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戴高乐到萨科齐--关于法国重返北约的思考_尼古拉·萨科齐论文

从戴高乐到萨科齐--关于法国重返北约的思考_尼古拉·萨科齐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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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约本是西方对抗苏联而成立的军事组织。冷战的结束使一夜之间失去了敌人的北约没有了存在的理由。从那时起,北约就开始调整政治和军事目标,以便为自己的存在找到借口。在这一过程中,作为西方大国之一法国的行动备受关注。

1999年的华盛顿峰会重新确定了北约的战略,以推动世界稳定与和平为借口,北约无限制地扩大了在全世界开展行动的范畴。实际上,这种战略转变的首要目标是控制自然资源产区和地缘战略要地。在2002年的布拉格峰会上,北约又将国际反恐战争列为其主要目标之一,采纳了布什提出的先发制人的战争理论,北约走到了违反国际法的地步。这使得一些西方国家人士也深感不安,认为最好的安全政策应该是避免战争的政策;要想建设一个和平与公正的世界,北约的解散是必不可少的条件。①然而,在美国的主导下,北约当然不会自动解散,因为北约的主要职能已经转变为捍卫世界上最富有国家的特权和利益。毫无疑问,这是这一多边军事机构存在的最重要理由。富国的生活体制要求石油和天然气等至关重要的原材料源源不断地运进来,并按照西方国家的利益对这些资源进行定价,以维持其难以持续的消费水平。北约就是通过对资源产地的军事控制来保障这种供应的工具,因此,北约今后的发展趋势十分自然地成为预测世界格局变化的一个重要指标。

2009年4月3-4日,北约在法国斯特拉斯堡举行成立60周年庆祝峰会。作为东道主的法国已提前送上贺礼:当地时间3月11日,法国总统萨科齐宣布,法国将重返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这不仅使人回想起1966年,时任法国总统的戴高乐致信当时的美国总统约翰逊,宣布法国退出北约军事指挥系统的往事。戴高乐在信中给出的理由是:他的国家需要在其境内完全行使自己的主权。之后,法国关闭了北约在巴黎的总部,并让美国撤出了其在法国的军事基地。就这样,戴高乐将“独立法国”的理念牢牢印在了法国人心中。而萨科齐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给所有的法国问题专家留下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更令人关注的是,法国重返北约的决定,得到了法国民意的支持。最新民调显示,半数以上法国人支持重返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法国舆论研究所2009年3月公布的民调中,58%受访者表态支持。而法国国民议会也以329票支持、238票反对的结果通过了法国重返北约的决定。②换言之,这并非萨科齐个人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法兰西民族在某种意义上达成共识的产物。法国本是北约创始国之一,1966年,戴高乐宣布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但保留了政治成员身份。冷战结束以来,法国逐步重新参与到北约军事体系,但仍置身于最核心的军事一体化机构以外。因此,法国重返北约绝非国际政坛上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件,其中有很多耐人寻味的东西。如果放弃了对一些细枝末叶的关注,很可能会导致我们对国际政治格局走向的误判。

应该说,法国是一个十分独特的西方国家。不仅在欧洲历史上,而且在全球化的时代,法国在国际事务中都发挥着某种不可替代的作用,甚至这些作用还往往是以失败者的身份发挥的,却依然不能否认其对于世界局势发展的重要性。因此,对目前法国重返北约的决定,就值得从历史的角度进行详细的解读了。

法国的地理位置和国土大小决定了它必然是欧洲的重要国家之一,现代意义上的法国崛起是与英国进行了著名的百年战争和宗教战争以后开始的。在此之后,法国逐步成为欧洲大陆上一个生气勃勃的国家。法国的政治结构和法兰西民族精神,经受了无数次严酷的考验。不幸的是,法国人在以后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命运多舛,不仅吞下了普法战争的苦果,还经历了一战与二战的巨大灾难。无论最终的结局如何,法国在战争中都不仅遭受了巨大的财产损失,而且遭受了更为严酷的人口损失。而悲剧性的人口损失严重地削弱了法国在经济、政治、外交和军事方面的潜力。③

不过,法国始终没有放弃与命运的抗争,而在这种历史性抗争中产生的戴高乐主义,或许已经成为法兰西民族的一种精神象征。这是因为,甚至在二战期间戴高乐建立流亡政府之时,法国就在尽一切努力重新成为世界的主要大国。戴高乐在其二战后第一任期内就坚持如下三点:法国在世界政治中拥有发挥重大、独立作用的权力;国家干预(dirigisme),即法国国家发挥重要作用的某种凯恩斯经济政策;在国内反对共产主义。④除开第三点世人尚有争议外,谁也不能否认戴高乐胸怀振兴法国的雄心。

