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筑真与美的桥梁--科学美学的使命_美学论文

构筑真与美的桥梁--科学美学的使命_美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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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83-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1698(2003)-04-0027-11

尽管科学美学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门新兴学科,但是,科学与美学、真理与美的关系问题却是一个十分古老的问题。据亚里士多德记载,“素以数学领先的所谓毕达哥拉斯学派不但促进了数学研究,而且是沉浸在数学之中的,他们认为‘数’乃万物之原”。他们“见到了音律的变化与比例可由数来计算”,于是,想到“自然间万物似乎莫不可由数范成”,认为“数的要素即万物的要素,而全宇宙也是一数,并应是一个乐调。”(注: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吴寿彭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12-13页。)有学者认为,毕达哥拉斯学派的这一发现,“揭示了希腊美学的形成和发展一开始就与数学-自然科学以及哲学的形成和发展之间,有着内在的深刻联系。”(注:范明生:《西方美学通史》第1卷,上海文艺出版杜1999年版,第63页。)

亚里士多德也明确地指出了数理诸学与美的联系。他批评了有些人认为“数理诸学全不涉及美或善”的观点,强调“数理于美与善说得好多,也为之做过不少实证。”他说:

“美的主要形式‘秩序,匀称与明确’,这些惟有数理诸学优于为之作证。又因为这些(例如秩序与明确)显然是许多事物的原因,数理诸学自然也必须研究到以美为因的这一类因果原理。”(注: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吴寿彭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265-266页。)

在这里,亚里士多德将美的主要形式归结为“秩序,匀称与明确”,不仅表明他在数理诸学中看到了美,而且也表明他往往用数理诸学的眼光来理解美。从这种观点出发,人们不难理解“比例和谐的希腊宇宙形象”,包括希腊神庙的设计为何“犹如欧几里得几何学的命题和柏拉图的对话录”,帕特农神庙为何“酷似一个逻辑系统”(注:威廉·弗莱明:《艺术和思想》,吴江译,上海人民美术出版杜2000年版,第68-69页。)等等。

值得特别注意的是,亚里士多德不仅揭示了数理诸学(科学)与美的联系,而且还将技术与艺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在他那里,艺术(art)包含着技术,指的是“包括制造工艺在内的一切技艺”;(注:赵敦华:《西方哲学简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59页。)反之,技术(technē)也包含着艺术,包括“手工技艺,尤其是指切割金属,以及制造金属器皿和造船的技艺”和“手工艺品或美的艺术品”。(注:范明生:《西方美学通史》第1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468页。)更确切地说,在他那里,技术与艺术是不可分割的,它们都属于二者浑然一体的技艺。

到了近代以后,尽管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分化的趋势在不断加剧,但是,科学与艺术、科学与美的关系似乎永远是一个激动人心的话题。钱德拉塞卡甚至说:“在艺术和科学中都在探求着同样难以捉摸的东西:美。”(注:S.Chandrasekhar,Truth and Beauty:Aesthetics and Motivations in Science.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p.52.)于是,“美与科学对美的探求”成了他研究科学的一大主题。他认为,“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在科学中美常常是使人愉悦的源泉。”例如,开普勒说,“数学是美的原型”。希尔伯特将科学比做“一个繁花似锦的花园”。魏尔说,“我的工作总是试图将真和美统一起来;但当我在二者之间不得不做出选择时,我通常选择的是美。”海森堡给美下了一个可追溯到古代的定义:“美是各部分相互间和各部分与整体之间的固有的和谐”,并称毕达哥拉斯关于数学(比例)与美(和谐)之间内在联系的发现,是“人类历史上真正重大的发现之一”。他说:“如果大自然把我们引向人们先前从未遇到过的极其简单和美的数学形式,那么,我们将不得不认为它们是‘真的’”。(注:S.Chandrasekhar,Truth and Beauty:Aesthetics and Motivations in Science.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pp.52-53.)而狄拉克则认为,“尽管〔数学美〕与艺术中的美一样不能下定义,但是,研究数学的人们在鉴赏中通常不会感到困难。”(注:S.Chandrasekhar,Truth and Beauty:Aesthetics and Motivations in Science.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p.69.)

