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当代审视,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当代论文,哲学论文,政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当代马克思政治哲学何以“在场”
从马克思政治哲学的世界视野角度看,对地域性偶然事件的解读绝非其理论旨趣所在,他始终致力于从错综复杂的政治事件的表层挖掘其背后的实质,梳理看似孤立的政治事件之间的实际联系,继而“从个别上升到一般”①。马克思将人类政治生活置于世界历史视野,探讨政治事件发生发展的一般规律及其对“现实的个人”的实际意义,用鲜明的观点客观地解释世界,以批判视角审视社会现实,在现实政治的基础上论证理想政治得以实现的可能,并在政治实践中使可能成为新的现实。同时,他以颠覆以往脱离历史视域的政治哲学为契机,完成了“对形而上学的颠倒”,从根本上改变了以往哲学头足倒置的思考方式,以实践的唯物主义诉求每个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扬弃旧的生产关系造成的异化状况,探求人类改变世界的现实道路。
马克思政治哲学在当代“在场”,并非因为其具有预言的功能,而是因为其审视问题的理论视野、思辨方法和价值诉求仍具有广泛的现实意义。随着人类历史的发展,人类的政治生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对各种具体问题的看法可能随着历史的轨迹而加以重审,但马克思对社会历史发展走向的判断仍然有效,正如他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的序言中提到的,他们以往的观点“现在有些地方已经过时了”,可是,不管情况发生怎样的变化,他们“所阐述的一般原理整个说来直到现在还是完全正确的”②。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马克思政治哲学不固守一隅,不致力于完善体系化的“大全”,而是从辩证的历史的实践的角度审视变化了的时代,继而分析变化了的时代中人类政治生活的特质,将“未来的哲学”与“未来的世界”视为一致的存在。
在当今时代,资本走向世界市场的趋势一目了然,人们在体验逐渐丰富的物质生活的同时,仍然为远非丰富的精神生活而感到烦恼,表层的从众与深层的孤独共存,其与个性自由及全面发展的生活尚有不可忽视的距离。质言之,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仍然未能摆脱物象化视域的物的交换③,人们的政治生活仍然未能走出市民社会的笼罩,人们的自由时间仍然不能满足其真正的需要,人仍然生活在“现实的个人”生成为“有个性的个人”的漫长进程中。马克思政治哲学对当今世界的人类政治生活仍有解释能力和实践功能,当“自以为已经超越马克思主义的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已经过时了”的时候,他们已经遭到历史的嘲笑,因为“马克思主义原本已经超越了近代思想体系的地平”④,其政治哲学的社会功能远未穷尽,对资产阶级社会的多重批判在当今时代仍有不可忽视的现实意义。
从马克思政治哲学的现实根基角度看,将政治哲学的应然诉求上升为形而上的普适规定,并不为马克思所热衷,当在政治实践中接触到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经济根源之后,马克思就一刻没有停止过对资产阶级社会的历史性批判。尤其重要的是,他在批判的同时分析了劳资关系何以如此、应该以及如何使政治理想成为政治现实,他论述政治问题时引用的经济数据和思辨方法都是现实的,对社会历史变化采取的态度始终是现实而非纯粹思辨的。当重要的政治事件发生的时候,他随即走出书斋,与无产阶级站在一起,当政治事件结束的时候,他又退回书房,从理论上总结政治实践的经验与教训,为此后的革命提供新的启示。
马克思政治哲学基于经济学层面的客观审视,从人类解放角度论述砸碎旧世界锁链的“现实的运动”,指明在发展生产力的同时获得自由与全面发展的革命道路。他对人类经济生活的历史进行过细致的梳理,对历史上著名经济学家的宏论做过详细的记录与深入的研究,对其所处时代的社会生产现实也做过实证的考察,但真正牵动他理论目光和实践脚步的是工人在无偿提供剩余劳动的同时为自己创造了赤贫,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遭到双重的摧残,他们并不知道造成自己生活处境的真实原因。马克思对资产阶级社会的弊端未加以夸张,也未回避,他在如实陈述的过程中言说工人获得解放、自由与全面发展的政治、经济与文化条件,并在批判资产阶级社会现实的同时,勾勒了人类未来发展的远景。
马克思政治哲学的现实性是毋庸置疑的,其基于对人类理想政治生活的向往,并在实践的审视、批判与规定中确立了理想何以成为现实的道路。“马克思主义不仅是一种社会理论,而且还采取了实践的(评价性的、道德和政治的)姿态。马克思主义没有把这两方面看作互不相容,因此它试图将其价值取向和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建立在社会理论的基础之上,这样就给它们提供了一个坚固即客观和科学而不是乌托邦和道德主义的基础”⑤。换言之,马克思将理论与实践看作统一的过程,并在理论研究与实践活动中促进两者的互动。
