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葛塘里”国内评论要点研究_泰戈尔论文

泰戈尔“葛塘里”国内评论要点研究_泰戈尔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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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既是近代印度民族文化的杰出代表,又是世界文学上罕见的多才多艺而又多产的作家之一,赢得了世界性的盛誉,获“东方文艺复兴之父”的称号。如何评价《吉檀迦利》这部致使他荣鹰诺贝尔文学奖的折桂之作,国内东方研究界的见地至今仍达成一致。国内出版的六种东方文学史类著作中有两种为《戈拉》设置专门章节,另外五种外国文学史东方文学分册也有四种为《戈拉》安排专节。而国内六种东方文学史类著作只有一种为《吉檀迦利》设立专门的一节,另外的五种外国文学史东方文学分册连一个《吉檀迦利》专节也没有,倒是其它两部东方文学专著均有《吉檀迦利》专节。平心而论,即使仅就长篇小说而言也是《沉船》更能代表泰戈尔长篇小说艺术的最高成就,而《戈拉》应定位为泰戈尔反帝爱国作品中最有力的一部战斗檄文。其实,《戈拉》充其量仅仅是一部文艺为现实服务的典范之作,根本不能全面完整地代表泰戈尔的思想与艺术风貌。不过,从上面的列举例也不难看出,国内的泰戈尔评论未免因受到社会批评观念的影响而在意识形态标准的支配下进行片面取舍,偏向接受泰戈尔的人道主义民族主义思想,从他思想作品里采借道义上的力量和支持,而对泰戈尔的哲学思想、宗教观念、艺术风格等则仍缺乏深入细致的思索。其实,毋庸置疑真正为泰戈尔赢得世界盛誉,在世界文坛上影响最大,最能代表其思想观念和艺术风格的非《吉檀迦利》莫属。

为了更好地体现泰戈尔在世界诗坛的崇高地位,这里有必要先介绍一下泰戈尔被世界文坛发现的具体机遇。在泰戈尔一生所写的50多部诗集中,《吉檀迦利》最负盛名。这部诗集是诗人于1911年50岁生日时,从自己本世纪初出版的几本孟加拉文诗集中亲自遴选出来并以英文重写而成书的。譬如,从1901年的《奉献集》,1905年的《渡河》,1910的《吉檀迦利》中提选而用英文重写的部分诗篇,以及从1899年的《梦幻集》,1903年的《儿童集》中拣选而重写的个别诗篇,共有103首短诗。1912年5月,泰戈尔于伦敦带着自己这部英文诗稿《吉檀迦利》,拜访了英国皇家美术学院院长威廉·罗森斯坦。罗森斯坦是最早在欧洲宣传泰戈尔的慧眼人物。罗森斯坦读了泰戈尔的诗稿之后赞叹不已,并把诗稿寄给了当时英国著名的诗人叶芝[①]。6月30日,在罗森斯坦家里举行的名人沙龙上,叶芝诵朗了泰戈尔这部英文诗稿,受到了与会的知名诗人、作家们的高度评价。同年11月,这部由叶芝作序的英文诗集由伦敦印度学会第一次出版。该诗集一出版,立即轰动了英国和印度,在西方世界获得了空前成功。1913年,由英国皇家文学会会员斯蒂奇·莫尔提名,泰戈尔以《吉檀迦利》一书获致瑞典科学院授予的当年度诺贝尔文学奖。于是,加尔各答大学授予他博士学位,英国政府又封他为爵士。《吉檀迦利》为泰戈尔开辟了走向世界文坛的道路,泰戈尔因此一举成为享有全球性盛誉的诗人,并且成为东方文学家中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

