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体验研究新视角:旅游者互动的社会关系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互动论文,旅游者论文,社会关系论文,新视角论文,旅游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 旅游体验的“人—人”关系:一个新的问题域
在以往的旅游体验研究中,大多都侧重于旅游世界当中的“人”和“物”的关系研究。按照谢彦君最早提出的旅游交往情境模型,旅游中的“人”包括旅游者、旅游业服务人员和旅游目的地居民[1]。而构成“物”的元素主要包括旅游景观、旅游设施、旅游标识物等。一直以来,很多学者感兴趣的是旅游者在面对旅游“物”,即面对旅游对象物的过程中会获得怎样的体验,尤其是旅游者凝视景观的体验。在“人—物”关系的分析中,麦肯奈尔(MacCannell)认为,“景观的神圣化”与“旅游朝圣者”的“仪式化心理”是吸引物建构和旅游发展的动力机制。他指出,景观的神圣化过程包括景观命名(naming)、确定范围和提升(framing and elevation)、装饰(enshrinement)、机械化再生产(mechanical reproduction)和社会化再生产(social reproduction)等5个阶段[2]。在麦肯奈尔看来,旅游吸引物就是由一个个符号组成的,每一个景观都是由一系列象征性标识物标志出来的。那么,旅游体验就是在旅游者对符号的解读中达成的[3]。然则,对于旅游体验的研究实际上存在另外一种研究视角和问题域,这个视角就是旅游体验中“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的研究。英国旅游社会学家厄里(Urry)指出,旅游服务脱离不了社会关系。旅游服务的消费不可磨灭的是其社会性。解释旅游服务消费不能脱离嵌入它们之中的社会关系[4]。社会关系研究视角是一种社会学视角,其关注的核心内容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古典社会学理论家齐美尔(Simmel)最早提出社会学研究的对象应当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齐美尔的理论也因此被称为形式社会学。自齐美尔之后,多数社会学家对于社会研究的主要内容是人类互动这一议题达成了共识,并认同社会是由人类互动建构出来的。彼得·伯格等(Peter Berger,et al.)亦认为社会现实是由人们建构出来的[5]。旅游行为作为一种消费行为和社会行为,具有鲜明的社会属性。正如王宁所说:“消费是个体、社会组织、社会关系和社会系统的再生产活动”[6],旅游消费行为实质上是旅游者个体社会关系的再生产活动。在旅游过程中旅游者离不开与他人的互动,旅游者在与他人的互动中建构出各种社会关系,旅游者与他人的社会关系质量影响着旅游者的体验质量,旅游中的“人—人”社会关系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研究旅游时空中的社会关系给旅游体验研究提供一种微观的、过程性的、动态性的考察视角,有助于进一步深挖旅游体验当中的各种“意义”问题,旅游体验中“人—人”关系的研究是与旅游体验中“人—物”关系的研究相对应的另一个重要视角和问题域。
本文所关注的就是旅游时空中人与人的社会关系的建构,“旅游是通过社会互动将人们聚集在一起的过程”[7]。皮尔斯(Pearce)认为,有3类社会关系影响旅游体验:旅游者和当地居民之间的互动,旅游者和服务人员之间的互动,旅游者他们自身之间的互动[8]。以往的文献主要是对旅游者和居民之间的“主客”关系研究,这个领域的成果比较丰富,如昂鲁(Unruh)对旅游者从陌生人变为局内人的分析[9];科恩(Cohen)的研究则集中于主客关系中的“相遇”问题[10],并给出了此类研究的基本脉络;以体验研究而闻名的瑞恩(Ryan),则对旅游者的客人身份做了类似研究[11]。在主客关系研究领域,著名旅游人类学家瓦伦·史密斯(Valene L.Smith)1977年编辑出版的《东道主与游客——旅游人类学研究》颇具代表性。关于旅游者与旅游从业者之间的互动研究也有一些研究成果,只是成果之丰富不及主客关系研究,这一领域的文献主要集中在服务营销领域[12]。而最被学界忽视的是旅游者之间互动的关系研究,这一领域只是在近几年才开始受到更多关注。
