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的结构性政治摩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美日论文,结构性论文,摩擦论文,政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过去美日曾出现剧烈的贸易摩擦,但政治安全关系一直在加强。如今,美日贸易摩擦似已平息,但政治摩擦却在战后以来首次出现,并愈演愈烈。美国众议院通过要求日本政府就“慰安妇”问题道歉的决议案,只是其表现形式之一。尽管这种政治摩擦不会造成日美同盟破裂,但两国关系的基础已受到削弱。
(一)日本右翼势力的嚣张言行引发了美日之间的历史观、战争观和价值观冲突。
在历史问题上,美国主流社会态度的变化始于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顽固坚持参拜靖国神社。小泉任内曾积极配合布什政府向伊拉克派兵,与布什总统建立起个人私交,目的之一是换取美国政府在他参拜靖国神社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在2005年的一次国会答辩中便宣称:世界上除了中、韩领导人批评参拜靖国神社以外,其他国家没有提出批评。这种态度在客观上深深刺激了美国。2005年小泉首相第5次参拜靖国神社后,美国众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海德写信给日本驻美国大使加藤良三,表示抗议。信中指出:靖国神社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史遗留问题,并已成为发动太平洋战争的军国主义的象征。2006年6月,小泉首相访美前,美国国务院原想邀请小泉在美国国会演讲,但海德则向国会提出条件,要求小泉不得再参拜靖国神社。小泉拒绝这一要求,导致他在美国国会演讲的设想告吹。另外,小泉首相任内,在当时的文部科学大臣中山成彬主持下,日本教科书中还删除了有关“慰安妇”的内容。这些无视美方立场的行为再度刺激了美国国会的神经。
2006年9月13日,美国众议院负责外交事务的委员会通过一项决议,要求日本对二战期间奴役性奴隶问题负责。这是美国国会相关委员会首次通过有关“慰安妇”问题的决议。同年9月14日该委员会还首次就历史问题举行“日本与邻国关系”的听证会,内容包括小泉参拜靖国神社等引起的日本同韩、中等国关系恶化问题,及其与美国的利害关系。这是美日历史观冲突在美国国会公开化的标志。不仅如此,同年美国在日本准备重新申请加入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问题上也采取了明显的消极态度。迄今日本政府一直宣称,日美是具有共同价值观和共同利益的同盟,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二)日本右翼势力给安倍内阁帮倒忙,美国开始逐步认清日本右翼势力可能对美国的价值观和安全利益造成损害。
今年初,以日本前文部科学大臣中山成彬为首的“考虑日本前途和历史教育议员之会”(约有130名自民党议员)提出,“即使民间人士存在违背(妇女)本人意愿强行掳走的行为,但军方和政府强掳‘慰安妇’的事实是没有依据的”,以阻止美国国会通过谴责“慰安妇”问题的相关决议案。受其影响,安倍首相于今年3月1日对媒体称,“事实上,没有证据证明之前提到过的强迫行为”,即使美国众议院决议案获得通过“也不意味着我们要道歉”。这立即引起国际社会和美国媒体的强烈谴责,并惊动了白宫。美国驻日大使希弗罕见地指出:“这一问题已引起美国国民普遍议论的热点问题”,“美国国民认为,日本从河野谈话的立场上倒退,堪称具有破坏性影响”。美国对慰安妇问题的意见一致,“她们就是被日本军队强奸了。我认为这确实发生了。而且这是件遗憾而可怕的事情。”美国常务副国务卿内格罗蓬特也强调日本应该正确面对历史事实。
于是,安倍首相又改口说:作为政府将继承1993年“河野谈话”的立场,但作为自民党可以进行调查。2007年4月27日,安倍首相访美时就“慰安妇”问题主动向布什总统表示:“作为人,作为首相,从内心表示同情,感到对不起。”布什总统接受了这种道歉。
