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状副词的类别和共现顺序，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副词论文,顺序论文,类别论文,情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H14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1263(2003)04-0001-09
零 引言
“大力、全速、冒名”一类词，语法学界已有一些讨论，但多侧重于这类词的语法属性和词类归属方面。吕叔湘在讨论副词时最早注意到这类词：“此外还有全速，高速，稳步，大力等等，从结构上看，很像前面说过的非谓形容词，但是经常修饰动词，很难得修饰名词，是不是该归入副词？”[1]朱德熙则明确指出，“共同、自动、长期、局部”这些词除了修饰名词和组成“的”字结构以外，还能做状语，兼属区别词和副词两类。[2]陈一从结构、功能和意义几个方面详细讨论了这类词与区别词的共性以及与副词的差异，把这类专职的动词前加词称为状态词，使它与专职的名词前加词（属性词）处于同一层面。[3]另外，张谊生、[4]李泉[5]也对这类词的语法特征和词类归属进行了讨论。本文根据基本上只能作状语修饰一部分动词（主要是表动作变化的动态动词）这一点，把这类词归入副词，称之为情状副词，（注：程度是形容词的基本属性，情状是动词的基本属性，典型的形容词（性质形容词）能够受程度副词的修饰，典型的动词（动作动词和变化动词）能够受情状副词的修饰。情状副词很多人也称为方式副词。情状方式在各种语言中的表达方式是不完全一样的。有的语言主要依靠副词这样的外围成分，有的语言主要依靠屈折形式，有的语言动词本身就“包容”(incorporation)了情状成分。根据语言类型学家的研究，世界上所有的语言在动词语义包容方面可以穷尽无遗地分为三大类型：第一类以西班牙语为代表，它们的动词兼表动作和路径。第二类语言包括大多数印欧语和汉语，它们的动词同时表达动作与方式或原因。第三类包括北美一些印第安语言，如Navajo语，它们的动词同时表达物像和动作。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倾向，任何一种语言都不会只用一种方式来表达情状、原因、路径这样的语法意义。）文章尝试从语义角度对这类词进行分类，并进一步探讨各个类别的共现顺序以及与情状副词语法化有关的一些问题。关于情状副词的范围，笔者另有专文讨论。
一 情状副词的类别及特点
1.1 类别
情状副词与其他副词的特点极为相似，其内部并不是一个均质的类。根据语义特点，我们把情状副词分为如下几类：
A.意志类 如：故意 成心 一心 决意
B.时机类a.“趁机”类如：趁机 趁便 就便 趁势 乘机
b.“当场”类如：当场 当众 当面 即席
c.“顺便”类如：顺便 就近 就势 就手
d.“随口”类如：随口 随手 随身 随笔 随机
C.同独类a.“分别”类如：分别 分批 分期 分头
b.“共同”类如：共 互 共同 交互
c.“独自”类如：独自 独立 自行 自动
d.“亲自”类如：亲自 亲笔 亲耳 亲口
D.依照类a.“按时”类如：按时 按期 按理 按例
b.“逐个”类如：逐个 挨个 挨次 挨家 挨户
c.“从速”类如：从速 从严 从宽 从重
E.状态类如：蔼然 安然 默默 徐徐
F.方式类a.“公开”类如：公开 直接 集中 间接
b.“埋头”类如：埋头 联袂 齐头 交口 缄口
c.“高声”类如：低声 高声 直言 巧言 大胆 大口
d.“高速”类如：火速 匀速 急速 快速
1.2 特点
1.2.1 语义特征——语义上的不对称性
A类具有［＋意志］的语义特征，表示动作发出者的强烈的主观意志；BD两类具有［＋凭借］的语义特征，表示动作所凭依的时机和标准等；CF类具有［＋方式］的语义特征，其中Fc、Fd这两个小类多为偏正结构，它们都具有［＋量度］这一语义特征，Fc多是表示与相关行为有关的人体器官的活动方式，这些词中的前一个语素是大小、高低、长短、快慢、好坏等具有量度变化特征的形容词性语素，这些词的状态性特征主要就是通过这些形容词性语素体现出来的，Fd是表示数量、速度、范围、规模、幅度、角度的，Fb组均为动宾结构，多表示发出动作行为时身体器官的状态。这几类情状副词都具有［＋可控］这一语义特征，即所表示的情态方式都是动作的发出者可以控制的。E类具有［＋状态］语义特征，其主要作用在于描述事物或动作的样态，这种样态往往是非可控的。
