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垣与陈乐素父子的学术传承——读陈垣致陈乐素书信,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书信论文,父子论文,学术论文,陈乐论文,读陈垣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05)02-0121-05
陈垣(1880—1971年)是20世纪中国著名的历史学家、教育家,被学术界称为“民国以 来史学开山大师”。[1](P90)其长子陈乐素(1902-1990年)也是20世纪中国著名的宋史 专家、教育家。父子两代都能成为著名史学家、教育家,在中国近现代史上是少见的。 近读199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陈智超编注的《陈垣来往书信集》,该书收入陈垣与 陈乐素往来书信104通,主要是陈垣致陈乐素的书信。这些书信充分反映了陈垣对陈乐 素学术道路的影响。这些影响主要反映在学术思想的传承、治学方法的传授和教书为人 的教诲。
一、学术思想的传承
学术思想对一位学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学术思想指导学术行为。从上述书信看陈 垣学术思想对陈乐素学术思想的形成与发展影响最大的有两个方面。
(一)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是陈垣学术思想的精髓。他一 生从事考证,认为“欲实事求是,非考证不可”,[2]一生把实事求是作为治学的金科 玉律。我们从上述书信中可以看出,陈垣的许多著述的写作过程,都在书信中提及。他 对“实事求是”并没有太多的论述,而是通过其踏踏实实的史学著作来实现的,载之空 言,不如见诸行事,求真、求实、求新,不言诸口,而体现在笔端。1945年1月31日的 信,充分说明他写《通鉴胡注表微》的实事求是精神:
《胡注表微》至今始写定《本朝》及《出处》二篇。成书殊不易,材料虽找出一千一 百余条,未必条条皆有按语。如果按语太少,又等于编辑史料而已,不能动众。如果每 篇皆有十余廿余按语,则甚不易。说空话无意思,如果找事实,则必须与身之(即胡三 省——引者注)相近时事实,即宋末及元初事实,是为上等;南宋事实次之;北宋事实 又次之;非宋时事实,则无意义矣。[3](P679)
说明立论必须以事实为依据。陈垣的学术师承乾嘉考据学,在乾嘉诸儒中,他最推崇 钱大昕,继承了钱大昕“实事求是”的治学精神。
陈乐素说:“就学历史而言,我的家庭条件比较有利。我父亲陈垣……还在我幼年时 代,他就通过讲论和实践教育我,启发我对学习历史特别是中国古代史的兴趣和搜集史 料的重视。”[4](P336)成年以后,陈垣在家书中不断以治学必须“实事求是”的精神 教育陈乐素,陈乐素亦虔诚地接受、继承了这种科学精神。综观陈乐素的著作,如《徐 梦莘考》、《<三朝北盟会编>考》、《宋史艺文志考证》等,都是在“实事求是”精神 指导下,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而取得的重大成果。
(二)通史以经世致用的思想。我们知道,陈垣的学术思想,经历过前后两个不同的阶 段。1937年“七七事变”以前,“服膺嘉定钱氏”,专心致志于精密考证。“七七事变 ”以后发生了变化,越来越推崇“经世致用”的思想。[5](P219)他的“经世致用”思 想直接来源于清初著名学者顾炎武。他反复研读《日知录》,深受其经世思想的熏陶, 并以这部书和赵翼《廿二史劄记》、全祖望《鲒埼亭集》作为《史源学实习》课程的教材。陈垣把这门课程的目的、教材、教法、经验写信告诉陈乐素,并建议他也开同样的课程。1946年6月1日陈垣致陈乐素信说:
