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民国时期河南戏曲的改革_豫剧论文

论民国时期河南戏曲的改革_豫剧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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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晚期,刚刚登上了中国政治舞台的资产阶级,为了推翻清朝腐朽统治和资产阶级革命的需要,在中国大地上掀起了一场“戏曲改良”运动,产生了深远影响。但因河南地处腹地,又是清朝封建统治比较严密的地方,资产阶级的“戏曲改良”未得到应有的开展。正如民国元年(1912年)《大中民报》上《告戏剧家》一文中所指出,汴省“梨园中皆不通文墨,不能从事改良,不得不属望于一般戏剧家”(注:《大中民报》1912年4月29日)。虽然“民国肇兴以来,新剧改良,高台宣化,为歌舞场文明发达一大运会(注:朱仙镇《重修明皇宫碑记》1916年),但仍由于缺少“戏曲改良”人才的积极参与,进展比较缓慢。到了二三十年代,才先后有一些知识分子,如王培义、王镇南、张履谦、樊粹庭、郑剑西、邹少和等,都主动积极参加了“戏曲改良”,特别是豫剧改革的理论和实践活动。他们可谓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知识渊博,通晓戏曲艺术,不以“文人雅士”自居,热爱“土梆戏”(豫剧俗称),又具有革新精神,甘愿为豫剧的改革兴盛贡献出自己的才华和智慧。由于他们积极参与了豫剧改革的理论与艺术实践活动,使豫剧改革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对豫剧艺术的发展提高及其他地方戏曲剧种的革新,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并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历史发展到了今天,时代虽然有所不同,情况也多有变化,但对豫剧在民国期间所进行的改革活动,作一历史回顾,认真加以研究总结,从中吸取经验教训,或许可以得到一点借鉴与启示,对于“梆子家族”今后的振兴与发展会有所裨益。

对于豫剧如何改革,当时参与豫剧的改革者,并非都有系统的理论和明确的指导思想,而是在长期的艺术改革实践中,发表了一些改革意见,并在艺术实践中付诸实施。综合起来,可以概括为下列几个主要方面。

1.镶以时代思想,来完成戏剧社会教育的目的

民国建立以后,提倡“戏曲改良”,其主要目的就是把戏曲作为对民众进行通俗教育的工具。对于豫剧改革当然也必须起到应有的教育作用。因为他们认为,在对民众进行教育方面,“戏剧更能发挥其伟大作用,更能具体地把社会上善与恶的搏斗,活生生地摆在观众面前,使观众于短的时间内,对现实社会有一个真实的认识”。“给人以新的启示,必须使他们激起共鸣,使他们产生自我批判”(注:筠青《谈梆剧问题》,《中国时报前锋报联合版》1948年6月7日)。“在这国难严重的今日,更应使戏剧配合救国的任务,万不可忘记了时代”(注:苏筠仙《谈谈〈女贞花〉——给编剧者一封公开信》,《河南民报》1936年7月20、21日)。因此,豫剧必须“跟时代改进”(注:郑剑西《从民间艺术谈到河南戏剧》,《戏剧旬刊》1936年第29-34期)。“在目前还不能有合适途径以前,我认为应当充分发挥‘影射’的作用,把以前的事情镶以时代思想,来完成戏剧社会教育的目的”(注:筠青《与梆剧泰斗王镇南先生一席谈》,《中国时报前锋报联合版》1948年5月26日)。这里所谓的“影射”,实际上就是要求传统戏、新编古代戏的思想内容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也就是要“把以前的事情镶以时代思想”,能够“给人以新的启示”,“激起共鸣”,使之发挥教育作用。