情状副词与非谓形容词类似，往往也是成对或成组的。
有意——无意 大声——小声 长期——短期 单方——多方 厉声——柔声 直接——间接
分别——共同 疾步——徐步 横向——纵向 刻意——随意 公开——偷偷 从重——从轻
与区别词不同的是，情状副词多具有性状（量度）特征，而且表现出较明显的不对称性，即带有强量度特征的情状副词的数量大大多于带有弱量度特征的情状副词，比如表速度高的有“全速、快速、急速、飞速、火速、高速、超高速”等，表示速度低的只有“低速、慢速”，表强力度的有“全力、大力、死力、极力、奋力、竭力、尽力、通力、协力”等，但却没有与之对应的有“力”参与构成的表示弱力度的情状副词。这种不对称性与情状副词的表达功能有关。
具有［＋强量度］特征的情状副词大大多于具有［＋弱量度］特征的情状副词，与人们的社会认知活动有关，事物的数量或者程度越大或者越高，那么它的认知凸显性就越大，相应地出现于人们交际的几率也就越大。同样，社会里的各种事物，当它们的数量特征达到一定程度时，通常高于社会标准，最容易进入语言交际。
1.2.2 构造方式——结构与功能的相关性
情状副词多数是双音节复合词，共542个，占全部情状副词（637个）的85.1%。它的构造方式也与区别词有相近之处，主要是偏正（定中）和动宾两种。下面是复合式情状副词各种构造方式的具体分布情况（仅统计在复合式情状副词中的比例）：
表1
动宾定中
状中
并列
主谓
补充
重叠
递续
数量
269 18519 46 1 4 18 0
比例 49.6%
34.1% 3.5%
8.5%
0.2%
0.7%3.3%0%
诚如陈一[3]和李泉[5]所指出的那样，情状副词的构词方式具有多样性，它几乎覆盖了现代汉语的所有构词方式。但是我们也看到，各种构造方式存在着明显的不均衡性，动宾式和偏正式（定中）占据绝对多数，特别是动宾式占了将近一半，而其他构词方式所占比例很小，我们不禁要问，这是情状副词自身的构造特点还是汉语复合词构成的整体趋势？如果是情状副词自身的构造特点，那么这种现象背后的动因是什么？区别词的构成是否也是如此？为了回答上述疑问，我们统计了区别词的构造方式分布情况，并与现代汉语复合词的整体构造情况进行了比较。下面表二是对吕叔湘、饶长溶[6]列出的398个复合式非谓形容词（即区别词）构造分布的统计结果：
表2
动宾定中
状中
并列
主谓
补充
重叠
递续
数量
65 187 91 37 18 0 0 0
比例 16.3%
47%22.9% 9.3%
4.5%0% 0% 0%
现代汉语双音节复合词构造方式的分布情况，我们根据周荐[7]的数据重新进行了统计，结果如下：
表3
动宾定中状中
并列
主谓
补充
重叠
递续
数量
5030
139152496
8310
380300259 547
比例 16.1%
44.5% 8%
26.6%
1.2%1%0.8%1.8%
（说明：周文统计的比例为占全部32346个复合词的比例，在这些复合词中1109个不能用句法结构模式加以解释，我们仅统计了各种复合词在可以用句法结构模式加以解释的31237个复合词中所占的比例）
通过比较上面3组数据，我们不难看出，虽然从整体趋势上情状副词的构造方式分布与现代汉语复合词的整体特征相一致，但各种构造方式的比例还是有很大的出入，情状副词中动宾式占了将近一半，高出通常情况33.5个百分点，重叠式高出2.5个百分点，其他类型的复合词均低于通常的比例，定中式低10个百分点，并列式低18个百分点。情状副词与区别词也有不一致的地方，主要体现在定中和状中两种构造方式的分布上，定中式区别词的比例高于定中式情状副词的比例，而状中式区别词的比例明显高于状中式情状副词的比例。这绝不是偶然现象，它体现了结构与功能的一种相关性。我们从中或多或少可以寻绎出名词（或名词性词组）和动词（或动词性词组）虚化为区别词和情状副词的基础和机制。
