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人类的新型进化发展方式,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人类论文,方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人是从事活动、进行物质生产劳动的实践的存在物。人的活动、劳动、实践不仅创造了人自己的人的存在、人的世界,使人具有现实的存在状态、现实的特性和本质,使人成为现实的样子,而且还创造了人所特有的新型进化发展方式。“有了人,我们就有了历史”(恩格斯)。这种历史就是人作为一种类存在物进化发展的历史。但它不是单纯的人类这个物种的自然进化史,而是通过人的活动、劳动、实践所创造和实现的人所特有的社会文化进化史。
人通过自己有目的的活动、劳动、实践创造自己的历史,把历史推向前进;但历史也创造人本身,把人造成现实的样子。人既是历史的创造者,又是历史的产物。人就是在创造历史和被历史创造的过程中实现自己的进化发展的。而这种进化发展的机制、基因就存在于人的有目的的活动、劳动、实践以及它们所创造和产生的具有文化性质的对象性存在之中。这种具有文化性质的对象性存在是人创造历史的结果,同时又成为人创造历史的前提。就是说,人本身也是作为自己活动、劳动、实践的历史性结果而又成为新的活动、劳动、实践的历史性前提的。马克思说:“人,作为人类历史的经常前提,也是人类历史的经常的产物和结果,而人只有作为自己本身的产物和结果才成为前提。”(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Ⅲ〕,第545页。 )在这种结果和前提的互动推进与超循环上升运动中,人作为一个类不断实现着自己的进化发展。正是这种机制、基因,形成了人类所特有的新型进化方式。
当然,动物也有自己的历史,有自己的进化,但这只是各个动物物种的自然进化史。动物就其自然历史的形态来说,在一定的物种范围内,只要有稳定的生存环境,每一个个体都只能通过生物遗传方式从上一代个体获得肉体组织的物种构型和本能机能,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继承,因为上一代的个体本来就没有遗留下超出其肉体可为下一代继承的东西。通过生物遗传方式所遗传下来的物种行为方式和物种规定性世世代代都是相同的。任何一个物种的动物的历史只是通过生物遗传方式实现的生命体和生命活动的自然延续史。毫无疑问,动物的生存环境是会变化的,但动物只能通过自己机体和机能的自然变化来适应环境的变化。动物只有在机体同外部环境的矛盾作用下和在生物学意义上的遗传和变异的内在矛盾作用下,其内部改变了的遗传基因通过生殖细胞遗传给后代,才有可能产生某种新的行为方式和规定性,以实现物种的进化。这是一种单纯的生物遗传进化方式。各个物种的动物的历史就是在生物遗传进化方式的自然延续和自然演变中表现出来的。因此,动物的历史完全是一部自然史。
对人作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来说,生物遗传方式仍然起作用,比如,人的肉体组织器官的构造与机能,就是靠生物遗传方式来延续的。但对于“作为人的人”的进化来说,生物遗传方式不是主导的。人也同动物一样,要依赖自然环境,要适应环境。但是,人不同于动物,不是以自身肉体组织器官的生理构造和机能及其变化来片面地消极地适应现成的自然环境及其变化。人通过自己的活动,一方面改造自然物,生产和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人工装备(如衣着、住房、工具、武器等)以弥补人的肉体自然装备的不足,增强自己适应自然环境及其变化的能力,另一方面又改变和占领环境,使其适应于人的生存和发展,成为人的生存和发展的要素与基础。这是人与自然的双向适应关系。在这里起决定作用的是“人择”原理,即人的“为我”或“自为”的原则。而这种原理或原则起作用的机制是人的活动及其所产生的对象性存在,也可以说是人工工艺,因为人的活动及其所产生的对象性存在,正是人工工艺的对象性表现。如果说动物的生存和进化是依赖于自然工艺的话,那么,人的生存和进化则是依赖于人工工艺(人依赖于人工工艺来实现对自然界的依赖)。
由自然工艺所形成的动物的生产工具就是动物的肉体器官本身,因此,动物的生产工具是不能脱离动物个体的,并且是随着个体的死亡而消亡的。动物凭着它的生产工具只生产它自己的肉体需要的东西并被直接消费掉,也就是说,动物的生产直接与其肉体相联系。动物除了通过生物遗传生产出下一代的肉体器官以外,不能留下任何超越其肉体存在的东西。因此,动物不能从事交换,不能汇集个体各自的特性和“经验”。所以动物在同一物种中除了种的延续、按照同一物种规定性再生产自己的后代以外,不能生产和创造新的规定性。在同一物种范围内,动物总是停留在(由于自然工艺的作用)已经成为的东西上。新的物种的形成或同一物种中不同品种的形成,也都是自然工艺所产生的结果。而自然工艺(用拟人化的语言来说)所遵循的则是自然选择原理。