国内东方文学研究界涉及泰戈尔评论的学者认为《吉檀迦利》是一部比较晦涩莫名的诗集,把握这部作品必须抓住以下几个层面。

1、关于这部诗的题名涵义与结构。评论者的运思倾向侧重于前者而疏于后者。不言而喻,诗集的题名《吉檀迦利》是英文音译,是印度语“献诗”之意。那么这些诗歌究竟是献给谁的呢?学者认为诗人的诗歌是献给在诗集中若即若离,时隐时现的“神”的。在学者视域里的“神”到底是怎样形象?作者只是直觉它的存在,领略它的威力,受到它的爱抚,感悟它的启示,就是无缘见到它的容颜。“如果将这位神的本质属性作一界定,当与《奥义书》[②]中‘梵’的观念类同”[③]、“《吉檀迦利》所颂之神,一如《奥义书》之梵,表象极多,变化万千”[④]。作者在诗中对神用了多种的称谓,有时称说:“你”、“他”;有时称为“圣者”、“圣母”、“我的神”、“我的主”、“我的上帝”;有时称呼“我的父”、“我的爱人”、“我的诗人”、“我的国王”等等。此神既是“主人”、“诗圣”、“万王之王”、“诸天之王”;又是“婴童”、“路人”、“朋友”、“情人”、“兄弟”、“母亲”。此神时而在火中,在水中,在植物中,时而又处于人类社会中。由此,学者断言这个神不是一个具体的偶象,而是与万物化成一体的,无所不在、无所不包的,自由的,大快乐大自在的,博爱众生的形象,是一个人格化了的泛神。作者吸收了近代西方的人道主义思想,对印度古代“梵我合一”的泛神论加以改造,否认神是超自然的精神主宰,认为自然本身即神,神潜藏在宇宙万物之中,人和自然无主客体之分。“神”不是抑制个人感情与思想的高不可攀的偶象,而正是最高人格的表现。按照研究泰戈尔的学者解释,人有两重性:一个是“个人自我”,这是肉体的人,只知吃喝、穿戴;一个是“宇宙自我”,这是精神的人,摆脱了一切欲望的和肉体的需要,获得了大自在。当一个精神的人与“最高人格”结合的时候,就达到了人神合一这理想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说人只要努力追求自身内在价值的全真、至善、尽美,就能从精神上升华达到最高境界,亦即印度人所说的“圆满”。这里所谓最高境界,即是指个人道德的自我完善。那么怎样才能达到那理想的最高境界。学者指出,泰戈尔既然相信宇宙万物的基本精神是和谐与协调,故此他把“爱”作为实现人与神相结合、精神的人与最高人格相结合的重要途径。泰戈尔希望用爱的力量在纷乱的世上实现协调,使喧哗的人间变得宁静,让罪恶转化为和善,教生之琴弦奏出和谐的乐音,这充分体现他自己的泛神论和泛爱论思想。

就我所知,国内只有少数学者关注这部诗集的结构,认为诗集103首无题诗,可以分为如下五个意义层次。第1-11首诗是颂神诗。在开篇第1首诗中,诗人以明快而舒畅的曲律歌颂了给他肉体、诗魂畅适和至善的神。作者笔下的这位神并不是那种至高无上,不受人间烟火,君临一切的偶象,而是在贫贱的工人农夫中劳作,在马路田埂上行走的伙伴,正如第10、第11首诗中所写的:

这是你的脚凳,你在最贫最贱最失所的人群中歇足。

我想向你鞠躬,我的敬礼不能达到你歇足地方的深处——那最贫最贱最失所的人群中。

你穿着破敝的衣服,在最贫最贱最失所的人群中行走,骄傲永远不能走近这个地方。

你和那最贫最贱最失所的人们当中没有朋友的人作伴,我的心永远找不到那个地方。[⑤]

把礼赞和数珠撇在一边吧!你在门窗紧闭、幽暗孤寂的殿角里,向谁礼拜呢?睁开眼你看,上帝不在你的面前!

他是在锄着枯地的农夫那里,在敲石的造路工人那里。太阳下,阴雨里,他和他们同在,衣袍上蒙着尘土。脱掉你的圣袍,甚至象他一样地下到泥土里去吧!

超脱吗?从哪里找超脱呢?我们的主已经高高兴兴地把创造的锁链带起;他和我们大家永远连系在一起。

从静坐里走出来吧,丢开供养的香花!你的衣服污损了又何妨呢?去迎接他,在劳动里,流汗里,和他站在一起吧。[⑥]

以上描述就是作者笔下之神的形象特征和精神特质。综上所述,这位神是作者所追求的真理、价值和美的化身。

第12-17首诗写诗人追索神,寻求最高价值的漫长艰虞的历程。第12首待描述了征途所必须付出的艰贞努力:

离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远。最简单的音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

旅客在每一个生人门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人要在外面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⑦]

尽管作者迫切追求他心目中的神,但却碰到种种窒碍。尽管这种追索是艰困而曲折的,但作者还是不懈地追索。一旦与神结合,锁链就被挣脱,黑暗就会消亡,作者和祖国就充满了和谐与协调。

第48-83首诗描绘了希求变成现实,全真至善尽美降临,美的世界和神我合一这最高境界终于实现。于是,世界充满欢乐,作者也沉浸在无尽欢乐之中:

光明,我的光明,充满世界的光明,吻着眼目的光明,甜泌心腑的光明!

