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科学——对一个哲学主流观点的反思,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哲学论文,观点论文,主流论文,科学论文,意义上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哲学的第一问题或者说元问题是哲学究竟该如何界定的问题。德里达说:“了解什么能被称为‘哲学’的问题总是哲学的真正问题,是它的中心,它的根源,它的生命原则。”(德里达,第222页)几千年的哲学发展史,可以说就是哲学寻求自身合理的定位的历史。当代西方哲学更是在反思先前哲学定位的偏失,并竭尽全力地为寻求自身合理的定位做努力。由于对哲学自身的身份不明或定位不清,我们的哲学书总是以一种非哲学的方式诉说着哲学的问题。
在现代之前,西方哲学具有明显的科学化倾向。科学对哲学的影响既深刻又不幸。恩格斯说过:“最早的希腊哲学家同时也是自然科学家。”(恩格斯,第164页)丹皮尔说:“在希腊人看来,哲学和科学是一个东西。”(丹皮尔,原序)古希腊哲学乃是一种科学思维方式的产物,这种思维方式把世界作为客观对象加以观察,力图把握其必然的因果联系,求得其可靠的确切知识。胡塞尔说过:“哲学在其古希腊罗马起源时就想成为‘科学’,即想成为关于存有世界的普遍知识。”(胡塞尔,第77页)在近代的开端,知识的理想只是数学。因此,对于哲学来说,如果想要具有自明性、可理解,似乎就必须以清晰的数学公式来表达。哲学成了专业性的研究,其专业性几乎类似于数学。近代哲学的普遍信念是:“对哲学的所有拯救都依赖于这一点,即:哲学把精密科学作为方法楷模,首先把数学和数学的自然科学作为方法的楷模。”(同上,第87页)德国思想家魏特林的观点在西方很有代表性,他说:“哲学是一切科学的科学。”(魏特林,第172页)
“五四”时期,中国人把“赛先生”请进了神州大地。如今,中国哲人对科学的崇敬不仅在中国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而且似乎也要赶超西方。人们普遍相信科学是唯一可靠的,只有科学的才是可信的。因此,在语言表达中,如果当今的中国人认为某某东西不科学,言外之意便是认为这个东西是不合理的、虚假的、荒谬的甚至迷信的。当人们谈起“什么是哲学”时,也因此把它纳入科学的名下并给予科学的定位、贴上科学的标签。黄楠森《关于哲学的十个问题》中说:“哲学是一门科学,哲学是离不开科学的”,“事实上,哲学一半是文科,一半是理科”,“我们将哲学研究所置于中国社会科学院而不是置于中国科学院,我看这种做法也并不合理。由于对哲学的认识不完整、不准确,哲学界就出现了一种流传很广的观点,认为哲学不是科学”。(黄楠森)时下关于哲学的定义很多,有形而上学之说、世界观之说、方法论之说、认识论之说、价值观之说、文化批判之说、人生境界之说、语言分析之说,我们以为流传最广的还是科学之科学之说。然而,正如西班牙思想家奥尔特加·加塞特所言:“哲学是一种与信息和博学完全相反的东西。”(转引自萨瓦特尔,第5页)我们认为,哲学虽然关注科学,但它不是科学,它只属于它自己,它有自己的空间与地盘,无须借助科学为自己博取功名。如果说哲学也是科学,可以肯定的是,它绝非一般意义上的科学。
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我国学术界对于哲学的理解应当说与西方有很大的不同。人们关于哲学说了很多话,但实际说来,把哲学理解为某种“科学”仍然是一种非常强烈的观点,以至于关于“什么是哲学”这样的问题一直处于悬而未决之中。因此,为了澄清哲学的身份并回答“哲学的定位”这个问题,我们觉得有必要首先对时下的哲学教科书中广为流行的“哲学是关于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一般规律的科学”这个命题作一番分析。