对豫剧剧目的改革,基本上就是按照这一指导思想进行的。在具体改革中,大体采用了三种办法:第一,用行政手段宣布禁演一批“有伤风化”和“过涉迷信”的豫剧剧目。第二,对上演传统剧目加工修改,删除封建糟粕,净化思想内容。第三,编演新剧目,适应时代要求。30年代的豫剧改革,正处在抗日战争爆发前后,是一个国难当头,生死存亡的年代。豫剧改革家们没有忘记时代,他们编演了一批适应时代精神的新剧目,如樊粹庭的《涤耻血》、《克敌荣归》,蒋文质的《守湖州》等新编古代戏,大力宣扬了爱国主义,热情歌颂了忠于祖国,不怕牺牲的爱国英雄,无情抨击了投敌叛国的无耻之徒。王镇南创作的现代戏《打土地》,则直接反映了抗日战争的现实生活,揭露了日本侵略者惨无人道的野蛮暴行。这些新编剧目的思想性与艺术性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在振奋爱国主义精神、民族精神方面,起到了巨大作用,不仅达到了教育目的,而且给豫剧增添了新的活力。当时一上演,就受到了很高的评价。就今天看来,这些剧目仍有其艺术魅力和现实意义。这正是豫剧“跟着时代改进”、“镶以时代思想”而进行改革的显著成果。

2.革新并不是打倒现有的,只是就已有中除旧布新

对一个戏曲剧种进行改革,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如何对待本剧种的特色问题,也即保留和发展它应有的艺术个性问题。对此,郑剑西在《从民间艺术谈到河南戏剧》一文中,谈到如何对豫剧进行改革时,明确指出:“革新并不是打倒现有的,只是就已有中除旧布新。”所以必须保留本剧种特有的东西,不能妄加改篡,因为“那是代表这一剧种的旗帜,极该保留着它们的本来面目,这是民间艺术的发挥点,要改走了样,会弄得非驴非马的不像”。“这个改良方式,可不是‘舍己之田耘人之田’。譬如一棵梅花,从山上挪下来栽在自己园子里,不能说不种在山上就活不了,但是挪到园子里,不能叫开成了桃花,梅花还是梅花。”因此他又特别强调:“可千万别再自暴自弃,也别瞧着人家眼红,整个的抄袭人家往里面搅和,结果是生吞活剥,像人家的又不到家,也把本身的老能耐弄迷糊了。像有些留学生归国以后,光嘟哝欧洲好、美洲好,把祖国的精华一笔抹煞,连他自己的姓也忘了,那才不可救药呢。”所以,在改革实践中应当是既“不能太守死规矩,也不可忘了老家。要揣摩老辈传下来的好典型,参考人家昆曲、二簧的长处,溶化在一起,才能在这新时代站住脚”(注:郑剑西《从民间艺术谈到河南戏剧》,《戏剧旬刊》1936年第29-34期)。在这里他把革新与保留本剧种特色,学习继承优秀传统与吸收别种艺术长处,辩证地统一起来了。而成功的关键是能够“溶化在一起”。这种改革意见,在当时豫剧改革的实践中,也得到了一定体现,并取得了相当成果。