本文研究的核心问题是旅游者之间(tourist-to-tourist,下文简称为“T2T”)互动的社会关系建构,试图建立旅游者之间社会关系演进的概念模型。作为一个新的命题,国内外旅游学术界对这个领域还鲜有涉及。极其有限的相关话题主要是杂糅于人们在探讨一些传统上的经典问题时才偶有涉及,如旅游本真性问题、旅游凝视等著述中有旅游者社会关系的相关研究。“以往的旅游者互动研究是关于3类旅游活动——团队旅游、背包旅游和邮轮旅游—这3类情形中游客互动比较普遍”[12]。一些研究者主要是从某些具体侧面对这个领域做了初步的探索。在皮尔斯的研究中,曾分析了旅游者互动分为群体内互动和群体间互动,前者指旅游同伴间的互动,后者指旅途中不熟悉的游客间的互动[8]。对于团队旅游的互动研究,荷洛威(Holloway)分析了长途旅行中的旅游者互动,认为巴士提供了一个与外界隔离的空间和充足的共处时光[13]。墨菲(Murphy)揭示了背包客之间的互动对旅游者选择背包旅游这种旅游方式而言是一个重要因素[14],索仁森(Srensen)通过背包客的社会互动分析了背包旅游文化[15]。鲍尔(Bauer)指出,邮轮旅游游客互动是仅次于邮轮上的活动的第二大享受[16],黄和苏(Huang & Hsu)对邮轮旅游的游客互动做了定量研究[12]。另外,阿诺德和普莱斯(Arnould & Price)指出,旅游者与其他旅游者(还有导游)之间的“共睦感”(communita)是影响漂流旅游体验的一大因素[17]。特劳俄亚(Trauera)和瑞恩在分析旅游地的地方体验时应用了亲密关系理论,度假亲密关系可以支持持久关系或者创造出某种情境关系[18];亲密关系可分为“A-B-C-D”4个阶段,A是Aquaintance,B是Buildup,C是Continuation,D是Dissolution,这4个阶段是:相识、建立、持续、解散[19],这个模型是斯登(Stern)的研究成果。此外,服务营销领域对顾客之间的互动(C2C)研究给予了很高的重视,如哈里斯和巴隆(Harris & Baron)[20],摩尔、摩尔和卡佩拉(Moore,Moore & Capella)[21]等人的研究。在服务营销研究中,顾客被看做“合作生产者”(coproducer),顾客间的关系会影响到顾客体验。这一观察视角显然对旅游世界的人际互动问题的研究也极富启发性。
王宁是很早便关注旅游者间人际关系的社会学家,他指出,从符号互动论角度来看,旅游被赋予强烈的情感意义[22]。王宁研究旅游本真性问题时将其区分为两大类——旅游体验本真性(本真性体验)和旅游对象物本真性,他构建的新理论“存在本真性”是指旅游者行为的本真性,不同于指涉旅游对象物的客观本真性和建构本真性,存在本真性可以分为个人内在本真性和人际关系本真性[23]。他的这种划分,就将旅游中的人际关系纳入了旅游体验的研究范围。“旅游者不止是寻找他者的本真性。他们还寻求他们自己之间的本真性。旅游对象物只是把他们召集在一起的方式或媒介,然后他们体验到人际间的本真性关系”[24]。
总体上说,根据谢彦君的旅游交往情境模型[25],旅游世界中的人际社会关系包含着“旅游者我”、“旅游者他”以及旅游目的地作为东道主所形成的三重关系,这种关系可以进一步简化为“我”与“他”的关系,即自我与他人的关系。关于“他者”(other)的研究,事实上已经频繁出现在国外旅游文献中。通常,“他者”既可指他人,也可指他物,但本文以研究“人—人”关系为指针,因此只论“他人”,不及“他物”。根据“我—他”的关系建构,本文首先讨论他人在场与缺席时的旅游体验情境。
2 旅游世界中“人—人”社会关系的建构
2.1 他人的“在场”与“缺席”