关于汝所担任功课,我想《鲒埼亭集》可以开,不管用什么名目,但以此书为底本, 加以研诵及讲授,于教者学者均有裨益。我已试验两年,课名是《史源学实习》,即以 此书为实习。……惟其文美及有精神,所以不沾沾于考证,惟其中时有舛误,所以能作 《史源学实习》课程,学者时可正其谬误,则将来自己作文精细也。……未讲此书前, 余曾讲《日知录》两年。又前,曾讲《廿二史劄记》好些年,皆隔年一次。错误以《劄记》为最多,《鲒埼》次之,《日知》较少。学者以找得其错处为有意思。然于找错处之外能得其精神,则莫若《鲒埼》也,故甚欲介绍于汝。[3](P694-695)
关于以《鲒埼亭集》为教本之事,他们在通信中还多次提到。
陈垣以《鲒埼亭集》作为教材,是“欲以正人心,端士心,不徒为精密之考证而已” ,“惟其文美及有精神”。这种“精神”是什么呢?是全祖望在作品中热烈歌颂东南义 士抗清斗争的精神。虽然清初江南人民抗清斗争,与中国人民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 斗争,在性质上不能同日而语,但在民族的危急关头,我们祖先反对民族压迫的光荣传 统,确能唤起人民的民族意识和斗争精神。他是用史学作为抗日斗争的武器。
抗日战争时期,陈垣生活在日寇统治的北平。他这个时期的几部著作都体现他的通史 以经世致用的思想。他认为“古人通经以致用,读史亦何莫非以致用?”[6]《通鉴胡注 表微》这部著作是陈垣通史以经世致用学术思想发展到顶峰,也是这一思想的总结。他 在致陈乐素的信中,多次提到这部著作。1945年1月31日的信中说:
《表微》目录,为本朝、书法、校雠、解释、旧闻、避讳、考证、察虚、纠谬、评论 、感慨、劝戒,为前篇,论史法;君道、治术、相业、臣节、伦纪、出处、兵事、边情 、民心、夷夏、生死、货利,为后篇,论史事。(注:《书信集》第679页。关于该书的 目录,最后定稿时,与此稍有出入,即本朝、书法、校勘、解释、避讳、考证、辩误、 评论、感慨、劝戒、治术、臣节、伦纪、出处、边事、夷夏、民心、释老、生死、货利 等20篇。)
这里提出“史法”和“史事”,这是陈垣对自己过去的史学研究作了带总结性的叙述 。“史法”,就是读史、研究历史的方法;“史事”,就是对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评 论。在写作过程中,全书的格式,完成进度,都对陈乐素言之极详。据陈乐素说:书名 “表微”是经过反复推敲的;最初作“通鉴胡注述义”,“述义”后改为“奥论”、“ 探微”,最后才定名为“表微”。[7](P223)他对陈乐素说:“因‘表微’云者,即身 之(胡三省)有感于当时事实,援古证今也。”[3](P679)该书达到了通史以经世致用学 术思想的最高境界。所以陈垣的学生牟润孙说:
援庵师在《胡注表微》中真的达到“古为今用”、“通史以经世致用”中国传统史学 的目的,完成史学家应尽的责任,上绍司马迁司马光以迄顾炎武之学。钱大昕深知这番 道理,局限于时代不敢为,章学诚虽然能知史学之大义在于用此,亦不能为。援庵师写 出了《胡注表微》,表现出中国史学的功用,为中国史学家在世界上争回一口气![8](P 72-73)
从上所述,陈垣通史以经世致用思想的形成及表现,陈乐素都是十分清楚的。而且从 陈乐素踏进史学门槛开始,就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与陶冶,并运用于自己的研究实践中 。他1983年春在教育部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规划会议上,以《学习历史,整理古文献 》为题发表讲演,简略地论述他的史学研究都是经世致用的。20世纪30年代初,陈乐素 在上海《日本研究》杂志社任主编,有感于日本侵略危机的严重,对中日历史关系进行 研究,写了《魏志倭人传研究》、《后汉刘宋间之倭史》等论文,旨在以历史上我国对 日本的友好文化传播,对比当时现实,唤起同胞对日本军国主义者侵略野心的同仇敌忾 。