从马克思政治哲学的价值意蕴角度看,马克思始终将人的解放、自由与全面发展视为理论研究的目的和实践活动的归宿,他认为对人性做宏观研究是必要的,如果“根据效用原则来评价人的一切行为、运动和关系等等,就首先要研究人的一般本性,然后要研究在每个时代历史地发生了变化的人的本性”⑥。但马克思并不钟情于效用原则,而是关注特定历史时代的具体事实,将人视为社会发展进程中的生成性存在,也就是说,在历史发生变化的时候,对人的命运应该加以全新的审视,他认为,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缺一不可,这“同那些把人性(作为社会的和可变的)和人的固定本性(作为生物的和不变的)加以严格区分的社会哲学是背道而驰的”⑦。基于此,马克思将无产阶级解放与自由发展的可能性置于资产阶级社会运转的现实性中加以考察,通过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运动来说明问题。
马克思政治哲学与其实践人学内在一致,他将人性视为开放的存在,认为脱离具体的历史来讨论人性乃是抽象的空谈,但对人的现实性与人类生活最本质的层面加以把握是可能的,而且也是必要的。因此,进入政治经济学视域之后,马克思在论述人类未来发展的可能性的时候,仍然用人性来说明问题,而在论述具体历史进程中人的发展的现实性的时候,则多用“人的本质”、“现实的个人”等范畴取而代之。他以全人类视野完成了对政治问题的超越,即无产阶级只有在解放全人类之后,才能最终解放自己,因为,当自由、平等、正义等政治价值,还不能在人类政治生活中真正实现,无产阶级的解放也就不可能彻底,当人们还能听到被压迫民族沉重的叹息,就不可能感到真正的自由,正是这种高远的人文关怀使马克思超越了以往政治哲学家艰难论述的伦理应当,从理论的彻底性上着手,实践地解决无产阶级解放的历史性命题。
马克思政治哲学的价值诉求是主观见之于客观的,他没有一概地否定资产阶级社会的历史发展,认为汲取世界上各民族先进文明乃是当然的明智之举。先进生产力是价值诉求的基础和前提,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时候,对阻碍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的变革便成为历史的必然,这个生产关系必须致力于使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成为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换言之,马克思政治哲学的价值诉求并非理论的应当,而是实践的动力和历史的必然。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马克思政治哲学在当代是不能缺席的,其对人类解放道路高瞻远瞩的阐释,以及对“资本的统治”如何扬弃的论述,至今仍具有与时俱进的时代价值。
二、马克思哲学当代性与当代政治哲学
从马克思政治哲学的时代精神角度看,以马克思哲学的精神实质审视当代世界,我们看到,人类政治生活远没有走出马克思的视域。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呈现出以商品交换景观为中介的人际关系,而其“真实”无非是荒谬的“瞬间”,人的自由个性仍然居于“尘世生活”的彼岸,“人类实现的不再是等同于他们的之所是,而是他们之所占有”,当“经济积累的结果完全占据了社会生活,并进而导向了从占有向显现的普遍转向……一切个体现实都已变成为社会现实,在这一意义上,个体现实直接依赖于社会力量并受社会力量完全塑型”⑧。当社会生活为“经济积累的结果”所占据,人们的交往仍然遭受商品交换的笼罩,还远没有形成使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成为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社会。
马克思政治哲学致力于从变革生产关系的角度更好地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即解构与建构在其政治哲学中同样重要。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解构是以不断批判的方式展开的,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与马克思生活的时代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资本的统治”及其确立的社会关系对人的统治仍是不争的事实,对其批判是必要的且是必需的,迷失于资本主义社会繁荣的表象无疑是短视之举。同样重要的是,马克思以厚重的历史感论述了社会发展趋势,指出对象化视域的生产与交往乃是市民社会的一般现实。
对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来说,在生产力持续发展的同时,变革陈旧的生产关系是政治生活最为重要的主题;对于物质财富还不够丰饶的社会主义社会,则要在进一步完善生产关系的同时,致力于提高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在多种文明深入对话的时代,必须汲取历史上一切人类文明的优秀成果,不能纯然以批判的立场将其拒之门外,即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意识形态批判、方法论批判和价值批判的意义毋庸置疑,但必须在批判的同时对其积极成果加以借鉴,简单否定和完全斥责都是抽象且空泛的。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建构意义在于,承认资本主义社会创造的生产力及其社会商品是此前一切人类历史阶段所不能比拟的,同时也批判了资本的统治对人的统治的悖谬,诉求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的统一,在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相互促进的过程中,使二者得以共同完善。
