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新安全战略与今后的中美日安全关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美日论文,日本论文,战略论文,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997年9月, 美国和日本完成了“日美防务合作指导方针”的修改。这标志着从1996年4 月克林顿和桥本发表“日美安全保障联合宣言”正式着手进行的冷战后日美安全关系的调整基本完成,同时也标志着在此基础上经过80年代中期以来十多年的不断调整,日本新的安全战略的框架初步形成。当然今后日本新的安全战略还将继续完善和政策化,但可以预料这些都将在已初步形成的框架中进行。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对日本今后的外交和防卫政策有十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从而对日本与亚太地区各国的关系,首先是与中国和美国的关系产生非常深刻的影响。特别值得重视的是,由于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的初步形成,导致中美日安全关系开始形成真正意义上的三边关系的雏型。这不仅将对亚太地区未来的安全态势产生直接的重大影响,而且对未来的中美日关系的全局,也将产生深远的影响,从而在亚太地区甚至全球引发一系列现在还难以完全预料的效应。
一、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的初步形成及其特点
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到70年代末、80年代初,日本在政治上和安全问题上完全依附于美国。在近40年的时间里,日本安全战略的最主要特点就是对美国的全面从属和依赖。从东西方对抗起到其后的美苏争霸,日本一直在美国的全球安全战略中,特别是亚太地区安全战略中,占有突出的重要地位。日本在安全上受到美国保护,同时又按照美国的需要,向美国提供战略性的和具体的安全支持。这种对美国全面的从属和依赖,还导致了日本安全战略的另一个重要特点,即长期以来日本的安全战略实际上就是一种相对单纯的军事防卫战略,其涉及的战略空间基本上限于日本的领土、领海。
80年代中期以后,争取成为“政治大国”日益明显地成为日本的国家战略目标。与此相对应,日本的安全战略开始调整,但由于一些因素的制约,调整的进程相当缓慢。直到90年代,随着冷战的结束,这一进程才开始加快,并在90年代中期以后,初步形成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1980年大平正芳首相的政策研究会提出“综合安全保障战略”研究报告,1984年中曾根康弘首相委托成立的“和平问题研究会”提出“国际国家日本的综合安全保障政策”的研究报告。这两份报告提出并确立了日本争取成为“政治大国”的战略目标。这两份报告均以“综合安全保障”为题,充分表明安全问题对于日本争取成为“政治大国”的重要意义,也清楚地预示,日本的安全战略势必进行重大调整。
80年代中期之后,日本的安全战略开始调整,首先并集中地表现在防卫战略和政策的调整。1987年日本军费突破GNP的1%;提出1,000海里的海上防卫范围;进一步大力增强自卫队的火力、机动性,特别是高技术作战能力;1992年通过“联合国维持和平合作法”,并派遣自卫队人员参加联合国的柬埔寨维和行动,在法律上和实际上都突破了不向日本境外派遣军队的限制;1995年公布了新防卫大纲,并再度发生关于“集体自卫权”的激烈争论等等。这些调整虽然都很具体,但实际上其总体影响却是战略性的。通过这些调整,可以清楚地看到,日本加紧追求的是内涵更为广泛的政治大国的安全利益,其涉及的地理空间也大大超出日本的疆域。
1996年4月,克林顿和桥本签署了“日美安全保障联合宣言”, 双方重申美日同盟和防卫合作,同时强调要针对“日本周边地区可能发生的事态而对日本的和平与安全产生的重要影响”〔1〕进行政策调整; 1997年6月发表了修改“日美防卫合作指导方针”的“中间报告”, 其中明确列出“日本周边地区发生影响日本安全的重要事态”;〔2〕9月正式公布了修改“日美防卫合作指导方针”的最终报告,提出了日美为应付这些事态而进行的防卫合作项目。这三份文件的公布,表明冷战后日美安全关系的调整已基本完成,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初步形成。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仍然以日美同盟为基础,但日本将以更为平等的地位与美国进行防卫合作。