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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科学技术有善恶性质，根据其对地球环境影响的差异性，科学技术可表现为三种形态：生态科技、非生态科技和反生态科技。解决生态危机、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是以生态科技为中心，实现全球科技生态化，这要求：①、确立正确的科技发展战略；②、加强国际间特别是南北的科技合作与交流，最终实现生态科技的共享；③、转变传统的科技观念，树立生态科技的新概念。
关键词 生态科技 科技生态化 善恶
近代以来，科技以无坚不摧的力量确立了人类在人与自然关系中的绝对优势的地位。同时，这一过程也带来了忧喜交叉的双重效应：一方面，借助科技理性工具，人类在探索开发大自然中创造了高度的物质文明；另一方面，大自然又反过来报复业已用现代科技武装全身的人类：生物物种不断减少、环境污染、自然资源枯缺、气候反常、生态失衡等等构成了威胁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全球性生态危机。无疑，生态危机是多种因素交织作用的结果，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生态危机是伴随科技的发展而明朗化、表面化的，而且，现代科技愈发展，生态问题愈凸现。这不能不迫使世纪之交的人类重新反省：科学技术本身是一尘不染、神圣至善从而永远有利于自然界合目的进化的吗？抑或善恶两兼？如果是后者，应当使科技朝着怎样的道路发展以及怎样才能使它沿着这样的道路运行才符合理性，即扬善避恶，以达到既能促进经济的发展，又能保持自然界物质、能量和信息的良性循环，实现全球范围的可持续发展的目的？本文正是拟围绕“生态科技”的概念对这些问题作粗浅的分析。
一 科学技术的善恶分析
“生态科技”概念的形成是以承认科学技术有善恶性质为前提的，因此，让我们首先分析科学技术有无善恶的问题。
工业文明正是以近代科学技术为主要标志而与农业文明决裂的，没有近现代科技，就没有今天的工业社会，更不能进入未来的信息社会。因而，科学技术的至善性已经成为世人的共识，人们普遍持这样的信念：科学技术是宇宙之王，能解决包括生态危机在内的各种社会问题。本世纪四、五十年代以来，随着环境问题的日益严峻，西方一些生态主义者指出，科技有恶的性质，对生态危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这没有能够从根本上动摇人们对科技至善性的坚定信念，没有能够阻止人们对科技的滥用。数百年观念的积淀，使科技至善的思想已深深地扎根于人类思维之中。
确实，科学技术所揭示的是自然界的本质和规律以及怎样用这些规律性的认识去改造自然。作为人类改造自然的强大的理性工具，科学技术已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最有力的杠杆，从总体上说，科学技术所具有善的价值是不容置疑的。然而，当我们进一步考察科学技术的内在逻辑时，却遗憾地发现科学技术有自身或多或少的缺陷，这一缺陷的存在，使科技在实践中表露出不利于自然界的恶的面目，当人类在处理人与自然系统关系中滥用科技时，某一科技所内含的恶大量外化就会直接或间接地损害自然界的根本利益。
为什么科技存在缺陷，或者说内含恶的本性呢？归根到底，这一缺陷或恶来源于人类思维的至上性和非至上性的矛盾。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类思维既有至上性，又有非至上性。就人类世世代代的发展过程来看，人类能够认识无限发展的宇宙，人类思维具有至上性的特点；就某一时代的人们或就单个人来说，由于实践的限制，人们又不能穷尽对宇宙的认识，人们只能获得关于宇宙或某一具体事物片面的、某一部分的或某一层次的认识，人类思维又有非至上性的特点。科学技术是人类思维的结晶，标志着人类理性的最高峰，其必然也是至上性和非至上性的对立统一。