当戴高乐再次上台成立第五共和国后,已更加充分地认识到了现代化发展与国家整体实力的关系,于是他首先着手经济方面的改革,而其推行的“国有化运动”也取得了实质性的成效。它不仅将大多数的能源工业(如煤炭、电力和天然气)转由政府控制,还将主要的银行和保险公司也囊括在内。加上战前就有的铁路、航空、烟草的统一控制以及“法国银行”,它们共同创造了一个重要的公共部门。这场运动为产业结构的通盘改造奠定了基础。从1947年法国开始第一个计划起,法国政府前后共制定了10个计划。虽然各个计划的内容随着时间的不同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但从总体来看,这些计划对法国克服危机,重振经济,恢复法国在经济上的国际地位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1949-1969年的20年间,法国在建立和改造计划体系时期,经济的年平均增长率达到了4.7%。1959年可以看成是法国经济中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在1956-1959年这段时期,法国在国际收支方面每年都有赤字,但在1959-1965年内,法国却变成了在国际收支方面每年都有盈余的国家。“随着战争刚结束的那些年中出现的瓶颈的消除,随着政治不稳定情况和国际收支赤字的消除,出现了一个极为出色的、年度增长率连续10年达到5.7%的阶段,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其他类似国家(即使是西德)比得上的记录。”⑤到20世纪70年代初,法国终于完成了产业结构的改造,曾经居统治地位的小公司、小企业纷纷合并或为大企业收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工业集团;大银行的储蓄额也占了绝对主导地位。

但这只是戴高乐施政目标的第一步,他的基本决策是要让法国在结束经济方面的窘况后,始终处于国际政治舞台的中心,不能被美苏两个超级大国边缘化。为此,戴高乐进行了一系列体制方面的改革,最主要的就是稳定法国的政权,建立良好的发展秩序。法国固然是世界上第一个具备成文宪法形式的国家,但大革命以后的制宪,是依赖人为演绎出的原理制定出来的。思想的流动多变,使法国从1789年到1814年波旁王朝返国为止,竟先后制订了五部宪法。其后又不断修宪。根据一般看法,直至戴高乐执政的第五共和国时期的1958年,通过新的共和国宪法,即全国人民直选总统,并由总统将行政权授予政府,方才使法国的宪制稳定下来,这已经是1791年大革命以来的第十三部宪法了。不过戴高乐毕竟完成了这一历史使命,使法国可以在国际舞台上集中精力实现自己的目标。

在国际事务方面,戴高乐奉行了一系列使法国能够独立于世界的政策,其中,就包括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和退出北约。中法建交是上个世纪60年代的一件大事,法国顶住美国压力,成为西方大国中第一个与中国正式建交的国家,其意义自然非同凡响。然而,这只是风行一时的“戴高乐主义”在外交方面的一次精彩表演而已,真正值得关注的是戴高乐的基本思想,即以改变法国对美从属地位为目标,以对抗美国霸权为主线,来捍卫法国的国家利益和争取法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大国地位。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成立于1949年,法国是12个创始国之一。北约作为西方结盟的政治和军事组织其主要作用是遏制当时的苏联和华沙条约集团。通过北约,西方盟国借重美国军事实力确保自身安全,而美国在对抗苏联的同时也达到了控制欧洲的目的,显然,美国在北约中具有霸主地位。《北大西洋公约》签订12年之后,没有几个成员国对他们共同创建的共同防务体系的现状感到满意,主要原因在于以下四点:(1)北约在常规冲突中持续的衰弱表现;(2)未能对苏联施予欧洲的各种类型的威胁做出能够令人接受的、合适的、联合的反应;(3)集体安全的沉重费用分摊不均;(4)在条约覆盖区域之内只着眼于军事力量的配置并不能有效防止苏联的渗透。⑥但是,如果说各国对于北约“天生”的不足还有共识,那么对于如何纠正与治愈这些不足,却没有达成共识。在这个问题上,法国提出、并做出的解决办法,与北约的大部分成员恰恰相反。

自第五共和国成立以来,法国主政者就一直抱怨第四共和国没能占据与强国地位相匹配的领导权和维持与英美的平等关系。在欧洲防务问题上,戴高乐明显表露出对法国在北约内地位的不满。这种情绪,简而言之,就是权利与责任间的不均等。与相对位于后方的英美不同,位于欧洲中心的法国在西欧防务中处于独特的、全身投入的地位。⑦更让法国人感到屈辱的是,美国人长期以胜利者的姿态在法国横行霸道、目中无人,法国俨然成为美军的占领国。今天年青一代的法国人可能觉得以下景象是不可想象的,但事实确实如此:1944-1967年间,美国军队是法国风貌的一部分,他们受到羡慕或嫉妒,特别是在29个有美军基地的城市,美国兵乘坐高级军车巡逻,生活奢侈,与当地女人伴着摇滚乐跳舞。在沙托鲁(Chateauroux),1951-1967年结婚的夫妇中,有10%是这样的构成:男方是美国军人、女方是法国姑娘。⑧

