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服务型工会的新思路：引入专业社会工作，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社会工作论文,服务型论文,新思路论文,工会论文,专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41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375(2013)06－0034－04
党和国家近年来越来越重视社会建设，提出要大力推进社会管理体制的创新。在此背景下工会作为中国最大的群众组织，新形势下该如何发挥自己的作用，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工会法保障工会在国家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中的地位，确定了工会的权利和义务。工会法在总则中规定：工会必须密切联系职工，听取和反映职工的意见和要求，关心职工的生活，帮助职工解决困难，全心全意为职工服务。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华全国总工会主席李建国在中国工会十六大报告中提出今后五年工会工作的任务，其中有努力建设学习型、服务型、创新型工会，使工会组织凝聚力、影响力显著增强服务型工会是对工会本质属性和工会工作内容方面的要求，是“三型”工会的核心。
在中国，工会是职工利益的代表者，为职工服务是工会的本质属性所在，工会如要获得职工的认可和社会的承认，必须要切实转变职能。服务也是维权的表现，“以职工为本”是维权观的核心理念，是工会的安身立命之本。[1]工会如何提高为职工的服务水平，提高工会对会员的吸引力，除了在制度上要赋予工会更多的资源和手段之外，专业社会工作的引入亦是一个可行的途径。
一、工会具有与社会工作结合的基础
运用社会工作的知识与方法，去协助、服务工业界(企业界)的劳工，称为工业社会工作。①美国是较早开展工业社会工作的国家，20世纪80年代，我国的台湾和香港地区开始了企业社会工作实务，在劳工福利、劳工康乐、劳工教育、劳工权益上提供服务。[2]依据企业社会工作的服务输送来源可以划分为企业外模式、工会模式、企业内模式。在美国，最先是企业主在企业内设立福利秘书，为员工提供服务[3]，劳工与工会起初持反对态度，认为资方所兴起的福利运动，是要削弱工会的力量。渐渐地，工会发现当工人或工会会员遭遇个人问题或家庭问题时，工会原本的集体谈判功能无法协助，才开始采用社会工作的方法服务劳工。[4]
虽然社会工作成熟、发达于西方国家，但中国的工会亦具有自身的特色，但中国工会与社会工作的结合具有一定的基础，两者在本质上有很大程度的契合性，它们的结合得到了制度的支持，在实践上，工会具有服务职工的传统经验，并且现实的需求呼唤工会工作方式的、转变。
(一)工会与社会工作在本质上具有契合性
工会是职工自愿结合的工人阶级的群众组织。工会具有群众性的性质，它代表广大会员和职工群众的正当利益，维护他们的合法权益。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工会作为职工一方的合法代表，参与劳动关系的协调，追求公平、公正的社会环境的实现。工会的基础在职工群众，职工群众既包括普通的职工，也包括下岗失业职工、生活困难职工、农民工等弱势群体。唯有服务职工，为他们谋利益，工会才能真正得到职工的认可，才符合工会的本质属性。
社会工作的本质是助人，重视人的价值，相信人的潜能，关注人的权利，在利他主义价值观的指引下，用专业化的方法帮助个体、家庭、群体、组织、社区、社会等。社会工作对遇到困难的人提供物质帮助或给予心理支持。“助人自助”是社会工作秉持的基本价值理念，对陷入困境中的人不仅要帮助解决困难，还要促进他们的能力发展。所以，二者在本质上都是关心人以及人的发展，不过工会更为关心的是特定的群体即职工群体。
(二)制度的支持
我国推动社会工作发展的主要力量是政府，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的《决定》提出，要建立一支宏大的社会工作人才队伍。此后，2011年11月8日中共中央组织部、中央政法委、民政部等18部委联合发布了《关于加强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建设的意见》，文件指出，建设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在多个领域直接提供社会服务。职工帮扶、就业援助等被明确提到；文件还指出，要加大相关行政部门和群团组织使用社会工作专业人才力度。承担社会服务职能的相关行政部门和群团组织要根据事业发展需要逐步使用社会工作专业人才，提高社会服务管理能力。