张世英先生指出:“近半个世纪以来,我们所广为宣传的哲学,一般是把哲学界定为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概括与总结,是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的本质和最普遍的规律的学问。”(张世英,导言,第7页)事实确如张世英先生所言。在中国哲学界随处可以发现这样的观点。如:“哲学是自然知识、社会知识和思维知识的概括与总结。”(陶德麟主编,第2页)哲学作为世界观“就是人们对于包括自然界、社会和人的精神世界在内的整个世界的一般看法和根本观点”。(肖前主编,第3页)“哲学就是关于自然界、社会、人类思维最一般的观点的体系。”(邢贲思,第158页)“从哲学的对象来看,哲学是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发展的一般规律的科学,是对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思维科学的概括和总结。”(欧阳康,第24页)“哲学的研究对象是世界的普遍本质和普遍规律。哲学是关于自然知识、社会知识和思维知识的概括和总结。”(陆善功、王道君,第1页)“哲学是关于世界观的学问,是自然知识、社会知识和思维知识的概括和总结。”(李世坤、赵建文,第2页)“哲学知识是自然知识和社会知识的概括和总结。”(叶汝贤,第3页)“哲学是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概括和总结。”(谢龙主编,第231页)从上引可见,“哲学是关于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一般规律的科学”几乎是我们能见到的关于哲学的“最经典”、“最权威”的命题了。因此,我们的讨论有理由从反思这个命题开始。
“哲学是关于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一般规律的科学”这个命题,实际上是说,哲学是关于自然的一般规律的科学,是关于社会的一般规律的科学,是关于人类思维的一般规律的科学,故对这个命题可以分别进行讨论。
哲学是不是关于自然的一般规律的科学?这实际上是问哲学是不是自然科学。显然,哲学不是自然科学。自然科学以自然为研究对象,探索自然的一般规律。如果哲学成为了关于自然的一般规律的科学,它岂不就成为了自然科学本身?其实,自然科学与哲学很不相同。哲学从来不以自然科学的原理、方法来面对客观自然问题。历史上,试图充当一切科学之科学的哲学在试图把握自然的一般规律的时候,总是显得力不从心。哲学也研究自然,但与科学相比,哲学与自然打交道具有自己的特征。哲学可以无须借助任何工具而直接与自然对话,哲学以哲学的方式关注自然,哲学家用自己的内心感知和体验自然,哲学家拥有与科学家截然不同的自然观或者说观察自然的方式。哲学眼中的自然是人化的自然,不同于科学眼中的客观的自然。哲学要面对的是人化的自然,这样的自然不能以科学的方式去理解。哲学作为一种“世界观”,面对的虽是外部世界,表达的却是人自己内心的体验。所谓“哲学表达的实质上是人自己内心的体验”,不只是说人总是从人出发去看待世界,为了人的目的而去研究世界;而主要是说,哲学对世界的理解实质上不过是对人自己的理解,它是通过理解世界来理解人自身的存在及其活动的性质、意义和价值。反过来,人也总是通过对自己的理解去理解世界。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指出:“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而实践是人的根本存在方式和生存方式,所以,“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73页)