仅就情状副词来看，定中式原来都是名词性的，动宾式原来都是动词性的。定中式中的“中”仅为表身体器官或与其有关的“声、步、口、言，心、身、手、眼、足、命、意”以及表量度的“期（时期）、范围、速（速度）、幅（幅度）、量（数量）、力”等名词性成分，或者表示动作的主体发出动作时的伴随样态，或者表示动作的各种量性特征，它们都与动作的情状属性密切相关。而“定”多为“多、少、大、小、高、低、远、近、疾、徐”等对举性单音节形容词性成分，这种由特定类型的形容词性成分和特定类型的名词性成分组合形成的偏正结构数量不是很多，它们带有一定的性状特征，所以在充当状语时不需要借助介词“以、用”等的引导，像“长期、大量、大幅度、大批量”等前面根本就不能有介词。
动宾式中的“宾”也有两类，一类是动作依据的对象，如“期、时、机、法、序、次、便、势、数、量”等表示时、序、数、量的成分，一类是“口、头、手、目、眼、首、腿、臂、声、步”等身体器官或与其有关的动作伴随成分。这样的动宾（或介宾）组合开始的时候在句子中有的充当连谓结构的前一个谓词性成分（如“携手、并肩”），有的充当动宾结构中带谓词性宾语的动词（如“有意、决计”），因为表示主要动作的情状，信息地位不重要，通常不表示事件的前景，没有独立性，重新分析(reanalysis)为状中结构中的状语，逐渐虚化为副词。由此可见，结构的凝固化(solidification)、功能的单一化(simplification)和语义的泛化(generalization)是情状副词语法化的必不可少的过程。结构的凝固化使得句法结构演化为词法结构，词组内结构的界限消失(boundary loss)了，可以用下面这个公式来表示：
A｜B→A⌒B
功能的单一化是有些原来能够作谓语、定语、主语、宾语的结构，凝固为一个词之后功能缩小了，现在只能出现在状语的位置上。语义的泛化如“就手”本来意义比较具体，表示“趁着手所处的某种便利的状态”，意义泛化之后表示“顺便”，不单指“手”的便利的状态，而是泛指一切便利条件（“你去图书馆还书，就手把我的书也还了吧。”）。语义泛化的结果造成了语义的融合(mixture)，即本来是两个独立的性质不同的语言单位，由于语义的不断虚化，词义的不断融合，最终融合成了一个新的副词。而这样一个语法化过程得以实现的基础则是语义、结构和功能的相关性。（注：语义、结构和功能的相关性不仅是情状副词语法化的基础，也是汉语双音词词汇化（一种语法化）的主要制约因素。根据董秀芳的考察，汉语双音词主要有三种语法化的途径：一是短语的词汇化，二是句法结构的词汇化，三是跨层结构的词汇化。[8]其中短语的词汇化是汉语双音词的主要来源。各种结构类型短语的词汇化能力是很不相同的，就定中式和状中式两种结构类型来说，从古到今，都是定中式名词性偏正双音词占多数，状中式动词性偏正双音词占少数，状中式双音词出现时间比定中式双音词晚，其数量有一个慢慢增多的过程，但始终远远少于定中式双音词。同一种双音词内部能产性也有差异，这与构成成分的语义特点有直接的关系，比如动宾式双音词的语义特点是其中动词成分的动作性弱，宾语成分的具体性低，动词成分对宾语的影响度小，这是因为这些语义特征都不是典型的动宾短语的组成成分所具备的，当这些特征出现时，动宾组合的句法性就被降低了，就可以走上词汇化的道路。）
1.2.3 语义功能——描写性
有些学者指出有些情状副词作状语时可以加“地”。吕叔湘、饶长溶指出，“非谓形容词修饰动词（或形容词），以不带de为常。带de的形式似乎在发展，好些早先不带de的，现在有些也带de了。不过还是有一些必不带或者差不多不带de的。……与此相反，也有少数是差不多必带de的。”[6]我们粗略地统计了情状副词带de的情况，在总共637个情状副词中，大约有260个可以加de，占总数的40%，可以加“de（地）”中包括通常不加“de（地）”但偶尔加“de（地）”的情况。在实际语料中，情状副词带“de（地）”的频率更低，这大概是因为这些情状副词在句子中一般紧靠谓语中心词，充当粘合式状语，较少充当组合式状语。在这一点上它与非谓形容词基本是一致的，吕叔湘曾指出，非谓形容词“修饰名词的时候一般不加的”。[1]