关于科学与艺术、科学与美之间的关系的言论,我们还可在爱因斯坦的文集中找到很多。例如,在“探索的动机”一文中,他认为,渴望看到“先定的和谐,是无穷的毅力和耐心的源泉。”(注:爱因斯坦:《爱因斯坦文集》第1卷,许良英等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103页。)在“论科学”一文中,他说,“音乐和物理学领域中的研究工作在起源上是不同的,可是被共同的目标联系着,这就是对表达未知的东西的企求。它们的反应是不同的,可是它们互相补充着。”又说,“至于艺术上和科学上的创造,那末,在这里我完全同意叔本华的意见,认为摆脱日常生活的单调乏味,和在这个充满着由我们创造的形象的世界中寻找避难所的愿望,才是它们的最强有力的动机。”(注:爱国斯坦:《爱因斯坦文集》第1卷,许良英等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284-285页。)在“关于因果性和自由意志问题”一文中,他表达了这样一种信念:“相信科学是值得追求的,因为它揭示了自然界的美。”(注:爱因斯坦:《爱因斯坦文集》第1卷,许良英等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304页。)在“我的世界观”一文中,他说,“照亮我的道路,并且不断地给我新的勇气去愉快地正视生活的理想,是善、美和真。”又说,“我们所能有的最美好的经验是奥秘的经验。它是坚守在真正艺术和真正科学发源地上的基本感情。”它能为我们感受到“最深奥的理性和最灿烂的美。”(注:爱因斯坦:《爱因斯坦文集》第3卷,许良英等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3-45页。)在“道德和感情”一文中,他谈到“那些最微妙的、最高尚的乐趣”是,“对艺术创造和思维的逻辑秩序的美的乐趣。”(注:爱因斯坦:《爱因斯坦文集》第3卷,许良英等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牍,第155页。)在“探索自然界统一性的乐趣”一文中,他谈到,“从那些看来同直接可见的真理十分不同的各种复杂的现象中认识到它们的统一性,那是一种壮丽的感觉。”(注:爱因斯坦:《爱因斯坦文集》第3卷,许良英等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47-348页。)所有这些,都为科学美学提出了许多问题和值得深入研究的素材。

近来,李政道和杨振宁也大谈特谈“科学和艺术”与“美与物理学”。李政道认为,艺术不仅可以帮助和理解诸如超弦这种深奥的科学理论,而且还可以触发科学家的思想火花。他说,科学和艺术的关系:

“是与智慧和情感的二元性密切关联的。伟大艺术的美学鉴赏和伟大科学观念的理解都需要智慧。但是,随后的感受升华和情感又是分不开的。没有情感的因素,我们的智慧能够开创新的道路吗?没有智慧,情感能够达到完美的成果吗?它们很可能是确实不可分的。如果是这样,艺术和科学事实上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注:李政道:《科学和艺术——一个硬币的两面》,《中国大学人文启思录》第3卷,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177页。)

总的说来,随着现代科学不断走向深层的探索,科学与艺术、科学与美的古老话题不仅没有被淡忘,反而越来越引人注目。而且,似乎科学越抽象和越精密,美的问题就越受到关注。例如,在深不可测的现代理论物理学中,似乎涉及的美学问题最多。有人甚至做出这样的评论:“衡量一个科学理论的成就,事实上就在于衡量它的美学价值。”“为科学理论和科学方法的合理性进行辩护,正是在它的美学价值方面。”“支配科学家的动机从一开始就表现为这种美学的冲动……科学在艺术上的不足程度,正是科学上所不完善的程度。”(注:S.Chandrasekhar,Truth and Beauty:Aesthetics and Motivations in Science.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p.60.)

也有学者已经出版了可称得上真正属于科学美学的著作。例如詹姆斯·W·麦卡里斯特的《美与科学革命》就是其中之一。在该书中,麦卡里斯特提出了“科学中的审美规范演化模型”。作者紧扣科学哲学中关于“美与科学革命”两个难题,将“革命作为审美剧变”来理解,即“把一场科学革命看成是与有明确审美标准的传统的决裂”,从而说明“我们怎么能够把迄今得到的科学活动模型加以延伸以说明科学革命”。然后,作者再通过对“审美选择的理性依据”的考察,表明“科学的理性主义图像的根基既没有因为科学家乞助于审美考虑而受到侵蚀,也没有因为科学家参加科学革命而发生动摇。”(注:詹姆斯·W·麦卡里斯特:《某与科学革命》,李为译,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导论,第6-8页。)尽管作者将科学革命理解为“审美剧变”有其片面性,并且从这个观点出发容易导致难以克服的相对主义的结论,但是,“科学中的审美规范演化模型”毕竟是原有科学哲学模型的重要补充,并且开辟了从美学角度来研究科学哲学的新途径。

