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进步观念对现代西方危机理论的超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主义论文,观念论文,危机论文,理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进步动力：人类活动论对非理性个人论的超越。
现代西方思想家、特别是人本主义者在驳斥理性主义者所崇尚的科学理性精神时，认为自 然界与人类历史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在社会历史领域中应大力弘扬人文价值追求，以抵制科 学理性精神的泛化与滥用。但是，这种人文价值取向是以个人为出发点的。这种个人作为社 会历史旋转的轴心，是高居于虚妄的群众之上的主体，是摆脱了对自然、社会与他人依赖的 自由的人，是与“常人”或他人截然对立的人；同时，作为与社会整体相对抗的个人，主要 是一种非理性的存在物，个人的存在方式是不受任何理性的、逻辑的规律与规则限定的非理 性体验，个人在其存在状态中被恐怖、畏惧、荒谬、恶心、孤独、冷漠、死亡等情绪所充斥 。
对人文价值取向的关注，对理性主义者过分夸大理性力量的缺陷所作的批判，对人的个性 的崇尚以及对非理性力量的重视，是现代西方思想家的合理思想，是被马克思主义所吸取的 有价值成份。但马克思主义既不满意于对理性主义所作的极端化批判，又否定了他们以个人 对抗他人与社会、以非理性排斥理性的错误做法。
马克思主义进步观念在倡导人文价值关怀时，把人作为社会历史的主体，这里的“前提是 人，但不是某种处在幻想的与世隔绝的、离群索居状态的人，而是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 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发展过程中的人”①。同时，马克思主义也把个人与社会的 关系看作是人文价值关怀的立足点：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在本质上是一致的，社会是系统整体 ，个人是有机的要素，个人的交互作用形成了社会，社会则是个人力量的总体性扩展与放大 ；调动个人积极性是实现社会进步的内在条件，只有社会整体获得发展，才能为个人的发展 创造条件、开辟道路与提供可能。在人类历史中，虽然存在着牺牲个人的社会发展与否定社 会的个人发展两种极端，但这种矛盾对抗形式是一定历史阶段的必然环节，最终必将为每个 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同时也是其他一切人自由全面发展的条件的和谐社会所取代。因此，既不 能用社会本位论来否定个人，应当避免重新把社会作为抽象物同作为社会存在物的个人对立 起来；也不能用个人原子主义来对抗社会，因为“正象社会本身创造着作为人的人一样，人 也创造着社会”。
马克思主义进步观念也以人类活动来消解人的非理性对理性的拒斥，来说明社会历史的发 展。从人性上说，人不仅呈现出理性力量，而且也表现出非理性力量；同理性力量一样，非 理性因素在社会发展中也发挥着一定的功能，“在不同的占有形式上，在社会生存条件上， 耸立着由各种不同的、表现独特的情感、幻想、思想方式和人生观构成的整个上层建筑”② 。但是，作为人的存在方式和本质力量的真正基础的，既不是理性，也不是非理性，而是人 类活动。人类活动既是人本身得以形成、进化与发展的历史杠杆，还是人的理性力量与非理 性机能得以确立、表现与发挥功能的能动源泉，它不仅使个人以一定方式结成社会，使个人 既依赖于社会又作用于社会，而且历史地确证着人的主体性、能动性、自主性与超越性。更 加重要的是，人类活动是整个现存感性世界形成和发展的深刻基础，是社会进步的根本动力 。正如马克思所说：“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 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它哪怕只中断一年，费尔巴哈就会看到，不仅在自然界将发生巨大的 变化，而且整个人类世界以及他自己的直观能力，甚至他本身的存在也会很快就没有了”③ 。
二、进步过程：辩证的历史决定论对历史非决定论的超越。
现代西方思想家不满意于理性主义者以必然性抹煞人的自由的机械决定论，并以历史非决 定论与之抗衡，以此来抑制进步观念的流传。在他们看来，由于“上帝之死”使人失去了精 神上的依赖与束缚，人的“存在先于本质”，社会的不确定性导致了决定论的虚妄，因而人 注定了是自由的，历史本质上是非决定的。对于非理性的个人来说，一切外在力量的约束与 限定都是多余的与无意义的，关键问题是个人进行选择与创造的绝对自由。所谓选择就是人 在各种可能性与偶然性面前作出抉择，创造则是由人的非理性存在不断造就和生成人的本质 ；为此，人的唯一希望就系于行动，人的命运依赖于他的冒险，人在通向死亡的道路上必须 活一天就干一天。