由人工工艺所形成的人的生产工具、生产器官和人的生活装备,是人的活动改造自然物所产生的对象化结果,它们具有超越于肉体的独立存在的形态。同时,人的生产并不直接受当下的肉体需要的支配,因而其产品也不会单纯地为满足当下直接的肉体需要而被消费掉(所以人的生产活动及其产品并不直接与其肉体相联系)。因此,由人的活动、人工工艺所产生的对象性存在或对象化结果,不会随着个体的死亡而消亡。通过各种不同的手段和方式,它们既可以在社会中交换,又可以在历史中积累,从而汇集成社会历史中的共同的资源。这个共同的资源是人自己生存和进化发展的物质基础。正是在这个物质基础上树立起人类社会的大厦,建立和发展出人类丰富多彩的物质的和精神的文化生活体系,并通过上升前进的运动形成人类进化发展的历史。
马克思指出:“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27页。)马克思又认为,“社会人的生产器官的形成史, 即每一个特殊社会组织的物质基础的形成史”,是不同于自然工艺史的人工工艺史。只有通过人工工艺才能揭示出人对自然的能动的关系,才能揭示出人的生活的直接生产过程,以及人的社会生活条件和由此产生的精神观念的直接生产过程。(注:《资本论》第1卷,第409页注89。)大家知道,人作为自然的、社会的、有意识的存在物,他们的物质的和精神的生活是同自然界联系着的,自然界本身也因此进入人的物质的和精神的活动的范围,并成为这些活动的对象。这些对象经过人的活动的不同方式的加工改造,或作为物质生活的资料,或作为物质生产的资料、工具,或作为精神食粮,而成了人的生活与活动的一部分。同时,通过人的活动,也使自然界越来越广阔地成为人类生活和活动的环境,成为人的生活和活动的“无机的身体”而改变其面貌。人类赖以生活的自然界成了“人化”的自然界,并处处烙上了人类活动的印记。它们作为人类活动的结果,以及人类在地球上建立起来的社会大厦,除非地球死寂,是不会消失的。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只有人才办得到给自然界打上自己的印记,因为他们不仅迁移动植物,而且也改变了他们的居住地的面貌、气候,甚至还改变了动植物本身,以致他们活动的结果只能和地球的普遍灭亡一起消失。”(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 版,第4卷,第274页。)之所以如此,就在于人摆脱了单纯对自然工艺的依赖,通过自己的活动形成和发展了自己的本质力量与人工工艺,能制造和使用工具,创造和确立了以社会为基础,既依赖自然,又能动地掌握自然,在人与自然之间实现双向适应关系的新型进化发展方式。这种新型进化发展方式是必须通过人的活动及其对象性存在,亦即通过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和人工工艺才能揭示的。
人的物质生产活动,就其功能特征来说,是一种(人工)工艺活动,表现为制造和使用工具。而工具的制造和使用,正是人的新型进化发展方式的基础。只有在制造和使用工具的物质生产活动中,才能建立和发展人对自然界的能动的关系,并相应地建立和发展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从而也才能形成和发展全部人类社会生活的物质基础。由人工工艺形成的生产工具,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的指示器,也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的指示器。同时,生产工具是人的经验、知识、工艺或人的本质力量通过人的活动、劳动、实践改造自然物而形成的对象化结晶,具有超越于个人的肉体器官的独立存在形态,它不仅不会随着个人的肉体器官的消亡而消失,而且可以随着人的持续的活动、劳动、实践而实现超越于个人的肉体器官的独立发展。生产工具的发展,标志着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的发展,并决定着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的发展,同时也标志着、映现着人的知识、经验、工艺或本质力量和活动、劳动、实践本身的进步。而人类的进化发展,就是在以生产工具的发展所标志和决定及映现着的上述发展和进步的基础上实现的。没有生产工具的制造和使用,没有生产工具的进步和发展,就不可能建立和发展人与自然之间的能动的关系,不可能建立和发展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与此同时,人的知识、经验、工艺或人的本质力量与活动、劳动、实践的进步与发展也无从实现。那样,人就根本不可能脱离动物界,因而也就不可能有新型的人类进化发展方式。