关于状中结构中“de（地）”的作用，还没有比较明确一致的看法。《现代汉语八百词》认为“地”“构成‘地’字短语修饰动词或形容词”，但没有说明用不用“de”有什么不同。朱德熙把用在副词后面的“地”（“的”）看成副词性词尾，认为双音节副词带不带“地”“说不出条件来，看来好像是自由的”。[9]他在《语法讲义》中进一步指出，“双音节副词里也只有一部分可以带副词后缀‘的’，不过带不带‘的’功能上并没有显著的区别。”[2]我们认为，“地”不是状语的标记，它用在副词性成分的后面，主要起描写作用，是描写性成分的标记。（注：陆丙甫认为“的”在现代汉语中是个“描写性”的标记，而不是一般的定语的标记。[10]我们认为“地”与“的”的功能是一致的，都是突出描写作用的。）刘月华把状语分为描写性和限制性两类，描写性状语的作用是描写动作行为或变化的方式、状况以及动作者发出动作时的情态；非描写性状语的作用是说明动作行为变化或事情发生的时间、处所、范围、程度以及对象等等。[11]根据我们的考察，可以加“地”的状语都是描写性状语，限制性状语后不能加“地”。在描写性状语后加“地”更能突出描写性。
二 情状副词的连用
2.1 连用的类别
情状副词在一个句子内部也可以连续使用，但一般为两项连用，偶尔也可见到三项连用的情况。例如：
1)首先是多渠道、多层次、多形式发展与国内各省市区的经济交流与合作……（《人民日报》1995）
2)人民法院依法从重从快判处了一批严重刑事犯罪。（《人民日报》1996）
连用的情状副词可以是递加关系，即后面的情状副词先与中心语组合，再受前面的情状副词修饰，也可以是加合关系，即先组合成并列关系的词组，再修饰后面的中心语。
连用还分连续连用和间隔连用两种情况，情状副词连用主要是连续连用，很少出现间隔连用的情况。
3)达赖喇嘛不顾历史定制，……公然在国外擅自宣布“班禅转世灵童”。（《人民日报》1995）
4)擅自将长治市第七中学教师申丰祺非法拘禁。（《人民日报》1995）
2.2 连用的顺序
情状副词表示动作行为的情态方式，共现时不是随意的可前可后的，而是遵循一定的顺序。
2.2.1 情状副词共现时一般依据A＞B＞C＞D＞E＞F（“＞”读作“先于”，下同）这样的顺序。可以是相邻类别的连用，也可以是隔类连用。我们先看邻类连用的情况：
A＞B
5)现在想来，此信……也可能被某位贤者所见，有意随手弃之，免得被“造反派”见了制造事端，加罪于写信人。（姜德明《拾来的信》）
6)这条主婚人的缎带就像张全义故意当众推卸给她的一副重担。（陈建功、赵大年《皇城根》）
7)他都尽量顺路买点儿东西，省得韵梅一趟趟上街，减少挨抢的机会。（老舍《四世同堂》）
B＞C
8)索斯比、佳士得这两大世界拍卖业巨子也看好中国市场，趁机竞相来京预展，更是推波助澜。（《人民日报》1996）
9)余校长连夜独自下山，第二天下午才和邓有梅一道回来。（刘醒龙《凤凰琴》）
C＞D
10)当时在计算语言学研究所原有的电子辞典的基础上，选了25000多个常用词，由朱德熙、陆俭明、郭锐三位先生亲自逐个分类，逐个填写语法属性信息。（《现代汉语语法信息辞典详解·前言》）
E＞F
11)郭老慨然高声念了杜甫“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诗句。（谢和赓《郭老家的一次端午聚会》）
D＞E在理论上也可以连用，不过我们尚未找到这样的实例。根据我们的调查，下面的说法是可以成立的：
12)法官依法断然拒绝了被告的请求。
13)把敌人逐个团团围住。
隔类连用的现象相对较多：
A＞C
14)当初，她毅然只身到好莱坞求发展。
15)她婉言谢绝了父母和公婆帮她带养孩子的心意，执意独自将孩子拉扯成人。（杨名夏《无法承受的“母爱”》）
16)毛泽东执意亲自陪送客人们走出了很远。（张光武《毛泽东与谈家桢的交往》）
A＞F
17)母亲故意大声这么说，塞给我十元钱，却一个瓶子也没给我。（梁晓声《表弟》）
18)他故意的上下颠动车把，摇这个老猴子几下。（老舍《骆驼祥子》）
19)营救工作十分艰难，船长决意大胆稳重操船，再驶近小艇一点。（《人民日报》1996）
20)我控制着内心的嫌恶，尽量柔情说，老爷爷，我走了，下周六我再来看您。（毕淑敏《预约死亡》）
B＞E