美日之间的历史观冲突本来也许可以就此画上个句号,但是日本右翼势力却嘲笑说:“美国人听信了中国的游说”,美国的所谓知日派“根本没有到底是不是被强迫的概念”,“根本就不知道二战结束后美国士兵对日本女性做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日中外交战中无形帮助了中国”。2007年6月14日,包括44名日本国会议员在内共100多人联署在《华盛顿邮报》登广告,继续否认日军强征“慰安妇”的史实。结果弄巧成拙,反而激起美国各界对日本右翼历史观的强烈不满。甚至连美国副总统切尼和美国国务院都对这对这起广告事件感到愤慨。2007年6月26日,美国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以绝对多数赞成通过了要求日本政府就慰安妇问题道歉的决议。据日本共同社报道,当时美国议员们的激烈口吻,使人感到“战后60余年日本为构筑日美关系付出的努力以及所获得的国际地位似乎在一时间化为了泡影”。“在议员们的群起攻击下,日本作为美国的忠实盟友而付出了努力以及‘9·11’恐怖袭击后给予反恐战争的合作都化作了虚幻”。今年7月30日美国众议院全体会议首次进行表决,并获多数支持通过。
日本美化侵略历史的右翼势力大多是支持台湾岛内“台独”势力的日本“台湾帮”。其中一些人表面是所谓的“亲美国际战略派”,实则是利用美国反共反华的“右翼民族派”。他们与美国的新保守主义分子情投意合,但与美国主流社会的距离却越拉越大,成为目前日美政治摩擦的麻烦制造者。其中一些安倍的政策智囊顽固坚持错误立场和过时的形势判断,结果导致日美战略协调更加困难,矛盾频生。他们在小泉执政时期就接连误判形势,力挺小泉参拜靖国神社,结果导致中日、日韩关系恶化。安倍上台后,他们继续鼓吹“靠美制华”,在军事上利用美国,在历史问题上对美采取更强硬的应对措施。结果适得其反,引起美国的警惕和不满。在美国决策者看来,如果日本右翼极端分子在东海挑起日中冲突,迫使美国卷入其中,那么其对美国安全利益的损害将不亚于“台独”分子。
(三)安倍执政后,日美政治摩擦持续升温,问题领域已不仅限于历史观问题,而出现结构性矛盾。
首先,美国对日本出现拥有核武器的议论相当敏感,加大牵制力度。去年10月朝鲜核试爆后,以自民党政策调查会长中川昭一为首的日本右翼鹰派势力公开宣扬要讨论日本拥有核武器的问题。尽管其中一些人的真正意图是给中国做姿态,以调动中国“打压”朝鲜,但这着实令美国不安。赖斯国务卿屡次表示美国的核保护伞依然有效,言外之意是日本别想趁机拥核。因为美国最担心的是东北亚出现日、韩“多米诺骨牌”式的拥核现象,以及核武流入国际恐怖分子手中。
其次,在朝核问题上,美日对朝政策分歧公开化。目前日本仍对朝实行贸易和金融制裁,并禁止官员访朝和朝鲜船只进入日本港口。安倍内阁坚持不解决绑架日本人问题就不会解除制裁,更别说对朝经济援助。而美国则改变了以往强硬立场,着力优先解决朝核问题,今年初朝美柏林会谈后美国不仅解除了对朝金融制裁,而且实现了六方会谈美方代表团团长希尔访问平壤。伴随六方会谈的深入和朝鲜弃核进入实质性阶段,日美政策矛盾可能更显突出。
第三,在伊拉克及伊朗问题上,日美矛盾复杂化。小泉任内,日本政府曾不顾国内一些人的反对而向印度洋、伊拉克派遣自卫队,并以此安抚了美国对日本参与伊朗石油开发项目的不满。而安倍刚上台不久,麻生外相和久间防卫大臣便对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的正当性提出质疑,引起白宫不满。日本参议院选举自民党惨败后,在野的民主党公开反对国会继续延长通过今年11月到期的《反恐特别措施法》,要求自卫队年内从伊拉克和印度洋撤回。这又让布什政府对日本感到失望。
第四,日美对外战略重点、利益和政策优先顺序差距扩大。日本安全保障战略的重点地区在东亚,主要防范对象是朝鲜及中国。日本优先考虑的是如何搞垮金正日政权,分化中韩关系,以所谓“共同价值观”为旗帜构筑牵制中国的“海洋国家联盟”。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重点则是反恐、防扩散,军事行动的重点地区是中东和南亚,对华政策优先考虑如何争取中国配合美国的国际战略而避免同中国发生对抗。在朝核问题等地区问题上,美国觉得中国对美国的配合比日本积极,作用比日本大。因此,美国对日本主动提出的建立日、美、澳、印四国联盟的态度相对慎重,不希望搞成令中国感到威胁并强烈抵制的机制。
