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在《小评论》的连载:起因与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起因论文,西斯论文,尤利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918年2月,美国现代主义文学刊物《小评论》的海外编辑庞德把《尤利西斯》第一章的手稿寄给主编玛格丽特·安德森。庞德对乔伊斯的作品评价极高,极力推荐,但警告安德森,“小说很可能会被审查机关查禁,让她们深陷囹圄”。安德森也有同感,但却极为欣赏乔伊斯的小说,决定在刊物连载。“即使我们的代价是失去自己的工作,我们也要刊登这部手稿”(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174)。两人都看到《尤利西斯》的潜在危险,预见了图书审查机构的查禁,但却坚持出版《尤利西斯》。《尤利西斯》接下去的出版概况早已闻名天下,但安德森和《小评论》对《尤利西斯》的影响却鲜有涉及。本文依据安德森的社论和自传,描述当时的邮局、读者、图书审查官员、报刊、律师、法官对《尤利西斯》的评价,分析安德森的文学理念,阐释小杂志对现代主义文学的特殊贡献。 《尤利西斯》的连载和审判 安德森的自传详细记述了《尤利西斯》的连载和审判,显示了一位主编对文学的热爱和为文学而斗争的不屈精神。出于对《尤利西斯》的尊敬,安德森丝毫没有更改小说的内容,而是“千方百计保存乔伊斯手稿的完整性”(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180)。在许多出版商都要求乔伊斯删减内容的情况下,这种态度难能可贵。它对于乔伊斯无疑是莫大的支持和信任。安德森这样做的目的是把乔伊斯等优秀作家引介给广大的读者,并且希望世人能接受、赞颂类似《尤利西斯》的优秀文学作品,但最终结果竟然是邮局要焚烧《尤利西斯》,《小评论》被送上法庭。“就我自己的感受而言,这简直就像绑在火刑柱上被烧死”(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180)。在她看来,推行图书审查制度的美国和黑暗的中世纪几乎没有差别。这种态度揭示了安德森对所谓色情图书的真知灼见。她认为,判定美学和道德问题的关键要素是作家的个人品质、作品的真正品味以及读者的素质,人世间不存在纯粹的色情问题。评判《尤利西斯》的关键不是小说的表面文字,而是乔伊斯的人格和人品。 当读者对小说的谩骂铺天盖地地涌来,她用自己对作家和艺术创作的理解为小说辩护。“最恶毒、最低俗、最让人义愤填膺的信件让我们了解了大众对乔伊斯的看法。”1920年夏天,杂志社收到了一封诋毁小说第13章的来信。它的观点代表了普通读者的愤慨,也预示了纽约抵制邪恶协会不久就会带给《小评论》的困境。“我认为这是最肮脏、最下流、最可耻的文字。……提起它,甚至批评它都会脏了我自己”(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212)。这封信让安德森痛心不已,为她自己,也为乔伊斯。她整夜都不能入睡,写下一封回信。“你知道我把他的作品当作文学的最杰出作品。你也知道任何了解我艺术修养的人都会承认你对艺术、科学和生活的无知。……他不是为你而创作,他为自己、为那些关心他生活困难和伤痛的人们而创作”(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213)。在信中,安德森告诉这位读者,只有饱经心灵重创的人才能像乔伊斯那样描绘他在人世间的经历。生活的平庸、心灵的贫瘠和人的欲望带给乔伊斯无尽的痛楚和煎熬。他采用杰出的艺术技巧再现了人生的种种困难,创作出批判人类社会的史诗巨作。只有了不起的伟人才能做到这一点。尽管安德森知道自己不能反击所有那些诋毁《尤利西斯》的信件,但她觉得可以把这封信当作自己的代表,回应读者对乔伊斯的批判。“我一直认为有必要迫使某人向我和乔伊斯道歉,并对此耿耿于怀。我收到了道歉信,但却并不是出于对乔伊斯小说的新认识。写信人只是承认自己太过鲁莽,有失礼节。但我认为这比没有任何回音要好一些”(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214)。在图书审查盛行一时的大背景下,安德森期待的道歉显然不可能实现。 和安德森为《尤利西斯》辩护的做法不同,当时的学术界不理睬这本小说。1918年至1920年,几乎没有任何学者对这本小说做任何评论,没有人喜欢这本作品。安德森偶尔也会看到读者对它的赞赏,但却总是来自遥远的西部。