21)在北京小西保健食品有限公司生产的小西天然矿泉水问世的新闻发布会上，从天津、承德等地赶来的客户当场纷纷要求订购这种产品。（《人民日报》1995）
22)廖沫沙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当面断然拒绝她。（王素萍《她还没叫江青的时候》）
B＞F
23)康伟业趁机大胆地说：“我也很想见见你。……”（池莉《来来往往》）
24)美国对南非此举大为不满，借故多方施压，南非政府未予理睬。
25)我抽空就偷偷帮她洗主席的衣服。（李建宁《“刘嫂子”与领袖的情谊》）
26)国库券贩子趁机低价收购，损害了国库券形象……（《人民日报》1996）
C＞F
27)小梅独自偷偷去过一次县城，去看小陈。（叶蔚林《割草的小梅》）
28)他们一边一齐用筷子有节奏地敲着碟子行着酒令，一边互相大声发着宏论，争着打断对方。（王朔《我是“狼”》）
29)不少单位和个人既无《种子生产许可证》，又不具备生产商品种子的条件，便擅自非法生产。（《人民日报》1996）
30)学校领导多次亲自专程探望和汇报工作。
31)于是两个人就开始互相大力发球，各自报着截然相反的比分，一边打一边激烈地互相指责。（王朔《我是你爸爸》）
D＞F
32)只有依法明文规定应给予行政处罚的，才受处罚。（《人民日报》1996）
33)为了避免新用户在经营上走弯路，他们定期免费举办技术培训班。
34)工作人员按时轮流替换。（《现代汉语倒序词典》）
上述7类情状副词的共现情况可归纳为如下矩阵（其中“＋＋”表示连用的实例超过10个，“＋”表示有共现实例，但在10个以下，“（＋）”表示可以共现，但未找到实例）：
2.2.2 不仅大类之间有连用顺序的问题，同一大类的小类之间在共现时也不是任意的，也要遵循一定的顺序，如B类连用时要遵循Ba＞Bb＞Bc这样的顺序：
35)要把农村就业的工作重点放在引导和组织农村劳动力就地就近（*就近就地）转移和开发就业上，严格控制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转移的规模和速度。（《人民日报》1996）
36)他趁机就近随手拿了一个。／*他随手就近趁机拿了一个。／？他就近趁机随手拿了一个。
D类连用时要遵循Da＞Db＞Dc这样的顺序：
依法逐个从宽处理。 *从宽逐个依法处理。 ？逐个依法从宽处理。
照例依次从严考核。 *从严依次照例考核。 ？依次照例从严考核。
37)要依法从严管理道路交通，提高服务水平，充分发挥路网系统的通行能力。（《人民日报》1996）
38)对犯罪情节较轻、社会危害不大或者主动投案自首、彻底坦白交代有立功表现的，可依法从宽处理。（《人民日报》1996）
39)银行利息不能按期如数收回，严重影响了银行的经营效益和资金营运。（《人民日报》1995）
F类连用时一般也要遵循Fa＞Fb＞Fc＞Fd这样的顺序：
40)两国领导人保持了经常交往，经贸关系稳步快速发展。（《人民日报》1996）
41)他时常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失声恸哭。（盛学友、姜洪波《同胞姐妹的不同命运》）
42)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徇私舞弊，违反土地管理法规，滥用职权，非法批准征用、占用土地，或者非法低价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43)昂首阔步奔向二十一世纪。
44)此外，各国的贩毒集团与一些银行联手大量洗钱，以及以重金贿赂当地政府官员，以寻求制毒、贩毒的保护伞，这也增加了禁毒的难度。（《人民日报》1996）
45)响亮地提出“护大树，借绿荫”，即全力服务大厂，为其创造良好生产生活环境，在此基础上寻求经济合作机会，加速自身发展，携手同步繁荣。（《人民日报》1996）
2.2.3 如果是小类内部成员的连用，连用的成分一般是并列关系，相对来说语序比较自由。
46)中国男队和女队并肩携手，把世乒赛的奖杯一古脑儿地揽进自己怀里。（《人民日报》1995）
47)总算可以一道携手并肩去走今后的生活之路了。（叶辛《我们的“爱之路”》）
48)多渠道、多层次地开展国际科技合作与交流。
