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达与回归之间--评哈金的新作“移民作家”_艺术论文

在抵达与回归之间--评哈金的新作“移民作家”_艺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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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由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发行的《移民作家》是美籍华人作家哈金的又一新作,自1990年起,哈金出版过三本诗集、三部短篇小说集及五部长篇小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多产作家,其作品多次获得美国文学界大奖,《移民作家》与作者此前创作的其它作品不同,是作者的第一部非虚构类作品,也是他的首部批评文集。

《移民作家》包括既相对独立但又密切相关的三篇论文,它们分别是:“部落代言人”(“Spokesman and the Tribe”);“背叛的语言”(“Language of Betrayal”)以及“个人的家园”(“An Individual’s Homeland”)。移民作家并不是一个新名词,不同原因造成的移民、流放以及难民处境从根本上讲都是一种流离失所(displacement),不管是自我放逐,强迫流放抑或政治避难,流落在异国土地上的作家都可以称之为“移民作家”,这是哈金在《移民作家》中营造的想象空间,并在此基础上建立起了包括林语堂、索尔仁尼琴、康拉德、纳博科夫、奈保尔以及昆德拉等著名移民作家在内的“想象的共同体”,作者身居其中,与不同时期、不同文化背景的移民作家展开对话,探讨移民作家特有的身份、语言以及家园等问题,旨在揭示“移民作家的生存状况”(x)①。

“部落代言人”主要围绕移民作家的社会责任与艺术创作之间的矛盾纠葛展开。早在1990年,作者在其处女作《于无声处》的“前言”中曾经写道:“我要为那些不幸的、苦难的、或者被削亡的,处于生活底层的人代言”,然而,十几年过后,回顾自己的创作历程,他坦言“(那时)我没有意识到采取这一立场的复杂性和非现实性”(4),作者对自己早期声称作为“底层代言人”的志向产生了怀疑。的确,在公众看来,移民作家应该成为“部落代言人”,他们肩负着社会的责任,但是究竟能否成为“部落代言人”,以什么样的方式充当这一角色,在社会责任与艺术诉求之间如何选择,不仅关乎忠诚问题,更关系到移民作家的“生存”问题,作者通过索尔仁尼琴和林语堂两位移民作家的经历,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索尔仁尼琴和林语堂作为移民作家,有很多相似之处,两人均旅居美国多年,都拒绝加入美国国籍,并且都把自己看作“部落代言人”。索尔仁尼琴1976年流亡美国,一生坚持只为自己的祖国写作,而华人作家林语堂则担当了“文化大使”的角色;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索尔仁尼琴坚持使用母语——俄语创作,而林语堂后期却选择了使用英语创作。索尔仁尼琴在美国孤独地生活了近20年之后,最后回到俄国,实现了奥德修斯式的伟大“回归”,而林语堂在美国生活了30年,虽然没能回到自己的祖国,但他凭借自己的艺术创作——《京华烟云》的翻译本抵达中国读者这一事实,跨越了时空,实现了精神上的“回归”。在哈金看来:“一个具有创作力的作家应有志于成为文化的创作者,而不是介绍人,同样一部伟大的小说不仅要呈现文化,还要创造文化,这样一部作品不仅要让世界了解信息还要激发读者的情感,让读者了解自身的生存状态”(17)。他认为,在社会责任与艺术创作之间,作家必须忠于自己的艺术,因为“只有文学能够穿越历史、政治、和语言的屏障抵达读者中间,包括作家母国的人民在内”(22)。移民作家对于艺术的坚守,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消解社会责任与艺术创作之间的对立。

“背叛的语言”与第一篇论文的主题密切相关,因为移民作家选择母语还是居住国的语言进行创作,往往代表着“忠诚”还是“背叛”,在作者看来,移民作家最大的背叛莫过于使用另外一种语言进行写作,然而,移民作家为何要坚持使用居住国的语言进行创作呢?对于这一问题,约瑟夫·布罗茨基曾做过如下评论:“一个作家使用另一种语言而不是母语写作,他这样做要么是出于需要,如康拉德,要么是因为志向远大,如纳博科夫,或者是为了更加疏离之目的,如贝克特”(33)。哈金对此有着不同的理解,他认为作家的动机不是单一的,而是十分复杂的,需要、志向和疏离等因素往往同时交织在一起,在哈金看来,纳博科夫之所以选择英语还在于他认为俄语是一种濒临死亡的语言,同样是出于需要;而对于康拉德的选择,人们常常归结于需要,他本人也曾经说过,如果他不用英语写作,就必定什么都写不出来。然而,哈金认为康拉德之所以使用英语创作,另一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梦想成为一名伟大的作者。的确,移民作家选择使用居住国的语言进行创作,不仅要背负沉重的社会压力,更要面临创作过程中的种种挑战——生存问题。但“生存”的意义并非仅指形而下的物质温饱,“生存”在于“过一种有意义的生活,生存还意味着充分发挥生命价值,追求梦想”(32)。在创作中,纳博科夫与康拉德等移民作家将非母语创作的弊端转变为有利因素,开创了移民文学传统,成为其他移民作家效仿的榜样。