报刊却从不吝惜对小说的批判。《纽约时报》是典型的代表。《小评论》很少在文学专栏中刊登任何有关《尤利西斯》的广告。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时报》仍称我们为色情文学的走狗,从来不吝惜公开的批评和侮辱,并以此为乐”(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211)。《预言家论坛报》也毫不逊色。当时这家报纸文学专栏的负责人伯顿·罗斯科口无遮拦地诋毁乔伊斯。《小评论》的审判结束后,《纽约预言家论坛报》引用了法庭的判决书,“小说晦涩难懂,作者神经错乱”(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14)。 安德森的辩护律师约翰·奎因的观点揭示了当时色情图书法对文学的影响。《小评论》开始连载《尤利西斯》后,他曾建议安德森停止刊登《尤利西斯》,希望乔伊斯避开图书审查机构的目光,安心完成整部小说的创作,同时充分利用这个机会,在美国找到愿意出版这本小说的出版商。但《小评论》的编辑们拒绝接受这个建议。安德森的自传记述了她被捕后约翰·奎因对案件的意见,“这是个清教徒国家,你们刊登了《尤利西斯》这样的作品,肯定不能逃脱法律的惩罚。我无能为力,但我会担任你们的辩护律师。这场官司从一开始就输定了。你们两个真是傻子”(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217)。奎因曾为《尤利西斯》的出版捐赠了1600美元;他出庭为安德森辩护的原因是尊敬乔伊斯。因此,他悲观的态度是由于他深知美国色情图书法的规定。奎因的辩护包括两点:乔伊斯的作品晦涩难懂,不可能腐化年轻人的心灵;和第五大道橱窗里的内衣模特相比,小说人物的所作所为算不上有伤风化。但未能说服法官,安德森被判有罪。 抵制邪恶协会及其主席约翰·萨姆纳是把安德森送上法庭的元凶。这个协会成立于19世纪六十年代。“从1872到1915年去世,考姆斯多克一直都是抵制邪恶协会的主席。这位臭名昭著的猎手成功查获许多所谓的色情图书,还可以占有部分的罚金”(Ernest and Schwartz 33)。这些图书包括《天方夜谭》、菲尔丁的《汤姆·琼斯》、拉伯雷的作品、奥维德的《爱的艺术》、薄伽丘的《十日谈》、卢梭的《忏悔录》等文学名著。考姆斯多克的继任者是约翰·萨姆纳。他继承了考姆斯多克的做派。许多优秀图书成为牺牲品,《尤利西斯》就是其中之一。 《小评论》的审判证明法庭的不公和色情图书法的威力。安德森的自传以饱含讽刺、不乏痛楚的笔触描写了一个愚昧、可笑、荒诞的审判场面。当时有三位主审法官:两个白发苍苍的老法官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盹,另外一个是年轻的挪威人。奎因成功地证明了乔伊斯在文学界的崇高地位和他本人在法律界的业绩,指出政府官员由于无知才不能区分严肃文学与色情文学。“约翰·奎因为《小评论》选用三名证人,……菲利普(其中一个证人)首先坐上了证人席,试图以弗洛伊德的理论解释潜意识,进而分析《尤利西斯》。一个法官嘲笑他,要求他用法庭听得懂的语言来解释”(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219)。在律师的盘问下,另一个证人斯格菲尔德被迫承认,如果他想要出版《尤利西斯》,他会先征求律师的意见。这等于默认《尤利西斯》违反了美国的法律。这种情况并不能说明证人的无知或者律师的失误。当时严格的道德标准和严厉的法律规定无疑是决定许多美国人思想和认识的根本因素。奎因和安德森的对文学的观点还不能为大多数人认可和接受。 在安德森的社论和自传里,她分析了读者和报刊对《尤利西斯》的指责以及邮局和法庭的禁令,提到两个重要的原因。首先,当时的文学批评太过随意,评判者缺乏基本的艺术素质。安德森声称许多人认为自己有艺术判断力,甚至“觉得自己有某种艺术家的创造力”(Anderson,“An Obvious Statement” 12)。但是这种感受和认识并不是成为艺术家或者艺术评论家的标识。它可能表达了人们对艺术家的崇敬,但同时这种感觉也给了普通人可以随意评判和审查艺术家和艺术品的权力。其次,文学审查的道德中心论扭曲了文学的形象。以萨姆纳为代表的卫道士们认为,一些文学作品不但迷惑年轻人的心灵,而且导致他们道德的下滑。虚构的故事和大胆的想象取代了人们对高尚情操的渴望。“所有这些作品都应按照法律来管理,以维护道德的目的进行限制”(Comstock 175)。萨姆纳涉及的领域包括艺术的美、美学以及艺术家与公众的关系,但安德森认为就萨姆纳的智慧、法律知识以及其他任何相关问题而言,他不可能胜任自己的职责。