49)多层次、多渠道地增加科技投入，是发展科技事业的重要保证。
50)由当地有关部门分期分批地组织民工来重庆，火车站按计划提供车票，保证上午来了下午走，下午来了晚上走，晚上到了清晨走，不让民工滞留。（《人民日报》1995）
51)各地要根据当地的实际与职业教育的布局结构调整相结合，充分利用现有的教育资源，分批分期地建设好骨干示范性学校。（《人民日报》1995）
但这并不是说并列关系的情状副词就可以任意颠倒顺序，这其中还要受到逻辑、习惯、表达等因素的制约。比如“从重、从严、从快”这几个词在并列使用时一般是“从重从快”和“从重从严”这样的顺序，这主要是因为前些年我国曾提出“依法从重从严”惩治严重经济犯罪和“依法从重从快”打击严重刑事犯罪这两个方针，因而形成了这样的习惯顺序。另外，不同的顺序在表达上也有不同，如：
52)要根据政协的特点，多层次、多渠道开展对外友好往来。多渠道、多层次地增加科技投入。
前面的“多层次、多渠道”强调“多层次”，后面的“多渠道、多层次”强调“多渠道”，这里说话人认为重要的排在前面。
2.3 连用的规则
从上面对情状副词共现顺序的描述中，我们可以总结出制约情状副词连用的几条规则。
Ⅰ．由主观到客观的原则。即如果表意志的情状副词与其他情状副词连用，意志副词一定位于其他副词的前面。
执意亲自前往／*亲自执意前往
决计大力推动／*大力决计推动
蓄意趁机捣乱／*趁机蓄意捣乱
Ⅱ．由情态到方式的原则。描摹动作发出情态的要放在描摹动作方式副词的前面。
欣然高声背诵／*高声欣然背诵
愤然怒目而视／*怒目愤然而视
低头快速走了进去／*快速低头走了进去
Ⅲ．由先到后的原则。先发生的情状在前，后发生的情状在后。
依约如期赶到／*如期依约赶到
携手同步前进／*同步携手前进
集中公开审理／*公开集中审理
Ⅰ．Ⅱ．两条原则实际上都受制于一条更为普遍的原则——相邻原则(the proximity principle），也有人称之为距离象似性，Givon(1990)把这条原则定义为“在功能上、概念上或认知上更接近的实体在语码的层面也放得更近”。[12]意志和情态都是描摹动作发出者的，它们与动作发出者的距离更为接近，方式是描摹动作本身的，它与动作的距离更为接近，按照相邻原则，概念距离近的在语码的层面也放得更近，所以表方式的副词要放在其他类别副词的后面以便于更靠近中心语动词。另外，由主观到客观的顺序也反映了一种语言的普遍现象，即主观性越强的成分越倾向于处于句子的外层。
原则Ⅲ．受制于另外一条普遍原则——线性次序原则(the linear order principle)，这条原则也有人称之为次序象似性，Greenberg从大量类型学证据出发，明确提出，“语言中成分的次序与物理经验的次序或对事物的认识的次序是平行的”。Haiman把语言里的这一机制称作“时间象似性(tense iconicitg)”。“集中公开（审理）”是时间先后顺序在语序中的反映，“依法从宽（处理）”既有时间上的先后，也范围上的大小，“依法”是前提，其管辖的范围较大，“从宽”是在“依法”前提下的，其管辖的范围也较小。先出现的、管辖范围大的成分在前，后出现的、管辖范围小的成分在后，这也符合认知的基本规律。
2.4 变序及其原因
上述语序规律只是反映了情状副词连用的总体倾向，在实际的语言运用中，还有一些变序的现象，这些变序现象主要受到以下一些因素的影响。
Ⅰ．音节的制约。一般单音节的情状副词要用于双音节的情状副词之后。
53)同声共祝祖国好。
54)通过结对联谊，千万对少年儿童在携手互学、共同进步的实践中，精神面貌发生了可喜的变化。
55)他冷眼偷看斜对门的裕昌祥，似乎赶不上自己铺子的“热闹”。（茅盾《林家铺子》）
Ⅱ．组合式与粘合式。定语可以分组合式定语和粘合式定语，同样，状语也可分组合式与粘合式两种。加“地”的是组合式状语，不加“地”的是粘合式状语。粘合式状语要放在组合式状语的后面。
56)辣辣大声地反复说他家根正苗红，祖宗三代都是工人阶级，又说家里一向清贫，“四旧”封资修东西想有都不可能有。（池莉《你是一条河》）
57)他反复的悄悄告诉我：“人真好，那里都说他好。”（刘白羽《漂河口杂记》）
58)在毛泽东病危和治丧期间，有些人就悄悄地互相关照，酝酿此事。（草石、萧帆《特殊决战中的叶帅》）