戴高乐出任总统后,力图改变这种状况。他认为法国在北约中充当了“驯服角色”,并建议在北约内建立美、英、法三国执政的领导体制,以争取法国得到与美英平起平坐的地位。但是,这个建议遭到美国的阻挠,经过长达三年的讨论最终不了了之。于是,戴高乐从1959年开始采取报复措施:法国把地中海舰队从北约撤出,拒绝美国在法国领土上储存核弹头,迫使部署在法国的美国轰炸机群撤往英国和西德,拒绝北约空防一体化,从阿尔及利亚撤回的法国部队不再交由欧洲盟军司令部指挥,法国大西洋舰队撤出北约,从盟国海军参谋部撤出法国军官……。这些措施使法国逐步有限地脱离了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1966年2月21日,戴高乐最终迈出了令世人震惊的一步,宣布法国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⑨在1966年3月7日写给约翰逊总统的信中,戴高乐说他不仅要重建防务主权,还要通过驱逐美国军队和飞机以恢复法国的领土和领空。2万名依靠美军基地养家糊口的法国工人的抗议游行,也没能动摇这位法国独立核威慑力量的缔造者胸中坚定的决心。⑩这一决定意味着,法国虽然继续留在北大西洋联盟之内,但是离开了北约军事一体化的三个核心机构:军事委员会、防务计划委员会和核计划委员会,成为北约内一个“不完整的成员”。在当时东西方对峙的状况下,戴高乐的这个决定使得法国得以在美苏两大对立阵营之间采取独立外交立场,在国际事务中发挥独特作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法国的国家利益,因而在国内外获得了很高声誉。于是,“退出北约”成为戴高乐主义的典型标志而为人津津乐道。在欧洲联盟主倡“欧洲主义”和美英所谓“大西洋主义”包围下,“戴高乐主义”使法国保持“特立独行”,并在当年东西两大阵营的对抗中左右逢源。当然,代价之一是法国游离于大西洋两岸安全事务决策圈外。奉行戴高乐主义的法国,主要采取了以下的主要措施来维护自身的利益:(1)撤出北约军事一体化组织,改变法国在联盟中对美国的从属地位,维护民族独立;(2)建立法国独立的核威慑力量,打破美国的核垄断;(3)同苏联及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建立缓和、谅解、合作的关系,在东西方关系中发挥作用,积极推动中法建交;(4)建立一个摆脱美苏控制,以法国为中心、法德联合为支柱的由欧洲主权国家联合起来的大欧洲联合;(5)实行非殖民化,在第三世界推行积极存在的政策,以求保持和增进法国在第三世界的利益和影响。戴高乐主义的实施对于维护法国的主权和独立,提高法国国际地位,推动欧洲联合和世界多极化发展显然有着积极的作用。

换言之,法国在世界历史上这次重要的“发难”,破坏了美苏两家可能联手控制世界局势的前景。如果没有法国的这种搅局,当今世界的政治面貌肯定有很大的不同。可以说,尽管法国从综合实力上看不占有优势,但法国的行动却产生了远远超过法国本身实力的影响。之所以如此,在于法国的努力合乎某种世界的潮流:现代世界应该是多极和多元的。法国在一个多极化的世界中能够获取最大的利益,而其他相对弱小的国家显然也能分享到额外的好处。因此,奉行戴高乐主义的法国得到了世界各国的尊重。

事实上,戴高乐主义的产生,尽管有某些偶然的因素,但其整个思想体系,却自有其深厚的历史渊源。戴高乐主义的本质是一种法国式的政治现实主义,这是最高级的马基雅维利主义。在他看来,在政治上没有伤感主义的地位,只有清醒的厚颜无耻——他公开教导他的部下要这样做。戴高乐喜欢重复的一句话是:“国家——这是一个冷血的庞然怪物。”在一次政府会议上,当顾夫·德姆维尔谈到“对法国友好的国家”时,戴高乐立即打断他的话,说道:“外交部长先生,国家按其应有的名字来看,是没有朋友的!”初看,这话至少是奇谈怪论。但是,对照这句话的思想,再把戴高乐战争时期的一些意见加以比较之后,就可以理解了。他曾说:“我们的盟国也是我们的敌人。”“战争——反对我们的敌人。和平——反对我们的朋友。”“盟国——这是外国人。明天他们可能成为朋友。”戴高乐就是如此始终贯彻他认为最重要的民族独立原则。(11)