呵,我的宝贝,光明在我生命的一角跳舞;我的宝贝,光明在勾拨我的爱的心弦;开天了,大风狂奔,笑声响彻大地。[⑧]

只因你的快乐是这样地充满了我的心,只因你曾经这样地俯就我。呵,你这诸天之王,假如没有我,你还爱谁呢?

你使我做了你这一切财富的共享者,在我心里你的欢乐不住地遨游。在我生命中你的意志永远实现。[⑨]

就是这股生命的泉水,日夜流穿我的血管,也流穿过世界,又应节地跳舞。

就是这同一的生命,从大地的尘土里快乐地伸放出无数片的芳草,迸发出繁花密叶的波纹。

就是这同一的生命,在潮汐里摇动着生和死的大海的摇篮。

我觉得我的四肢因受着生命世界的爱抚而光荣。我的骄傲,是因为时代的脉博此刻在我血液中跳动。[⑩]

第84-100首诗一描写与神分离。第84首诗是整部诗集一个转折点。与神别离以后,死神随即来临,进入时间和生命的终点。只是期待并没有因此而幻灭,作者仍然不懈地追索这种“无望的希望”:

死亡,你的仆人来到我的门前。他渡过不可知的海洋临到我家,来传达你的召令。

夜色沉黑,我心中畏惧——但是我要端起灯来,开起门来,鞠躬欢迎他。因为站在我门前的是你的使者。[(11)]

我知道这日子将要来到,当我眼中的人世渐渐消失,生命默默地向我道别,把最后的帘幕拉过我的眼前。

但是星辰将在夜中守望,晨曦仍旧升起,时间象海波的汹涌,激荡着欢乐与哀伤。

当我想到我的时间的终点,时间的隔栏便破裂了。在死的光明中,我看见了你的世界和世界里弃置的珍宝。最低的座位是极其珍奇的,最小的生物也是世间少有的。

我追求而未得到和我已经得到的东西——让它们过去吧。只让我真正地据有那些我所轻视忽略的东西。[(12)]

在我动身的时光,祝我一路福星吧,我的朋友们!天空里晨光辉煌,我的前途是美丽的。

不要问我带些什么到那边去。我只带着空空的手和企望的心。

我要戴上我婚礼的花冠。我穿的不是红褐色的行装,虽然间关险阻,我心里也没有惧怕。

旅途尽处,晚星将生,从王宫的门口将弹出黄昏的凄乐。[(13)]

第101-103首诗是全诗的结语。作者认为,只有更多地奉献和给与,死后灵魂就会回归神之境界:

在我向你合十膜拜之中,我的上帝,让我一切的感知都舒展在你的脚下,接触这个世界。

象七月的湿云,带着未落的雨点沉沉下垂,在我向你合十膜拜之中,让我的全副心灵在你的门前俯伏。

让我所有的歌,聚集起不同的调子,在我向你合十膜拜之中,成为一股洪流,倾注入静寂的大海。

象一群思乡的鹤鸟,日夜飞向它们的山巢,在我向你合十膜拜之中,让我全部的生命,启程回到它永久的家乡。[(14)]

如学者言这部诗集以上五个意义层次构成一个艺术整体,它实际上是一部抒情哲理诗,而并不是一般的宗教颂神诗。诗集既弥漫着一种扑朔迷离甚而玄妙难识的神秘象征氛围,又渗透着耐人寻味而又艰深莫测的宗教哲学意味。

关于这部诗集的主要思想指向,评论者往往从如下几个侧面加以论述。1、人道思想评论认为作者主要通过在诗集中表征出来的泛神论意味体现他自己的人道精神。作者颂扬的神有时穿着破敝的衣服在最贫最贱最失所的人群中歇足,在村舍墟落的路上行走;有时则脱下了圣袍在锄着枯地的农夫那里,在敲石造路的工人中间,同他们一起下到泥地里劳作,是劳作者慈悲平和的兄弟和伙伴。作者通过他的泛神表达了对受苦难的民众的无限同情。评论指出作者笔下的人需要神就如同样需要人,两者互相依存,互相补充。只是在作者的人神关系之中着重点放在人上面,认为只有在人的身上才能见到神,通过人神才有实现他的爱。作者在第56首诗中说道:“只因你的快乐是这样地充满了我的心,只因你曾这样地俯就我。呵,你这诸天之主,假如没有我,你还爱谁呢?”这种对人的强调和重视是作者接受近代西方优秀文化素材——人道观念的重要体现,也是诗集主要思想指向之一。