当旅游者离开常住地踏上旅途之后,便进入了一个以个人经验为主导的时空框架,这个时空框架可以称为旅游时空,或者借用现象学的观点称之为旅游世界[26]。旅游世界迥异于日常生活世界,两者之间的差异成为吸引旅游者出行的重要原因。随后,当把目光聚焦在旅游世界中人与物、人与人的关系时,便可发现旅游者与作为客体的“物”或“人”之间的关系存在着两种极端的情况。一个极端是旅游者只与“物”发生联系,在这种情形下,旅游者是孤独的个体,“物”是指他所面对的旅游景物,他沉浸在对旅游景物的观赏当中,对他而言,他人在场是对自己纯粹的、宁静的审美体验的破坏,此时他人处于“缺席”状态。另一个极端的情形是旅游者只与“人”发生交往,在这种情形下,旅游景物不在场,在场的只有人,旅游者是与各种人进行交往的社会人,譬如在汽车、火车、轮船等旅游交通工具上,在酒店、餐厅等各种提供旅游支持设施的场所。当景物缺席的时候,旅游者就会对与他人的互动产生较高的需求,这种需求体现了人的社会性。在这两极之间,存在着中间状态,这些中间状态可以借用厄里的话称为“他人在场的集体凝视”。他把旅游凝视分为两类:“浪漫主义的凝视”和“他人在场的集体凝视”[27]。前者所指的是只有景物和旅游者“我”的情形,是他人不在场时对景观的凝视,对应的是本文中所说的“他人缺席”的情形,旅游者怀着浪漫主义情怀,如国外最早的背包客,这些类同于旅行家的旅游者独自一人上路,自由随性地漫步于各种景物面前,不愿意受到他人的干扰;许多浪漫主义的度假旅游者完全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或者到森林里过离群索居的生活,或者成为南太平洋岛国上的岛民。所谓“他人在场的集体凝视”对应的是本文所述的中间情形,即当其他人也在场时对景物的凝视,他人在场对旅游者的旅游体验有不同程度的影响:一方面,有的旅游者希望有其他旅游者的存在,或出于社会交往的需求,或出于希望看到某地“人气很旺”的心理,例如,2010~2012年笔者在湘西凤凰古城做田野调查时就有受访的游客说,“到凤凰看的就是人气”,这个时候旅游者不再是孤独的旅客,与他人的交往不可回避,从而建构出各种社会关系;另一方面,在场的他人数量太多也不行,每个旅游景区都有容量限制,旅游者人数太多会让人感觉太拥挤,会给旅游者的体验带来负面情绪。根据“他人”的“缺席”和“在场”可以构建一个两极连续体的旅游体验情境模型,如图1所示。该模型表述了旅游体验中人与物的关系和人与人的关系,从左极过渡到右极分别是:他人缺席、他人与景物同时在场和景物缺席只有人在场的不同情形。
图1 他人“在场”与“缺席”的旅游体验情境
2.2 旅游世界中的社会关系网络
当他人在场时,旅游者会主动或被动地与他人发生交往,社会关系便在旅游交往的过程中被错综复杂地建构起来了。旅游世界的社会关系网络中,相对于旅游者“我”而言,客观存在的“他人”包括其他旅游者、旅游业服务者和旅游目的地居民,旅游者个体与这些他人进行交往,建构出各种社会关系,其他旅游者也与他人发生交往和联系。
美国社会学家莫里诺(Moreno)发明了社网图来研究个体之间的互动形式。该图由一个个圆圈及彼此之间的联通线组成。每个圆圈代表一个群体成员,联通线表示他们之间的关系。联通线有两种:一种单箭头,表示单向选择关系,即一方喜欢与另一方亲近,但另一方则比较冷淡;另一种是双箭头,表示双向选择关系,即双方喜欢相互接近[28]。要是想对某个人的社会关系网络进行分析,就要把各方主体还原为“原子”,即具体的个人。这里把旅游者“我”和“他”都统一以A表示,旅游业服务人员统一用B表示,旅游地居民统一用C表示,每个旅游者个体就是A1,A2,A3,…,An,旅游业服务人员个体为B1,B2,B3,…,Bn,旅游地居民个体为C1,C2,C3,…,Cn。那么各个体间的双向社会交往路径最多有1/2×n(n-1)条。在一个具体的社网图中考察每个个体与他人之间的联系,以单向线或双向线表示选择关系和亲密程度,从中发现个体间的交往密度、交往规模、亲密关系等特征。图2即是旅游世界中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网络图(社网图)的示例。
3 旅游者与旅游者之间(T2T)社会关系的建构