3.对于文词,要力求通俗,但不失雅致

豫剧是长期在民间成长发展起来的,所演剧目多是不通文墨的民间艺人们创作的,就它的文学语言来看,它虽然具有民间戏曲艺术通俗易懂、生动形象、生活气息浓厚等优点,但也存在着一些低级庸俗、文理不通、缺少文学性的语言。如何正确对待豫剧剧目的语言文字,既能保留发扬它的优点,又能提高它的文学性,也是豫剧改革中一个重要课题。能否处理好这个问题,也直接关系着豫剧的前途和命运。王镇南在考察了中国文学艺术发展的历史道路后,这样指出:“本来,中国文学,是越雅的越离于群,越俗的越近于真。所以说越土越好。因为其中有真的生活,真的性情。但须注意,低级的谩骂,是应该取缔的。”(注:筠青《与梆剧泰斗王镇南先生一席谈》,《中国时报前锋报联合版》1948年5月26日)由此,他明确地提出了进行豫剧剧目改革,“对于文词,要力求通俗,但不失雅致”(注:筠青《与梆剧泰斗王镇南先生一席谈》,《中国时报前锋报联合版》1948年5月26日)的主张。郑剑西也提出,对豫剧传统剧目的语言文字要加以“改良删减”,对那些“只叫所在地人们懂得,太粗野没有艺术价值,那是非改不行”;但对好的方言成语,如“看看这”、“不等饭熟豆烂”、“官盐不吃吃私盐”等等,既有地方特色又生动形象,则是“不能删的”。只有“去芜存醇,才有美妙的节奏出来”(注:郑剑西《从民间艺术谈到河南戏剧》,《戏剧旬刊》1936年第29-34期)。由此看来,他们都是要求保持豫剧文学语言的“通俗性”和“地方特色”,但要“不失雅致”,还要“有美妙的节奏”。这无疑是正确的,但也是很高的要求。他们不仅在理论上是这样要求,而且在艺术实践上也是这样努力的。王镇南在30年代根据古典名剧《西厢记》给常香玉改编上演的《六部西厢》,正是他“对于文词,要力求通俗,但不失雅致”的一种尝试,并且获得了很大成功。樊粹庭当时给陈素真所编创的剧本如《凌云志》、《柳绿云》、《涤耻血》、《女贞花》等,从文词来看,可以说也是“力求通俗,但不失雅致”的,达到了雅俗共赏。当时的有关评论就可说明这个问题:“平常一般人认为鄙俗粗俚不堪入耳的土调儿,现在竟获得全城如狂万人争道的高尚娱乐,妇人孺子引车卖浆者流固无论矣,即在上层社会的戏园里生活惯了的人,亦改变了一向鄙弃的观念而毫不吝惜宝贵的时间,去整晚地坐在那里欣赏这地道的声乐。”(注:苏筠仙《谈谈〈女贞花〉——给编剧者一封公开信》,《河南民报》1936年7月20、21日)所以获得如此的剧场效果,剧目的思想内容,演员的表演固然是重要的,但其文学语言的提高是一个重要因素。今天的时代和当时相比已大不相同,观众对戏曲的欣赏情趣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是在剧目创作上,“对于文词,要力求通俗,但不失雅致”,并要“有美妙的节奏”,仍然值得重视。

4.留下地步,使演员能发挥真天才

戏曲剧本创作历来有“案头之作”与“场上之作”的区分。而成功的好的戏曲创作,当然不是前者而是后者。王镇南指出:“一个好的戏剧,必须要有好的演出。演出固然是演员在剧本已规定的情景中作真实的表演,但作者也应留下地步,使演员能发挥真天才。这样,剧情与演员的表现才能融为一体。”(注:筠青《与梆剧泰斗王镇南先生一席谈》,《中国时报前锋报联合版》1948年5月26日)所以,好的剧本必须是“场上之作”,不仅要主题思想好,而且要在人物情节的设置、结构的组合、冲突的安排等方面,事先都要考虑到演员本身的条件,从而“留下地步,使演员能发挥真天才”。这一创作思想,在30年代樊粹庭的创作艺术实践中,得到了较好的体现。他熟悉舞台、熟悉演员,编导兼于一身,无论创作或者改编的剧本,都可以说是“场上之作”,使以陈素真为首的一批演员都能较好地发挥自己的表演才能。如他在《涤耻血》中塑造的女主人公刘芳,文武双全,使饰演刘芳的演员陈素真在唱念做打方面的才能充分发挥了出来。他整理的传统剧目《梵王宫》(又名《洛阳桥》),其中叶律含嫣着装待嫁那一场,人们称之《甩大辫》,由陈素真饰演叶律含嫣,通过梳妆打扮,甩大辫等表演,表现了叶律含嫣这个少女追求爱情的热烈激动、天真活泼而无限喜悦的心情,虽然没有什么唱白,但却达到了“此处无声胜有声”的艺术境界。这正是剧本“留有地步,使演员能发挥真天才”,而有了好演出,好效果。当时樊粹庭编创的剧本风靡一时,到处上演,被誉之为“樊戏”,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演员喜欢演,能充分发挥演员的表演才能。

当今戏剧界,曾有过把某些戏曲演出叫做“话剧加唱”。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这些剧本没有给演员“留下地步”,使演员的表演才能发挥不出来,在舞台上像演话剧一样,只不过是加上了几段唱词。针对这种现象,有人曾提出戏曲创作要“戏曲化”。“戏曲化”是什么?也就是要使演员的表演才能充分发挥出来。当然,有了能发挥演员才能的好剧本,还必须有具备表演才能的好演员。正如王镇南所说:“好的表演能给剧本增色,而平凡的表演会使很好的剧本褪去光彩。”(注:筠青《与梆剧泰斗王镇南先生一席谈》,《中国时报前锋报联合版》1948年5月26日)所以,演员还必须具有高水平的艺术修养和表演技巧,“这样,剧情与演员表现才能融为一体”,获得圆满成功。