“九一八”事变之后,他对日本侵占东北和当时政府所持不抵抗主义十分愤慨,发表 了《宋徽宗谋复燕云之失败》一文,意指像宋徽宗这样的昏君,也还有过谋复燕云之行 动,难道现时代的执政者连古代昏君也不如?从此便把宋代历史作为主要研究对象,从 研究它的外患频仍进而研究它的经济、政治、文化。[9](P337)抗日战争时期,陈乐素 居住香港,他受叶恭绰先生和《广东丛书》编印会的委托,主持明末清初广东志士屈大 均所著《皇明四朝成仁录》的汇编、校订工作。这部著作主要记载了明末崇祯和南明弘 光、隆武、永历等四朝各阶层人民的抗清斗争和死难事迹。这部书对唤起人民爱国热情 ,发扬民族气节,有促进作用。校订编纂完成,抗战胜利后,作为《广东丛书》第二集 出版。[10](P20)1979年陈乐素调到广州暨南大学任教,目睹广州对外开放改革,经济 发展迅速,他开始研究两广地区古代与中原文化的联系,写出了《珠玑巷史事》、《流 放岭南的元祐党人》、《桂林石刻<元祐党籍>》等论文,这些文章既是 宋史研究的一部分,也是岭南地方史研究的一部分,为岭南地区历史的研究作出了重要 贡献。[10](P32-33)陈乐素是陈垣通史以经世致用思想的承传者,也是忠实地实行这一思想的实践者。
二、治学方法的传授
从陈垣的家书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对陈乐素治学方法的具体指导。首先,他以自己 的体会说:“二十余年来余立意每年至少为文一篇(专题),若能著比较有分量之书,则 一书作两年或三年成,二十年未尝间断也”,要求儿子,“每年必要有一、二稍有分量 之文发表,积之数年,必有可观”。[3](P642)对于写文章如何选题,如何搜集材料, 如何与朋友讨论,也都有原则性的教导。[3](P650)陈垣在自己的历史研究实践中,有 许多行之有效的具体方法,都通过家书,教育陈乐素。而陈乐素亦步亦趋,终成事业。 这些具体方法,举其大者,有下列数端。
(一)以目录学为治学门径的方法。陈垣治学以目录学为门径,特别是从《书目答问》 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两部书入手,摸索到一套行之有效的寻书、买书、读书、藏书 的路子,形成具有陈垣自己独特风格的学术道路和方法,这是学术界公认的事实。陈垣 在对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应届毕业生谈自己读书经验时,勉励学生治学“从目录学入手 ”,精读《书目答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等目录书。[11](P640-645)陈垣在家书 中亦经常教导陈乐素治学要从目录学入手,而且要花时间和精力去研究目录学。陈乐素 用了相当多时间去研究目录学、版本学、校勘学、避讳学、考据学、年代学等治史所必 须的知识。陈乐素所发表的论著,有相当部分是关于目录学的,如《宋初三馆考》、《 记万历刊本毛诗六帖》、《<直斋书录解题>作者陈振孙》、《宋史艺文志序文证误》、 《四库提要与宋史艺文志之关系》、《袁本与衢本郡斋读书志》、《略论直斋书录解题 》等。他在大学开设的课程,有《中国目录学史》,并写成专著初稿。特别需要指出的 是他对《宋史·艺文志》的研究。2002年3月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陈乐素著《宋史艺 文志考证》,是他大半生心血的结晶,也是他对宋史研究作出重要贡献的学术成果之一 。
(二)搜集材料要“竭泽而渔”。研究问题搜集材料要竭泽而渔,也就是说要详细地占 有材料,这是陈垣治学的一贯主张。他的著作,在搜集材料方面,都是“竭泽而渔”的 。例如《元也里可温教考》,先将《元史》通读一遍,书中凡是提到“也里可温”的地 方,全部抄录出来,再参阅其他有关书籍,不断搜集相关材料。从初稿到最后定本,前 后历时18年。他研究明末清初画家、天主教司铎吴历(号渔山),编写《吴渔山年谱》, 参考文献达80多种,尽将有关材料囊括无遗。他早年写的最满意的著作《元西域人华化 考》,依据典籍220种,原稿有三四大捆,写成论文时才只有7万多字。他校补《元典章 》,曾用五种本子互勘,[12]校出沈刻本《元典章》一万多条错误,而只选取一千多条 撰成《元典章校补释例》。他研究问题,往往将一半时间花在材料搜集上,对材料真正 做到“竭泽而渔”。