以上,我们主要是从理论层面来谈论科学与艺术、科学与美之间的关系这个话题的。其实,这个话题在实践领域也许具有更重要的意义。尽管自近代以来,随着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不断分化,技术越来越被划归科学的范畴,但是,技术与艺术、技术与美的关系也似乎永远是一个激动人心的话题,而且也的确存在着一股推动二者逐渐趋于融合的潮流。

有学者对工业产品的产生和发展史做了这样的概括,认为:“‘模型’和‘系列’概念最早出自文艺复兴时代。早在15世纪,工程师和艺术家就用‘disegno’这一字眼表示一幅画或一个模型的性质或美学线条。”这时,技术与艺术二者大概还处在浑然一体的状态。“这个过去仅是一种思辨性或艺术性的设想”,在批量性生产的工业时代得到了“技术上的实现”。特别是到了19世纪中叶以后,“工业产品便开始受机械化影响”。有专家称这个时代为“机器夺权”,于是,导致了“艺术与工业运动”的反抗:有人“抗拒工业化对人的异化”;也有人“高扬文艺复兴艺术家的审美价值观和多才多艺性”。到了20世纪初,工业产品“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人们称这个时代为“设计夺权”。

“这是一个方向性的和根本的变革。这时候,19世纪末的艺术与工业之间的对立关系,被二者之间的相互融合关系取代,技术领域的生产者开始与美学领域的艺术家们相互协调和合作。1910年到1950年间在工业世界浮观的各种美学概念和流派——艺术装饰主义、风格主义、旋涡主义、未来主义、包豪斯等——逐渐合并,形成了消费社会一开始所知的那种工业产品的现实。”(注:马克·第亚尼编著:《非物质社会》,滕守尧译,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60-62页。)

由此可见,在最近的一个世纪里,尽管在哲学层面上,存在着实证主义、科学主义和人本主义、人文主义的尖锐对立,但是,在科学及其实践领域里,也存在着一股推动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技术与美学、技术与艺术相融合的潮流。科学美学的使命应当是,顺应这股潮流,真正在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之间架起相互沟通的桥梁,从而推动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的融合。无论是对于理论,还是对于实践,科学美学都有非常广阔的发展空间,具体说来:

首先,历史地考察和研究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求真与求美之间的内在关系,目的是对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求真与求美之间的互动关系有比较全面而系统的了解和认识。

从研究现状看,尽管有许多著作都谈到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求真与求美的相互关系,甚至也出版了一些可称得上真正属于科学美学的著作,但是,总的说来,迄今为止我们对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求真与求美的相互关系的认识,还是比较肤浅的和零散的,基本上还处在刚刚起步的阶段,缺乏全面而系统的研究。举例说来,人们对科学与哲学相互关系的认识,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相当深刻的程度。无论在科学史的著作中,还是在哲学史的著作中,我们都能清楚地看到关于科学与哲学相互关系的历史脉络。但是,人们对科学与艺术的相互关系的认识至今仍没有一个清楚的脉络。同科学与哲学的关系史形成鲜明的对照:在科学史的著作中,人们几乎看不到艺术在历史上对科学的影响和作用;反之,在艺术史的著作中,人们也很难看到科学在历史上对艺术的影响和作用,似乎这两种文化在历史上并没有多大关系。即使写到文艺复兴时期,人们也往往没有着力研究并阐明文艺复兴究竟是如何推动科学复兴的,或者科学又对文艺复兴起了何种作用。到了近代也一样,人们只知道,近代科学的兴起对于近代哲学产生了无比深远的影响,于是导致了“认识论的转向”,可是,近代科学又对艺术产生了何种影响呢?当然,我们在某些美学史的著作中能间接地看到一些影响(因为美学是哲学的分支学科),但是,在艺术史的著作中,我们很难直接看到近代科学对近代艺术的影响。