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政治诉求角度看,以马克思政治哲学的部分文本批判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对“人”的异化,从理论上探求“人”应然的政治命运,对变化了的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做出价值批判,“从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卢卡奇、葛兰西的民主革命理论诉求到法兰克福学派的资本主义批判理论话语再到20世纪70年代之后后马克思主义的‘激进民主’政治要求,无一不被归于政治哲学学科之下”⑨。应该说,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触及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新发展,对经济繁荣背后的人性迷失做出了相当深刻的论述,也具有明确的实践主旨,但其始终居于理论层面,即使葛兰西等以毕生的革命实践证明其坚定的政治信仰,但社会主义在西方从未成为主流。在这个意义上,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理论上丰富了马克思的政治哲学视域,在实践上则退回到马克思所批判的诉求应然境遇的以往政治哲学范畴。
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对马克思哲学的人性诉求格外关注,他们对《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意义的判断固然是基于版本研究的哲学解读,但对于这一文本的人性论述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也是明显的。“当霍克海默、马尔库塞、洛文塔尔、弗洛姆、本雅明、波洛克以及阿多诺等具有不同文化背景和知识结构的理论家,都不约而同地将批判的矛头指向晚期资本主义的种种不合理状态以及其放大形式的启蒙现代性困境之时,这些理论家实际上在悄然地重构一种政治哲学的理论话语,同时也为其后种种政治哲学思潮之历史出场埋下了浓重的伏笔”⑩。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对马克思政治哲学加以重构,这种重构致力于批判当代资本主义境遇中的人性迷失,或曰其对资本的统治所做的颠覆仅仅是理论上的。
这样一来,就不难看到,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当代某些致力于伦理诉求和理论批判的西方哲学流派一样,“错将‘人本主义’当作‘资本主义’的替罪羊”,“无视资本主义而空谈人本主义”(11)。在对资本主义的实践超越之外论述人本主义的悖谬,无疑是舍本逐末之举,以马克思政治哲学的整体视野纠偏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至关重要。从事这种正本清源的工作,必须回到马克思哲学的历史文本,探究马克思政治哲学的精神实质,以此审视当代人类政治生活的新变化,同时,对马克思之后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探索加以梳理和整合。
从当代西方政治哲学对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借鉴角度看,除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家重视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当代意义之外,当代西方政治哲学家对马克思哲学的理论视野、论述方法及价值批判也加以或显或隐的借鉴。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当代哲学的政治哲学转向产生颇多理论建树,以“当代政治哲学”或“西方政治思想”等为主要论域的政治哲学文本相继问世,并以不同的概念和术语在多重角度展开,但致力于不同理论建构的政治哲学家其实在“对付一些共同的难题”,理解“这些理论的共同目标”至关重要(12)。他们对马克思政治哲学进行过不同程度的研究,在论证方法上注重将现实与乌托邦相结合,将“个人”的自由发展作为政治哲学的价值目的。
当代西方政治哲学的积极意义自不待言,其对当代人类政治生活的论述基于西方政治哲学的历史传统,围绕正义、平等、自由等基本政治价值的论述也更为具体,但其对政治问题的论述仍然不能摆脱书斋式的理性思辨的纠缠,以个人为核心的价值诉求也未能考虑到社会发展的整体,缺乏人类解放的历史视野。在这个意义上,系统化地理解当代西方政治哲学的一般视界,以马克思政治哲学与其进行比较研究是极为必要的。当代西方政治哲学远未超越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历史视野、论证方法和价值诉求,其对诸多社会问题的论述固然达到理论上的具体,但在辩证思维、实践意蕴及人文境界层面并未超越马克思的视域。
以马克思政治哲学审视当代西方政治哲学的发展脉络,可以清晰地看到当代西方政治哲学的整体视界,其间的多次争论都围绕个人价值的完善展开。当代西方政治哲学大都不以人性为出发点,甚至在理论发展过程中对“人是什么”一类问题采取近乎回避的态度,但其理论蕴含着对人的问题的根本理解,因为,当代西方政治哲学无法摆脱西方政治哲学的历史传统,忽略当代人的命运与时代精神的政治哲学显然也是不可能的。比较而言,马克思正是在颠覆以往政治哲学的基础上确立了实践唯物主义的起点,以实践的思维方式扬弃了乌托邦式的旧形而上学思维方式,其理论“彻底”而能够“说服人”,马克思因为现代性批判的彻底而避免了人性迷失,他建构的“有个性的个人”的生成机制至今仍有不可忽视的启示意义。
