢傻她了。
两个例子中的两种译文都可以认为在结构上与原文具有对应性,同时把原文动补结构表示的其他意义也都表达了出来。但是,根据Goldberg(1995),(8)的宾语是假宾语,下面(9)的宾语也是假宾语:
(9)The dog would bite us all mad.(Goldberg 1995∶182)
译文:那条狗会把我们大家咬疯的。
该译文在结构上跟原文一致,但原文bite us all mad含有“并不意味着狗一定会咬我们”(Goldberg 1995∶182)的意义;这在译文中并不明显。原文的这层意义来自假宾语us,译文的“我们”没有假宾语之说;原文的mad带有夸张意味,译文的“疯”既可从字面上理解,也可从夸张的角度理解。
总的来说,在英译汉中与情感动补结构相关的翻译在很多情况下可采用结构对应法。
4.1.2 结构置换
结构置换指在目标语里采用与源语相悖的其他结构。如果结构对应法导致目标语不合语法的句子,就必须采用结构置换法。即使是“动”和“补”组合灵活性大的动补结构,也可能需要采用结构置换法。例如unconscious跟动词的组合比较灵活(参见第3节),在一般情况下可使用结构对应法,但有时也免不了需要采用结构置换法。例如:
(10) She clung to him unconscious in passion...(D.H.Lawrence:Lady Chatterley's Lover)
译文a.*她热烈地抱晕他/*她热烈地把他抱晕。
译文b.她热烈地抱住他。(林语堂,译)
译文a因使用结构对应法而导致译文出现语法错误,故译文b转而使用结构置换法。这跟clung to有关。其意义可由“抱紧”、“抱住”或“紧抱”等表达,但它们都不允许再容纳“令他窒息”的意义。
结构置换法如果导致意义的丢失,所丢失的意义并不完全相同,例如(10b)丢失的是结果义,而下面的(11)丢失的是致使义。例如:
(11)Well,the conclusion was that my mistress grumbled herself calm; and Mr Earnshaw told me to wash it,and give it clean things,and let it sleep with the children.(E.Bront:Wuthering Heights)
译文:那么,结局是我的主妇抱怨够了,安静了下来。恩萧先生吩咐我给他洗澡,换上干净衣服,让他跟孩子们一块睡。(杨苡,译)
译文“抱怨够了,安静了下来”将原文grumbled herself calm的意义基本上表达了出来,但grumbled的致使义却丢失了,尽管在带假宾语的动补结构中致使义并不重要。
4.2汉译英
从第3节的分析可知,无论是在使用频率上,还是在灵活性上,汉语情感动补结构都远远超过英语。对于汉译英来说,占绝对优势的是结构置换法(虽然结构对应法并非完全派不上用场)。但是,动补结构的类型不同,所采用的结构置换法也不同。下面我们按照情感动补结构的3种类型进行讨论。
4.2.1 单纯动补结构
单纯动补结构(2.1)的致使义由“动”表示,情感义由“补”表示。它在英语里没有对应结构⑩,所以翻译中都要使用结构置换法。被置换的述语结构主要是单一语素动词、复杂语素动词、致使结构或其他结构。例如:
(12)他的话激怒了她。
译文:What he said angered her/enraged her/made her angry/threw her into a rage.
“激怒”被译为单一语素动词angered,“激”表示的致使义由显性转为隐性;译为复杂语素动词euraged,致使义由动词表示转换为由前缀en-表示;译为致使结构made...angry,致使义由动词表示转换为由助动词made表示;译为习语threw...into a rage,致使义不复存在。致使义在前3种译法中得到了或隐或显的表达,但在最后一种译法中被丢失了。相比之下,最后一种译法并不可取,因为它不仅丢失了致使义,而且用习语取代了非习语,用隐喻表达式(11)取代了非隐喻表达式。
4.2.2 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非情感动词
“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非情感动词”动补结构在英语里同样没有对应结构,英译时采用结构置换法自不待言。这种动补结构所包含的3种意义是:由“动”表示的致使义和情感义,由“补”表示致使结果(情感义或动作义)。结构置换法可不可以把这些意义都表达出来?请看译例:
(13)他那粗重的喘息声,惊醒了半睡中的陆文婷大夫。(谌容:《人到中年》)
译文:Lu stirred awakened by his heavy breathing.(杨宪益、戴乃迭,主编)
原文的致使义和情感义由“惊”表示,致使结果由“醒”表示。可以认为,在译文里情感义通过stirred得以表达,而致使义和“醒”的状态(致使结果)则由awakened表达。如此看来,虽然结构被置换,但“惊醒”的几个意义在译文里都有所体现。但这是以扭曲原文信息结构为代价的:原文的主位(Theme)是“他那粗重的喘息声”,而译文的主位却变成了Lu,或者说,译文颠倒了原文的“图形—背景”关系。因此结构置换法的这种处理虽有保全意义的优点,但却有扭曲原文的信息结构或颠倒原文的“图形—背景”关系的缺点。
信息结构的扭曲或“图形—背景”的颠倒实际上破坏了语篇衔接与连贯,这也是意义的丢失。从孤立的单句而言似乎没有问题,但从语篇全局着眼却有可能“似断线珍珠,四下散落,缺乏逻辑线索和脉络”(冯树鉴1991∶45)。因此我们主张,翻译如果必须做出意义丢失的选择,宁愿丢失其他意义,也不能丢失信息结构意义。下面的译例就体现了这一原则:
