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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6日，中国经济学界的“重量级人物”、著名经济学家萧灼基教授飞抵上海，在他出席“2002年中国青年金融上海论坛”的间隙，记者就当前市场高度关注的热点问题，对他进行的采访
“推倒重来”的观点站不住脚
记者：萧教授，自去年以来，“推倒重来论”、“千点论”一直困扰着中国股市，我们也看到，股市从去年的2200多点到现在也已经跌去了好几百点，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萧灼基：对“推倒重来”的观点，我从来是不赞成的。“推倒”意味着什么？意味着1000多家上市公司从市场拿到的1万多亿资金要全部还给股民；意味着1000多家上市公司所有在建项目要全部停止、拍卖；意味着二级市场中的2万亿资金可能在一夜之间变成废纸，这2万亿资金谁来赔偿？造成的社会动荡谁来负责？说得更具体一些，现在证券从业人员有几十万，他们的就业问题谁来承担？就他们现在的薪资水准，安置他们可比安置几十万普通下岗工人要难得多。“推倒”不是重写篇文章，不是打牌打麻将，错了输了可以重新来过，它是有成本的。
再说“重来”，如何“重来”？按什么标准“重来”？把美国、香港地区的那套照搬过来行不行？你可以把人家的体制、机构、设计搬过来，却没法把人家的社会经济情况搬过来。美国的人均收入3万美元，我们不到1000美元，这你搬得了吗？美国证券市场以机构投资者为主，仅是养老保险基金就有7万亿美元，美国的美林证券一家的资产，就比我们全国证券公司资产总和都大得多，这你搬得了吗？
反过来说，“重来”就一定会成功吗？再不成功是不是还要“推倒重来”？不断地付成本、付学费？我说学费也有两种，一种是升级的学费，一种是留级的学费，孩子升级，家长就是付学费也开心，要是老留级，你说这个家长冤不冤？
即便是大家认为很规范的美国，最近也是丑闻不断。我这样说并不是幸灾乐祸，不是要用外国的丑闻来掩盖我们自己的丑闻，我只是想说，大家认为规范的市场未必就没有问题。市场问题没有问题就不叫市场经济。“推倒重来”的观点，我认为从理论上、原则上、实际操作上都是不可行的。
不要以市盈率高低，衡量我们是否与国际接轨
记者：您曾经在不同场合表示，中国的证券市场要按国际惯例办事。我们的证券市场一直在学香港地区，学美国。目前香港市场的市盈率只有20倍上下，我们的市场跌了1年多，现在也只有39倍。您觉得中国证券市场的国际化道路该怎样走？是否需要保持我们自己的特色？
萧灼基：我一直认为，每个国家的市盈率与本国的货币供求是有关的。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我们的资金成本是比较高的，市盈率高也是允许的。每个国家和地区的市盈率不一样，是因为它们的资金供应量不同，供求关系也不一样。
资本市场的市盈率和存款利率、国债利率也有个比例关系。现在银行利率已经降到1.98%，再扣掉利息税就更低，只剩1.6%多一点，这种情况就会对我们的市盈率产生影响。所以我觉得，不能以市盈率的高低，来衡量我们国家的证券市场是否与国际接轨。我所说的要逐渐淡化中国特色，按国际惯例办事，还要从多方面来看。
从股权结构看，按照国际惯例，所有的普通股都应该流通，而我们只有1/3的股票可以流通，国家股和法人股还都不能流通，这就影响到同股同权，同股同利。虽然我们的国有股减持的试点并不成功，但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股市活动中，要逐渐强化市场的作用，弱化行政干预，这才是国际惯例。要让中介机构发挥更大作用。资本市场中，中介机构是上市公司与股民之间的桥梁，中介机构是否诚信，是上市公司能否得到股民信赖的关键。
记者：那么您怎样看待目前证券市场的持续下跌？
萧灼基：这个问题太具体，太敏感，恕我今天不回答。民间银行的出现势在必行。
记者：尽管央行采取了多项措施希望能缓解中小企业贷款难的问题，但是我们在与中小企业接触时了解到，贷款难依然是目前中小企业谋求发展过程中面临的主要问题。您认为从银行的角度来说，针对这个问题该怎样进行自身的适度调整？