显然,科学美学不仅要研究科学与美学的关系,而且还要研究科学与艺术的关系,否则,科学美学会显得非常空洞而抽象。从某种意义上说,科学美学就是要研究科学活动中的艺术因素,它们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发展变化的,以及这种因素在科学中的地位和作用等等。离开科学与艺术的关系,来理解科学中的美,正如离开科学与艺术的关系,来理解艺术中的真一样,往往是不可思议的。当然,即使是科学与美学的关系,迄今为止的研究也还是远远不能令人满意的。怀特海说,科学、美学、伦理学和宗教等都可能产生自己的宇宙观,而又受别的宇宙观的影响。现在的问题是,科学的宇宙观在历史上是如何影响美学的?反之,美学的宇宙观在历史上又是如何影响科学的?对于这两个问题至今尚缺乏全面而系统的研究。更进一步说,广义的科学美学还应当包括技术美学,因为人们往往将技术归于科学文化的范畴。因此,科学美学不仅要充分关注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的关系,而且还要高度重视技术与美学、技术与艺术的关系。事实上,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的分离和对立,其根源往往在于实践层面,即由于科学技术的异化而导致与人、自然和社会的对立,于是,现代西方人本主义者主张以艺术来对抗科学技术。因此,高度重视技术与美学、技术与艺术的关系问题,促进其相互融合,对于消除两种文化的分离和对立,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

其次,历史地研究科学活动中的各种审美因素及其作用,建构与艺术美学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的科学美学理论。

对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的关系(史)的研究,只是科学美学(史)研究的一个方面,其特点是将立足点放在科学的外部来进行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之间的互动关系(史)的研究。此外,科学美学(史)研究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方面是,将立足点主要放在科学的内部,深入研究科学活动中的各种审美因素及其作用,然后,上升到理性的高度,建构与艺术美学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的科学美学理论。这无疑是科学美学能否最终确立的关键。

应当承认,美学的传统主要还是属于艺术的,而不是属于科学的。黑格尔曾经对美学做了这样的界定,他说:美学的研究对象就是“广大的美的领域,说得更精确一点,它的范围就是艺术,或则毋宁说,就是美的艺术。”他强调,美学所讨论的“并非一般的美,而只是艺术的美。”因此,他认为,这门学科的正当名称应是“‘艺术哲学’,或则更确切一点,‘美的艺术的哲学’。”(注:黑格尔:《美学》第1卷,朱光潜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4页。)黑格尔对美学的界定,可以说非常清楚,在他那里,科学显然不是美学的研究对象。鲍桑葵也持类似的观点,他说,“正像在一般地谈到现实世界的时候,我们实际上是指科学所揭示的世界一样,在一般地谈到世界上的美的时候,我们实际上是指艺术所揭示的美。”(注:鲍桑葵:《美学史》,张今译,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8页。)这样一种学术传统,显然非常不利于科学美学的成长和发展,因为它很可能被边缘化,甚至不被所谓正统的美学所承认。

然而,传统的美学观念似乎并不能阻挡科学美学的成长和发展,因为其一,像艺术活动一样,科学活动自古以来始终存在着美和美感的问题,而且历史表明,无数科学家在追求真理的同时也在追求着美,有的甚至将追求美置于第一位,有的将真等同于美;科学家们往往有独特的审美体验和经验,并且这些审美体验和经验常常渗透在科学评价之中,变成一种审美规范,于是,有的学者十分重视科学中的审美规范的演变,并将科学革命看做是“审美剧变”。当然,这些审美体验和经验更多地变为科学家追求知识和真理取之不尽的精神动力。因此,科学美学问题不应当被看做是元科学研究的次要的边缘性问题,而应当将其看做是重要的核心问题之一。其二,从18世纪后半叶,人们开始采用现今公认的“美学”(aesthetics)一词起,美学这门学科的历史也只不过二百多年,还相当年轻,还需要大大发展。如果说,科学中的美和美感与艺术中的美和美感大为不同,科学家的审美体验和规范与艺术家的审美体验和规范大相径庭,那么,科学美学的成长和发展对于整个美学学科来说,是一件好事,而不是坏事。它标志着美学这门学科将可能有新的突破:人们将以更广阔的视野和全新的眼光来重新审视美和美感。