换言之,戴高乐的行动绝非其个人的意气用事,而是法兰西民族历史智慧和经验的产物。或者说,只有在法国,才会产生这种世界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戴高乐主义。从历史上看,法兰西民族一直是一个雄心勃勃的民族,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它都力图摆脱困境,在国际政治中发挥作用。翻开法兰西的编年史,法国几乎总是一刻不停地在与不同类型的敌人进行斗争,而这些斗争往往都使法国付出重大的代价。但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法国人依旧具有屡败屡战的勇气和自信,这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一种历史的信念和其独特的法兰西民族主义。在构成法兰西民族特性的认同要素中,按先后次序分别为宗教、国王、国家,三者之间有一种随着时代发展的递进关系:法兰西人是忠实的基督教徒;然后这种忠诚转移到法兰西的国王身上,因为他就是上帝的长子;再后来则转移到法兰西的“民族国家”,因为它已经成为法兰西新的象征。(12)总之,法兰西民族自认为肩负神圣的使命,法兰西民族是独一无二的,他注定不甘寂寞,一定在国际舞台上充当主角,即便实力不足,也要奋力抗争。而这种精神从中世纪的英法百年战争中,就开始展现出它的特质。在这场较量中,法兰西诞生了圣女贞德这样的民族英雄,唤起了最朴实的法兰西民族情感。但也是在这场战争中,英法两国结下了世代的仇恨,使法兰西民族的发展,始终处在与对手的激烈对峙状态中。英国对法国的战略是,与法国在欧洲大陆上的对手结盟,迫使法国为此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最终使其国家精疲力竭,民不聊生,从而导致法国社会动乱,政府虚弱。而在海上,英国竭力阻止法国的两支舰队(地中海舰队与大西洋舰队)汇合,几个世纪以来,英国一直占据着直布罗陀,并在那里保持着兵力和舰队以分割法国海军。在大部分时间里,英国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尽管如此,法国人并未甘居下风。撇开路易十四的辉煌不谈,在18世纪,法国的经济继续发展,它依然是英国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在1716-1788年间,法国海外贸易的扩展比英国更快,而1700-1790年间法国工业产品增长率至少也是与英国持平,即便在英国传统的棉织业领域法国也能够与其兰开夏的竞争对手不分伯仲(13)。以致一些学者认为,英国的工业革命就是对法国和印度工匠的效率做出的反应。(14)当然,法国有其自身的问题,政治、经济和社会之间的矛盾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最终爆发了法国大革命。一个令人关注的现象是,作为第一个工业化国家的英国,作为一个土地贵族和资产阶级主政的国家,它并没有“本能地”援助法国资产阶级渡过难关、巩固政权、扫清资产阶级在法国发展的障碍,反而利用其国内动荡时机,与当时欧洲的各封建君主国前后组成七次反法同盟,最终打败了法国。这种现象再次显示了隐藏在各种漂亮词汇下的英国国家战略目的。英国公开宣称其目标主要有两个:一是要拯救欧洲的文明,即“破除法国的革命事业,重建贵族的统治”;另一个就是英国主张的一场政治战,其目的就是要“重建国际法和恢复欧洲的均势”(15)。但其本质就是要打败这个潜在的强劲市场竞争对手,让英国的工商业在世界上再也不会受到威胁。重温这段历史,或许就能更深刻地理解戴高乐那些冷冰冰的言论了。从18世纪60年代开始,英国进入工业革命阶段,生产力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率先完成工业革命的英国,很快成为世界霸主。为了不断满足工业资产阶级的需要,英国凭借其雄厚的经济军事实力,在世界各地通过自己的海军强占殖民地和半殖民地,抢夺原料产地,拓展商品市场。乔治·坎宁公开宣称,“我们的最高目标是世界和平”,并认为这一信念只能建立在皇家海军的身上,因为英国海军就是世界和平的象征(16)。在这一建立英国为主导的世界秩序的过程中,英国当然不会让法国这样一个潜在的竞争者轻易进入自己独占的领地。而法国由于缺乏“充足的经济实力、高度发达的信贷、活跃的商业往来、积累的资金、大量的海军,总之,支持长期繁荣的手段和实力”(17),最终在与英国争夺现代经济头等舱的较量中失败。

法国在与现代史上遇到的第一个强大对手的竞争中失败了,但这并不是一次简单的失败。法国人与英国人的激烈较量对于欧洲和世界的发展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正是由于与英国的长期对抗,法国独立的工商业体系和科研体系开始建立起来。在大革命中公布的《人权和公民权宣言》,宣布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法兰西被宣布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废除国内关卡,统一度量衡,扫清封建割据的残余,使全国成为一个畅通无阻的统一市场。法国革命政府还改革了中央与地方的行政机构与区划,提高了行政效率。国民公会还为发明革新者制定了专利制度,同时创办一家矿业学院和一家工业学校以训练政府工作人员。拿破仑掌权时继续执行了这一国策,他实行中央集权,加强对各省的控制,有计划地建筑良好的公路网;制定国家法典保护私有财产和产权所有人;建立法兰西银行,巩固金融制度。1807年,在政府扶持下组成了奖励创造发明的法国全国工业促进总会。拿破仑还着手建立大陆封锁体系,严禁英国工业品向大陆出口,以便使法国资本家独占大陆市场。当然,由于俄国倒向英国,法国的这一政策最终失败。由于种种原因,法国的独立工业经济发展的势头并不理想,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其发展总是高低起伏、时断时续,没有做到持续、稳定的发展。然而,这并不掩盖其应有的功绩。那就是,通过一次次长时间的、激烈的较量,法国使英国独占世界工业市场的企图落空。由于在欧洲战场上分身乏术,英国在北美与美国的短暂战事之后,至少认识到了一个基本的现状,那就是英国的利益在于与美国贸易而不是与之战争。(18)于是,北美终于拥有了一个可以独立发展自己的机会。同时,拿破仑战争既使欧洲其他国家认识到了现代工业的重要性,也使其有了发展现代工业的空间,在与法国邻近的区域,现代的经济要素得到了一次空前聚集的机会,在莱茵地区表现得特别明显。(19)结果是,世界工业化的进程通过法国的行动开始扩散到了欧洲和北美大陆,使各国的用户有了逐渐增多的选择,并在客观上给德、美等后起的工业化国家创造了一个极为有利的、存在竞争的外部环境。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法国人是现代多极化世界的开创者之一——尽管法国是以较量失败者的身份完成这一使命的。