三、马克思政治哲学与社会发展问题域
从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历史视域角度看,脱离历史条件的应然诉求对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没有实际意义,政治理想只有确立在“现实的个人”的现实生活过程中才可能成为现实,生成的现实成为此后超越的起点,这乃是必然的历史过程。人的发展不能脱离社会发展而孤立存在,社会发展问题域存在于人的生产生活领域,青年黑格尔派对人的论述只是激进的空谈,对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抱有热望的马克思拒斥这种乏味的词句,从社会历史变迁层面理解人的存在,将“现实的个人”置于特定的历史时空加以具体地审视。现实铸就历史,历史推动现实,马克思始终在历史与现实的变迁中审视社会发展进程中人的实践生成。
马克思政治哲学具有深厚的历史感,却并不因此固步自封,其哲学在考察历史与现实问题的过程中表现出明确的超越性。“马克思主义哲学倘若超出了它产生的相关的具体历史条件,仍然可能合理地主张它的有效性”,因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极其正确地阐明了我们所意欲者最终有赖于优先选择的普遍原则,以及在这些普遍原则指导下的政治观念”(13)。马克思政治哲学在当代“在场”毋庸置疑,因为其理论视野在深入研究其所处时代的社会现实的同时,又超越了这种社会现实的局限,之所以说当今时代仍然没有走出马克思的思想地平线,原因正在于此。
主张马克思政治哲学在当代具有重要意义,并非意味着以马克思著作的“字句”来诠释当代社会发展现实,就是恰当地运用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真理是具体的历史的,放之四海而皆准乃是神话式的宏大叙事。马克思当然不赞成缺乏根据的无端思辨,但也从不赞成固守文本的成见,他毕生阅读了数千部经典著作,分七次集中地做摘要和短评,为此后的宏论确立文本基础,但他从未淹没于文本的海洋,而是在以往智慧的基础上对其所处时代的问题做出历史性论证。在当今时代,考察马克思政治哲学的文本,以及文本转换之间马克思的思想进展至关重要,这是探究其精神实质的基础,但更为重要的是以其精神实质来分析当代社会,回答在社会发展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问题,确立解决这些问题的合理路径,为人的生成与社会发展的内在契合铺设可能之路。
从马克思政治哲学的问题意识角度看,人是社会发展的主体,关注人在社会发展进程中的命运,是政治哲学丰富与完善的精神支点,对人的关注应立足于日常生活世界,从现实而非纯粹思辨的角度论述人的生成。确立当代意义上的马克思政治哲学,是一种时代精神层面的重建,但“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的重建,显然不是要从某种僵化的概念出发去重新编织一个政治哲学的理论体系,而是要研究现实的政治生活,从中提炼出能够揭示当代政治生活的本质、能够引导和规范当代政治生活的基本政治理念,并逐渐将这种理念系统化”(14)。因此,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当代价值在于判断现实政治生活的走向,审视当代条件下人们自由发展的限度与超越的路径,推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相互促进,即以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地考察当代世界,用以指导人们的政治实践
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当代性更注重建构,强调社会政治、经济与文化的全面发展,确立解决当代社会发展问题的和谐视域。“关注现实性维度,自觉地将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归属在现代政治哲学的论域中,即将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理解为首先是一种现代政治哲学,比之强调马克思主义的理想性、批判性,在现今有着更为紧迫、更为实际的意义”(15)。因为当今社会的主题已经从对抗走向对话,从冲突走向合作,阶级斗争在一定范围内还将长期存在,但已经不再是中国社会的主题,也不是当今世界的主题,在全球化时代,人类的社会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但也产生了诸如生态危机等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以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和谐维度阐发此类问题的解决方案,可以为当代政治生活的完善提供重要启示。
马克思政治哲学重视人与政治的张力,当代人仍然属于政治的存在,当代政治生活的主题必然反映当代人的境遇,任何超越现存政治的努力当然通过人来完成,即人与政治及其关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在当代政治哲学论域,人与政治的关联仍然是“最具根本性的问题”(16),对政治模式、政治事件、政治思想史的研究始终围绕人与政治的关联展开。应该在诸学科具体研究的基础上思考当代人与政治的关系问题,在反思人类政治发展史的基础上,确立具有马克思政治哲学历史视野、思维方法及价值意蕴的人学境界。