最值得重视的是,“日本周边地区发生影响日本安全重要事态”实际上已成为日本新的安全战略的依据,从而成为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最突出的特点。第一,这表明日本已明确地将其安全利益涉及的地理空间大为扩大,尽管对“周边地区”的具体范围不予指明,但实际上包括的地区已大大超过东亚范围;第二,显示日本关注的已不仅仅是直接的军事安全问题,而是被认为与日本安全有关的各种重要事态;第三,明确日本将以多种方式积极参与地区的各种安全事务,包括人道主义救援、确保经济制裁的有效进行、地区多边安全对话等;第四,集中表现日本公开地突出和追求其作为大国的相对独立的安全战略利益和目标,这是最值得重视的一点。
二、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将继续长期以美日同盟为基础,但在安全问题上的独立性日益明显
“日美安全保障联合宣言”等文件,在重申美日同盟和防卫合作的同时,也肯定了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将继续长期以美日同盟为基础,这反映了日本在安全战略方面的延续性。但更应重视的是,在新的安全战略框架中,日本的独立性日益明显,这在美日同盟和美日防卫合作方面都有明显表现。所以,尽管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继续以美日同盟为基础,但已经不再全面地从属和依赖美国。这是日美安全关系和整个日美关系的深刻变化,必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在“日美安全保障联合宣言”等文件及近年来日本政界、学术界许多人的言论、文章中,都明确谈及美日同盟对于当前及今后相当长时间内日本安全的重要性。主要是:保持美日同盟有利于日本在亚太地区发挥大国作用;美国的军事力量将继续为日本提供可靠的安全保障;美国的军事存在将有利于保持亚太地区的稳定,有利于遏制所谓的“不稳定因素”的影响;坚持美日同盟将为发展地区及全球的多边合作提供基础等等。这里虽然仍然存在日本对美国军事力量的一定程度的依赖,但已主要是从日本的安全利益出发,而不是对美国的全面从属和依赖。必须特别指出的是,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以美日同盟为基础,还因为美日双方都认为冷战后美日之间仍然存在重大的共同安全利益。共同对付所谓的“中国威胁”,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方面。
日美防卫合作是美日同盟的核心内容。从修改后的“日美防务合作指导方针”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该方针规定的一系列合作项目中,日本有着更为平等的地位,包括:强调通过密切磋商加强合作;强调进一步增强日本自卫队实力是合作的基础之一;突出日本自卫队对美国军队提供的支持是合作的基本内容,等等。很明显,尽管美国的军事实力仍然构成日美防卫合作的主导方面,但日本在这一合作中确实已具有比以前重要得多的、更为平等的地位。
作为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突出特点的提法,即强调“日本周边地区发生影响日本安全的重要事态”,更集中表现了日本在安全问题上独立性的增强。尽管日本政府目前有意将所谓“周边有事”的具体内涵,首先是“周边地区”的界限模糊化,但实际上已经明确地将这一点列为其新的安全战略框架的重点,并作为美日防卫合作的主要内容之一。这清楚地显示出,日本已开始作为一个大国追求更大战略空间,这对于未来的日美安全关系的深刻影响是不言而喻的。
三、保持日中关系稳定是日本新的战略框架的重要方针,但又突出所谓的“中国威胁”
在“日美安全保障联合宣言”中,有关于中国的明确内容。宣言说,两国首脑强调,“对于这一地区的稳定与繁荣来说,中国发挥积极和建设性的作用是极其重要的”。〔3 〕这充分表现了日本和美国在安全问题上,对中国以及它们各自与中国关系的高度重视。
随着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的初步形成,保持中日关系稳定也成为这一框架的重要的指导性方针之一。中国作为日本的近邻大国这一传统的地缘政治因素对日本安全的重大影响,在冷战后时期仍然将长期存在,而中国实力的持续、迅速增长,中国在全球和亚太地区国际事务中影响的增强,则使这种地缘政治因素有了新的内涵。近两年来,日本政府做出了一些稳定和改善中日关系的努力,其中大部分都涉及中日安全关系。今年9月桥本首相访华,安全问题更是其主要议题, 这是中日复交25年以来所没有过的。此外,近年来中日军事交流已正式启动,而且日方还有意将交流提高至副部长级或部长级,这也是中日复交以来所没有过的。这些都清楚地反映了日本高度重视中日安全关系以及稳定中日关系对冷战后日本安全的重大影响。