2010年6月6日，国务院印发《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专门提到建立社会工作人才队伍，2012年4月，中共中央组织部、民政部、全国总工会等19个部门联合发布了《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建设中长期规划(2011—2020年)》，该规划提出“培养开发职工服务等领域的社会工作服务人才”，以及“重点加大职工帮扶等社会服务机构管理人才培养力度，提高社会工作服务管理的科学化水平”。
国家制度为社会工作进入工会工作领域提供了支持，为各级工会组织的发展指出了方向，鼓励工会对社会工作专业人才的使用，以提高服务能力，但在社会工作的岗位设置、配备比例、工作任务等方面还没有细致的、操作化的规定。
(三)工会具有服务职工的传统与经验
我国为职工群体提供福利及服务的工作，主要由工会承担，中国工会兼有管理和服务职能，其服务职能偏向社会工作的意涵。计划经济体制时期，在城市实行的是单位制，那些本应该由企业社工承担的企业福利与保障工作，一直主要由工会承担。[5]传统的企业工会工作中与福利和服务相关的工作被视为中国行政性、半专业化的社会工作。[6]建国至今，基层国企工会积累了大量的做福利服务的经验。抓职工的生活是企业工会的重要工作。20世纪50年代，工会与职工联系紧密。在笔者对当年的企业工会干部的访问中，他们认为，那时工会的作用发挥在两个方面，第一是关心工人生活，第二能够组织工人进行生产，激励工人的积极性。受访者都提到，工会工作头等重要的事情就是抓生活。工会干部重视职工生活，经常深入基层，走访职工家庭。在职工生活领域，工会既依照单位福利制度的规定提供物质上、经济上的帮助，也依照工会的宗旨为职工提供服务，比如家庭矛盾调解、为职工操办家庭大事等。
改革开放以后，企业管理方式发生变化，由党委领导下经理(厂长)负责制变为厂长(经理)负责制。企业强调经济效益，推崇高效率、对生产进行严格的质量控制。在企业管理中更看重经济的一面，在很大程度上忽略了职工的社会性。工会的职能和工作内容也在转换，有研究者认为，改革之后，工会工作越来越实在，市场经济下，职工具体问题突出(福利问题，生活问题)工人比一般公众更关心个人生活福利问题。[7]
比起组织中的其他部门，工会与职工的联系更为紧密。工会干部在与职工个体、群体打交道上，如何开展工作积累了不少经验。工会服务职工的工作一般还包括职工困难帮扶、女职工权益维护、职工休闲娱乐、劳动争议调解、工资集体协商、“送温暖”等。
(四)工会工作的专业化是现实需求
随着经济体制的转变，国企进行了更深入的改革、非公经济组织大量涌现、劳动关系更趋复杂化多元化、职工构成成分越来越复杂，企业职工的需求更为多种多样。目前既有国企改革遗留的职工问题，又有新型劳动关系下的职工新问题。数量庞大的外来务工人员，尤其是新一代外来务工人员，呈现出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特点。经济已经不是他们考虑的最重要因素，他们更强调自我实现、维权意识更强，有强烈融入城市的愿望，不能长久忍受枯燥的劳动，追求生活的丰富多彩。
工会工作者还是主要依靠行政架构开展工作，偏重管理，许多工会工作者没有经过系统、专业培训，主要凭借自身的人格魅力和自己摸索出来的工作经验来做事情。这些不足以回应现实的需求。在笔者的调研中，工会干部们认为以往的工作方法适用范围有限，对于年轻的职工、外来务工人员缺乏了解，很难对他们开展工作。
社会工作是一个特别注重满足服务对象需求的专业。它有自己的价值理念、理论基础和专业的方法与技巧。当前企业工会工作面临着挑战，社会工作在理念、方法、技巧等方面都可为其提供借鉴。企业工会引入社会工作可以促进工会工作的专业化，提升工会对职工的服务水平，推动职工对企业的参与。
二、工会与社会工作相结合的探索
社会工作进入工会领域还没有形成规模，但在深圳、上海、苏州、广州、北京等地有一些探索和实践。
社会工作是新专业，其进入企业或劳动领域的路径，主要由政府推动，政府购买社工服务，把社工放到试点企业中，推动企业接受。另外一个路径是企业管理者认识到社工的价值，主动与社工机构合作，购买社工服务。
2010年上半年，富士康坠楼事件曾一度引起海内外关注。深圳市民政局先后抽派全市425名一线社工和社工督导，进驻富士康集团。这些社工及时缓解了跳楼危机，成为富士康员工心灵成长的陪伴师。深圳社工介入“富士康员工关爱”行动成为2010年中国社工十大年度事件。[8]在去年的实地调研中，富士康总部工会主席向笔者等介绍，富士康深圳总部工会聘请社工为员工做心理咨询，其下属某产业群有5－6名社工做工会工作。
深圳艾美特公司工会引入社工是先由政府推动，再到企业自主购买。2008年3月至2012年4月，政府购买社工服务，由深圳市总工会派驻一名社工进入艾美特工会。2012年5月起，企业采取自主购买模式，由艾美特自费、自行向社工机构签订购买合同，企业出资一半(3.75万/年)，政府补贴一半。在艾美特，社工的服务涉及：新员工入职培训，情绪管理与减压教育，员工情绪与心理辅导，暑期留守儿童关爱服务，青工交友服务，母亲节、圣诞节等节庆活动，劳动争议调解，员工兴趣课堂等。
深圳冠旭电子公司，作为率先引入社会工作的企业，实践了“工会＋社工”的新模式，工会提供资源与支持，把以往工会所做的员工活动、文体生活都给社工做。社工在员工情绪支持和员工申诉与调解等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工会与社工有分工有合作，联合为外来务工人员开展种种服务。