但是,生产工具的制造和使用,在人的活动、劳动、实践中,并不是一件孤立的事情。如前所述,生产工具本身是人的知识、经验、工艺或本质力量和人的活动、劳动、实践的对象化结晶。它作为人类文明的物化表现,既具有综合性,又具有分化性。我们知道,在通过劳动制造工具和使用工具的实践活动过程中,人们必然地发生了自己同自然之间的联系和自己内部的社会联系,而这双重关系还必然要被人们自己有意识地表现出来,形成上述两种关系的观念形态,即形成人与自然之间和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观念关系。人的劳动、人的实践活动是社会性的,是有意识的。正是在劳动、实践活动的基础上,形成和发展了作为人类社会交往工具的语言,形成和发展了人类能运用语言符合进行思维的大脑,因而也就形成和发展了人的抽象思维能力,形成和发展了人类的精神文化活动。人们在劳动和实践活动过程中所发生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所接触到的自然界和社会中各种对象的存在状况、特点、属性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以不同方式观念地反映在人脑中,形成以它们为内容的意识、思维即知识。人们借助和运用语言符号进行思维活动,又发展了人类的学习能力、记忆能力,并形成了人类精神文化产品和知识特有的表达方式和传递方式。这种表达和传递方式不仅使人类的精神文化和知识获得了借以存在的感性形式,而且获得了借以积累、遗传和发展的感性形式。
在劳动和实践活动的基础上,人们运用语言符号进行思维,形成了概念、判断、推理等思维和思维活动的形式及规范着这些形式运作的逻辑的格。这些思维和思维活动的形式以及逻辑的格是人的意识观念地掌握世界所特有的具有相对独立性的思维工具。如果说物质的劳动和实践活动的工具是人的经验、知识、本质力量的物化的凝结的话,那么,意识的思维活动的工具则是人的经验、知识、本质力量的观念的凝结。当然,这种观念的凝结是不能摆脱物质的纠缠的。它不仅要以人脑的神经生理器官为其发生和存在的物质基础,而且要借助于作为社会性器官的语言符号或其他感性手段使自己获得感性的社会表现形式和社会存在形式。在这个基础上,作为社会成员的个人不仅能够把自己的经验、知识、本质力量传授给别人,而且能够通过普遍性的社会交往把个人各自的经验、知识、本质力量集中起来而成为社会性的;又能够使这些经验、知识、本质力量一代一代地积累起来,形成人类经验、知识、本质力量进化发展的越来越丰富的历史基因库。这种集中和积累一方面是人的意识、思维、思维工具和作为它们的感性表现形式的语言符号或其他感性手段发展的结果,另一方面又反过来成为促进意识、思维、思维工具和作为它们的感性表现形式的语言符号或其他感性手段进一步发展的原因。这种互为因果的超循环的相互促进和推动,使得人类通过无数个体所获得和形成的经验、知识、本质力量,不仅不会随着个体的死亡而消失,反而会一代一代地不断丰富和发展起来。前一代人已经获得和形成的经验、知识、本质力量,是后一代人继续前进的基础和起点。愈是向前发展,这种基础就愈广,起点就愈高。这样就会形成一种积聚性能量增殖和加速度,使得人类的经验、知识、本质力量随着人的历史性活动的展开、前进而发展得愈来愈丰富、愈来愈迅速。这是人类的精神、文化和本质力量所具有的继承性和发展性相统一的运动。这种又继承又发展的运动,是同动物的生物遗传进化发展方式根本不同的另一种崭新的社会遗传进化发展方式。这就是恩格斯所说的属人的“获得性状的遗传”或“累积的遗传”。他写道:“现代自然科学已经把一切思维内容都来源于经验这一命题以某种方式加以扩展,以致把这个命题的旧的形而上学的界限和表述完全抛弃了。由于它承认了获得性状的遗传,便把经验的主体从个体扩大到类;每一个体都必须亲自去经验,这不再是必要的了,个体的个别经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由个体的一系列祖先的经验的结果来代替。例如,在我们中间,一些数学公理对每个八岁的儿童来说都好像是不言自明的,用不着从经验上来证明,这就完全是‘累积的遗传’的结果。”(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版,第4卷,第365页。 )