日本对冷战后日中安全关系的重视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侧面,这就是所谓的“中国威胁”问题在日本的学术界、舆论界日益突出,并在日本政界得到明显的响应。在1996年的日本防卫白皮书中,强调要注意中国军事现代化的动向,称“中国加强核战斗力量,并谋求海军和空军的现代化,扩大海洋上的活动范围,在台湾周围进行军事演习从而加剧了台湾海峡的紧张局势”,〔4 〕实际已将中国军事实力的增强看成日本面临的重要威胁之一。1996年底日本防卫研究所出版的《1996—1997年东亚战略概观》中,也强调“中国引进苏—27战斗机的规模为二三百架左右,也存在使亚洲的军事均衡发生变化的可能性”,〔5 〕并认为“‘中国威胁’进一步增强”。〔6 〕在《日美安全保障联合宣言》和《日美防卫合作指导方针》中所强调的“日本周边地区发生影响日本安全的重要事态”,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针对所谓的“中国威胁”而言。今年8月以来,日本内阁官房长官梶山等高级官员公然声称所谓的“周边地区”包括台湾海峡在内,就清楚地反映了这一点。
把所谓“中国威胁”作为日本安全战略框架考虑的重点之一,不仅是中日复交20多年中所未有的,而且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50多年的日本的安全战略、防卫政策中从未有过的。日本一直存在敌视中国的反华势力;苏联解体后,作为原苏联主要继承者的俄国对日本已不构成严重威胁。这两个因素都对推动日本在新的安全战略框架中突出所谓“中国威胁”有相当影响,但具有决定性影响的因素是日本实际上把中国视为其成为“政治大国”、在亚太地区发挥“主导作用”的主要障碍。中国不会、也不可能对日本的生存构成威胁,这是日本各方人士都清楚的事实。但总有那么一部分人认为,中国不仅是日本在亚太地区发挥“主导作用”的最主要竞争者,而且将阻碍日本成为“政治大国”。日本新的安全战略中开始突出所谓的“中国威胁”,正反映了他们的影响。
在日本新的安全战略框架中,同时存在保持中日关系稳定和突出所谓“中国威胁”,这是冷战后中日安全关系的两个侧面,彼此间有着紧密联系。这两个侧面将长期并存,不仅对今后的中日安全关系,而且对今后整个中日关系都有非常深刻的影响。
四、中美日三边安全关系的雏型开始形成,但将在较长时期内处于不平衡和不稳定状态
由于长期以来日本在安全问题上对美国的完全依附,所以直到90年代初之前都不存在中美日三边安全关系。近年来,主要由于日本明显加强争取成为“政治大国”的努力,在中美日三边政治关系加快形成的同时,中美日三边安全关系的雏型也开始形成。实际上,中美日三边安全关系正是中美日三边政治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又有其相对独立性。
曾经存在过的中美苏战略大三角关系的基础是美苏的全面对抗,而其形成的条件则是当时中美、中苏关系的调整。由于当年美苏对抗的不可调和性,以及中国坚持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路线的必然性,中美苏战略大三角关系具有较明显的相对稳定性和一定程度的平衡性。开始形成雏型的中美日三边安全关系则不同。首先,在安全方面日本对美国只有有限的相对独立性,因而中美安全关系在相当长时期内都将是中美日三边安全关系的主导关系。同时,美国和日本在各自与中国的安全关系中,有着共同的防范、遏制中国的重要战略利益,而且也正是在这一点上日本明显地仍然依赖美国,所以中美日三边安全关系在今后较长时期内将明显地不平衡,将较多地出现日美联合对付中国的态势。其次,中美、中日和日美安全关系都具有明显的双重性,其中,中美安全关系的双重性尤为突出。在冷战后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中,双边安全关系的双重性必将处于经常的变化调整之中,并且必然同时导致三边安全的不稳定。可以预料,尽管中美日三边安全关系将继续发展,但三边关系的不平衡性和不稳定性将作为其明显的基本特点,在较长时期内将一直保持下去并产生重大影响。
注释:
〔1〕〔3〕《日美安全保障联合宣言》,时事社,1996年4月17日
〔2〕修改日美防卫指针中间报告的最终方案确定,共同社, 1997年6月6日
〔4〕〔6〕《日本的防卫》(1996年版白皮书),朝日新闻,1997年7月19日
〔5〕防卫研究所出版发行《东亚战略概观》,时事社,1996年1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