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尔的意义分析理论及其启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克尔论文,启示论文,弗兰论文,意义论文,理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8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04)04—0157—03
维克多·弗兰克尔是奥地利著名的精神医学家，维也纳精神治疗法第三学派的代表人 物。值得注意的是，他是获得哲学和医学双博士学位的学者，是一位杰出的存在主义者 、哲学家和精神病学家。作为曾亲身经历过纳粹集中营的一名生还者，他以亲身经历见 证了人生的意义，发明了意义分析的理论和治疗方法，从而开创了哲学心理学的新领域 。
人的生存意义问题是人类最深切的人文关怀，也是哲学关于人的存在及其价值的根本 性反思。弗兰克尔认为，当代的虚无主义扼杀了意义，也就进一步阉割了人的自我实现 的要求。一个人如果找不到意义，就会导致一种存在上的虚空，陷入到彻底、极端的虚 无主义之中从而引发绝望情绪。今天，相当数量的人们受到存在的空虚的困扰，他们找 不到或是失去生活的目标。弗兰克尔把这种无意义感称之为“存在的虚无”，并认为这 种心智疾病并不来源于传统意义上的心理冲突，而是来源于价值冲突，来源于生存挫折 。
经过对自我的研究，尤其是认识到精神维度对人的关键作用之后，他找到了对虚无主 义的免疫力，认为意义与能源相反，是取之不尽，时时存在的；进而帮助无数个自我价 值迷失者找到了生活的意义，并形成了意义分析理论。这一理论认定：人有责任为生命 提出一个意义来，并具体地指出意义何在。这对当代哲学中人学问题的丰富和发展必有 启发。
弗兰克尔理论的基本观点及其研究结果
“意义分析”logotherapy是弗兰克尔的专用术语，logos即意义；therapie，即治疗 。两者结合便是“用意义治疗”。
弗兰克尔在建立其理论体系时，有着与众不同的出发点。他强调人的自我中精神维度 的作用，对只包括身体和心理的身心医学二维论进行了批判，认为这是一种简化模式， 是对人的本质的不完全描述。他强调自我中还有精神维度决定的部分，指出人的本质是 心灵、肉体、精神的统一。自我的精神是一种存在手段，而不是一种本能因素。与肉体 和心理不同，精神不会生病，却可能被封闭起来；精神也不会自动挤到我们的意识中来 ，我们必须对它选择。仅此可以看出，弗兰克尔把我们引入了一个存在哲学与精神医学 交界的地方。他关注所有主宰生命的人，但无论怎样的关注，弗兰克尔的任务只有一个 ，那就是帮助他人找到生命的意义。其中心观点是：生命是有意义的。我们有在思想与 行动中发现意义的自由。我们有寻求意义的意志，这是我们活着的主要动机。我们是心 灵、肉体和精神的综合体。自我的这几个维度相互依存，而关键在于精神。精神使我们 能够行使意义的意志，正视我们的目标，越过本能的需要实现自我超越。其基本概念有 自由、责任、生命的意义和追求价值等。
弗兰克尔同时更强调行动。当我们碰到“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的追问时，抽象的 概括和泛论不能回答。我们必须从根本上改革对人生的态度，并认清一个事实：“真正 重要的不是我们对人生有何指望，而是人生对我们有何指望。我们不该继续追问生命有 何意义，而该认清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生命的追问。面对这个追问，我们不能以说话 和沉思来答复，而该以正确的行动和作为来答复。”(注：弗兰克尔：《活出意义来》 ，三联出版社，1998年，第81页。)因为生命的意义因人而异，甚至因时而异。因此， 我们不是问生命的一般意义为何，而是问一个人存在的某一时刻中的特殊生命意义为何 。