大家知道,科学知识和一切精神文化本质上是社会性的,是整体性的社会主体共同创获的结果。对于个体来说,只有在社会中通过后天的学习和交往才能获得前人已经创获的科学知识和其他精神文化,形成一定的认知和精神文化定势;并且只有参与到整体性的社会主体的活动中,才能进行新的科学知识和其他精神文化的生产与创造。科学知识和其他精神文化不可能通过个体机体内部的遗传基因传给后代,而只能通过语言文字和其他感性手段等社会“遗传基因”遗传下来。这种遗传的优越性在于它不受个体生活和活动的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前代人不仅可以将自己创获的科学知识与其他精神文化传给自己的直系后代,而且可以跨时空地、超亲缘地传给所有其他的社会成员。这是一种社会的获得性遗传方式。由于这个原因,科学知识和其他精神文化就能够在这种社会的获得性的遗传的基础上不断累积起来而成为整个人类社会所共有的财富。所以这也是一种累积的遗传。这种社会的获得性的、累积的遗传所引起的人的生活方式和活动方式的变化,比起通过生理遗传基础的变异所引起的动物机体的结构、性状和行为方式的改变,其速度要快得多,而且,它能产生和形成一种遗传能量增殖效应,越是向前发展,越是远离动物,上述变化就越快。由于人类获得了这种新型的遗传进化发展方式,生物的遗传进化方式在“作为人的人”的遗传进化发展中就不再是主要内容了(当然,就人作为自然存在物的自然存在来说,其种的自然延续仍然要服从生物遗传进化的规律)。也由于获得了这种新型的遗传进化发展方式,人类就能够以不断增长和强化的本质力量主动地、积极地、开放性地适应和占领环境(使环境适应人),从而使自己获得作为人的人的生存的时间与空间,使自己成为一种积极的存在。这样,人就不会像动物那样,产生在生物遗传进化中由于单纯的自然选择作用而常有的那种退化现象乃至遭遇物种灭亡的厄运。
由于人类凭借自己的活动创造了自己的新型遗传进化发展方式,我们从人类进化发展的历史过程中可以看出,人们通过活动所创获和积累的经验与知识愈来愈广博和深刻,人们制造工具的能力与技艺愈来愈发展和进步,因而人们掌握世界的手段也愈来愈强大了。从制造和使用简陋的石器工具到单一的铜器、铁器工具,再到制造和使用各种复合的动力机械、机械体系和自动化机器系统,从单纯依靠自己的自然体力到役使畜力、利用风力、水力和机械力,再到现代的电气化、原子能化、核能化,这种愈来愈日新月异的变化发展的速度,是人类进化发展的一种特殊速度。这表明,人是通过自己的活动制造和使用工具来实现自己的进化发展的。人是从自然界分化而来的,必须依靠自然界,但人的进化发展不是要保持自己的单纯自然化,而是要使自然界“人化”。因此,人不是单纯地、重复地用自己的躯体器官和自然力去适应自然界,而是要在自己同自然界实现物质、能量和信息变换的过程中,借助于人工工艺所产生的器官与手段,使自然界成为人的生活与活动的一部分。人所制造和使用的愈来愈进步和强大的工具与手段,是自然的物质、能量、信息通过人的活动和人工工艺转换的结果;它们作为人自己躯体器官和自然力的延伸与放大,又使人在活动中能愈来愈广阔、愈来愈深入地适应和占领自然界,使自然界适应人,并使之成为人的自然界。这是人类进化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也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文化作为一种适应方式的重要内涵。这意味着人的进化是一种文化的进化。
在活动工具、活动手段的推动下,人的认识能力、思维能力也必然相应地得到发展。自然界的对象愈来愈多地反映在人的意识和思维中,成为人的意识和思维的内容。但是,这并不是一种简单的、直观的反映,来自自然界的各种印象并非仅仅记录在人的头脑里。它们通过概念、范畴、判断的建构和结构体系,表现为系统化的理论形态的科学知识。这种理论形态的科学知识是被观念地掌握的自然界,它总是愈来愈全面、愈来愈深入地再现自然界事物的结构、特性、关系、运动变化及其规律。这表明,自然界正通过它自己所产生的人类及其进化发展来不断地认识它自己,“达到自我意识”(恩格斯)。在人类的进化发展中,自然界不断地被人类所改造和认识,并愈来愈普遍地转化成为人类的物质的和精神的文化生活的内容。在这种转化中,科学知识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环节。新的发展表明,科学知识在社会的经济增长和社会的全面发展中,将越来越成为起决定作用的因素,因而也将成为推进人类未来进化发展的决定因素。
人类是按照“为我”、自为的原则,通过自己的活动、劳动、实践来实现自己的进化发展的。历史的经验教训表明,人类的活动、劳动、实践并不总是与人类“为我”、自为的原则相一致,因而常常产生消极的异己因素,造成人类进化发展的困难、障碍甚至危机。但是我们坚信,人类的活动、劳动、实践既然为人类创造了新型进化发展方式,也必然为这种新型进化发展方式的实现不断开辟道路,运用科学知识的力量不断克服消极的异己因素,不断排除前进中的困难、障碍和危机,保持人类进化发展的持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