如前文所述,旅游者与旅游者之间互动的研究鲜有见到,厄里认为,“假期体验不能简化为对所购买的对象物和服务的体验,它还包含了社会体验,消费的特殊商品是‘他人的陪伴’。因此,要意识到旅游服务消费是社会性的,通常包含了社会群体,‘家庭’、‘夫妻’、‘小团体’”[29]。很多旅游者外出旅游需要他人的陪伴,旅游者与旅游者之间社会关系的建构对于旅游者的旅游体验有着重要的影响,我们经常听到人们出去旅游时说:“我不太看重我去哪里玩,我更在乎的是我跟谁在一起去玩。”因此,在旅游过程中,旅游者可能看重自我与他人的相遇,旅游者在乎他跟谁一起去旅游,在意他与其他旅游者交往所构建出来的社会关系。当旅游者跨入旅游世界,旅游者个人与其他旅游者的关系建构会有不同的发展走向,有些如平行线一样毫无交点,有些如两条河流曾经汇聚在一起,随后又分开流向各自的方向。旅游者自我与他者之间的社会关系建构会表现出一些不同的发展进程:第一种情形,原来在日常生活中并不认识的旅游者在进入旅游世界之后,彼此之间没有往来和交集,他们之间仍然是陌生人的关系,当他们结束旅游后依旧是互不认识的陌生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第二种情形,原来并不认识的旅游者在进入旅游世界以后,因为各种原因发生了互动,相互认识,并可能进而结成朋伴,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初级群体,在旅游结束以后,双方可能继续保持往来、依然是朋友。布鲁纳(Bruner)认为,旅游团队中的友情是整个旅游体验中最重要的元素之一[30]。王宁说道:“即使回到家以后,旅游团队中的许多成员继续保持彼此之间的联系、维持他们的友情”[24]。当然,相反的情形是不再联络,重新回归旅游之前的准陌生人状态,这种情形就好比曾经交汇过的河流最终又流入各自的河道。第三种情形是原来就有汇聚点,在旅游途中进一步交往,旅行结束之后依然互相来往,也即原来彼此都认识的旅游者一同出来旅游,在旅游过程中大家是朋伴,当旅游结束以后,彼此之间的社会关系有可能得到强化,因为旅途中的朝夕相处使感情得到升华;也可能关系恶化,因为在旅游过程中彼此之间距离很近,发现了对方的一些缺点,感到不能容忍,因而影响到原有的社会关系质量;还有可能双方的社会关系维持原样、无任何变化。最后将这3种情形用图3来表示。
图2 旅游世界中社会关系网络图示例
在各种邂逅(encounter①)的情形下,旅游者之间社会关系的建构与发展具体是怎样的过程和形态?先来看图3中的第一种情形。
3.1 冷漠的陌生人
原本互不认识的旅游者在跨入旅游世界之后继续保持着疏远的社会距离,依旧是互不相交的陌生人。导致这种疏离的情形有两种:第一,各自的旅游方式是自助旅游的方式,或者一方是自助旅游、一方是团队旅游,或者各自属于不同旅游团队的团队旅游者,在旅游过程中,这些聚集在一个时空下的旅游者们尽管相逢在旅游世界里,但因为对方是陌生人,旅游者各自觉得彼此之间没有交往的需求,互不相干,从而保持着一种冷漠的距离和隔阂,遵循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原则。第二,参与旅行社组合产品的团队成员,大家原本并不认识,在旅游过程中被机械地拼团,当中一些团员与其他部分人或者是全团人保持着距离。究其原因,既有个人性格上,比如天性孤僻、不合群或者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清静自在,又有出自个人经验而形成的交往屏障和惰性。如果冷漠感只存在于局部的少数几个人身上,那么对于大部分团队旅游者而言,他们个人的旅游体验质量所受的影响可能不大;但是如果冷漠感是大范围的,那么冷漠感的大面积传递,会给很多旅游者的旅游体验造成负面的影响。在一篇旅游者写的题为《和一帮不认识的人外出旅游》的博客中,就有这样的描述:
外出旅游的同伴很重要,最好能志同道合,一路上还有意思,我便问旅行社的人,结伴的青岛人是什么情况,他们说也不了解,拼团嘛,凑多少是多少,到流亭机场就知道了……济南来了六位,四女三男,我们一行“山东团”的人算是到齐了。我以为人们见了面会互相寒暄,毕竟是山东老乡在外地嘛,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亲不亲故乡人。可是,人们面色冷漠,导游刚说完去宾馆,呼啦啦就往面包车上挤,抢前面的座位②。
对这篇材料进行质性分析的开放式编码可以得出如下主题性结论:旅游者渴望的是“我”与团友的积极互动,但遭遇的却是团友间的冷漠。这位旅游者重视同伴,因为同伴可以增加旅游的乐趣,但是这次旅行社拼团他所遇见的老乡团友冷漠、不礼貌,让他的期待落空。由这一个案例得出的结论是,旅游者个体在旅游中希望与同团的旅游者进行互动,但现实与希望相违背。在同团队成员始终都为陌生人的情形下,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处于接近零值的状态,如何才能建立起团队旅游者成员间融洽的关系值得进一步探究。