陈垣把这一方法传授给陈乐素,而且把怎样才能做到搜集材料“竭泽而渔”的章法告 诉儿子。1939年3月26日信说:“欲撰陈同甫年谱,应将四库全书全部南宋人文集与同 甫年代不相上下者尽览一遍,方可无遗漏。”“且凡撰年谱,应同时撰一二人或二三人 ,因搜集材料时,找一人材料如此,找三数人材料亦如此,故可同时并撰数部也。若专 撰一人,则事多而功少矣。”[3](P645)陈乐素接受这种方法的教育,并贯彻到自己的 研究实践中,最显著的例子,就是他的《宋史艺文志考证》一书。该书第一篇《宋史艺 文志考异》就对《宋志》著录的9000种只有书名、卷数、作者而无其他记载的古籍进行 考订。凡是《宋志》记载与它书有异,或本志上下有异的,一一举出。然后加以分析、 考证,哪些是宋志的错误,哪些是他书的错误。不能判断是非的,也加以说明。陈乐素 对《宋志》的研究,凡50年,倾其半生心血,对材料可谓“竭泽而渔”。
(三)专题深入与窄题宽作的方法。蔡尚思曾论及陈垣的“专题深入的治学方法”。他 说:陈师“比清代朴学家更加集中精力,专做‘窄而深’的史学工作。”[13](P8)陈垣 这种专题深入研究的著作很多,不胜枚举。陈乐素继承了这种治学方法,他所发表的有 影响的论著都是遵循这一方法进行研究的结果。他一生以宋代历史作为主要研究对象, 就是按照陈垣“欲成一专门学者,仍尚须缩短战线,专精一二类或一二朝代”的教诲。 1934年和1935年陈乐素先后发表《徐莘梦考》和《<三朝北盟会编>考》,共约18万字。 从政治上说,这两《考》,是他自己爱国心声的表达,是陈垣通史致用思想的运用;从 学术上说,这两《考》旁征博引,考证并纠正了《会编》各种传抄本和刊本的不少错误 ,也考订了《会编》本身的不足之处,是贯彻、学习陈垣窄而深的专题研究方法的典范 。
我们还必须指出,陈乐素的一些专题研究,直接得到陈垣的指导。如陈乐素《<直斋书 录解题>作者陈振孙》一文,就得到陈垣的直接指导。1946年3月2日陈垣致陈乐素信说 :“家信久不谈学问,接2月16日函,喜慰无已。直斋(按指《直斋书录解题》作者陈振 孙)本名瑷一节,前此未见人说过,可算是一发见。”信中并对材料的运用,文章的结 构、如何使文章“不干燥”等提出意见,“照来信分名字、成书、卒年、学行四项,甚 妥。学行改言行,何如?”[3](P686-688)对陈乐素从事《四库提要》与《宋史艺文志》 的关系,北宋主客户对称等专题的研究,都给予指导。[3](P689-691)
三、教书与做人的教诲
在如何教书和做人方面,陈垣对陈乐素有许多教诲,使陈乐素常以“饭蔬食、饮水, 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和“士而 怀居,不足以为士矣”(《论语·宪问》)的教导为自乐。
(一)如何教书。陈垣多次致书教育陈乐素安心教书。说“教书最好能教学相长,详人 之所略,略人之所详,而后能出色。”[3](P697)1939年8月21日的一封信,很详尽地说 明如何教书:“教书可以教学相长,教国文尤其可以借此练习国文(于己有益,必有进 步)。教经书字音要紧,最低限度,要照《康熙字典》为主,不可忽略。吾见教书因读 错字闹笑话而失馆者多矣,尤其在今之世,幸注意也。”[3](P67)同年9月9日信说:“ 《左传》、四书教法,应注重文章,不能照经书讲,总要说出使人明白有趣为主。我近 亦在《论》、《孟》选出数十章(目另纸),令学生读之烂熟,涵泳玩索(每一二句),习 惯自然,则出口成文,可免翻译之苦。作文是作文,翻译是翻译。今初学作文,辄先作 成白话,然后易为文言,此翻译法也。本国人学本国文不须此。学本国文贵能言文一致 ,今以《论》、《孟》为文言一致之标准,选出数十章,熟读如流,不啻若自其口出, 则出肇自易。”[3](P647)