59)他凭藉着一种犯规的语言大规模地肆意破坏，而这犯规往往是基于对小说的大多数常规原则的根本不信任。（姜廷旭《后现代文学教父巴塞尔姆》）
Ⅲ．前指与后指。“分别”等副词的语义可以指向施事，也可以指向受事，语义指向不同，与其他副词共现时的位置也可能会发生变化。例如：
60)由于停棺处空间有限，亲友只能分别轮流走近棺侧看看死者。（沈从文《三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二日》）
61)对于共同盗窃犯，应按照个人参与盗窃和分赃数额，及其在犯罪中的地位与作用，依法分别处罚。
Ⅳ．强调的重点。有时为了强调某一个成分，就可以打破常规顺序，把要强调的成分放在前面。例如：
62)从严依法治警，大力提高整体战斗力，积极促进公安机关在思想观念、警务方式、队伍建设上更好地适应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要求。（《人民日报》1996）
63)这种“大市场，小发行”的畸形现象，除了上述走私，盗版等因素外，另一部分原因是卖不出去的拷贝被大量私自翻录，这种掠夺式的侵权行为相当普遍地存在于录像市场。
64)任何单位和个人采取非法拘禁他人或者非法私自扣押他人财产追索债务的，应当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或者予以拘留、罚款。
三 结语及余论
3.1 A.Meillet在他的《语法形式的演化》(1912)中曾经提到一个重要的观点，即虚化的程度跟使用频率和分布范围成正比。使用频率越高越易于虚化，而虚化的程度越高，分布的范围也就越广。情状副词相对于其他副词来说，使用频率不是很高，结合面也比较窄，只能修饰一部分动词，有些情状副词只能与很少的几个词搭配。所以从整体来看，情状副词的语法化程度还不高，还正处在一个由实词向虚词演化的阶段，它是副词中语法化程度最低的一个类别。
情状副词与中心词的关系比较密切，它一般紧靠中心词出现，其操作域仅限于后面的动词，相对于语气副词这样在句子平面操作的副词来说，其作用的范围较小，主观化较低，我们可以称之为词的副词。这类副词数量相对较多，而且正处于不断的演变过程中，其语法化的过程和机制有待于进一步探讨。
3.2 语言符号的一个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其一维的线性。在由语义语用这些多维的结构向一维的物理结构映射的过程中，就有一种顺序的约定问题。换句话说，语言符号要充分利用这种有序性来传达语义、语法、语用等方面的信息。所以，语言成分排列顺序的研究就成为语言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而词的小类的共现顺序研究又是语法成分组合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发现词的小类的共现规律，探讨制约小类共现的机制，不仅能够使汉语语法研究更加科学化、精密化，对于中文信息处理和对外汉语教学也有很重要的实用价值。
语法是对语义、语用的形式编码，语义、语用的一些基本范畴的分类在人类语言中有极大的普遍性，而语法范畴的表现各种语言相差很大。从这个角度来说，语法是最为复杂的。所以各种语法现象可以从语法本身来寻找解释，但更多的应从语法外部来寻找答案。词的小类的共现顺序就可以从语法、语义、语用、认知等方面寻找制约的机制。在这些制约因素中，语义的作用是最基本的，它反映的是一种常规的、稳定的关系。语用反映说话人根据交际的需要对排列顺序的选择和调整，它往往是变序的直接动因。认知则是人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体现的是人与客观世界的关系。认知是最高层次上的，因而也是最抽象的，它的解释只能建立在对语言系统内部要素（包括语义语用）的观察和分析基础之上。所以在词语的排列顺序乃至整个语法研究中要充分重视语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