用概括性的措辞来回答这一问题，正如去问下棋圣手：“大师，请告诉我在这世界上 最好的一步棋如何下法?”实际上，根本没有所谓最好的一步棋，而要看弈局中某一特 殊局势及对手的人格形态而定。人的存在亦如此。人的生命无法重复。每个人都是独特 的，更不可取代，所以每个人的命运各有不同，无法与别人互作比较。同样的境遇不会 重复出现，每个境遇需要当事人给予不同的反映。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特殊天职或使命 ，而使命是需要具体地去实现的。到头来，我们终将发现生存的意义就在于完成生命不 断安排给每个人的使命中。这些使命构成了人的命运。由于我们能够选择自己的行动， 因此一定能够创造出自己的部分命运。因此，生命的意义无法直接寻找。意义既不能模 仿也不能引进，而是用行动去完成。甚至矛盾的是，我们愈理性地追求生命的意义，就 愈可能错过它。如同快乐一样，生命的意义必须以间接的方式去获得，它只能由每个人 在各自不同的环境中寻找和发现，即在现实到理想的行动中去体验。
那么，如何发现和体验意义?从存在分析学的理念出发，弗兰克尔认为，人之异于禽兽 有三个特质，即统合、自由、责任。统合理论是支撑意义分析思想的基础。所谓“统合 ”，是指人是由生理、心理、精神三方面需求满足的交互作用的整体。生理需求的满足 ，使人生存；心理需求的满足，使人快乐；精神需求的满足，使人有价值感。因此，理 想的人生乃是精神力量之下对生理与心理层面的统合。“自由”是指人在遗传与自然环 境之下，虽得不到自行决定是否存在的自由，但人有决定如何存在的自由；即我们无法 选择是否投入这个世界，但可选择生活的方式及成为何种人。一句话，人有选择的自由 。这种自由，就为人在生命中积极寻找意义提供了可能。“负责”是指人既有选择自由 ，选择之后就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不承认也不接受创造自己生活环境的责任， 那么他们将毫无动机去促使自己从事个人的改变。
这一责任就成为促成人去探寻意义的约束力。可见，精神性、自由与责任构成了人类 存在的本性，没有这三者，人们就不可能发现人生的意义和目的。
总之，弗兰克尔指出，我们不断在发现与明白我们所提出的特殊问题会随着人生不同 的发展阶段而改变，但基本的主题不会改变。我们提出问题像“我是谁?我能成为谁?我 将去何处?”等等并没有预先设计，也没有预先选定。人类存在的意义不是固定不变的 ，而是经由我们的行动不断地再创造，是处于一种持续转换、凝聚、演进以及形成的状 态中。所以，生命的意义是用行动“投入”后的副产物，“投入”乃是我们愿意过着充 满创造、爱、工作和建设性生活的一种承诺。
综上，意义分析理论是基于人是自由的并且要为自己的选择及行动负责的假设。我们 虽然同意“选择是受限于外在环境”，但却否定“行动是被外力决定的”观点。意义分 析理论立足于人不是环境的受害者，而是生活的创作者和建筑师，从而使人能用自己的 行为向生命交出有意义的答卷。
意义分析理论的目的和任务在于促使人们经由外在事物来发掘生命的意义与价值，协 助那些感到意义疏离的人解决孤独感、无价值感。特别是针对那些在生活中很难找到生 命目的及那些无法认同自己的人，并指出此意义具体何在。
意义的获得有三条途径：首先，在经历某事，爱某人中见出意义；其次，在做某事或 创造某物中见出意义；再次，在孤立无援地去面对某种无望的情景中，或许出现某种意 义，这取决于他用以对待那不可避免且无法改变的命运的立场和态度。简言之：爱、创 造性及痛苦的经历均可发现此意义。
爱——即体验意义的价值。弗兰克尔把爱从一种感情行为转化成一种有意识的行为。 在未踏入纳粹集中营之前，他已经发展出存在主义的治疗理念，而在集中营的生活体验 更使他肯定存在主义理念的重要性。根据亲身经历及观察许多存在主义哲学家所表达的 观点，他坚信：爱的力量大于死亡；爱是人类所渴望的最终极、最崇高的目标。他也深 信经过爱才能得到救赎。一句话，有爱就会有意义。