的确,科学中的美和美感与艺术中的美和美感有着很大的差异,例如,艺术中的美往往是直观的,而科学中的美往往是抽象的;艺术中的美感往往停留于感性层面,而科学中的美感往往进入理性层面;艺术中的审美经验往往比较“通俗”,容易为大众所接受和认同,而科学中的审美经验往往比较“深奥”,需要经过专门的训练和培养,才能认识和体验到这种美。但是,这种差异并不影响人们对科学进行美学研究。事实上,即使是不同的艺术形式,也存在着美和美感的较大差异。况且,科学中的美和美感与艺术中的美和美感,也有相通的地方,例如,亚里士多德提出的美是“秩序、匀称与明确”,这无论对于科学,还是对于艺术来说,显然都是适用的;艺术家在艺术活动中能感受到优美和崇高,同样,科学家在科学活动中也能感受到优美和崇高,他们的诸多审美体验在最高的精神境界上完全是相通的。

现在的问题是,艺术美学经过二百多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相对成熟的学术框架和传统,而科学美学几乎要从头开始。这种学术状况显然会使科学美学产生某种压抑感和不被认同感,但是同时,科学美学也可以从艺术美学那里获得大量经验,使自己迅速地成长起来。作为努力的开端,我们不妨从以下两个方面做起:一是如以上所说的,从科学的外部全面而系统地研究科学与艺术、科学与美学的关系(史),从而给科学美学研究奠定较为宽阔的学术基础;二是从科学的内部全面而深入地研究科学活动的审美经验和规范(史),然后,再对其进行哲学分析和研究,从而建构与艺术美学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的科学美学理论。当然,技术美学也可以相应地从上述两个方面发展

第三,为科学的健康成长和发展,营造良好的审美文化氛围,提供蓬勃向上的精神动力。用审美的力量推动科学的进步,而不是遏制科学的进步。

美学观念有可能对科学起两个方面的作用:一是有助于推动科学的进步。文艺复兴运动就是一个重要的例子。毫无疑问,当时的审美观念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科学的发展,以致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文艺复兴导致了科学的复兴;二是有可能遏制科学的进步。例如现代西方人本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某些美学观念,显然并不有利于科学的进步。况且,许多人本主义者和后现代主义者的目的就是,准备以艺术来对抗科学,用美学的世界观来取代科学的世界观。尽管这些观念对于克服科学技术的异化有某种积极的意义,但是,它们在批判科学技术异化的同时,却将矛头对准了科学技术本身。

科学美学全面而系统地研究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的相互关系的目的之一就是,在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之间架起相互沟通的桥梁,为科学的健康成长和发展,营造良好的审美文化氛围,让更多的人关心和热爱科学,从而用审美的力量推动科学的进步。当然,这种良好的审美文化氛围本身,也对科学技术的异化起着某种制约或遏制作用,但是,它所制约或遏制的是科学技术的异化,而不是科学技术本身及其进步。显然,科学外部的文化氛围问题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这对于正在向现代化迈进的中国来说尤为重要。因为一方面我们要通过科学技术的现代化来实现社会的现代化;另一方面,我们的社会文化氛围又受到西方后现代主义思潮的猛烈冲击,而后现代主义的文化氛围,显然同为科学技术现代化和社会现代化而奋斗的文化氛围往往是格格不入的。因此,科学美学可以为我国实现科学技术现代化和社会现代化营造良好的社会文化氛围,肩负起重要的历史使命。这是其一。

科学美学不仅要关注科学活动外部的审美文化氛围,更要重视科学活动内部的审美文化氛围。科学美学全面而深入地研究科学活动的审美经验和规范的目的之一就是,揭示科学活动本身的审美特性,让科学活动变得更亲切、更动人和更富有人文性,从而激发广大科学工作者的兴趣、爱好和热情,更自觉地投身于科学事业,并且从中获得崇高感、神圣感和幸福感,于是,将推动科学的进步与人自身的幸福、自由和发展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显然,科学内部的文化氛围问题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如果像逻辑实证主义那样,将科学的本质纯粹地归结为“逻辑”和“实证”,或者像功利主义者那样,将科学的目的纯粹归结为“功利”和“效用”,这不仅过于片面地理解科学及其本质,而且也使科学活动失去了人文性和应有的魅力。科学美学的功能就是要将科学活动及其精神产品固有的美和美感充分地挖掘出来并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让所有参与者都能亲身感受到科学的魅力和高尚,并不断提高他们对美的鉴赏力和洞察力,使他们在发现真理的同时,也发现美、享受美和陶醉于美,从而使科学活动真正成为自由的活动,成为吸引人的活动,成为个人的精神享受和自我实现。这样一来,科学活动本身也会产生源源不断的巨大的精神动力,并且越来越变得纯洁和高尚。从这种意义上说,科学美学在克服并超越狭隘的实证主义和狭隘的功利主义科学观方面,也将日益发挥重要的影响和作用。