2、价值取向。研究者同样比较关注作者对于最高价值的追索,认为诗集的主旋律跳动着其价值取向的脉博,表达了对人生价值的探索和追求。评论例举作者在第36首诗中的祈求:

这是我对你的祈求,我的主——请你铲除,铲除我心里贫乏的根源。

赐给我力量,使我能轻闲地承受欢乐与优伤。

赐给我力量,使我的爱在服务中得到果实。

赐给我力量,使我永远不抛弃穷人,也永远不向淫威屈膝。

赐给我力量,使我的心灵超越于日常琐事之上。

再赐给我力量,使我满怀爱意地叫我的力量服从你意志的指挥。[(15)]

评论一致认为,第35首诗集中表达了作者憧憬的最高价值:

在那里,心是无畏的,头也抬得高昂;

在那里,知识是自由的;

在那里,世界还没有被狭小的家园的墙隔成片段;

在那里,话是从真理的深处说出;

在那里,不懈的努力向着“完美”伸臂;

在那里,理智的清泉没有沉没在积雪的荒漠之中;

在那里,心灵是受你的指引,走向那不断放宽的思想与行为——

进入那自由的天国,我的父啊,让我的国家觉醒起来吧。[(16)]

评论指出这与其说是对神之境界的赞美,不如说是作者对自己价值目标——审美的超越,思想的自由,世界的沟通,心灵的和谐,真理的完善,祖国的觉醒——的憧憬。作者在当时假、恶、丑充斥的社会中觅不到真、善、美,于是只好到神之境界去寻求自己的美和价值。这美和价值纯粹至诚,没有一点虚伪。尽管只是一种幻想,不过作者对神之境界的呼唤和对现实世界的热爱编织在一起。总而言之,对全真至善完美的上下求索是诗集的主旋律。整部诗集渗透着作者高尚之精神气质和宏博的价值取向。

《泰戈尔的哲学》一书的作者拉特克芮希兰这样说:“泰戈尔著作之流行,之能引起全世界人的兴趣,一半在于他思想中的高超的理想主义,一半在于他作品中的文学的庄严与美丽。”[(17)]

3、求索精神。学者认为作者的求索有着比较复杂微妙的内涵。不言而喻,作者的追索是真诚的,无半点虚伪的作态。他时刻渴望着与神结合,他一直在探索着到达最高境界的通路。为了实现最高境界,他愿意付也艰贞的努力:

我旅行的时间很长,旅途也是很长的。

天刚破晓,我就驱车起行,穿遍广漠的世界,在许多星球之上,留下辙痕。[(18)]

当我坐在路边,疲乏喘息,当我在尘土中铺设卧具,让我永远记着前面还有悠悠的长路让我念念不忘,让我在醒时或梦中都怀带着这悲哀的苦痛。[(19)]

我以为我的精力已竭,旅程已终——前路已绝,储粮已尽,退隐在静默鸿蒙中的时间已经到来。

但是我发现你的意志在我的身上不知有终点。旧的语言刚在舌尖上死去,新的音乐又从心上迸来;旧辙方迷,新的田野又在面前奇妙地展开。[(20)]

只是由于征途艰困,伴随这种求索的思想感情是很复杂微妙的。作者体恤民众,追求自由、平等、博爱的人道主义等的崇高价值,只是价值目标就象迢迢远方灯光,不管他怎样苦苦地寻觅,可总是无法找到达向理想境界的路途,正如第23首诗说的那样:“我今夜无眠。我不断地开门向黑暗中了望,我的朋友!/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不知道你要走哪一条路!”[(21)]诗句表面是写友人不知从何而来,而实际上是反映作者自己不知道在黑暗中走哪条路才能找到理想境界的方向。从作者的审美心理结构来说,他内在心理形成与外在的表现形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连,作者在自我精神思索中所产生的苦闷等成为美之创造的内在依据,并通过艺术创造外化为整部诗集的情调。故而这部诗集蒙上了玄远缥缈的色调。作者日夜渴盼与神相会,和神结合,达到人神合一的理想境界。只是他无法找到达向理想境界的路途。正如诗中写道:“我生活在和他相会的希望中,但这相会的日子还没有来到。”[(22)]这种茫茫然苦苦追索的心境在诗集里萦回弥漫,他有时感到神“正在走来,走来,一直不停地走来。”[(23)]第13首诗说他甚至听到他翘盼见到的神莅临房前从背面错过的轻轻脚步声,却见不到神的身影。[(24)]虽然与神相会和结合如此多魔难,作者却一直不停地苦苦追索。可尽管作者不懈地追索,前途却无比的玄远。这种境遇使他感到自己就“象一片秋天的残云,无主地在空中飘荡。”[(25)]这种找不到达向理想境界路途的空灵玄虚的心绪,在诗集中反复回绕,可以说是诗集的基调。下面这种把握在泰戈尔求索精神评论中无疑比较具有代表性。“那么,这部诗集究竟反映什么样的思想呢?用泰戈尔自己的两句诗来说,就是反映了诗人在‘无望的希望中’[(26)],追求理想的境界,在‘死于不死之中’[(27)],寻求自己的归宿。尽管希望是‘无望’的,他并不放弃对它的追求;即使死必然会到来,他也要在死中求得永生。”[(28)]故而阅读《吉檀迦利》就象走进了一座神秘莫测的印度庙堂一般,不由你不产生一种既肃穆庄严而又寂静澹泊;既幽眇飘渺而又清澈明澄的意绪。