科学技术能够遵循自己的本性从根本上揭示自然界的一切本质和规律，科技活动最终会促进人类的幸福，这是科学技术的至上性，另一方面，科技活动总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进行的，而自然的属性、规律又是多方面的，这使科技研究的结果或者仅仅反映事物的某一属性，或者只获得某一方面规律，甚至是反映了事物的假象，而不能绝对地从整体上真实地把握系统，这是科技的非至上性。由于科技的非至上性，即使公认已经被正确反映的客观事物或过程也会存在不为人类所知的本质和规律，这些未知的规律可能蕴含着巨大的破坏性力量。系统的诸规律不是孤立而是息息相关地构成有机整体的，当人们利用已知规律作用于自然界时，相关的可能有破坏性的规律将以恶的形式表现自己。这样，由于科技对特定事物的反映的不全面性，决定了其本身不但有善的价值，而且有恶的一面。当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把非至上性的科技当作绝对至上性的科技时，不可预料的实践悲剧就产生了。“六六六”、“DDT ”杀虫剂技术运用的后果就是一个例证。
总之，正如科技的善不容怀疑一样，科技的恶的存在也是不能否定的，否则，我们就不能真正地、全面地掌握生态危机的原因。
二 科学技术的三种形态
前文所述，科技是集善恶于一身的“双面神”，它对自然界有双重影响。正是根据科技善恶性质对地球环境影响的差异，我们把科技系统划分为三种类型或三种表现形态：生态科技、非生态科技和反生态科技。三种形态的科技对自然环境有不同的作用，产生不同的结果。
生态科技，指其研究运用能够促进整个生态系统保持良性循环，甚至能优化生态系统结构的科学技术系统。这里有必要说明，所谓的生态科技并不仅仅指这类科技的积极生态效应，而是指它在产生生态效应的前提下，能够带来明显的经济效益，使得生态科技的研究和实施不仅保证了生态的可持续发展，而且也使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成为可能。如果单纯地强调科技的生态效益，忽视其经济效益，将导致经济缺乏后劲，不可能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而由于缺少了坚实的物质基础的支撑，生态的可持续发展将成为空中楼阁。在生态科技中，由于对客观事物的认识比较全面、深刻，其中善的成份以绝对优势的力量压倒了恶的力量，它对大自然合理的进化起了十分积极的影响。生态科技恰如其份地体现了科技作为社会进步和大自然协调发展推动力的合理性，正是生态科技的出现，人类在“环境困境”的艰难形势下，有了保证社会向前发展的物质智力技术基础。
非生态科技，泛指这样的科学技术系统，即其研究运用对大自然不造成危害或危害甚小，以至对生态系统的循环影响不是很大。非生态技术的研究运用之所以对环境无危害或危害较小，原因在于，非生态科技产生的废弃物没有超过自然界的自净化能力，废弃物能被消解趋于无害；另一原因是，有的非生态科技虽然增强了人类向自然界索取资源的能力，但这些资源或者可再生，或者濒临枯缺前有替代物，结果对自然界的负面影响不大。在非生态科技中，善恶力量大至旗鼓相当，有时恶的力量稍占上风。由于非生态科技自身善的力量以及借助外力大抵消除恶的消极面而不会较大地扰乱生态系统的现有秩序，同时它又能推动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所以，科技的合理性也部分地体现在非生态技术之上。
反生态科技，主要指对环境有巨大的破坏性作用、阻碍人与自然协调进化的科技系统。至今，“科学技术是理性的、进步的事业”仍然是大多数自然科学家和技术人员的坚定信念，也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他们总是力求使科技研究活动及其成果达到完美的理想模式，执着地追求科技的至善性，他们不想到，也不愿想到部分科技中的反生态恶果的，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否定了科技恶的存在，相应地否定了从科技系统中把反生态科技划分出来的必要性。