从马克思政治哲学的人文关怀角度看,对人类解放的实践探索始终是马克思政治哲学的理论动力,马克思对人类理想政治生活的向往并非致力于完善某种政治存在样态,而是看何种政治样态对人的历史性生成有益,其对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预见从根本上扬弃了政治,将人的世界还给人本身。在当今“这样一个迈向全球化的时代,并不是福山们所期望的历史终结,恰恰相反,它是一个充满矛盾、风险和冲突的时代。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传统的理论模式完全无法把握的矛盾体系、风险模式和冲突类型。在这个时代里,传统的价值观念不再受到尊崇,既往的秩序不再稳定,旧有的社会结构将会在新的基础上重构”(17)。把握这种矛盾、风险和冲突,必须参考马克思的历史性批判做出的结论,其对异化劳动、市民社会、自由时间等的论述是确立全球化时代人文关怀的重要思想资源。
马克思政治哲学致力于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将“自由人的联合体”视为人类“尘世生活”的现实彼岸,着力实现人的个性自由。“个人之个性的充分自由发展是人的发展状况的历史体现者、表现者,从个性发展状况中,可以洞察和分析出个人的社会关系和类特性在历史中的发展状况,所以它是衡量人的发展状况的一把历史性的价值尺度”(18)。审视当代政治生活的主题,必须把握这把“历史性的价值尺度”,确立政治价值的和谐维度,使人际交往成为超越纯粹竞争模式的共赢的存在,这是人际和谐交往的基础,同时,促进社会的全面进步,逐步扬弃人与其类本质相分离的局面,在解决精神空虚、无谓盲从、人生态度颓废而消极等社会问题时,马克思政治哲学的价值理想仍有不可或缺的当代意义。
因而,“正是马克思,而且首要的是马克思,仍在为我们提供批判现存社会的最锐利的武器”(19)。由于将人类解放的政治实践作为政治哲学的价值支点,以实践人学作为政治哲学的理论实质,马克思政治哲学才能获得与时俱进的生命力。因为,立足于所处时代的“现实的个人”,而不为时代的局限所束缚,即始终关注社会发展与人的历史性生成,马克思政治哲学在当今世界仍具有以思想审视现实继而改变世界的力量。可以说,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当代性植根于历史性与实践性,其辩证的历史视野和实践的思维方式使其在当代“在场”,为解决人与政治的当代问题提供历史性思路,这个“在场”的政治哲学深远的价值情怀,在审视当代世界的同时指向更为久远的将来。
注释:
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1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48~249页。
③参见臧峰宇《“物象化”视域中的“人”——兼论〈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人”的规定》,《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6年第6期。
④广松涉:《物象化论的构图》,彭曦、庄倩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90页。
⑤肖恩·塞耶斯:《分析马克思主义与道德》,载罗伯特·韦尔、凯·尼尔森《分析马克思主义新论》,鲁克俭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82页。
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04页。
⑦Sidney Hook,Towards the Understanding of Karl Marx:A Revolutionary Interpretation,New York:John Press,1933,p.85.
⑧居伊·德波:《景观社会》,王昭凤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45页。
⑨⑩李佃来:《政治哲学: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新路径》,《求是学刊》2006年第5期。
(11)王善平:《现代性:资本与理性形而上学的联姻》,《哲学研究》2006年第1期。
(12)威尔·金里卡在评估功利主义、自由主义的平等和自由至上主义的同时,考察了可以“批判和替换”自由主义民主理论的马克思主义、社群主义、女权主义、公民共和主义和文化多元主义诸多流派,并将“责任理念”视为“政治思想的中心范畴”。他以辩证的表述方式梳理政治概念的“多重内涵”,认为“世俗的、人道主义的自由主义民主传统”具有深厚的哲学渊源,但并非西方政治哲学的全部。参见威尔·金里卡《当代政治哲学》,刘莘译,上海三联书店2004年版,第4~7页。
(13)张文喜:《在政治哲学视界中洞察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广西社会科学》2006年第6期。
(14)陈晏清:《政治哲学的时代使命》,《求是学刊》2006年第3期。
(15)王南湜:《马克思主义哲学应当是一种现代政治哲学》,《河北学刊》2006年第5期。
(16)参见加藤节《政治与人》,唐士其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4页。
(17)陈晏清:《政治哲学的时代使命》,《求是学刊》2006年第3期。
(18)韩庆祥、邹诗鹏:《人学:人的问题的当代阐释》,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59页。
(19)乔纳森·沃尔夫:《当今为什么还要研读马克思》,段忠桥译,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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