《尤利西斯》的被禁原因并不仅限于这两条,而是涉及小说本身的内容、《小评论》的观点、色情图书法、图书审查制度等方方面面的原因,但安德森的确道出了当时美国文学评论和审查的两个重要特征,揭示了色情图书法对现代主义文学的不良影响。 《小评论》的先锋派艺术观 安德森对乔伊斯和《尤利西斯》的支持和认可首先源于其先锋派艺术观。早在1916年,安德森和另一位编辑简·西普有幸结识了庞德,从他那里看到了乔伊斯手稿的片段。庞德一直在寻求刊登和支持先锋派文学的杂志。他起初看中了英国人哈里特·门罗主编的《诗歌》,后来又转向了《小评论》。安德森一直想要突出杂志的先锋派特色,当然很乐意刊登庞德推荐的任何作品。杂志的封面上就赫然印着这样一行醒目的文字:绝不与大众品味苟同的艺术刊物(qtd.in 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175)。收到了庞德寄来的《尤利西斯》后,安德森知道这部书稿的读者只能是精英人士,绝不是普通大众。《小评论》一直寻找的稿件就是这类的作品。如果只有极少的读者可以读懂乔伊斯的天才之作,那么这正是《小评论》所要的效果。这虽然有损它的销量,但却提升了它的地位。《纽约时报》和《纽约先驱论坛报》对《尤利西斯》的否定态度非但没有带给安德森和西普任何打击,反而让她们十分高兴。事实上,“几乎没有什么读者喜欢这本书”(Turner 7)反而成了安德森引以为豪的事情。为了突出她们对大众品味的不屑和讥讽,她们甚至刊登了抒发不满情绪的读者来信,讽刺那些不能读懂乔伊斯作品的读者。《尤利西斯》极为有限的读者群是为《小评论》量身定做的卖点。它的首要目标是赢得文学界和评论界精英人士的支持和喜爱。 安德森对《尤利西斯》的支持还在于她特有的办刊理念。安德森起初为保守派文学周刊和宗教周刊撰写评论,后来萌发了创建自己的杂志《小评论》的想法。安德森声称她甘愿为之献出生命的东西就是对话,“我会竭尽所能刊登世界上最优秀的对话”(Anderson,My Thirty Years' War 35)。这种“对话”在社论和安德森的自传中多次被提到。对话既存在于两个编辑安德森和西普之间,也存在于杂志、读者和撰稿人之间。她们在“读者评论”和“大家谈”栏目里刊登读者的文章和信件,并且积极登出编辑的回应和答复。这种有关文学批评的多样性交流和对话反映了现代主义文学本身的多样性。实现互动和问答是安德森创建杂志的首要原因。以《小评论》为代表的对话精神成了推动现代主义不断发展的力量之一。提倡创新精神、刊登实验文学并不是哗众取宠、惺惺作态;《小评论》为安德森提供了她与最优秀的现代艺术家进行讨论和辩论的舞台和空间。在那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陈旧的文学形式和社会传统正面临困境和挑战;新颖的艺术形式和思想如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小评论》所倡导的交流和对话反映了立方主义等现代主义思潮对倡导视角多样性和破除客观性权威的浓厚兴趣。 以对话为基础,她们毫不掩饰地倡导和实施一种“对抗”精神和原则:刊登针锋相对的社论、评论和文章,凸显评论家之间的争端和异议。安德森的社论曾经扬言她渴望振聋发聩、引人深思、给人灵感的谈话。这无疑揭示了对话的强度和力度。在传记中,她坦言只有每日都赢得胜利才能推动《小评论》的发展。安德森的核心理念是对话的碰撞和抵抗所燃起的思想火花;追求的目标是生动活泼的激烈辩论和你攻我守的战斗式交流。这种碰撞和辩论的思想解释了她倡导改革思想(女性主义、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等)的深层原因。当时社会各界人士正针对这些话题展开激烈的讨论,但却极少有人能接纳所有的流派。安德森的独特理念使她包容和引介了这些各不相同的派别,实现了它们之间的渗透和交流。那些保守、狭隘的杂志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对稿件的内容和撰稿人的身份有苛刻的要求,门槛甚高。但在安德森看来,他们的标准滑稽可笑、不值一提。她本人绝不会鹦鹉学舌,照搬他们的做派,而是要树立具有自己特色的杂志形象。安德森反对传统编辑和杂志社的霸道作风,表明她创建杂志的基础不是所谓的美学客观标准,而是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种态度招致许多人的讥讽和嘲笑。他们认为《小评论》是一家只重虚荣、过分自我的杂志。