5.破“师道尊严”,革除“盲目的接受硬式的模仿”

辛亥革命虽然结束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人们在思想上获得了很大解放,但在戏班中的“师道尊严”、因袭思想等陈规陋习,仍束缚着演员的思想,不敢越雷池一步,当然也就难以去进行革新。正如王镇南所说:“有些演员很有志做好,但‘师道遵严’,他们又怎敢违背师傅的传授。”(注:筠青《与梆剧泰斗王镇南先生一席谈》,《中国时报前锋报联合版》1948年5月26日)因此,他进一步明确提出,要进行有成效的改革,还必须批判戏班中的宗派主义和因袭思想,要革除“盲目的接受硬式的模仿”。郑剑西也撰文“希望河南梆剧改变”那“老规矩是高调门”的“一副假嗓子”,要求“恢复唱本嗓,各行角色的腔调,都有些分别才成”(注:郑剑西《从民间艺术谈到河南戏剧》,《戏剧旬刊》1936年第29-34期)。这无疑都是对“师道尊严”和因袭思想的挑战,也是鼓动改革者“标新立异”的号角。与此同时,王镇南又郑重指出,破“师道尊严”,绝不是不尊重教师,也不是反对学习继承优秀传统,对那“乱删文词,胡配音韵”,“矫柔造作,往往流于虚浮”(注:筠青《与梆剧泰斗王镇南先生一席谈》,《中国时报前锋报联合版》1948年5月26日)的所谓“革新”,是必须反对的。

在豫剧改革的艺术实践中,樊粹庭、王镇南、陈素真、常香玉等,可以说是破“师道尊严”,革除“盲目的接受硬式的模仿”,敢于“标新立异”的最好代表。樊粹庭与陈素真合作,“在省会设立豫声剧院,对戏剧之科白、词句、腔调、做工、化妆、行头,革除旧习,取法京剧,以为梆剧之模范”(注:邹少和《豫剧考略》1937年),取得了令人振奋的成就。30年代初,陈素真在开封初登舞台演唱,曾被观众鼓倒掌轰下台,她以此为教训,后拜豫剧名角刘荣鑫为师,学唱《三上轿》。《三上轿》是个唱功戏,她虽然按老师的唱腔一板一眼地学会了,但听起来觉得干板简直,既缺少韵味,也没有表现出人物在那特定环境中的思想感情。她想,要照此演出,说不定还会被观众轰下台。她没有急于上演,而是整天哼唱琢磨,根据人物所处环境和复杂心情,对老师的唱腔进行革新,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试验吟唱,使原来干板简单的唱腔变得委婉花俏、凄楚动听了。虽然和原来老师教的唱腔大不相同,但仍不失豫剧祥符调的风味。一上演,便受到了观众的热烈欢迎。陈素真在谈起她的革新时说:“因为那时豫剧的唱腔都比较简单,观众听到我唱的这些调门很新鲜、好听,于是便情不自禁地给我鼓掌。现在如果让我再唱,观众就不一定给我喝彩。原来的新腔,现在听起来已经不新了。因此你们青年人只有不断创新,才能满足今天观众的要求,使豫剧艺术不断发展提高。(注:毕定良《老姐妹亲切会见》,《戏曲艺术》(河南)1982年第4期)陈素真不仅唱腔上不断革新,而且在表演上、化妆上也多有革新创造。所以,邹少和于1937年就赞誉陈素真“能造新音,尤工表演,一时以梅兰芳视之”(注:邹少和《豫剧考略》1937年)。