北京市总工会走了一条直接录用专职工会社会工作者的路径。其于2013年3月面向社会公开招录一批专职工会社会工作者，专职工会社会工作者是社会工作者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待遇参照各区县社区工作者待遇标准执行。[9]全市现共有1000多名专职工会社会工作者，这些人员主要在街道服务站和区县社工服务中心任职。在北京，还有社工专业机构联合商务楼宇“五站合一”②工作站为楼宇职工提供服务。
三、发展中要注意的问题
工会具有与社会工作结合的基础，但在实践中有些问题需要引起注意。专业意义上的社会工作起源于西方，但社会工作受一个国家或地区文化和制度的影响，所以不能直接借用西方的模式，社会工作在中国的发展面临着本土化的问题，当工会引入社会工作也是如此。
一是社会工作与工会的边界的问题。工会既具有政治属性，又具有社会属性。它既要满足职工需求，又要服从党和上级工会的领导。客观上，工会一直具有政治合法性，有自己固定的工作范围和工作思路。社会工作的介入给原有的工会系统带来了冲击，输进了新鲜血液，展示了专业的工作方法。但它的进入所引发的现实问题哪些是社会工作能干的，哪些是社会工作不能干的，它与工会的角色有何联系与区分？台湾的谢鸿钧认为社会工作在企业可以介入的领域有外籍劳工的管理、劳动争议的处理、关厂歇业的安置、工会活动的辅导、劳动技术的提升、人性管理的发展、工业民主的促进。[10]如此看来，社会工作可以发挥自己专业特长的领域有很多，但目前基于政治上和企业利益的考虑，企业工会在很多领域不让社工进入，对社工持警惕和观察的态度。这中间有很多影响因素，其中之一也与组织的架构有关。郑广怀等认为，目前在国内，企业很少设有专门的社工部门，社工大都从属于行政部、人力资源部或配合工会参与员工管理和福利方面的事务。由于没有明确的部门和职能定位，社工的身份在企业内部就比较尴尬。[11]在开展与劳动者相关的工作中，社会工作需要得到工会的支持，既要把自己的专业工作融入到工会工作的实践中，又要保持自己的专业特色，有一定的独立性，尤其不能被行政化。否则，社会工作的专业性与中立性将大打折扣。
二是工会系统不太了解社会工作。工会系统内对社工专业的了解并不多，甚至有的从未听说过社工。根据2006年全国31个省(区、市)总工会的调查统计，全国基层以上工会共有专职干部99,674人。从专业构成上看，所学专业按人数多少排列，排在前10位的依次为：经济管理专业、政治理论专业、文史专业、法律专业、理工专业、财会专业、工会学、计算机专业、外语专业、劳动保护专业。[12]时隔7年，这个专业构成会有些变化，工会系统也在引入、培养具有社会工作专业背景的工会干部，但这个改变并不大。2012年笔者在实地调研时，发现不少市总工会干部、基层工会干部对这个专业感觉陌生。他们不清楚社会工作可以做哪些与职工、与企业有关的工作，普遍认为社会工作主要在做社区工作与民政工作。工会干部们还会误解社会工作或将之认识窄化，把社工等同于心理辅导、心理咨询。
三是社会工作专业自身有待提升的问题。社工是实务性很强的专业，而我国的社工教育存在重理论轻实践的现象，社会工作专业教师的专业素质有待提升。社会工作者以年轻人为主，有理想、有热情，但普遍来说，社会经验不足，专业能力不强，资源整合的能力较弱。在企业工作的社工通常都是从头开始学习劳动关系、企业管理、工会工作方面的知识。客观还有社工薪酬待遇低，缺乏职业上升空间，极缺专业的督导，社会认可度低，社工开展工作困难。实际工作中，上万人的企业只有一两名社工，工作负担重，心理压力大，常超时工作，很难发挥应有的效用。
工会作为中国最大的群众组织，服务职能是它重要的一方面，工会如何提高为职工服务的水平，增强对会员的吸引力，社会工作的引入是一个可能的途径。二者的结合有制度的支持，中国工会以往具有的福利传统和完备的组织架构也为此提供了基础。社会工作与企业工会的有机结合，可以使得工会的服务职能更具体化和可操作化，也会使得工会工作更细致、更富有人性化。
工会引入社会工作方兴未艾，虽有一些实务上的探索与经验，但还没有形成成熟的模式。我国对企业社会工作的研究较晚，直到2005年，周沛才率先向中国内地介绍企业社会工作。在其论文中，介绍了企业社会工作的服务体系与功能，讨论企业社会工作在内地开展的必要性与介入手法，建议企业社会工作的介入途径为：空间范围上以企业为基础、组织形式上以工会为依托；资源上以NGO、NPO为辅助；服务上以职工为本。[13]近几年来，有研究者已经开始论证工会在发展企业社会工作中的作用和优势。[14][15]但这些研究都停留在理论的论述上，理论与实务需要更紧密地结合。理论界与实务界的脱节与隔离不利于社会工作专业的发展。理论界与实务界应该有更紧密的合作，推动社会工作与工会的有机结合，这既是社会工作发展的契机也是工会发展的需要。
*［收稿日期］2013－09－09
注释：
①根据不同的外延和重点，也有企业社会工作、职业社会工作、工厂社会工作、工业辅导、员工辅导等概念。
②社会服务站、党建工作站、工会工作站、共青团工作站、妇联工作站“五站合一”工作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