在教学中如何启发学生的兴趣,也就是教书之法,陈垣也谆谆教导。1939年10月15日 函云:“前夕复一函后,想起教书之法。前已说过要充分预备,宁可备而不用,不可不 备也。又对学生多夸奖,生其兴趣,都已明白矣。”[3](P649)1940年2月19日信云:“ 初教书,先要站得稳,无问题,乃安心。认真多奖励(即尽心之谓),要学生有精神,生 趣味为要。凡说学生懒学生闹者,必教者不得法之过也。”[3](P653)同年6月27日函云 :“又中学教员有批评学生不用心,或讲话,或睡觉(音教)者,分明系教者不能引起兴 趣,或不得法。又大学教员有上堂批评人,说人人都不成,以自显其能,学生反问他, 则又不能满答。凡此种种皆不适宜。大约教书以诚恳为主,无论宽严,总要用心,使学 生得益。见学生有作弊(指考试偷看等)或不及格等,总要用矜而喜态度,不可过于苛责 ,又不必乱打八九十分讨学生欢喜,总不外诚恳二字为要。”[3](P659-660)
至于在大学中如何处理好教学、研究和行政管理的关系,陈垣也有许多令人深思的意 见。他强调大学的教师一定要搞研究,不能单成为教书匠。[3](P685,686)在大学中教 学与研究的关系,一直是大学教师需要处理好的问题。或偏教学轻研究,或重研究轻教 学。陈垣强调两者要并重。既要教好书,又要加强研究,出论文,出著作。至于在大学 中的教授是否担任行政管理,陈垣听“有人说浙大史系主任有属汝说”,[3](P692)“ 要注意,资格是不能一时得的,需要积,最好能积至五年,则算一段落矣。现行款则, 每有任大学教授五年以上等条文,少有云三年以上者。廿四日函言主任‘好做否’?我 意是不宜做也。资望浅,令人妒,而且起眼。对于聘人,聘者固然得好感,不聘者则生 恶感矣,故暂不做也。过几年资历稍深,则又当别论。”[3](P693)
(二)如何做人。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教师如何做人,如何处理好同事的关系, 如何在学生中树立好的形象,事关重大,为人师表者不可不慎也。陈垣对此也给陈乐素 以深刻的影响。尊老,是中国传统的美德。陈垣对老一辈是非常尊敬的。全部家书中, 在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对老一辈学者崇敬的感情。1939年10月5日信云:“即接廿一日函 ,知憬老(按即汪兆镛)去世,至为感怆。卅年前,憬老见予所写作小品,以为必传。当 时受宠若惊,不审何以见望至此,然因此受暗示不少。今日虽无成,不能如老人所期, 然三十年来孜孜不倦,未始非老人鼓舞之效也。今往矣,天南知己又少一个矣,为之凄 然者终日也!”[3](P648-649)对于交友,陈垣认为必须有诤友,在学问上互相切磋、辩 难,才能成学。1939年1月14日函云:“《汤若望与木陈忞》以印讫,昨将原稿寄阅。 前者文成必先就正于伦、胡、陈(按指伦明、胡适、陈寅恪)诸公,今诸公散处四方,无 由请教,至为遗憾。但此稿亦曾经十人参阅,凡有钩抹,大抵皆赖人指摘者也。直谅多 闻之友不易得,当以诚意求之。”[3](P643)1940年1月7日信云:“文成必须有不客气 之诤友指摘之,惜胡、陈、伦诸先生均离平,吾文遂无可请教之人矣。非无人也,无不 客气之人也。”[3](P650-651)对于一般同事的关系,陈垣认为“对同事要注意,太生 疏不好,太密亦不好,总要斟酌及谦让,不可使人妒忌,使人轻侮。交友原本要紧,无 友不可以成学,但同事则又另一样,与为学问而交之友不尽同,因有权利关系也。”[3 ](P650)在人际关系方面,陈垣比较严格区别学问上的诤友与一般同事的关系。这都是 非常深刻的人生阅历的总结。
总之,通过教育,陈垣把陈乐素塑造成了“一位笃实严谨的学者,严肃认真的老师, 敦厚纯朴的长者”[14](《前言》,P1-2)的形象。陈垣的教育是成功的,对我们今天有 很大的教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