创造性的工作——即创造意义的价值。显然这是业绩或成就之路。弗兰克尔认为，意 义治疗家既不是道德家，也不是唯理智论者，他的工作建立在经验的或现象论的分析上 。在对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的价值判断过程进行现象论分析后，可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即一个人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发现生命的意义。如创造一件物品，做一件事，体验真、善 、美，感受自然与文化。换句话说，创造价值就是个体生命能给予世界的诸般大小不等 的真、善、美。如工业发明、艺术创造、建筑房屋乃至各种劳心劳力的日常工作。
痛苦——即态度意义的价值。他指出，不存在完全无意义的生活。人的存在表面上消 极的方面，哪怕是痛苦、罪过和死亡，若以正确的立场和态度对待它，可转变成积极的 东西，转变成某种成就。痛苦虽不是人所追求的，但每个人生活中都充满痛苦。若人生 真有意义，痛苦自应有其意义。人的生活不仅通过创造和欢乐来实现，也通过痛苦来完 成。
如伟大的创业者尽管经历外部痛苦和打击，但同时却在描绘内在的成功与满足。痛苦 正如命运和死亡，是生命中无可抹煞的一部分，没有痛苦和死亡，人的生命就无法完整 。在他看来，人生痛苦的三大悲剧是：受苦、罪过(内疚)、死亡。“受苦”是指人世间 种种难于忍耐的极端苦痛，包括身心两面。“内疚”是指人生中无法挽救的严重失败或 人存在本身的局限性所导致的自责，如眼看婴儿落入水中而不能去救，善良公民阻挡不 了罪犯的暴行等。他指出，每个人都有认为自己有内疚的权力，但问题不在于一个人是 否有内疚，而在于他怎样看待这种内疚。我们有从无疚变成有疚的自由，但同时也有正 视内疚并战胜它的责任。内疚可当作一个学习的过程。我们要首先弄清产生内疚的原因 ，若责任不在我们，便把它弃置脑后，若责任确实在我们，便立刻停止错误的想法或行 为。这样，内疚在有意义的人生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至于“死亡”更是人所避免不了 的最可怕的经验事实。当我们面对这些无法回避的人生痛苦时，就必须在一定意义上“ 忘掉”自己，停止消极的自我探索。许多人都过于关注自己的问题和自己的消极情感与 体验，因而不可避免陷入悲观和虚空状态。停止消极的自我探索旨在使我们能够“忘记 ”自己指向，使注意力试图停留在他人或自己思想中的积极方面。由于人能够作到从人 的角度来看痛苦，以致人人都面对命运的挑战，面对着经由痛苦而获得成就的机会。所 以，人承受痛苦的方式，是一项实实在在的内在成就。人最后的内在自觉不可丧失。正 是这种不可剥夺的精神自由，使得生命充满意义且有其目的。人在实现意义的同时实现 他自身。我们实现痛苦的意义，就实现了人之中最为人性的东西。
可以看到，在意义分析理论中，快乐的现实与苦难的现实都是一个完整人生的基本组 成部分，而这种完整是通过对生活意义的肯定实现的，而不是在否定与泪水中实现的。 弗兰克尔的悲剧乐观主义是最深层次上的乐观主义，这是一种目的论的乐观主义，因为 它肯定生活中最终萌生的是意义，而不是虚无，最终胜利的是爱，而不是死亡。
弗兰克尔意义分析理论的启示
第一，人的生存意义是一个重要的哲学问题。因为人生存于两重世界之中：一重是人 的内在世界，即精神世界；一重是人的外在世界，即外部的社会文化环境。作为以关注 人的生存问题为重要任务的哲学，一方面可为人的现实存在寻找一个精神家园，为人提 供精神关怀和人文关怀，给人的信仰确立一个精神支撑和价值导向；另一方面，还可检 讨、反思当代人的文化实践方式，整合社会的文化发展取向，把人的全面发展确立为社 会发展的最高价值追求，从而清理人的社会文化环境，为人的素质能力的提高，从而也 给人的生存与发展提供良好的外部环境。弗兰克尔所作的思考——判断生活是否值得经 历，本身就是在回答哲学中最应回答的问题。