马克思主义在思想上肯定了现代西方人本主义者对机械决定论所作的批判，赞同对个人的 选择性、创造性、自由的强调以及对偶然性、可能性及人的行动的重视，但同时也驳斥了他 们在必然与自由关系问题上的非决定论立场，揭露了其自由观的绝对化、行动观的非科学性 。
马克思主义以辩证思维方式科学地解决了必然与自由的关系，把社会进步规定为必然与自 由的矛盾运动。在这里，必然性是自然必然性、历史必然性与精神存在的规律的统一体，是 社会进步的根据与前提；认识必然性、利用客观规律，并在活动方案的指导下从事改造客观 世界与主观世界的现实活动，是社会进步的实现条件；人在改造自然、改造社会与改造思维 的活动中所争得的全面自由，则是社会进步的根本标志。所谓社会进步，就是人由被动地受 制约于必然性、客观规律的他律状态走向自觉地、主动地把握、驾驭与利用必然性与客观规 律的自律自主状态，使客观必然性由盲目的、异已的、自在的力量转变为对人来说的为我的 、自为的力量。这种社会进步观念是一种历史决定论，即认定社会进步是一个由客观规律与 必然性所支配与决定的客观过程，其中必然性制约着人类活动并限制着人的自由。但它又是 一种辩证的历史决定论，即强调社会进步同时也是一个由主体自觉活动与能动创造的过程， 必然性本身就是存在于人类活动之中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的意识与人的世界之间的本 质的内在联系，它在人类活动中既可被认识与利用又可服务于人的目的，由此就使其在扬弃 自身的形式中转化为人的自由。
这种辩证的历史决定论也认定，社会进步就是人类不断由必然走向自由、最终实现自由王 国的过程。在马克思主义看来，人类为了实现自我完成，必须连续不断地从事改造世界的活 动，必须在超越客观必然性的过程中争得具体的历史的自由，在不断解决必然与自由的矛盾 的基础上推动社会进步的实现。正如恩格斯所说：“最初的、从动物界分离出来的人，在一 切本质方面是和动物一样不自由的；但是文化上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④。 实际上，人类活动及其产物的每一次创新，都是人向自由的一次迈进；人类向自由迈进一步 ，就意味着社会进步在历史中达到一个新阶段。在人改造自然的活动中，从游牧采集活动到 农业生产再到工业生产，从单纯依靠自身体力到使用畜力风力水力再到利用电能原子能，都 使人在自然力面前的自由呈现出不断扩大与深化的趋势。在人改造社会的活动中，从氏族或 部落的原始交往活动到民族内部的交往活动再到全球性的交往活动，从原始部落制度到社会 等级制度再到资本主义制度直至共产主义制度，都使人在社会关系体系中的自由不断扩大， 即由原始自由到不平等前提下的社会自由，再演进为形式平等与事实不平等相矛盾的社会自 由，直到在完全平等基础上的广泛的社会自由。在人改造自身的主观世界活动中，从脑力劳 动从属于物质生产到脑力劳动获得相对独立发展再到脑力劳动在生产过程中占据突出地位， 从朴素性的精神产品到实证性的精神产品再到科学理论性的精神产品，都使人类的自由意识 呈现出历史性扩大的趋势，并获得日益健全的精神自由。人在自然、社会与思维三个领域中 所获得的自由及其历史性扩展，恰是社会进步的演进过程；人的自由发展的理想阶段将是劳 动时间与自由时间的对立的扬弃，将是人的能力的发展成为真正目的的共产主义社会，将是 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而这恰是社会进步的最高目标。
与此相联系，马克思主义进步观念也科学地分析了人的活动、选择和创造的含义与作用。 人是活动着的人，但活动的内容绝不是赌博、投机、冒险等极端化行为，而是由劳动实践活 动、社会交往活动与精神文化活动构成的系统，并以处理人与人的世界的现实关系与思想关 系为内容。由人类活动所推动的社会历史表现出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必然性，但它往 往是通过偶然性来为自己开辟发展道路的，使人类历史的发展表现为多种可能性，对此人必 须作出现实的选择；但是，选择的范围是由必然性与规律性所限定了的，选择的机制在于以 合 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相协调的形式来确定活动的对象与目标，选择的实现依赖于当时的社会历 史条件与现实手段，因而人的选择不可能是绝对自由的。人的活动的确是一种创造活动，人 在活动中不断创造出新的生产力、技术、制度、精神产品与新人，也创造出过去、现在与未 来结为一体的社会历史；但是，人的创造也不是绝对自由的任意妄为行为，因为创造的前提 是历史的产物，创造的方式依赖于人类以往进行活动的方式，创造的过程就是不断超越历史 创造物的过程。