在所有自然科学门类中,我们的哲学教科书对物理学情有独钟,它们几乎把哲学直接变成了或等同为物理学。以物理学的方式来理解哲学,在我们的哲学教科书中表现在下列三个命题中:第一个命题——世界是物质的;第二个命题——物质是运动的;第三个命题——运动是有规律的。然而,这三个命题恰好是哲学以科学的思维很难回答的。其实,物理学自身对这三个问题的回答也是历经坎坷甚至莫衷一是。霍金认为:“现实不可能脱离图景或者理论而独立存在……每一个物理理论或世界图景都是一个模型(通常本质上是一个数学模型),是一套将模型中的要素与观测联系起来的法则。”(霍金)离开了“人”这个观测者,“现实”似乎变得难以描述。在这个意义上,当今物理学的发展在淘汰经典物理学对世界的看法的同时,似乎在一步步走向真正的哲学境界。物理学“管窥”世界的方式正在经历一个自我否定和自我更新。哲学始终拥有自己的思维领域、基础问题、学术视野和研究方式。简而言之,哲学不仅不是物理学,也不是自然科学,哲学仅仅只是哲学自身。
哲学是不是关于社会的一般规律的科学?这实际上是问哲学是不是社会科学。社会科学以社会为研究对象,力求发现社会的规律性并用它来指导社会成员的社会实践。然而,哲学关于社会的概念与这种作为实体的社会的概念有很大不同。在哲学看来,排除了人的社会概念是虚化的、抽象的、不真实的概念。马克思说过:“应当避免重新把‘社会’当作抽象的东西同个人对立起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22页)因此,人是哲学把握社会的重要因素。正是人创造和建构了社会,正是人本身构成了所谓的社会存在、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因此没有无人的和先验的社会存在、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社会存在、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随着人自身的建立而建立、变化而变化、发展而发展。马克思说:“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1页)人首先显现为个体性,个体是最真实、最重要的存在。别尔嘉耶夫说:“个性不依赖于社会的决定,它拥有自己的世界,它是个例外,是独特的和不可重复的。”(别尔嘉耶夫,第42页)离开了实实在在的个人就没有社会。马克思的著名论断——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说的是人的社会性就是人的感性的全部丰富性和最大普遍化。人的问题都是个体问题以及个体问题的复杂化和扩大化。
个体是基于自己的生存动因和生存目的才构建了社会并要求进入社会。而人构建社会的目的恰恰是为了实现和完善人的生存目的本身。这就是康德所说的“人类的非社会的社会性”——“人具有一种要使自己社会化的倾向;因为他要在这样的一种状态里才会感到自己不止于是人(指自然人——引注)而已,也就是说才感到他的自然禀赋得到了发展。然而他也具有一种强大的、要求自己单独化(孤立化)的倾向;因为他同时也发觉自己有着非社会的本性,想要一味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摆布一切,并且因此之故就会处处都遇到阻力,正如他凭他自己本身就可以了解的那样,在他那方面他自己也是倾向于成为对别人的阻力的。可是,正是这种阻力才唤起了人类的全部能力,推动着他去克服自己的懒散倾向……于是就出现了由野蛮进入文化的真正的第一步……于是人类全部的才智就逐渐地发展起来了。”(康德,第6-7页)个体是构成社会的动力,个体总是从自我出发构成社会。如果个体不存在,社会也就难以存在。个体既是构成社会的动因,也是构成社会的目的。只有当个体是社会的目的成为可能,个体是社会的动因才有可能。克尔凯郭尔认为,唯一实在的是个体的伦理的现实。群众只是乌合之众,个体才是真正的决断者。他甚至把能在他的墓碑上刻上“那孤独个体”作为死后唯一的希望。个性是人性的特点。但对人的个性的理解不能离开人的社会关系,个性乃是各种社会关系的交叉点。人皆应以合乎人性的方式独立自由地生活,而又相互关注、相互交往、相互尊重、和谐相处,从而彰显出人的普遍性和社会性。人是通过把自己扩展到他人的生活空间来彰显人的普遍性和社会性的,所以,相互关注、相互尊重就是指关注和尊重他人的个性。当然,前提条件是不能让人的个性淹没在普遍性、社会性之中。不能用普遍性和社会性来消解个性,只能从个性出发去建构普遍性和社会性。