关于这部诗集的艺术特色,学界评论比较关注如下几点。《吉檀迦利》是泰戈尔借以获致诺贝尔文学奖的一部诗集,它的成功自然还得归功于作者卓越的艺术表现才华。这是一个有鲜明的个人独创性的艺术创造。

诗集的第一个特色是整部诗集充满了奇思妙想而又变易多端的意象。譬如诗中以多种物象表现神,既是闪于树叶的金光,又是驶过天空的行云;既是吹拂额头的凉风,又是掀起波涛的水面。以多种称呼指说神,有时称婴童,有时叫圣母;时而是国王,时而系情人。以多种意义象征神,既可以是自然景观,日月晦明、晨曦暮色;又可以是抽象概念,生命之源、最高价值。以两种时空(即物理时空与心理时空)承载神,既往来于过去、现在、未来,又驰聘于超越时空之外。以多种情味表现作者渴求与神同一的各种心理反应,一会是欢乐,一会是哀愁;一下是舒畅,一下是苦闷。时而是希求,时而是失望;此时是追索,彼时是迷惘;有时是感奋,有时是寂静。

诗集的另一个特征是它的纯粹性,英国著名诗人叶芝盛赞诗集的极端的纯粹。这是这部诗集所以产生郁烈的艺术魅力的重要原因。诗集的纯粹性是通过作者笔下普通生活的诗性意象表现出来的。譬如,提灯顶罐、巾帔飘扬的印度女人,田野上汗流浃背的乡民,大路旁敲石造路的工人,大海边喧闹戏耍的孩子;明媚的阳光,柔和的空气,淡淡芬芳的陈陈香,涓涓泉水的潺潺声。对这些诗性意象的简洁淡描使人领略到了一种纯正的美。诗集往往与日常生活中很细致的事物譬如草芥叶片,鸟语花露,清泉微澜,雨丝风尘,牧童倦梦,旅途小憩等等连在一起。作者在这些诗化的淡雅性的视觉画面中寄予空灵玄妙的意蕴,使诗篇在纯粹中又富有哲学意味。虽然这种纯粹是极其自然的,不过同时也是许多复杂微妙的情味的整合效应。多种思想感情和景观意象似历史迷宫与传统古树般盘根错节,而它们整合在一起形成的却是幽静淡雅的艺术格调。无高超的艺术造诣很难达到这种纯粹化境。关于诗集的纯粹性还应该谈一下它的纯美的艺术形式。有人认为,诗集最引人注目的艺术成就便是它的形式美。诗集是从作者自己几部孟加拉文诗集的作品之中选择而成的,原来那几部孟加拉文诗集都是有韵格律诗,为使它不再受格律束缚而得以超出诗的规范自由地发挥,作者以英文重写旧作时采用了散文诗形式,一方面作者吸收了韵律诗所独有的重复和音节相同的惯例,另方面却又超越了印度诗的传统,大胆地采用了形式章法灵活,不受韵律和篇幅的拘囿,更有利于感情自然流泻,想象自由发挥的散文诗形式,创造了自己富有内在节奏感的散文诗韵律。由于作者通晓音乐绘画,他的诗歌作品也浸濡着音乐的节奏和绘画的色彩,这使诗集流溢着一种奇妙的意象和隽永的蕴含。此外,诗集的笔法结构亦恰到好处,一组诗自然地导出另一组诗,一层意思很自然地过渡到另一层意思,使人感到多样统一之中又有变化,具有一种复杂微妙的和谐美。