但是，如前所述，科技中存在着善与恶的斗争，当特定科技系统中恶的因素处于中心地位时，其在改造自然的实践中就表现出对自然界的剧烈的破坏，成为人类肆虐大自然的工具，这一科技系统显然就是反生态科技。实际上，当今的经济发展和科技活动引发的“生态危机”、“环境困境”在很大程度上是反生态科技滥用的客观逻辑。反生态科技的存在和时刻影响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一点是不能否认的。固然，反生态科技作为认识世界的知识系统和改造世界的经验积累或能力，它无法作用直接作用于自然界，自在的反生态科技将其恶劣的本性隐藏于内，在表象上显现着中性或善的状态。但是，主体人与客体自然发生关系要借助一定的中介物，当反生态科技被当作主体的理性工具作用于自然界时，其中恶的外化于自然界，就直接损害了自然界的利益。另外，人类的自然本性中存在贪婪的利已主义倾向，反生态科技又能助长人类对自然界的贪欲，此时，它充当了“助纣为虐”的角色，这也是其反生态性的表现。对于反生态科技，我们应当持否定态度。罗马俱乐部和西方其他一些生态主义者对科学技术的反思、怀疑和批评有一定的合理性，他们至少看到了科技并非至善至美的。但不加分辨地把锋芒直指构成整个现代文明基础的现代科学技术体系，企图通过现代科技的批判开辟解决生态问题之路，表明了他们在两个方面的缺陷：一是缺乏对科技本性的辩证的理解；二是不能以历史的眼光把握社会发展的动力，结果是生态悲观主义的泛起。事实上应该受鞭笞的不是包括生态科技在内的近现代科技的整体，而主要是反生态科技。反生态科技历史上对经济发展曾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但经济上的正效应是以生态负效应为代价的，更有甚者，当代反生态科技大量运用已使生态问题呈现积重难返之势，更使经济的可持续发展难以再继，因此，对反生态技术的彻底否定、批判是历史的必然性。
从概念的逻辑上看，依从反生态科技、非生态科技、生态科技的顺序，表现出科学技术内部恶的力量由强转弱、善的成份由少到多最后处于矛盾主导方面的过程。从历史的角度观察，工业社会的科技形态以反生态技术居多，辅以一定数量的非生态科技，这使生态和环境遭到了严重的摧残。在社会、经济和生态高度统一、相互影响的今天，任何仍然以反生态科技为主导理性工具的企图和努力，都将使人类进一步退两步，最终面临全面性的灾难。生态科技是近现代科技理性困境的时代产物，是促进人与自然协调进化，建立新型天人关系的必由之路。
三 实现全球科技生态化
显面易见，科技形态考察的合乎逻辑结论是：全球范围的科技生态化对解决生态问题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所谓的科技生态化，指社会科技发展趋向于生态科技形态，生态科技居于科技体系的核心，以实现科技成为环境优化力量的过程。科技生态化必将向人类展现一幅可持续发展的美好图景。那么，如何才能使科技生态化成为现实呢？
第一，确立正确的科学技术发展战略。重点发展生态科技，合理、适当地发展非生态科技，圈定反生态科技的“禁区”。
科学技术的善主要体现在生态科技中，可持续发展所维系的理性工具只能是生态科技，因此，发展科技以生态科技为核心是逻辑使然。再一次强调，发展生态科技必须保证经济效益与生态效益的统一。为了子孙后代，在特定情况下，也可遵循生态优先，兼顾经济的原则；只有在生态科技和非生态科技整体推动经济持续发展的前提下，才能仅仅考虑某项生态科技的生态效益而忽略其经济效益。通观全局，有两个领域的研究开发令人瞩目。一是能源科技方面，新能源的研究和开发。大气污染、气候反常、部分水体和土壤质量严重退化，海平面上升等等，与传统能源（主要指煤和石油）的大量被消费而产生巨量的废弃物（气）是分不开的。即使合理利用传统能源的技术有所提高，也不能使产生的废弃物（气）降低到不损害生态系统的程度，此外，煤、石油、天然气等传统能源属于不可再生资源，正面临枯缺的危险。所以，新能源的研究开发应当成为生态科学的重要活动领域。要着重研究如何使风能、太阳能、潮汐能等清洁能源能够持续不断地向人类供能，要解决利用地热能的一系列关键性技术，尤其要在可控热核聚变研究方面强化科研力量，以使人类梦寝以求的清洁的、无限的能量供应成为现实。二是生物遗传工程。地球上庞大数量的人口要消耗大量的物质，物质来源于自然界，由于一定时空里自然界的生产能力的有限性，不能充分满足人类需要，部分人就通过滥采滥伐滥开发掠夺自然界，造成土地退化沙化、森林锐减、气候恶化等严峻局面。通过生物遗传工程的研究，实现生物优质基因重组，可以极大地提高农产品的产量，开辟人类生存物质来源的新领域，这将大大减轻大自然的负担。