别尔嘉耶夫说:“普遍不是作为在个性之外的东西而存在,而是作为个性生命的最高内容存在,作为个性中的超个性的价值而存在。”(别尔嘉耶夫,第2页)因此,普遍性和社会性只能是个人之中的普遍性和社会性,而不能是个人之上、个人之外的普遍性和社会性。事实上,“一个个人越是独特,越具有别人从外部难以洞察的深度(例如天才的个人),那么他就越是‘全人类的’,越能表现出所有的人类共同的财富和共同的本质。最深切和最充实的交往,不是在我们的存在的表层上,不是在我们与别人的外在联系中,也不是通过削弱我们自己个性的独特性来实现的,它是在不可见的深层实现的,是我们的全部个性及其特点的惟一性和不可重复性的不由自主的结局和表现。”(弗兰克,第36页)在这个意义上说,社会科学所要研究和面对的社会的一般规律其实就是人自身的规律。就此而言,如果说社会科学想要与哲学建立起某种关联,前提条件就是不要将社会与人对立起来去理解,而是以人为前提,把社会理解成人的社会性,进而探索如何创造最好的公共生活环境让“人”最大限度地舒展个性并展现最具普遍性的社会性。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理论认为,只有当事人参与到事物中去才能理解事物;社会不是什么纯粹的客体,而是人生活于其中的世界,它不仅包括人的认识,而且包括人的情感和意志等,绝不是干巴巴的科学方法可以解释的。
哲学是不是关于人类思维的一般规律的科学?这实际上是问哲学是不是思维科学。思维科学以人类思维为对象,研究人的思维形式及其规律。长期以来,哲学认为人是理性的动物,有逻辑、有规律的思维是人作为理性动物的基本特征。但是,当代哲学越来越发现,人也有超理性的一面,正是超理性的一面展示出人的无限可能与自由,并不断证明人是“前逻辑的”、“超逻辑的”。当代哲学的重点工作就是解构逻各斯中心主义,认为从科学实证的方式出发对人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的共同本质做出符合逻辑思维规律的彻底说明,实际上是一种理性的虚妄。因此,绝对不可以简单地用思维科学给我们提供的逻辑规律来对人做出一劳永逸的说明。舍斯托夫说:“真理不依赖逻辑,逻辑真理是绝对没有的。”(舍斯托夫,第38页)事实上,人不能通过概括和抽取不同个体的共同性来予以规定。人之为人的特征恰恰在于其不可规定性、无限可能性。人作为非逻辑或超逻辑的存在,充满了偶然性,是不可以为逻辑的概念、判断和推理所统摄的。偶然性永远是人的生命力量的展开和本己可能性的实现,开辟着必然性的行程。李泽厚先生指出:“确定性的寻求不再是不变的客体或主体,而只能是在人类活动各种不确定的动态变换和关系中,去发现和把握这个变动不居永远前行的‘度’,这也就是人的生存的本体性。”(李泽厚,第171页)人总是在自由地选择、追求、创造自己的现实生活。不能把现实生活归结为超验、先验或既定的范畴、程序、结构、逻辑,恰好相反,一切既定的程序、结构、范畴都只能从活生生的生活世界产生和涌现。人的生存从根本上是悲怆的,因为生存奋斗中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人的生存的动力就是矛盾,以逻辑来规范它是不可能的。在人的生活中处处充满张力。人生在世并不是要使自己变成为符合某种逻辑或身份标准的正常人或理性人,而是要在游戏中创造自己独具风格的人生历程,开辟自己独具风采的可能世界。萨特和海德格尔都强调可能性,这是因为,人的生存筹划和自我设计总是指向未来,未来是自由敞开的。可能性使人总是前瞻性地生存,从而打破事先设计好的逻辑程序和逻辑必然性。所以,科学意义上的逻辑不足以应付人性的丰富多彩和无限可能,我们必须重新清理哲学与思维科学的关系。