(14)到门边,他一眼看见姜亚芬还偎在陆文婷枕边,就站住了,没有前去惊动这两个挚友。(谌容:《人到中年》)
译文:From the doorway he saw Liang still beside Lu's pillow.He halted,not wanting to disturb the two close friends.(杨宪益、戴乃迭,主编)
(15)这诗句,好似惊动了她。(谌容:《人到中年》)
译文:The verses seemed to have touched her.(杨宪益、戴乃迭,主编)
“惊动”在(14)中译为disturb,在(15)中译为touch,都丢失了“惊”的意思,但这种意义丢失不会导致原文信息结构的扭曲,不会破坏原文的语篇结构。在这两个例子中,所丢失的是“动”的部分意义。显然,有时还可以选择丢失“补”的意义,如把“吓慌”译为frighten,丢失了“慌”表示的意义。
总之,由于“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非情感动词”动补结构在英语里没有对应结构,翻译成英语时必须采用结构置换法,同时不可能保留它的全部意义。由于部分意义的丢失在所难免,所以应选择丢失的是“动”或“补”的意义,而不是信息结构意义。
4.2.3 非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
“非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动补结构所包含的3种意义是:“动”表示致使义和动作义,“补”表示情感义。英汉语都有这种动补结构,因此对于涉及这种结构的汉译英来说,应该尽可能使用结构对应法,把“动”的动作义和致使义以及“补”的情感义都表达出来。例如:
(16)他们打晕了那个囚犯。
译文:They beat the prisoner unconscious.
但是,英语特有的“有生发动者、阶终端、动转形容词”3个限制使英语动补结构的使用频率以及“动”与“补”的组合灵活性或自由度都远不如汉语(见第3节),因此翻译中结构对应法大受限制,采用更多的还是结构置换法。被置换的结构主要是单一语素动词、复杂语素动词和致使结构,但部分意义的丢失也是不可避免的。例如:
(17)这些话听烦了我。
译文:These remarks bored me.
(18)他那些话听腻了我。
译文:His rehashed remarks made me sick.
无论把“听烦”译为bored,还是把“听腻”译为made...sick,都丢失了“听”所表示的意义。bored是单一语素动词,made...sick是致使结构。显然,不管是单一语素动词还是致使结构,都丢失了原文“动”所表示的意义。
5.结束语
情感动补结构在汉语里应用频繁,组合灵活,但在英语里却不常见;在汉语里3种类型齐全,但在英语里只有其中一种。翻译中如果不加分辨,随意套用,势必引起译文不合语法、词不达意、意义扭曲的后果;如果对目标语存在的对应结构视而不见,那么本来可以译出的结构意义就会无端丢失。结构对应法和结构置换法的目的都是尽可能表达源语意义。结构对应法可以表达包括结构意义在内的各种意义;结构置换法是在结构对应法无效的情况下采取的翻译手段,部分意义的丢失往往不可避免。对于英译汉来说,首先应尝试结构对应法,然后才考虑结构置换法;对于汉译英来说,除了“非情感动词+情感形容词”动补结构有应用结构对应法的可能之外,其他两种情感动补结构都要采用结构换置法。
注释:
①“情感”译自英语的affect,是Talmy(2000)所用术语。由于文献中的有关研究一般都跟动词相关,所以Talmy的术语是affect verb,其他文献的相应术语还有:mental verb(Biber et al 2000),psychological verb(Saeed 2000),experience verb(Taylor 1995)等。
②本文使用的“动补结构”沿用了汉语语法术语,其对应的英语是resultative construction。但现在一般把construction译为“构式”。本文采用“动补结构”,为的是与汉语语法术语保持一致。
③也有人把它称为“使成式动补结构”的,例如梁银峰(2006)。
④本文所说的“致使结构”,专指有致使助动词(即使役动词、致使动词)的结构,不包括其他带致使义的结构。
⑤能否转换与“动”的动作性质有关。这个问题我们将另文讨论。
⑥阶终端限制在英语里的例外是,非极差形容词可在带假宾语(fake object)的动补结构中获得极差解释,如在The dog would bite us all mad中,mad虽为非极差形容词,但句子因假宾语(us)的使用而成立。然而,在带假宾语的动补结构中,“动”表示的动作不一定会真正发生,如上面这个句子“并不意味着狗一定会咬我们”(Goldberg,1995∶182)。
⑦He drove her crazy虽然可以看作纯致使动补结构的例子,但drive实际上已经虚化,可以看作是跟make一样的致使助动词,属于致使结构。
⑧对于非情感类动补结构而言,补语可以是动词不定式,例如She cried herself to sleep,但这种补语也仅仅限于“特定动词的搭配”(Goldberg,1995∶192)。
⑨如果考虑信息结构的因素,用“把”的译文可保持原文的信息结构,因为英语动补结构的“补”出现在宾语之后。
⑩参见注释7。
(11)指认知语言学所说的“容器隐喻”,即把rage看作一个容器的图式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