当然,法国与英国的较量也使得维也纳会议之后的欧洲和世界转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即便是战争的胜利者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来轻易地改变这种现状。19世纪中叶法国工业革命开始后,经济需求促进了法国独立的科技进步及其在实践中的应用。生物学家巴斯德在动物学和植物学之外还首先开辟了新领域——微生物学,发现了狂犬病疫苗并创办了巴斯德学院;化学家圣克莱尔·德维尔和贝特洛的研究对轻工业和有机化学的进步均作出了重大贡献。此外,法国在生理科学和医学上的发展也很显著,与工业革命相适应的还有工程技术上的巨大进步。平炉炼钢法、转炉炼钢法、内燃机的发明与完善、冷冻机的发明等都为工业化作出了重大贡献;其他方面的发明创造也被迅速而广泛地应用到工业、交通等建设中去了。(20)

因此,尽管自19世纪中叶起法国就丧失了科技领先的地位,而为美国、德国所超过,但这种差距决不是“先进国家与不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法国仍处在世界一流水平之列。直到1970年代,据估计,法国完成的研究工作仍占全世界研究工作的5%,而美国占37%,英国占8%,日本占7%,联邦德国占6%。(21)也就是说,法国在世界现代化进程中与其他世界强国持续不断的抗争,不仅对世界经济格局产生了影响,对法国本身能够坚持一条独立发展的道路,也是至关重要的。在这个意义上,戴高乐的主张,本质上是法兰西传统精神的延续;同时,也使得法国获得了超越其实力的国际地位。以致自此之后,法国人都把他们在北约中的特殊地位看作是保持其战略独立性的保证和拒绝美国霸权的一种标志。

几十年来,法国无论是在小学的教科书中还是在堂皇的外交政策讲堂,都在向国民灌输——戴高乐退出北约的决定与建立法国独立核力量构成了法国独立防务政策的基石。法国人逐渐对北约失去信任,把北约看成是美英两国联手操纵的工具。美国人则认为法国计划建立独立的欧洲防御能力,目的是削弱北约,抗衡法国所称的美国“超级强权”。(22)换言之,无论是在法国国内还是国外,无论是在自己的盟友还是对手眼中,戴高乐主义已经成为法兰西民族精神的象征。如果进行一个简单的概括,也可以说,戴高乐主义的核心内容就是两点:第一,法国必须拥有使自己能够独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实力;第二,法兰西民族必须具备使用这种实力的坚定不移的战略意志。

由于这个缘故,戴高乐主义已经成为衡量当今法国政治家的一杆标尺。由戴高乐一手缔造的第五共和国,其后的历届总统都要经过舆论的品头论足以筛出里面有多少“戴高乐主义”成分。蓬皮杜是“现实的”戴高乐主义,德斯坦是“新潮的”戴高乐主义,密特朗是“社会党色彩的”戴高乐主义,希拉克是“新的”、“经济的”戴高乐主义。耐人寻味的是,萨科齐上台执政至今,鲜有评论尝试给他贴上标签,不是不想贴,难在看不准。舆论困惑地说“直到目前为止,法国新政府的外交取向并非一目了然。”总不能说,萨科齐的外交取向是“亲美的”戴高乐主义吧?(23)

之所以产生这样一种以戴高乐主义衡量法国政坛人物的特殊政治局面,是因为只有在法国坚持自己的“特立独行”国策时才能获取自身的最大利益,而特立独行的本质就是敢于向最强大的国家说不。事实上,法国是欧盟中唯一敢与美国直接对着干的国家,但萨科齐却直率地宣布愿和美国改善关系,这多少使人们担心,是不是意味着向美国低头,在军事方面对美国亦步亦趋?不过萨科齐还宣称,法国愿意和美国友好,但是美国也应该接受不同的意见。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在国际上行使一言堂、单边主义,是行不通的。

然而,法国重返北约的决定却使人们对萨科齐的这一表态产生了怀疑。因为,北约是一个以美国为首的军事组织。无论法国有多少小九九,但要想通过重返北约发挥主导作用,显然是一厢情愿的事情。这并不仅在于从实力的角度看,法国根本没有向美国讨价还价的资本,还在于美国人从来就是将北约视为自己军事机构的另一种称谓。实际上,冷战结束后,希拉克曾经试图以平等伙伴的身份重返北约,但遭到了美国的断然拒绝。而萨科齐这次重返北约,显然已经默认了自己小伙伴的身份。所以,有这样的新成员要加入组织听从指挥,对美国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同样,在美国的主流社会中,不仅对北约和联合国这样的国际性组织有着自己的看法,而且对“全球化”的解读也与国际学术界有很大差别,他们的理解是:全球化就是由美国来安排世界经济秩序,划分经济势力范围。这是因为旧的秩序是西方列强通过二战和冷战建立的,这个秩序被以英美为核心的西方主导并且为西方服务,其他国家和民族都是西方主宰和压榨的对象,不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因此,北约也好,联合国也好,都是美国达到自己战略目的的一种可资利用的机构。要美国放弃在其中的主导权,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戴高乐当时为何要坚持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并退出北约的最重要的原因。

有趣的是,萨科齐原本出生于一个戴高乐主义者家庭,但他现在却试图改变法国人的这种固有思维,热衷于改善法美关系。他在首次发表对外政策的重要讲话时就坚称,欧洲防务与北约并不矛盾。他反复强调两者可以互为补充;欧洲有自己的安全利益,像非洲这样北约不愿插手的地方,对欧洲却是利害攸关。他进一步补充说,那些急于躲进北约保护伞下的东欧国家,只要他们怀疑法国图谋削弱北约,就不会加入欧洲共同防务。