图3 旅游者与旅游者之间社会关系演化的概念模型
3.2 在旅游世界中结识新朋友
与“冷漠的陌生人”相反的情形就是图3中的第二种情况,旅游者从日常生活世界进入旅游世界,从原来不认识的陌生人变成了朋友和玩伴,彼此之间的社会关系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的质变过程。这里也要分为3种情形:第一,自助旅游者,比如驴友,在旅途中偶然邂逅原本不熟悉的陌生人,从最初的一句随意的搭讪,发展到饶有兴致的聊天,到最后可能发展为一同结伴旅行成为同伴。比如,在“在途中”(www.waywaycn.con)网站的首页上,第一行字即是“分享途中发现,结交途中驴友”,可见驴友们期待着在旅途中结交到新的朋友。第二种情形是自助旅游者与团队旅游者相遇,或者身处不同旅游团的团队旅游者相逢,双方不经意的邂逅却感觉彼此投契进而发展成旅游中的朋友。第三种情形是同一旅游团的旅游者,在旅途中建立起了朋友关系,团队成员间的友情也在旅游互动中得到深化和发展。“团队旅游提供了放松的氛围、相对集中的亲密社交和情感互动的时光。这种情形下不仅是对异域景观的观看,更是从旅游团队的一同观赏中获得了愉悦”[30]。此类旅游交往体验实际上构成了旅游世界中的一种重要现象,屡见不鲜。一篇旅游博客《一个人的旅行》这样写道:
一个人旅行,也许有人会担心孤独,其实那是没有经验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有了经验后就会发觉,由于一个人的机动性更强,其实更方便和人交流,反而可以认识和结识更多的朋友。只要克服亚洲人比较常见的害羞问题,一路上的任何偶遇都可以变成结识新朋友的机会。旅途中人们往往是放松和健谈的。只要你开口,一般都有回应。以这次举例,在短短的三天清迈之旅中,我有缘认识了和结识了许多世界各地的游客,他们分布在英国、加拿大、奥地利、法国、中国(成都、上海、南宁)、以色列和泰国。大多数是一面之缘,在飞机上或者景点处遇到,但有一些也留下了联系方式,有成为长期朋友的潜力。一个人出游是一次拓宽人际交往的机会,往往去时是不认识当地的任何一个人,而回来时已经多了几个当地的朋友。多走几次,就朋友遍天下了③。
通过编码可知,博客的主题是旅途中结识朋友。在旅游情境下,若旅游者个人主动搭讪,便能与陌生的游客建立第一步的社会关系。博主认为,独行体验经验少时会觉得孤独,但独自旅游机动性强,可以结识朋友,他的一次三天之旅与陌生人短暂邂逅,结识了多地游客,有一些留下联系方式可以成为长期朋友。该材料得出的结论是旅游拓展人际交往。
在这种从陌生人到朋友的社会关系建构过程中,每位旅游者都不在意他人在日常生活世界里的固有身份、地位和角色,每个人身上都没有携带日常生活中的“名片”,每个自我都不在意你过去是谁,只关心你的现在和你在旅游世界中获得的新角色,每个人都抛弃了平日的地位和身份,积极参与到这一系列的旅游互动中,每个旅游者在旅游中获得的都是一个临时的、自致的社会角色和地位,每个人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大家在交往的过程中感觉玩得很开心,营造出一种和谐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下,旅游者感觉到没有了压力,因为这种‘非本真的’社会阶层关系和地位区隔,他们相处得十分自然、友好而真实”[24]。这就是旅游者进入旅游世界之后“去名片”的神奇,是旅游时空中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的特殊性。当旅游者回归到日常生活世界当中后,有的旅游者勤于保持同旅途中结识的朋友的联络,甚至能够发展出一段长久牢固的友情,有的旅游者因为各种原因不再同昔日的旅游同伴联系,曾经的默契便凝固在那一段旅程当中,让那份临时的友情留存于个人记忆当中。