这显然曲解了安德森的本意,忽视了其深刻的内涵,没有充分认识到安德森观点的重要性和她所具备的许多编辑所缺乏的坚毅精神。安德森兼容并包的情趣和作风反映并且推动了那个时代艺术和哲学新流派的成长和成熟。 安德森关注文学和文学批评的美学价值。在第一期的引言中,安德森谈到自己对美的追求。这是一个难以用哲学话语描述的词汇,但她对美的阐释却热情洋溢、入木三分。“如果诗歌成了你的信仰和生命,如果诗歌让你在昏暗、幽深的房间里亲眼目睹了维纳斯的风采,如果音乐让你脱胎换骨,神采奕奕,如果你在清晨注视着一只大鸟挥舞着洁白的翅膀,在海面上翱翔,直冲向玫瑰色的太阳——如果你有这些亲身体验,并且渴望这种体验终身不断,甚至为这种种的奇妙之事而黯然销魂,那么你就会理解为什么我们希望把它们传达给读者”(Anderson,“Announcement” 2)。她相信艺术可以提高人的精神生活,帮助人们免受社会环境的束缚和压抑。在这样的世界里,人人参与平等的交流和对话,人们的心灵和精神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社会传统也失去了其掌控力。其次,安德森倡导艺术交流,肯定了文学批评的重要地位。第一期《小评论》的首页所刊登的社论讨论了艺术家与观众、艺术与欣赏之间的必要联系。事实上,这篇社论的基本观点是读者构成一个重要批评群体;对话是理想的沟通方式。“艺术作品是欣赏活动的对象,而欣赏活动不仅是艺术作品的源泉,更是整个艺术长河的动力。二者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艺术世界,塑造了艺术的形象。如果欣赏活动不复存在,停止提供必需的光和热,那么艺术的潮汐也会停滞不前。从这种意义来说,批评也是一种必要的艺术”(Anderson,“Announcement” 1)。她认为评论也具备艺术作品的独创性和自身的价值。 在本·贺奇看来,《小评论》是一件真正的艺术品:“我一生遭遇过各种各样的艺术,但它们总包括一些其它的东西,比如名声、金钱、贪欲、成功、政治、情结等。但《小评论》却是彻头彻尾、真真正正的艺术”(Hecht 233)。但是美国当局数次查禁这家杂志的举措证明它从来都不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刊物,而是艺术和政治的混合物。 安德森不但具备先锋派艺术观和超前的办刊理念,还是倡导新女性的代表人物。在创建《小评论》之初,她就宣布支持女性主义,公开挑战传统社会的女性行为规范。她的社论和评论都要求以更开放、更关注的态度探讨性问题。在社论中,她说,“性将继续引发各种各样的弊端,问题的根源没有得到处理,甚至根本不为人知。其中一点都确定:只有当我们认识到我们对性的态度出了问题,我们才能消除心理冷漠、精神紧张、缺少活力、冷若冰霜的女性形象。这种女性形象在美国普遍存在、甚至颇为兴盛。世界上的其他地方都不能与我们相提并论”(Anderson,“Incense and Splendor” 3)。这种态度势必会引起卫道士们的关注和不满。 安德森还支持无政府主义,响应当时无政府主义领袖(比如艾玛·戈尔德门)的号召。这种支持在1915年12月份达到巅峰。《小评论》刊登戈尔德门的文章“备战——杀戮之路”。戈尔德门就美国的备战行为发表意见,“卑鄙无耻的政客、巧舌如簧的煽动者和军事活动家们把美国推到战争的边缘,美国正在备战”(Goldman 7)。戈尔德门的文章在芝加哥引起轩然大波:地方检察官告诉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一旦邮局发话,他就会马上把安德森和《小评论》送上法庭。 这些早期的社论显示了她后来刊登《尤利西斯》和面对多次审查的勇气,同时也树立了她自立、自主、睿智的新女性形象,揭示了她与周围保守世界的对立和不融。 小杂志对现代主义文学的贡献 《小评论》是当时众多小杂志的典型代表。虽然面临经济、法律等多重困境,但它们却为现代主义先锋文学的出版和传播做出了重大贡献。 20世纪初的主流出版商大多思想保守、心胸狭隘;历史悠久、地位稳固的出版机构常常出于各自不同的原因不愿意为先锋派敞开大门。“畅销期刊注重经济效益,只刊登大众喜爱的通俗作品’(Turner 27)。新型实验文学不太可能被刊登在这些利字当头的商业杂志上;另外,色情图书法允许、并且确实常常实施印刷品的审查,甚至迫使许多刊物和印刷厂关门、破产。这一切使实验文学的出版异常得困难、甚至危险。那些耳目一新、离经叛道的手稿只有等到敢于冒险、视金钱为粪土的刊物或出版社接受它们,才能变成铅字,走进图书市场。