萨科齐由此开出了法国重新加入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的三个交换条件:一是美国放弃对欧洲防务的怀疑政策;二是欧洲防务必须取得进展(譬如,英国必须积极参与其中);三是法国在北约占有相当的位置。在2月召开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萨科齐的第一个条件基本得到了满足。美国副总统拜登表示,美国“热烈欢迎”法国全面重返北约。他补充说:“我们也支持进一步加强欧洲防务一体化。”(24)

第二个条件比较棘手。萨科齐无法具体地说明什么样的欧洲防御能力能够满足他的要价。按照一项新的象征性的协议,一营德国军队将进驻法国东部的一个基地。另外,欧盟旗下有近1万军队参与从科索沃到刚果(金)的行动。但这些都是特派行动。由于缺乏庞大的经费,英国的态度也不积极,所以到目前还没有建立起独立的欧洲防务指挥系统。从中期看,北约是唯一能发挥作用的跨国安全架构。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萨科齐的要求显然是不了了之。

然而,在第三点上法国赢得了还算公平的交易。这或许可以帮助萨科齐抵挡国内一些人关于法国重返北约并没有带来多少好处的指责。法国似乎已获得了北约的两个司令部的司令官职位。一个是在美国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盟军司令部,另一个是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的地区司令部。萨科齐也会搬出这样的事实为自己辩护:是法国指挥了北约在科索沃和阿富汗的行动。而且,即便法国完全重归北约的军事架构,它仍将可以保留独立的核能力和防务自主权。萨科齐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说,他确信法国作为“独立的盟友”可以修复与北约的关系,成为美国的一个“自主伙伴”。(25)

回想十年前希拉克带领法国重返北约军事体制的计划失败,原因就是他要求法国军官享有基地设在那不勒斯的南方司令部的控制权。萨科齐采取了更加谨慎的态度。他反驳诽谤者,说北约并不对法国构成威胁。“试图告诉曾生活在《华沙条约》下的欧盟国家,北约并不会危及他们的自由。”尽管如此,他还是在社会党反对派与自己所属的戴高乐派中激起强烈震动。他们指责他出卖了法国一直以来坚守的独立地位。《世界报》称,签署完整成员协议,标志着萨科齐彻底放弃了法国“将欧洲打造为本地区防务的主要和自由参与者”的梦想。(26)

对此状况,法国军人倒是欢欣鼓舞。他们期望将本国在北约指挥部里代表团的成员数由100人增至800人,并且占据华盛顿分配给法国人的两个高级职位,即诺福克的北约盟军转型司令部(Allied Command Transformation ACT)的司令官——该司令部也是未来的战略单元以及负责北约快速反应部队的里斯本司令部的司令官。(27)这表明,法国军方至少不再把戴高乐的顾忌放在心上。而前面提到的法国民调,也显示出与法国军人同样的情绪。换言之,法兰西民族不再具有戴高乐时期的那种高傲的心态了,他们开始变得更加“务实”。

不过在政治层面,仍有批评者谴责萨科齐将公开放弃戴高乐以来所有法国总统竭力保持的国家的独立地位。就连他自己的戴高乐主义者阵营的同伴,也指责他出卖了最宝贵的遗产。在2007年大选中名列第三的中间派政治家、法国民主联盟主席弗朗索瓦·贝鲁说,重返北约就是放弃法国民族认同的一个要素。前总理、萨科齐的政敌、戴高乐派中右翼政治家多米尼克·德维尔潘则说:“将我们关进‘西方家庭’之内将使我们国家衰退,使我们的外交权力大大萎缩。”他说,如果法国成为北约的“完整”成员,类似希拉克集结全世界力量和舆论反对美国领导的入侵伊拉克的成功行动,就将再也不可能发生了。(28)

法国政坛之所以对萨科齐的行动仍有广泛的疑虑与敌意,是因为他颠覆了戴高乐以来的一切行动,而正是这些行动,定义了法国的特殊使命感、定义了其美国之外的独立地位、定义了其冷战时期西方阵营中不甘沉默的角色。美国人当时却将这些行动看作法国在保有主权的同时,拥有美国的保护。根据《时代》杂志的看法,戴高乐“在联盟的心口上重重一击”使法国既从北约的保护受益,又“重重踢了它一脚”。(29)