哲学与人生问题密切相关。作为社会之承续的能动主体，人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无 论哲学把目光投向人与自然的关系，还是转向人与社会的关系，归根到底，关注的仍是 人在世界中的位置，显示的仍是人的自我形象。哲学若不重视人，人也就不会重视哲学 。所以，人的生存意义的阐发与哲学的发展是历史平衡运动的必然要求。弗兰克尔的意 义分析理论是对人自身生存意义与价值的思考，正是当代哲学对人的普遍的人文关怀。
第二，哲学与心理学合力发展的有效性。他在哲学心理学方面的开创性工作，体现了 哲学与心理学相互依存关系的广度和深度。其哲学心理学建立在四个基本前提之上：一 是人与人性是等同的；二是自我必须得到整体的认识；三是精神维度对自我起关键作用 ；四是包含道德核心的智慧是医学服务的基础。意义分析理论既包含西方主要哲学家的 思想见解，也包含西方心理治疗界的重要发现。西方哲学传统是他学术沿承和所受教育 的一部分。他作为一名哲学家和科学家，把西方哲学与心理学的认识进行了交融，这恰 是其著作和思想越来越受关注的原因，表明了他正处在当代思想的交汇处。西方思想家 很看中他的哲学家身份，认为在当代研究“自我”的名家中，他是最具思辨性的一位。 所以，其哲学对意义分析的理论与实践均产生了重大影响，正是他所具有的存在主义哲 学特点，才使其成为一个为意义呐喊的独特而极具影响力的声音。其这一理论与医学实 践证明，科学必须通过哲学达到完整。正如日本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高岛弘所说：没有科 学的医学是没效力的，没有哲学的医学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人性的医学是没有灵魂的。 由此可见，哲学与心理学合力发展是极其必要的。
第三，揭示人性在当代的含义。意义分析的思想与治疗的重要目的，是帮助一个囿于 自我的人通过反省解脱出来。正像弗兰克尔所说的：只有当一个人从自我中心退出来时 ，他才能获得一种真正的存在方式。反省和自我超越帮助一个人接受生活，而这是意义 分析理论判定人性的一个根本标志。其理论表明，在对自我重要方面的认识上，必须肯 定一种整体的观点，必须承认精神是意义的关键并对之要加以利用，必须把握目的与意 识间的平衡。可见，弗兰克尔的自我哲学是整体性的，向内寻找心灵、肉体与精神的和 谐，向外越过各种冲突、失望与痛苦发现生活的意义。自我超越是人的发展的根本动力 ，反省和自我超越是人性的根本标志之一。意义分析理论使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人类的 精神上，而这正是获得一个完全人的健康、完整和爱心的关键所在。
第四，对改变人们“信仰失落”和“价值困惑”有一定教益。当代社会，市场竞争日 趋激烈，各种社会问题不断出现。青年人所感到的某些迷惘与困惑，中年人所承受的压 力及部分老年人所遭受的冷落，都对社会提出了思考人生意义与价值的要求。随着物质 匮乏时代基本过去，在脱贫焦虑感大体缓解之时，人们也将更为心平气和与深思熟虑地 思考一些人文关怀的问题。这不是说一些文化人想怎么样，而是生活现实要求文化人只 能这样。生活是最好的老师，是思想、理论的创造之源。生活的推进，使我们必须严肃 地思考人的生存价值和意义，而给出一个健康、积极又可行的答案更是何其不易!弗兰 克尔做了这样一项有意义的工作，使千百万遭遇到“价值困惑”和“意义困惑”的人们 走出困境，成为生活的觉者。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没有正确信仰的人，往往会被错误 的信仰所俘虏。人的一生应对自己的生存价值有深刻的思索，只有坚定的信念才得以安 身立命。意义分析理论提供了有益的思想资料，我们可在批判性的思考中获得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