三、危机成因：制度批判论对科技异化论的超越。 现代西方思想家从非理性的个人出发，描绘出一幅充满危机的社会图景。在他们看来，社 会已发生全面的危机，具体表现为生态危机、经济危机、政治危机与文化危机，其中最为严 重的是生态危机与文化危机。社会的全面危机表征着人的危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 他人、人与自我都发生了普遍的对立与分裂。造成危机的主要原因是，科学技术在不加限制 的发展中已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总体中，既变成了政治统治方式，又登上了意识形态的王座， 由此控制了整个社会与人，导致了全面的危机与异化；科学技术在地位上的这种蜕变，又反 映出理性的工具化趋势或理性文化的极度膨胀。
马克思主义赞同他们对社会危机的全面剖析，这种剖析在一定程度上也批判了资本主义社 会的矛盾与苦难；也肯定了他们对理性文化全面扩张所表示的不满，以及对科学技术负效应 所作的理论揭示。但是，因狭隘的阶级立场与片面的思维方式的局限，导致他们对理性文化 与科学技术持全盘否定态度，以对理性与科技的揭露取代了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揭露，因而并 未找到造成全面危机的真正原因。
马克思主义明确提出了社会进步的辩证图景。迄今为止的社会历史运动虽然在总体上呈现 出进步的趋势，但一直采取着矛盾对抗的形式，不仅在技术进步、制度创新、精神产品的进 化及人的发展中普遍地存在着不可避免的矛盾现象，而且人同创造物、人同活动、人同他人 、人同类本质之间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都是一种异己的关系，这些异己力量就表现为阻碍 着社会进步与人的解放的历史进程的自然力量、社会力量与传统观念的盲目统治。由于矛盾 与异己力量的存在，导致社会进步不得不呈现出一幅进步与退步相交织、希望与危机相并立 、创造与破坏相共存的二重性图景；正是对矛盾的克服、对异己力量的消除以及对代价的扬 弃，使社会进步在矛盾运动的形式中不断走向新生。在人类历史中，既不存在无危机的进步 ，也不存在无进步的危机，进步与危机是内在地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的。
针对科学技术异化论，马克思主张正确地看待科学技术的社会作用。科学技术作为人类理 性力量的有效发挥与集中体现，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决定性的革命力量，它不仅增强了人改造 自然的能力，而且为新社会创造着必要的物质基础。科学技术通过推动产业革命而导致社会 变革，“随着一旦已经发生的、表现为工艺革命的生产力革命，还实现着生产关系的革命” 。即使在阶级对抗社会中，科学技术也能缩短工作时间，减轻劳动强度，增加社会财富，确 立人对自然力的统治。但是，科学技术本身也是一把双刃剑，包含着既可为善亦可为恶的二 重性，关键在于以什么样的方式把它运用于何种目的。在价值上具有中立性的科学技术，其 潜在的负效应只有在一定的社会制度下才会被放大。特别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科学分离 出来成为与劳动相对立的、服务于资本的独立力量”⑤，它必然使劳动强度增大，使人的生 存 条件恶化，使人更受异己力量的奴役。可见，科学技术当然不是什么万能的力量，但也不是 造成社会危机与苦难的罪魁祸首。既然如此，就不能以科学技术的消极效应否定其积极效应 ，不能以对科学技术的批判来代替对社会制度及价值目标本身的批判，而应具体地揭露社会 制度的不合理性与价值目标的误导性。
在此基础上，马克思主义认定造成社会危机的最直接原因并不是理性文化与科学技术，而 是与阶级统治直接相关的社会制度，是盲目的社会关系与异己的社会力量，即历史必然性的 盲目统治。历史必然性的盲目统治导致了对自然界的盲目盘剥与疯狂掠夺，导致了以获取最 自私的、最不负责任的眼前利益与局部利益为宗旨的盲目活动，“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生产方 式，都仅仅以取得劳动的最近的、最直接的效益为目的。那些只是在晚些时候才显现出来的 、通过逐渐的重复和积累才产生效应的较远的结果，则完全被忽视了”⑥。历史必然性的盲 目统治也造成了人与人相互关系的对抗性，造成人类能力发展的不可同时兼得性，“生产的 每 一个进步，同时也就是被压迫阶级即大多数人的生活状况的一个退步。对一些人是好事的， 对另一些人必然是坏事，一个阶级的任何新的解放，必然是对另一个阶级的新的压迫”⑦。 从一般意义上看，造成社会危机的深层原因则是人类活动的利害二重性，即人类活动在客观 必然性与规律性的支配下，尚不能完全实现历史结果与特定目的之间的符合，尚不能彻底实 现对活动后果及其自然影响、社会影响的自觉预见、调节与控制。
四、进步前途；革命乐观主义对悲观前景论的超越。