第五,在日美军事合作方面,政治摩擦造成彼此的互信关系下降。由于日本执政党在参议院选举中惨败,日本政府在美军驻日基地调整问题上决策权相对下降。美国以担心日本情报保密不严等为由,拒绝出售日本F—22高性能战斗机,也令日本防卫省感到困惑。韩国对日本政治右倾化和军事力量增强的反感与戒心也对美国产生一定影响。
(四)美日政治摩擦的爆发决非偶然,其主要原因是两国国内政治变化的方向不同,被掩盖下来的原有矛盾开始暴露。
日本政治右倾化的发展已经撞到美国主流社会历史观、战争观、价值观所能容忍的道德底线。冷战后10多年来,日本美化侵略历史的政治右倾化一直在发展,右翼势力有组织有系统地美化侵略历史。他们的错误观点已渗透到某些日本自民党国会议员和政要的脑海之中,表现在他们的言行和团体活动方面。日本政治的这种急剧的右倾化,以及安倍执政前的右派言论开始令美国感到不安。因为美国有大量犹太人移民,他们对二战中纳粹德国及其盟国日本的战争暴行十分厌恶。至今,坐落在华盛顿的纳粹大屠杀历史展览馆还在向游人开放;入境美国的表格上还要求填写是否曾经是纳粹德国及其盟国的战犯,这些人可能被禁止入境;在华盛顿,每年12月7日都会下半旗纪念珍珠港事件殉难者;目前,在部分美国人看来,“慰安妇”问题已不再是历史问题,而是现实的人权问题。
美日两国国内政治利益彼此矛盾,各自国内都出现分裂,而政治日程也不同步。这使日美政治关系出现一种彼此掣肘的“拧劲儿”现象。安倍首相很大程度上是靠在绑架日本人问题上的对朝强硬立场赢得选民支持的。在参议院选举失败、支持率屡创新低的情况下,即便为巩固执政基础也难以对朝解除制裁。而布什总统去年输掉美国中期选举后,在对外政策问题特别是伊拉克战争问题上处境孤立。布什政府急于通过解决朝核问题,进而孤立伊朗,迫使伊朗弃核。这将有利于2008年共和党的选情。目前在对朝政策方面,美国对日不满,日本对美更窝火。与此同时,美日两国的执政党在国内都遇到在野党强大挑战和民意支持下滑的窘境。为维持美日同盟关系,布什与安倍总体上还得相互支持,但日本民主党在伊拉克战争问题上则对安倍内阁和布什政府则同声说“不”。美国民主党对日本右翼的批评也更加直白。在2008年末美国大选揭晓前,这种美日政治关系的“拧劲儿”现象也许还会持续,甚至可能出现痉挛性的紧张。
美国新保守主义左右对外决策的时代结束,第二任布什政府对日政策作出调整,日本尚未适应。美国的日本问题专家认为,美国各党派都同情“慰安妇”而谴责日本。这反映出日美两国政治潮流在变化。迄今,美日两国政治都向右倾斜。但2006年11月的美国中期选举共和党败北,以反对伊拉克政策为背景,美国政治开始呈现“左倾化”,而日本的政治重心依然偏右,结果在美日之间便首次出现观念上的距离。美国对东亚战略的新变化是:第一任布什政府曾积极推动日本修改宪法,行使“集体自卫权”,增强军力及美日军事同盟,共同牵制中国,以维系美国的主宰地位。为此,美国甚至不惜显示在钓鱼岛问题上对日本提供保护。然而,这助长了日本的民族主义和右倾化的大国路线。其结果不仅导致日本同中、韩关系的紧张,也引起美国对日本未来的担忧。伴随那些企图以武力推行中东“民主化”,主张“扶日抑华”的新保守主义人士退出第二任布什政府内,美国对日本的右倾化大国路线也转而采取牵制态度,企图在中日之间保持相对平衡。过去,美国前副国务卿阿米蒂奇曾宣称,如果日本不修改宪法,美国就不支持日本入常。然而,如今安倍首相把“修宪”和“入常”作为执政目标提出后,美国却未表示赞扬。另外,安倍提出“摆脱战后秩序”的口号,对倾向于维持战后秩序的美国来说也难以接受。伴随美国对华、对日政策的调整,包括针对台湾海峡等“周边事态”的日本防卫计划大纲也可能需要重新修改。
总之,如何应对美日结构性的政治摩擦,似已成为日本外交面临的一大重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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