最后,促进技术与艺术、技术与美学的融合,让技术更加富有艺术性和美感,使艺术与美学更多地发挥技术价值和技术功能,从而为人类创造更好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

我们已经说过,广义的科学美学包括技术美学。技术美学同样肩负着重要的历史使命:如果说,科学美学的使命是在科学与美学、科学与艺术之间架起相互沟通的桥梁的话,那么,技术美学的使命是进一步在技术与美学、技术与艺术之间架起相互沟通的桥梁。技术美学也具有与科学美学相类似的功能:如果说,科学美学能够促使科学活动更亲切、更动人和更富有人文性,并且使求真与求美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话,那么,技术美学将进一步促使技术活动及其产品更富有人性化,并且使技术与艺术、技术与美得到高度的融合。

无疑,一旦真正实现技术与艺术、技术与美(当然还应加上技术与伦理、技术与善)的高度融合,这将是人类技术史上的又一次伟大变革。尽管在古希腊人们早就有技术与艺术、技术与美的融合,但是,那时的技术其科学水平和含量是相当低的,况且,当时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精密科学。自近代科学产生以后,才出现人类技术史上的一次伟大的变革,导致了工业革命,这时技术发生了重大的根本性的转变,使技术的含义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的技术,于是大大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飞速发展和人类社会的巨大进步。显然,要是没有科学技术的近代化和现代化,就根本不可能有社会的近代化和现代化。但是,应当看到,技术纯粹向科学维度的转向也是有缺陷的,其根本的缺陷就是使其逐渐丧失了人文的维度,淡忘了对美和善的追求,从而更容易导致技术的异化,并且给人、自然和社会带来诸多负面影响。在高度发达的科学技术的基础上实现技术与艺术、技术与美和技术与伦理、技术与善的融合,将使技术发生新的重大转变,其结果是使技术在原有科学的维度的基础上又有了新的维度,即人文的维度。这样一来,使技术在追求真的同时,也追求着美和善,在服务于人类的物质生活的同时,又通过艺术和伦理的力量服务于人类的精神生活;反之,又使艺术和伦理在追求美和善的同时,也追求着真,在服务于人类的精神生活的同时,又通过技术的力量服务于人类的物质生活。很明显,技术与艺术、技术与伦理的融合本身,也是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融合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方面。技术的这种新的转变,不仅有助于防止或克服技术的异化及其对人、自然和社会的负面影响,从而有效地遏制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的分离和对立,而且也将为人类社会提供更加巨大的生产力,更加丰富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从而使人类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上升到一个新的水平和新的境界。

技术与艺术、技术与美的融合现在似乎正在形成一股国际性的潮流。尤其是在西方发达国家更是如此。它们在大力发展高技术的同时,也越来越重视将现代艺术和美学的观念融入现代设计之中,从家用消费物品、办公设备、动力设备、汽车和飞机,到住宅建筑和城市建设,几乎处处都渗透着新型别致的艺术和美学的思想和观念。后现代主义在西方的崛起,从某种角度看,正是说明了艺术和美学的观念其地位正在逐渐地突现出来,并越来越受到人们自近代以来前所未有的重视和关注。当然,也可以认为是对西方科学主义或科技主义及其后果和对现代化的一种挑战或反思。

尽管后现代主义有很大的偏颇性,但是,技术与艺术、技术与美的融合这股潮流还是非常值得我们关注的。显然,实现现代化不仅仅只是科学技术的现代化和经济的巨大发展,它更是意味着包括思想、道德、文化、观念等等在内的社会的全面进步。其中,艺术和审美观念的进步,也是社会进步的一个重要方面。技术与艺术、技术与美的融合,不仅有助于大大提高产品的竞争力,从而促进经济的发展,而且还给人们带来优美、舒适和高品位的生活环境,从而促进社会的全面进步。很明显,假如我们的技术与艺术始终处在分离状态,或者虽然二者有了某种程度的融合,可是我们的艺术与审美观念尚处在陈旧落后的状态,那么,势必影响技术价值的完满实现,或者使产品缺少竞争力,或者使住房建筑不久之后就得推倒重建,或者使城市面貌缺乏应有的魅力和风采,总而言之,所有这一切都非常不利于现代化建设事业的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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