诗集的再一个特点是笼罩在一种神秘玄虚的象征氛围之中。源于印度民族长期以来崇尚神秘性宗教观念的心理积淀,作者思想中存在着神秘玄虚成分。在他临终前一两年,他曾说过:“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又要到哪里去——对这些问题有答复吗?当大限来到时,谁知道它是否永远就是大限?谁知道,过去是否永远就过去了?在我们面前的,在我们身后的,对我们来说都不存在,只有这片片段段的现在才是真实的——所谓真实我的意思是为我们感觉所感知。但是,不为我们感觉所感知的东西也可能是真实的。对我来说,过去是无影无踪地逝去了,但是谁又知道它是否真正逝去了?将来对我们来说是未知数,但是它也存在在那里。”[(29)]泰戈尔思想的神秘玄虚因素也正是诗集晦涩莫名的一个原由,导致他的诗意往往如同艰涩的隐语,幽眇的箴言,空蒙的象征,莫名的哑谜。这可视为印度文学对感悟神人关系所持有之玄虚感的普遍兴趣的继续延伸。泰戈尔明显地受到西方唯美派与象征派的影响是诗集晦涩难识的另一个因由。作者追求一种让读者既恍惚可见又欲辨难寻的艺术效果,创造一种玄远迷离空蒙难寻的艺术化境,使作品笼罩着一种浓郁的神秘玄虚色彩。故可称为“阴影与歌曲的迷宫”。[(30)]不过,不管怎么说《吉檀迦利》清澈明澄的另一面却是许多艰涩的作品所难以比拟的。

以上对国内《吉檀迦利》评论进行扼要的学术扫描,意在说明国内的泰戈尔研究仍然有待深化。本文主要意图是通过展示研究的现状而期待泰戈尔评论者从学科研究的角度对《吉檀迦利》探讨进行一番严格学术史意义上的整理和总结,纠正70年来泰戈尔研究中社会批评与政治批评的单一性,从文化的学术的纵深层面重新探讨泰戈尔,将国内的泰戈尔评论推向一个文化研究的广度,理论探讨的高度,学术总结的深度。

注释:

①叶芝,1865-1939,英国著名诗人,1923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②《奥义书》,印度古代宗教哲学的总汇。

③④《河南大学学报》1988年第2期,王燕:《〈吉檀迦利〉文学渊源初探》。

⑤⑥⑦⑧⑨⑩(11)(12)(13)(14)(15)(16)(18)(19)(20)(21)(22)(23)(25)(26)(27)(30)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5月第1版,冰心译《泰戈尔诗选》。

(17)新文艺出版社1956年7月第1版,郑振铎译《飞鸟集·泰戈尔传》。

(24)有种观点认为:有时神于静夜中坐在作者的身边,而作者却睡眠不醒,是失去了见到神的机会。王燕发表于《河南大学学报》1988年2期“《吉檀迦利》文学渊源初探”一文认为这是一种误解:因为《奥义书》根据人在复归梵界的过程中获得精神自由程度的不同将个人自我存在的态式分为四种:醒位、梦位、熟眠位和死位。要谋求小我与大我同体,个人灵魂与宇宙精神合一,必须克服自我本身所固有的阻碍与神交汇的二重性。以此观点衡量自我四位之说,居于无梦熟眠和死位时,自我了无知觉,丝毫不受外界事物影响,精神自我除了对梵我合一的追求外,绝无他念,进入一种主客观相脱离的绝对自由状态。于是自我就在宁静和谐之中达到梵境。这是《奥义书》的基本理论之一。联系这个基本理论阅读《吉檀迦利》就会发现神的每次降临,作者都在睡眠之中。这在诗集中几乎成定势。尽管表面看来,作者似乎也曾发出过熟眼之中无法感知神的福祉的抱怨。但实际上,只有处于熟眠位时,他才能够与神合一。因此,诗集对睡眠给予充分的肯定。相反,处于醒位和梦位时,作者便会体会到求而无获,意愿难遂的痛苦感受。

(28)《外国文学研究》1979年第4期,林之非:《追求于“无望的希望”之中——读泰戈尔的〈吉檀迦利〉》。

(29)《社会科学战线》1981年第2期,季羡林:《泰戈尔生平、思想和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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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葛塘里”国内评论要点研究_泰戈尔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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