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几家小杂志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它们的创建不是基于丰厚的创业资金、丰富的出版知识和超凡的业界经历,而是来源于创建者有关艺术的理想和雄心。《小杂志:历史与文献》解释了小杂志产生的动因,“抵制传统表达方式,推动新型表达形式、希望解决尚未被认可和仍未实现商业价值的文学作品所遭遇的经济困境”(Hoffman 5)。这些杂志为那些立志推进实验文学、挑战美学传统的作家们建立了他们与读者之间的桥梁和纽带。现代小杂志的印刷对象是那些由于商业原因而不能被利欲熏心的报刊所接受的艺术作品。它们的大业就是反对庸俗的大众品味,反抗虚伪的卫道士;其读者群是“为数不多、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高级读者”(Hoffman 2)。这些破旧立新的刊物有意违反现有的出版制度和商业原则。与此同时,这些坚持自己的立场,拒绝接受主流艺术观的小杂志没有稳定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这也决定了它们稿件来源的不稳定性和质量的参差不齐。有一些稿件质量低劣、不值一读,像浮眼云烟般很快跌出读者的视线;而有些稿件后来却成为经久不衰的文学经典。大部分稿件都是出自实验文学作家们的推荐和介绍。由于这些作品呈现出艺术和思想的极端实验性,小杂志常常被卷入文学界、艺术界、甚至政界的派别纷争、个人恩怨、甚至争权谋益的游戏。 安德森主编的《小评论》为先锋派的文艺作品和活动提供了重要的平台。在十多年的发展史上(1914-1929),“它最引人注目的特色是刊物的叛逆性、稿件的多样性和编者观点的个人性”(Marek 60)。《小评论》创建和兴起的时间是先锋文学创作的爆发期和高潮期。在群星熠熠、百花齐放的情况下,《小评论》依然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成就,刊登了许多优秀艺术家的作品。尽管这份杂志所刊登的相当一部分作品和作家都已经被历史湮没,但是这不能遮蔽《小评论》的耀眼光辉。它确实独具慧眼地发掘了一批重要作家,及早地肯定了他们的艺术成就。从这批作家的数量和质量来看,没有任何一家其它杂志社可以与《小评论》相提并论。这些作家包括舍伍德·安德森、哈特·克雷恩、德莱塞、艾略特、海明威、阿尔德斯·赫胥黎、乔伊斯、温德姆·路易斯、庞德、多萝西·理查森等。尽管其中的许多人都是美国人,但《小评论》的作者群重心事实上是英国和其它欧洲国家的作家,其中最重要的是庞德和乔伊斯。这些作家的作品所占的页数可以充分地说明这一点: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共有300多页、庞德的稿件共有250多页,多萝西·理查森的小说共有150页。 安德森留给后世的最大遗产是从编辑的视角出发,倡导和实施了有关艺术性质和价值的讨论和辩论。作为先锋派文学刊物的编辑,安德森联接文学和读者,掌握了读者对小说的反应的第一手资料。她针对读者和社会对文学的接受,描述和分析其中的问题和症结,提出相应的解决办法。安德森对艺术的认识有鲜明的现实性和批判性。针对当时文学批评的道德中心论,她倡导文学评论的审美中心论。在她看来,文学欣赏和批评应遵循两个基本的美学准则:首先,人们不能以道德标准、个人品位或者技艺水准,只能以美学原则来评判艺术品。“这种评判不是作为入的个人感受,而是对美的艺术感受”(Anderson,“An Obvious Statement” 10)。其次,只有艺术家本人才拥有艺术感受力,那些具备创作能力的批评家也有类似的艺术感受力。这种认识无疑批驳了当时美国社会对现代主义文学的道德影响力的质疑,捍卫了先锋派文学的艺术地位。 小杂志对现代主义文学的发展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力。正是在这些杂志上,“许多一流和二流作家的处女作变成了铅字”(Pound,et al.xiii)。如果这些小杂志不曾存在,那么现代文学的发展方向将迥然不同。如果没有这些“实验场地”,我们很难想象先锋文学在何地、以何种方式存活下来。小杂志因此成为先锋派颠覆社会等级、实施文学实验的战场。编辑和作家同心协力,共同战斗,通过宣言、声明、评论等形式嘲弄伤感、陈腐的文学风格,挑战传统艺术理念,鼓励先锋文学,呼吁新艺术的到来。“小评论”中“尤利西斯”的系列化:原因与效果_尤利西斯论文
“小评论”中“尤利西斯”的系列化:原因与效果_尤利西斯论文
下载Doc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