现代西方思想家总体上并不笼统地反对社会进步本身，他们只是对近代理性主义者盲目乐 观的进步观念作出了怀疑与反思、批判与否定。相反，他们从内心深处也向往进步，并积极 探索克服危机、拯救社会的道路与途径，由此提出了种种非科学的方案，即进行本能革命、 否定一切、缅怀过去、抑制欲望与经济增长、走向死亡或冒险行动等。由于他们没有发现产 生社会危机的真正原因，当然也就找不到消除危机的正确道路，反而在理论上走向了现代乌 托邦主义、历史虚无主义、浪漫主义、禁欲主义、悲观主义与盲动主义。其结果是，在他们 眼中，只有个人的苦痛与挣扎，没有社会的进步与希望；一切都是偶然的、不确定的，社会 走向也是无序的，因而进步是虚妄的，前途是暗淡的。
现代西方思想家在社会发展问题上抱有强烈的忧患意识，为克服社会危机作了有益的理论 探索，其中不乏合理的有价值的见解，这是马克思主义进步观念应当吸取的方面。但从总体 上说，他们对资本主义制度持非批判立场，对社会前途持消极悲观态度，所提出的方案在理 论上具有偏激性，在实践中则是行不通的。
马克思主义明确肯定，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一个在客观必然性支配下由人类活动推动的最终 实 现共产主义理想的历史进程。在共产主义社会中，不合理的社会关系、私有制、阶级统治与 旧式分工得以消灭，劳动已丧失了谋生手段的性质并成为人们的第一需要，人类活动愈来愈 实现了客观结果与主观目的的符合，人从自然力量、社会力量与传统观念的束缚下走向了真 正的解放，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关系实现了无对抗性矛盾的和谐，因而自主活动 的、世界历史性的个人组成了“真实的集体”或“自由人的联合体”。共产主义社会是合规 律性与合目的性高度统一的人类活动的历史累积与创新的产物，一方面它是生产力与生产关 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历史运动的结果，特别是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尖锐化 的必然趋势，这一趋势由社会化的大生产客观地加以展现，由无产阶级与广大劳动群众主 观上加以把握；另方面它是符合人的理想追求与人性完善方向的真善美相统一的理想境界， 是人的本质力量充分发挥与人的活动走向自主自决的崭新社会。共产主义社会是一个从低级 阶段走向高级阶段的过程，即具有历史合理性与客观必然性的共产主义思想指导着共产主义 运动，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发展必然创造出共产主义制度。
马克思主义也提出，共产主义社会实现的客观必然性以人类的创造活动为条件。一方面， 必须对现存社会进行变革，“实际上和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 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与改变事物的现状”。这种社会变革以政治经济革命 为内容，先于并高于“本能革命”，这不仅是因为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能推翻统治阶级，而 且也因为无产阶级只有在革命中才能抛掉自己身上一切陈旧肮脏的东西，才能建立社会的新 基础。所以，作为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相统一的共产主义，更重视变革与行动的意义，“但 是要实行这种调节，仅仅有认识还是不够的。为此需要对我们的直到目前为止的生产方式， 以及同这种生产方式一起对我们现今的整个社会制度实行完全的变革”⑧。另方面，必须通 过人类活动创造历史条件，这些条件不仅包括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交往关系的普遍化、社会 制度的合理化以及精神活动的自主化，而且包括共产主义新人的生成，“狭隘地域性的个人 为世界历史性的真正普遍的个人所代替”。因此，共产主义作为否定与创新的统一，既不对 过去采取虚无主义态度，也不对现实发展持压抑与抑制的态度，而是在历史继承的基础上进 行新创造。“共产主义和所有过去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推翻了一切旧的生产和交往的 关系的基础，并且破天荒第一次自觉地把一切自发产生的前提看作是先前世世代代的创造， 消 除这些前提的自发性，使它们受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支配”⑨。因此，马克思主义进步观念 并不对人类的前途持消极悲观或盲目乐观的态度，而是把实现未来进步的希望寄托于制度的 变革、实践的创造和人本身的革命，本质上是一种革命的、
批判的和审慎的乐观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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