对于非生态科技，则合理、适当地发展。大量的非生态科技是经济发展的强大动力，甚至可以说，非生态技术仍然是现存科技体系的核心，是当代经济社会发展的生力军，任何借口非生态科技一定的危害性而在科技发展中忽视非生态科技、片面排斥非生态技术的做法都是超越历史、脱离现实的。但是，非生态科技对自然界毕竟有一定的损害，这些危害日积月累，就有可能突破大自然的自净化能力，所以应当适当地、合理地而不是无节制地发展运用非生态科技，以免悲剧的发生。
在反生态科技方面，可以研究反生态科技，目的在于揭示反生态科技恶的产生、运行机制和对自然和人的侵犯带来的严重后果，以警示世人。但是，要严格限制反生态科技的运用。反生态科技如笼中之虎，予以运用则如放虎归山。故而，对于核武器技术、军事生化技术、部分农用杀虫刹技术等要禁用，并通过努力“封杀”直至消毁这些技术活动的物化成果。我们需要注意的是，非生态技术与反生态技术的区别具有相对性，在一定条件下可以相互转化。例如，在现代化大规模生产条件下，造纸技术与其它技术因素组成密不可分的技术体系，其中的环保技术可大大降低有害物质的产生，这里的造纸技术可归属于非生态技术；而在小规模的传统生产条件下，造纸技术几乎单枪匹马地在作业过程中起作用，造成十分严重的污染，它表现为反生态技术。我们要严格区分同一技术在不同条件下的表现形态，既不能把反生态技术等同于非生态技术，以免加剧自然界的不平衡状态，也不能把非生态技术当作反生态科技而多方面加以限制，以免影响经济的振兴与发展。
第二、加强国际间特别是南北的科技合作与交流，最终实现生态科技的共享。
生态危机是全球经济科技活动的消极反应，解决这一问题也必须依靠国际科技界的集体力量，单纯依靠某一国家或地区的科技力量不能彻底地解决问题。而且，生态科技限于一国或地区范围内发挥作用，仅能改善局部的生态环境，不能改变全球性的生态状况，作为地球村的一员，谁也没有能力逃脱自然界的惩罚。关于国际间的科技联系，当务之急是加强南北国家的科技交流与合作。众所周知，发达的北方国家掌握绝大多数的科技资源，对生态科技的研究和运用颇有成效，而广大南方国家和地区作为后发展者，只掌握着少数科技资源，其中绝大多数又是反生态科技和非生态科技。在发展要求的巨大压力下，大量的反生态科技被使用，致使与北方环境恶化趋势缓和同步的是南方地区的生存环境的日趋恶劣，全球性生态危机的前景更加险恶。在“只有一个地球”的前途下，发达的北方国家有责任和义务加强对南方国家和地区的科技援助和合作。首先，北方国家不能从国家私利出发把反生态科技或具有较大危害性的非生态科技及其物化形态转移到南方；其次，在先进生态科技转让中，北方国家应本着整体互惠原则，以无偿或低价方式转让，最终实现全球的科技共享。北方国家应当明白，不实现全球科技生态化，南方国家和地区的环境问题得不到解决，所谓的“拯救地球”只能是一句空话。
第三、转变传统的科技观念，树立生态科技的新概念。
关于生态危机，人们多从社会制度、政策、人类利已心等层面去找原因，有的更站在哲学高度上把生态危机归罪于人类中心主义。然而在传统的科技至善论观念的影响下，极少有人从科技自身寻找生态问题的理性根源，并把生态问题上的科技（主要指反生态科技）有罪论当作奇谈怪论。现在是转变这种传统观念的时候了。不改变旧的科技观；科技不分良莠地大量应用，将使生态问题得不到彻底解决。地球公民必须树立全新的生态科技的概念，强化生态科技意识，为重点发展生态科技、实现全球科技生态化奠定雄厚的思想基础。
面对人类文明所造成的环境灾难，西方一知名人士悲观地下结论：“科学技术所造成的问题，不能依靠科学技术本身来解决。”〔1 〕对科技的反思是极为必要的，但是，这样的定论是片面的。事实是，生态科学技术的发展将开辟一条解决生态危机的光明大道，人类最终要以现代生态科技才能处理环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