但形势比人强,冷战的结束令法国这种独立自主的外交受到极大考验。纵横捭阖的前提是两强或多强对峙,而冷战后美国一家独大,“9.11”后更奉行“非我即敌”的简单二元逻辑,已经迫使密特朗、希拉克两届总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以一种微妙的平衡来延续戴高乐传统。他们一方面对美国和北约在伊拉克等地的军事行动冷嘲热讽、百般批评;一方面又参与了历次美国和北约主导的军事行动,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显然难以赢得法国民众广泛的认同,他们希望有一种更加明晰的国家政策来捍卫法国的利益。换言之,冷战结束后法国政治家在如何贯彻戴高乐主义国策的问题上已经变得十分艰难。只是萨科齐的前任在这个敏感的问题上都不敢跨越最后的底线,因此没有激起大的风波。但一直想做拿破仑第二的雄心勃勃的萨科齐却想打破这种僵局,不过如何打破这种僵局他却没有通盘的考虑。实际上,就在2008年的美国次贷危机中,他还踌躇满志地企图趁火打劫,逼迫美国让出全球金融和经济主导权。然而他很快就发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法国根本没有与美国在各个领域进行真正较量的实力。法国如果还想维持自己的大国形象,只能改变与美国和北约的关系。所以,萨科齐在2009年初不得不承认“结束这种状态(指与美国和北约若即若离的状态)的时候已经来到,这符合法国和欧洲的利益,”“我们已经停止自我欺骗,以为把头埋进沙子就能保护一切。”萨科齐认为,如果法国要在未来全球安全事务中发挥影响力,必须摈弃“旁观者”立场,成为北约军事决策的“圈内人”。萨科齐说,加入军事一体化机构后,法国将更强大、更有影响力,因为法国必须成为北约的“共同领导人”之一,而不是处于从属地位。同时,他认为法国全面加入北约有助于欧洲与美国的对话。(30)而法国民众态度的转变也使萨科齐备受鼓舞。换言之,如果戴高乐认为退出北约才能维护法国利益的话,萨科齐则认为在当前的形势下,只有加入北约才能更好地维护法国利益,否则法国只能在国际事务中被逐步地边缘化,这应该是他做出这个惊人决定的一个基本的考虑。

萨科齐也通过国防部长莫兰表现出强烈的回归意愿。在图卢兹集会上,莫兰自我检讨道:“法国是北约最好的学生之一,但是我们往往办事拖拉,犹豫迟疑,好像一直在阻碍北约的改革。”他还对法国有限参与北约军事行动的现状表示遗憾:“在一些由北约主导的军事行动里,我们尽管也参与其中,但是影响力日趋衰弱。”显然,莫兰在重复总统的调门——法国想要改弦更张,在大西洋联盟里“占有自己的整个席位”。(31)

莫兰给法国全面回归北约摆出两点理由。第一,法军可以更直接、更全面地参与北约军事行动,增加与盟军并肩作战的协调性,熟悉盟军的战斗特点,增强法军实力。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让堂堂法军受到不小的侮辱。在海湾战争中,1.2万人的轻型师居然要靠美英军队才能送抵战场;由于缺乏夜视装备,法国空军在夜里变成了“睁眼瞎”;法军的后勤和情报工作也几乎完全依赖美军。科索沃战争结束之后,法国国防部在报告中自揭家丑,称法军在运输、防空火力、空中加油、无线电抗干扰等诸多方面都与盟军存在较大差距。

第二,全面回归北约,可以更好地推进欧洲防务。萨科齐曾明确表示:“把欧洲防务问题和北约对立的做法是毫无意义的。”事实上,自从1994年的《国防白皮书》出台后,法国一直努力朝着“欧洲化”和“北约化”两个方向实现军事转型。军事转型的“欧洲化”在于促进欧盟防务建设,是转型中的“体”;“北约化”主要是向美军看齐,在军队管理中纳入北约的指挥机构,甚至提高部队的英语水平,这是转型中的“用”。说起来,是用积极参与北约的方式推动欧洲防务的一体化进程。(32)

显然,萨科齐并非要在原则上背离戴高乐的路线,只是在如何才能有效地维护法国利益的问题上,他得出了与戴高乐不同的结论:重新回归北约。萨科齐或许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一重要决定,不是策略性的,而是一种战略性的转变,它意味着法国的再次“华丽转身”。这次转身,也同样意义重大,它关系到欧洲今后的发展方向,也关系到整个国际形势的走向。只是,对于法国而言,这次转身却相当于签订了某种“卖身契”。因为,在当今世界,法国已经没有能力坚持其特立独行的传统了。历史上法国的重大政治行动,都是在向世界的强者叫板,所以,它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法兰西民族的智慧和勇气。而这一次,却是法国在向世界的强者俯首称臣。而法国民意对萨科齐的支持,也表明了整个民族对此行为的默认。因此,这一次行为的含义是,法国不仅没有实力,而且也没有勇气再坚持自己独立的主张了。