有的旅游者会尝试发展出第二种情形的社会关系,在旅途中播种和收获友情,还有的人希望收获爱情。由此,一些别具风情的旅游目的地还赢得了别样的标签,如中国的凤凰、丽江、阳朔和乌镇,就被冠以“中国四大旅游艳遇地”的名头。在这种交往体验中,旅游者往往会产生一种“印象管理”[31]的积极内在心理机制。“印象管理”一词作为社会学家戈夫曼的拟剧理论的核心概念,贴切地揭示了出入于旅游这个剧场的前台、后台的旅游者的心理取向和行为特征。旅游者进入旅游世界后,等于进入了一个类似于剧场的旅游空间,在“旅游剧场”中,每位旅游者都在进行着各自的角色扮演,旅游服务人员和旅游地居民也有着各自的角色。旅游者之间的互动就是角色的互动、符号的互动[32],旅游者之间提升社会关系质量可以尝试自我印象管理,最起码的要求就是要遵守社会道德规范、掩盖自己的一些陋习,做一名文明的旅游者,这样旅游者之间的相处才会更加融洽。除了旅游者自身因素之外,旅游业服务人员同样也要发挥沟通功能和协调功能。旅游服务人员是“中间人”,作为中间人,其主要职责就是要发挥应有的纽带和联系作用,尤其是与团队旅游者来往最密切的导游人员,需要担负起更多的协调沟通职能。比如,导游在旅行途中展开一些活动,组织一些诸如自我介绍、有奖竞猜、唱歌比赛、集体游戏的活动,以活跃团队气氛。对于导游来说,他们更多考虑的是如何让旅途更加生动有趣,但对于加强团队游客间的认识和减少游客间的陌生感这一层面则考虑得较少。其实,导游员还可以尝试一些新办法来融洽游客之间的关系,比如在分配汽车座位、火车铺位、餐桌座位、客房床位时可以考虑采取轮换制,让每位旅游者之间都能加强认识,而不采用固定搭配这一传统方式。
3.3 日常生活世界中相互认识的人
第三种情况是一同去旅游的旅游者原本在日常生活世界里就认识,即通常所说的熟人、同事、同学、朋友、恋人、夫妻、亲人等关系,有工作单位组织出游的旅游团,有结伴出游的在校学生,有志同道合刚认识不久的驴友,有几个家庭结伴出游的自助旅游者,等等。不论何种方式,由于旅游者们原本就认识彼此,大家在日常交往的基础上进一步产生旅游中的交往。“大多数旅游者认为度假是形成初级(primary)旅游团体的方式,比如家庭可以获得或强化本真性体验和本真的‘我们的关系’”[22]。
旅游者社会关系的第三种情形自然与第二种情形不同,原来就相互认识的旅游者在旅游世界中知道彼此本真的身份,“名片”的携带在这些旅游情境中若隐若现,有时旅游者把自己日常生活世界里的身份忘却了,但是别人不会忘记你的身份,大家熟悉彼此在日常生活中的地位和身份,如果是很好的朋友或是亲密的伴侣,就更了解彼此的脾性。在有的情境下,不能做到事事无所顾忌,对于身份的顾虑在单位组织出游的情形下更为突出一些,单位组织出游的团队游客在旅游过程中可能还是有一些拘束感,比如下属在领导面前依然保持一种谦卑谨慎的态度。第三种情形下的旅游交往中有些旅游者加深了对彼此的了解,进一步加强了彼此之间的友谊,感情得到升华;有些旅游者却在这种近距离的交往中发现了彼此的缺点与不足,致使原有的关系遭受影响,甚至可能是恶化,或者最差的情形是关系破裂并结束,但这恰恰是与其初衷相违背的,本来想加强彼此的感情联络,却不料近距离的交往反倒造成了关系的疏远,正所谓“身体近了,心却远了”。当他们退出旅游世界回到日常生活世界中后,有的联系比以前增加,有的联系比以前减少,还有的关系与之前相比无任何变化,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旅游交往显示出了它对于社会关系建构的强化与弱化功能。
注释:
①著名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有本很不错的著作,其理论框架可用于旅游体验研究中,书名为《邂逅》,或译为《相遇》(Encounters),1961年在美国出版,1972年在英国出版。
②资料来源:青岛新闻网.青青岛社区.游山玩水.和一帮不认识的人外出旅游[EB/OL].http://club.qingdao news.com/showAnnounce.php?topic_id=3422266&board_id=26&tn=1147361633,2013-05-15.
③资料来源:赵盛东博客.一个人的旅行[EB/OL].http://www.shengdongzhao.com/shen_blog/%E4%B8%80%E4%B8%AA%E4%BA%BA%E7%9A%84%E6%97%85%E8%A1%8C/,2013-0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