萧灼基：这确实是个问题。中小企业埋怨银行惜贷，其实银行也有它的苦衷。今年上半年，银行的存贷差达到21%，有1/5的资金贷不出去，银行也非常需要高素质的企业来贷款。
中小企业贷款难，我看有几方面的原因。首先是体制上缺少担保机构为中小企业提供担保。我们在政策上虽然已经出台了中小企业担保基金，但是担保公司在实际运作上还不够完善。其次，很多中小企业本身资产质量太差，银行不敢贷，怕最后变成不良资产。所以我们的中小企业也要从自身建设上多加考虑。另外，有的中小企业不讲诚信，贷款时把自己包装得漂漂亮亮，还贷时两手空空，这也影响了银行的信心。
我一贯主张银行结构调整，现在银行体制的改革，已经大大滞后于我国市场化的改革。当前的非公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至少是1/3，按工业总产值来说，非公经济的工业总产值，已经超过了国有工业经济的总产值，但在银行业，依然是国有独资占主导地位。
我们现在有10多家股份制商业银行，除了深发展以外，其他银行的大股东仍旧是银行，这种所有制结构很不合理。就算有的股份制商业银行公众股的比重较大，但管理上基本还是国有银行的那套体制。所以我说，民间银行的出现势在必行。
我们已经允许外资银行在中国市场从事经营活动，中国的民间银行要求生存空间和国民待遇是必然的，问题是如何降低民间银行准入门槛。这是个发展方向。
记者：您认为民间银行对市场能起到什么作用？
萧灼基：第一是能为中小企业，包括个人贷款提供新的渠道；第二，它可以防止非法集资。出现非法集资的原因之一，就是缺乏规范的民间银行。发展民间银行，使民间资金有了进入金融领域的渠道，从而防止非法金融活动。
中国房地产总体上不存在泡沫
记者：您曾说过，中国的楼市缺乏炒作，现在还这样认为吗？您对房地产泡沫一说有什么看法？
萧灼基：我认为中国房地产市场总体上不存在泡沫。香港只有600万人口，房地产整整热了30年，直到最近几年市况才变得不好。这30年中房地产对香港经济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美国在经济高速增长阶段，也是把房地产作为支柱产业，对经济也起到有力的推动作用。
房地产这个行业，它的产业链比较长，对方方面面的影响就大。具体来说，中国城市人口住房的平均面积现在只有20平方米左右，欧洲是60平方米，美国是80平方米，所以我们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这里面有5个因素，1、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收入的提高，人们要改善住房条件，增加住房面积，提高住房质量；2、中国已进入城市人口快速增长的阶段。在国际通例中，城市人口占到人口总数的30%到60%，是城市化快速发展的阶段。现在中国的城市人口已经占到了31%，已经进入到这一阶段：3、对外开放，使外资公司大量进入，不仅需要提供办公楼，还需要公寓住宅楼：4、随着经济的发展，用于公共消费的房地产也会大大增加，比如购物中心、高级写字楼、娱乐场所等；5、房地产作为投资渠道，已经受到越来越多投资者的青睐。
当然，像海口、北海这些地方，在90年代的初期和中期，一些别墅和高级公寓出现过剩，我们不得不采用了特殊手段进行了处理。除此之外，全国的空置房还有8000万平方米。我们全国的城市人口有3.6亿，每人增加零点几平方米就可以全部消化。
关键问题是，现在大部分人只有在消费时才购买房产，并没有把它作为投资，造成了有效需求不足。假如有更多的人为了出租和转让来买房，就可以增加有效需求。目前有的房产卖不动，很大原因是由于配套设施跟不上，限制了消费。
另外，舆论似乎也不支持多买房。最近厉以宁教授有个观点：今后要有一批人有两处房产。他提出一个5+2模式，工作的5天住在公寓。放假的2天住在别墅。结果招致一些人来信批评，厉以宁说，他鼓励一部分人买两套房，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有一套房。多买一套房，可以为拉动内需、推动经济、增加就业多作一分贡献。
我们既然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就应该鼓励他们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