常香玉于30年代到开封演出,在王镇南等人的支持下,曾成立“中州戏曲研究社”,对豫剧进行改革。常香玉为了革新,冒着“背师叛祖”的风险,毅然公开拜师学习“豫东调”。常香玉在谈到当时学习时说:“在旧社会,唱‘豫西调’的演员是不准唱‘豫东调’的,唱‘豫东调’的演员也是不能唱‘豫西调’的;否则,就会遭到攻击,受到排斥。当时我唱‘豫东调’,也遭到一些人的不满,说我是‘南腔北调’;并讽刺我父亲是‘老圣人’,我是‘新圣人’,就是说不按规矩唱。”(注:《演员谈演唱》,河南人民出版社1959年)可见,要破“师道尊严”,革除“盲目的接受硬式的模仿”,要遇到多么大的阻力啊!但常香玉并没有因此退却,她只管走自己的路,终于将豫东调学到手,并首先运用到《拷红》中而获得成功。从此,她在豫西调的基础上,不断吸收豫东调,使两者交相融汇,豫剧唱腔发生了新的变化,更加丰富多彩。以后又不断吸收其他艺术营养,她的演唱艺术更加成熟了,在豫剧中独树一帜。死守“师道尊严”——“盲目的接受硬式的模仿”者叹服了。抗日战争胜利后,她又到开封演出,不仅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与高度评价,就连那种认为“旧剧的前途已经垂危了”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最近聆听到常香玉女士为梁苑女中义演的《西厢》,显然也是豫剧中成功的一个,自然也是天才者。她能把高中音级的豫剧之歌,摄取了秦腔的低音,洛阳调的柔音,平剧的尖团字,更大胆地上演新本,她的确为豫剧寻求到出路。”(20)

陈素真与常香玉在豫剧艺术改革的实践活动中,尽管所走的道路不尽相同,但是她们破“师道尊严”,革除“盲目的接受硬式的模仿”,敢于“标新立异”的精神却是一致的。正因为她们具有这种可贵的精神,又善于学习继承前辈艺人的艺术实践经验和吸取其他艺术的成果,并能够溶而化之,所以都在各自的道路上独树一帜,成为豫剧中两个各有特色的艺术流派。

6.以史论研究,推动豫剧改革

在当时的豫剧改革中,还有一个很值得重视的问题,就是开展了豫剧史论研究(包括剧评),这对于推动豫剧改革起了重要作用。豫剧虽然有悠久的历史,但对它的发展历史、艺术价值、改革提高等有关问题,从来很少有人问津。到二三十年代,有些知识分子开始重视了这方面的问题,并进行探讨研究,先后发表的文章有王培义的《豫剧通论》、张履谦的《相国寺梆子对概况调查》、郑剑西的《从民间艺术谈到河南戏剧》、邹少和的《豫剧考略》等。这些论著虽然还不够完整系统和翔实,但却不同程度地探讨了豫剧的源流和有关状况,肯定了豫剧的历史地位和艺术价值,并对豫剧改革提出了一些意见。这可以说,给豫剧改革奠定了理论基础。30年代郑剑西等人的剧评,对樊粹庭、陈素真等编演的新剧目,大都作出了中肯的评论。如《观〈霄壤恨〉后》、《评豫声新剧〈涤耻血〉》、《谈谈〈女贞花〉——给编剧者一封公开信》等,不仅肯定了剧本、表演等方面的成就,并提出了进一步改进提高的具体意见。这些评论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不盲目地“吹捧”,对其中的缺点和问题直言不讳。如《评豫声新剧〈涤耻血〉》,全文不过两千多字,而三分之二以上的篇幅却是提出改进意见,并且十分具体。这无疑使编导演者都会从中获得益处。如果今天那些一味“捧场”的所谓剧评作者,看到这些剧评,一定会感到汗颜和羞愧的。抗日战争胜利后,也曾先后发表过一些文章,如《与梆剧泰斗王镇南先生一席谈》、《谈梆剧问题》、《豫梆的改造问题》等,则多是论述对豫剧改革的意见和在改革中的经验教训。正是在这些史论研究的直接推动指导下,豫剧改革才获得了一定的成就。王镇南说,改革“虽没有给梆剧开辟出一条平坦的大道,但确已为梆剧造了一个阶石”(注:筠青《与梆剧泰斗王镇南先生一席谈》,《中国时报前锋报联合版》1948年5月26日)。