在以往的访谈中,哈金曾多次谈到自己选择英语进行创作是为了“生存”,这与康拉德的回答十分相似,让人们不禁联想到作者之所以选择英语创作的另一原因在于“追求梦想”,也许正是由于作者本人亲历了同样的移民创作体验,才有如此深刻的体会。

移民作家使用英语创作,并非要一味地坚持英语固有的传统,在作者看来,移民作家需要使用合成语言(a language of synthesis),以确保作品更有意义、更加真实。这种语言更多的建立在相似而不是差异基础上的,是一种超越了能指的语言(59)。作者的合成语言观在本论文集中也得到了体现,他在创作中融入了汉语成语和谚语直译,如作者使用“Gold nests and silver nests,none is as nice as your own straw nest”(“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65)取代英语已有的表达:“East,west,home is the best”;而汉语成语“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英文翻译“Return home robed in silk and brocade and glorify your ancestors”,与英国作家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的表述“Everyman has a lurking wish to appear considerable in his native place”并置(65),给读者带来一种特殊的“陌生化”效果,增加了阅读的趣味性,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英语的传统,形成了作者独有的语言风格。然而,语言的杂糅需要保持在一定的尺度之内,这就是作者坚持的“翻译性”(translatability)原则,亦即当作品翻译成其它语言时,作品及作品所描写的人物的语言仍然具有意义,由此可见,移民作家的创作不仅以居住国的读者为导向,作者同时还要兼顾作品翻译文本读者的期待视野,为此,移民作家使用英语创作,在英语文学中寻找自身位置的同时,还要努力超越语言的屏障,惟有如此,才能“抵达”理想的彼岸世界。

移民作家远离故国,在异国他乡追寻艺术梦想,在“抵达”的同时,“回归”的问题也会接踵而至。在“个人的家园”中,作者借希腊诗人卡瓦菲的诗作“伊萨卡”(“Ithaka”)与荷马史诗中“伊萨卡”寓意的不同,对“家园”概念做了重新阐释。在荷马史诗中,“伊萨卡”作为奥德修斯的家园,是英雄命中注定要回归的地方,重返“伊萨卡”象征着“回归”;而在卡瓦菲的诗中,对于即将踏上旅程的人而言,“伊萨卡”则成为人们理想中的目的地,意味着“抵达”。由此可见,“家园”的意义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随语境的变迁、主体的不同而发生变化,家园由此带有了更多的不确定因素,变得漂浮不定,难以企及。

“移居”现象自古有之,在过去“移居”更多的与“放逐”、“流放”联系在一起,带有一定的政治和宗教色彩,然而,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移居”已成为一种普遍现象,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便利的通讯设施促进了人员的流动,而“家园”概念的游弋、模糊却造成了“回归”的困难,在此,“回归”不再指称身体层面的重返家园,而是“如何看待过去以及是否把过去看作自我组成部分的问题”(72)。这样,“家园”更多的与“过去”联系在了一起,作者通过米兰·昆德拉的《无知》与奈保尔的《河湾》两部作品的主题,重新阐释了“家园”的概念,表明了自己对待“过去”的态度。在作者看来,“‘家园’更多地意味着‘抵达’而不是‘回归’”(84)。然而作者也承认:“不管我们走到哪里,我们都无法彻底忘记过去——因此我们要充分利用过去使旅程更加顺利”(86)。由此可见,作者对待“过去”的矛盾态度,为了艺术创作,要忘记过去,然而为了“抵达”艺术理想,又不得不利用过去。

在作者看来,创作犹如没有终点的旅行,移民作家游走在两种文化的边界,在社会责任与艺术诉求之间、忠诚与背叛之间、抵达与回归之间的矛盾徘徊中,孤独地探索其“生存”之道,不管是故国的记忆抑或居住国的生存经历,与作家的艺术诉求相比,都已变得不再重要,“作家的‘艺术’是他‘真正的护照’”(ix),因为其不朽的艺术作品可以穿越国界,抵达故国读者,实现精神意义上的“回归”,从这个意义上讲,“抵达”亦是“回归”——一种更高层次的精神回归。

哈金于上个世纪80年代移民美国,现已成为新移民作家的代表人物,然而国内学界对于他的创作颇有争议,有研究者认为哈金获奖主要是由于作品中的政治色彩,其作品对于中国的东方主义描述迎合了西方读者的猎奇心理,还有学者认为哈金描写的中国故事,毫无新意,缺乏研究价值,②其作品在国内外接受上出现了巨大的反差,这一现象很值得关注,《移民作家》为研究者了解作者的创作观提供了管窥之见,对作者及其作品研究亦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注解:

①引文皆选自:The Writer as Migrant,译文由本文作者翻译。

②参见刘意青:“拿诚实作交易——哈金和他的小说《等待》”《中华读书报》2000年6月14日;应雁:“新东方主义中的‘真实’声音——论哈金作品”,《外国文学评论》1(2004)31-37;郜元宝:“谈哈金并致海外中国作家”,《天津师范大学学报》6(2005)7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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