上述分析表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思维科学分别以自然、社会和思维为研究对象,哲学研究虽然离不开对自然、社会以及思维的关注,但是从根本上看,哲学面对的仅仅只是人自身,并且也只能站在人的立场上去关注和理解自然、社会以及思维。就此而言,哲学必须拥有自己独立的研究方法。长期以来,社会科学、人文科学都竞相仿效自然科学的方法,幻想通过应用自然科学的方法使本学科达到客观化、精确化的“科学阶段”,获得“科学的基础”,达到全部科学的统一,形成统一的规范、范畴和方法论体系。其实,哲学正因为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科学才成其为哲学。哲学是精神文化的特殊领域。如果哲学处于对科学的依赖之中,那么哲学就将永远不能坚持自己的道路,永远处于受奴役的状态之中。别尔嘉耶夫说:“科学的哲学完全不是独立的哲学。……谁也不否认,哲学应该考虑到科学的发展,应该注意到科学的成果。但由此不能得出结论说,哲学在自己的最高直觉中应该服从科学,模仿科学,受科学轰动一时的外部成就的诱惑。”(别尔嘉耶夫,第114页)彭富春认为:“如果科学没有意识到哲学的真实意义而试图去包容哲学的话,那么它必然会患上科学狂妄症,就像哲学没有明白科学的真实意义去包容科学所患的哲学狂妄症一样。科学无法代替哲学,因为科学没有回答也不可能回答人的生命问题,尽管科学能解决物理、化学、数学等等问题。科学即科学,哲学即哲学,科学不是哲学,哲学也不是科学。”(彭富春,第3页)
哲学是一种智慧,是对智慧的热爱。别尔嘉耶夫曾说:“哲学一直就是并永远是智慧。智慧的终点就是哲学的终点。哲学是对智慧的爱,是在人身上揭示智慧,是向存在的意义的创造性突破。”(别尔嘉耶夫,第114-115页)哲学并不能使我们多知道一些事情,而只是让我们多想一些事情。哲学的使命不在于发现关于世界的知识,而在于转换人们看世界的方式,提升人的生活境界。“毕竟,哲学从根本上讲不是一个身外之物,不是一套知识体系,甚至不是一门(经验)科学。因此不能用谈论知识的方法来谈论哲学,也不能用学习科学的方法来学习哲学,否则,你可能会记住许多哲学知识,但却不懂得哲学。”(李德顺主编,第89页)因此,哲学比科学更根本、更原始,是“前科学”的,应当超越科学话语的统治。海德格尔认为,在哲学与科学的关系上,哲学关涉的是此在,一切科学活动只不过是此在的一种存在方式,一切科学思维都只是哲学运思的派生形式。因此,哲学是一种基础本体论,构成科学的“前”提而不是相反。
哲学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科学。但长期以来,由于不能很好地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思维科学划清界限,哲学往往落得走投无路,以致不断有人怀疑甚至要取消哲学。当哲学被归结为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思维科学之时,哲学本身就会变成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因为它已经离弃了自己固有的家园。这不是哲学的过错,而是意味着由于我们不能给哲学一个正确的定位。海德格尔说:“哲学绝不能以科学观念的尺度来衡量。”(《海德格尔选集》,第152页)如果说哲学和科学有什么关系,最好是把这种关系理解为哲学对科学有一种反思。张世英指出:“现在有的主张哲学是关于最普遍规律的学问的人不是在大讲哲学是科学吗?的确,只要把哲学界定为关于讲普遍规律之学,它就是科学。但我认为,把这样的学问冠以哲学之名的时代应该终结了。”(张世英,导言,第8页)
为此,我们必须指明,哲学不是通常所认为的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的一般规律的科学。我们的哲学本来就不应该试图去说那不可言说的终极实在、抽象实体。凡是不可说的东西,就应该保持沉默——维特根斯坦的这句名言不是对人的限制,而是对人更深入的“思”。少说或竟然不说并不意味着哲学范围的缩小、哲学态度的冷漠,而是意味着哲学话题的转换、哲学视野的调整,意味着哲学要以一种超越科学的立场参与世界、参与生活。这种超越科学的立场并不意味着哲学不再关注自然、社会和思维等问题,而是意味着反对仅仅站在科学的立场上关注这些问题,它主张站在一个更高的立场上对于这些问题做出哲学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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