是的,改革确实使豫剧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豫剧改革取得了一定成就,积累了一些成功的经验,正如以上所述。但是,在改革中也存在一些问题,一些值得引起注意的教训。丁华在《豫梆的改造问题》(注:《河南民报》1948年4月26-28日)一文中,对民国期间豫剧改革中存在的问题,提出了尖锐批评,他认为有三种“恶劣的倾向”。

其一,“是盲目地跟着京剧跑,从道白吐字,身段台步,乃至锣鼓响器一律模仿京剧”。当时确有这种倾向,他认为:“豫梆不应盲从京剧,即令其尚有值得学习之处,亦仅应采其优点而溶化之,而绝非一切都‘京剧化’,与其那样就不如干脆演唱京剧了。”他尖锐地指出,要使豫剧“细致”,决不能“细致”得如京剧,更不能像昆曲,不要“忘记自己是从苦难的农村中走出来的”,“土气”和“粗野”是不能通通“改良”掉的。直接参与豫剧改革实践活动的王镇南,解放后也曾说,当时提倡向京剧学习,技艺上得到发展和进步,同时也损伤了豫梆的面目”(注:王镇南《关于豫剧的源流与发展》,《戏剧新报》1951年6月18日)。在这里提出了一个如何正确对待别种艺术成果问题,是值得深思的。

其二,“是谄媚部分观者的低级趣味与只求局部形式上花样翻新”。这主要表现在如演《天河配》,“标榜为《新新天河配》”,“让坤伶们更加裸体化”,“将一条老牛拉上舞台,名之曰‘真牛上台’”。这种“改良者”认为的“真实”,则“完全破坏了旧戏的艺术规律”,以及“浓厚的诗的气氛”和“丰富的想象的美境”。这是“由于其内容的空虚与陈腐决定了形式的简陋与表现手法的技穷,因而很可怜地向牛去乞灵”。直到今天,豫剧舞台上仍有类似的“花样翻新”,值得引以为训。

其三,“不是从现实中汲取题材,专以历史陈迹为题材”。在“主题方面很少超出旧戏的范畴的,大多仍是才子佳人”。他认为:“这是一种脱离群众的现象,这是豫梆不能得到发展的主要原因。”要改变这种现象,就“必须反映民众生活,指导民众生活”。“民众在戏剧中不应该再处于丑角地位了,一切靡靡之音应该踢开,为民众服务的应当登台,自命风雅的‘玩戏’态度应该改变,专为叫座的市侩主义应该放弃了”。“只要豫梆界善自努力,就会有辉煌的前途”。他在这里不仅批评了当时豫剧改革中存在的问题,而且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就今天说来,“反映民众生活,指导民众生活”,仍然是戏曲应该去努力实现的。

除上述“恶劣的倾向”外,王镇南还谈到了豫剧改革中存在的一个问题,就是演员在改革中还“谈不上自觉”。原因之一,是“由于环境关系”,“他们只知道照老套子做,自己既没有一点批判能力”,也难以“体验到剧情的发展”,从而表演“天才的发挥”受到了限制(注:筠青《与梆剧泰斗王镇南先生一席谈》,《中国时报前锋报联合版》1948年5月26日)。也就是说,演员要能自觉地投入到艺术改革和艺术创造中,并充分发挥出自己的表演才能,就必须具有较高的文化水平和艺术修养。这不仅是当时存在的一个不可克服的难题,而且也成为今天应当解决的重大课题。历史发展到了今天,演员的文化艺术素质虽然有了很大提高,但仍然不能适应当今振兴戏曲艺术的需要。有不少演员缺少进取精神,不能自觉地加强文化艺术修养,无形中给舞台艺术的发展提高带来了阻力。应当清醒地看到,在科学文化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做“戏子”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需要的是具有高度文化艺术修养,能适应新时代发展的表演艺术家。只有这样,才有能力去自觉地革新创造,使古老的梆子戏艺术适应新时代的发展,满足广大观众的审美情趣,从而得到生存与发展。

历史是一面镜子,以古鉴今,或许从中能得到一些启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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