同时,它也给欧盟的命运画上了一个苦涩的句号:那就是,欧盟基本上不可能成为一个如同美国式的联邦国家,而这正是欧盟成立初期法国和一些欧洲国家最基本的出发点。之所以这样分析,是因为欧盟除开政治和经济的合作之外,要在自由贸易区的基础上发展成为一个联邦式的国家,外交和军事能力的整合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缺少了这一环,其他的任何进展都不可能导致一个具有行动能力的联邦国家的出现,甚至连邦联性质的实体也不可能出现。而军事组织和能力的整合,在欧盟主要国家之间一直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比如建立欧洲快速部队的问题,就多少有一些眉目。然而,法国重返北约,却必将使这一欧洲军事整合的前景化为泡影。因为北约本来就是一个以美国为首的军事组织,法国在这个组织里无论获得何种地位,都不可能将其转化为统一欧洲的军事机构。相反,倒是提供了一个由美国完全主导的控制欧洲各国的军事机构。于是,统一欧洲的前景,至少在军事这一块彻底破灭了。德国前总理施密特曾忧心忡忡地用“无行动能力”来形容欧盟,认为如果欧盟不能在内部机制上取得进步,那么今后对于欧盟而言,最为现实可行、最低的目标也只能是拆除成员国间的关税壁垒,其他所有想要超越这一目标的努力和愿望将只是一个幻想,最终欧盟可能会沦为一个纯粹的自由贸易区。而美国政界那些倾向霸权和帝国路线的势力是十分欢迎欧盟以这种方式衰落的,因为一个强大而富于行动能力的欧盟是横在美国独步天下战略意图前的障碍。(33)萨科齐的行动,无疑使施密特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更重要的是,对中国而言,这是一个值得我们警醒的信号:法国重返北约意味着西方国家再度完成了不仅在观念上,而且在军事组织上的整合。从世界历史的进程看,当国家集团之间的利益冲突在政治层面上无法缓和的时候,往往通过战争来解决。一旦中国跟西方国家发生冲突(目前的金融危机已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关键时刻,西方国家之间由于彼此制度、人种和信仰上的相似性,以及既存军事制度(北大西洋公约)的有效性,可以迅速团结起来一致对付中国。这样的局面当然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这就意味着,法国重返北约对中国而言绝不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它在未来会给国际关系的走向带来什么变化,值得我们密切地关注。

注释:

①《西报:解散北约有十大理由》,http://world.people.com.cn/GB/9093518.html.

②《法国国民议会通过法国重返北约的决定》,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09-03/18/content_11028271.htm.

③刘文立译注:《法国史纲要》,赖元晋审校,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88年,第115-116页。

④伊曼纽尔·沃勒斯坦:《法国:戴高乐主义的终结?》,路爱国译,《国外理论动态》2007年第7期。

⑤莫里斯·博恩斯坦主编:《比较经济体制》,北京: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88年,第112页。

⑥Edgar S.Furniss,Jr.,"De Gaulle's France and NATO:An Interpretation,"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Vol.15,No.3(Summer,1961),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pp.349-365.

⑦Edgar S.Furniss,Jr.,"De Ganlle's France and NATO:An Interpretation,"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Vol.15,No.3(Summer,1961 ),p.365.

⑧Charles Bremner,"Nicolas Sarkozy Ignores Enemy Fire as He Marches France back into NATO," The Times,March 11,2009.

⑨沈孝泉:《法国为何抛弃了戴高乐主义决意全面回归北约?》,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08-06/26/content_8440303.htm.

⑩Charles Bremner,"Nicolas Sarkozy Ignores Enemy Fire as He Marches France back into NATO," The Times,March 11,2009.

(11)刘聪:《戴高乐将军全传》,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5年,第391页。

(12)Liah Greenfeid,Nationalism:Five Roads to Modernity,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3,p.91.

(13)Clive Trebilcock,The Industrialization of the Continental Powers,1780-1914,Longman,Hong Kong,1989,p.112.

(14)C.A.Bayly,The Birth of Modern World 1780-1914,Blackwell publishing,UK,2004,p.174.

(15)乔治·勒费弗尔:《法国革命史》,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年,第254-255页。

(16)George Canning,"The Interest of England 1823 in Plymouth,"in Brian Macarthur(ed) ,Historical Speeches,London,1996,p.269.

(17)费尔南·布罗代尔:《法兰西的特征》一,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年,第270页。

(18)J.Steven Watson,The Reign of George Ⅲ,1760-1815,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8,pp.554-555.

(19)Clive Trebilcoek,The Industrialization of the Continental Powers,1780-1914,p.32.

(20)张芝联:《法国通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第432-433页。

(21)弗朗索瓦·卡龙:《现代法国经济史》,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年,第42页。

(22)"France and NATO:Back to the Fold?" The Economist,Feb 12,2009.

(23)俞天颖:《不做“保安队”,要当“正规军”——法国有意全面回归北约》,《世界知识》2007年第20期。

(24)"France and NATO:Back to the Fold?" The Economist,Feb 12,2009.

(25)"France and NATO:Back to the Fold.'?" The Economist,Feb 12,2009.

(26)Charles Bremner,"President Sarkozy Marches France back to NATO with Military Shake-up," The Times,Jue 18,2008.

(27)Charles Bremner,"Nicolas Sarkozy Ignores Enemy Fire as He Marches France back into NATO," The Times,March 11,2009.

(28)Charles Bremner,"Nicolas Sarkozy Ignores Enemy Fire as He Marches France back into NATO," The Times,March 11,2009.

(29)Charles Bremner,"Nicolas Sarkozy Ignores Enemy Fire as He Marches France back into NATO," The Times,March 11,2009.

(30)冯武勇:《萨科齐想满足领导欲》,http://news.sohu.com/20090312/n262761603.shtml.

(31)俞天颖:《不做“保安队”,要当“正规军”——法国有意全面回归北约》,《世界知识》2007年第20期。

(32)俞天颖:《不做“保安队”,要当“正规军”——法国有意全面回归北约》,《世界知识》2007年第20期。

(33)赵柯:《欧洲的未来:梦想与现实之间——评赫尔穆特·施密特新著〈不在其位〉》,《欧洲研究》200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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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戴高乐到萨科齐--关于法国重返北约的思考_尼古拉·萨科齐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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