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与“马歇尔计划”形似而神非，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歇尔论文,计划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一带一路”的构想，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好评与积极响应。由于“一带一路”经由我国沿边民族地区延伸到周边国家至其他大洲，从而把民族地区置于新一轮对外开放的前沿阵地。研究民族经济和区域经济的学者们普遍认为，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与促进民族地区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紧密相关。但“一带一路”仍然有大量的理论与政策问题需要深入研究，也要求理论与政策研究者加以回答。其中，一个典型而活跃的新闻现象是，国内外一度把“一带一路”称之为“中国版本的马歇尔计划”。基于对“一带一路”的追踪观察和粗浅研究，笔者认为，从理论上厘清“一带一路”并非“中国版本的马歇尔计划”迫在眉睫，这既是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理论需要，也是推进民族地区新一轮开放的现实需要。 一、“一带一路”是中国提出的重大跨国合作倡议 众所周知，“一带一路”是“丝绸之路经济带”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合并简称，分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5月访问哈萨克斯坦和2013年10月访问印度尼西亚期间提出的。2015年3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商务部、外交部联合发布了《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的文件，详细阐述了中国建设一带一路的基本构想和建设途径。 首先，“一带一路”倡议是新时期重要的跨国合作计划，为国际相对低迷和不稳定的经济增长注入新动力。在全球经济不景气、复苏前景不明朗的情况下，“一带一路”倡议是世界少有的全方位、多渠道、宽领域的跨国合作发展计划，通过沿线国家之间较大范围的投资、贸易、人员往来，进而刺激投资、就业和消费等经济活动，为世界经济发展增添可靠稳定的动力，能够实实在在地推动全球经济复苏和持续增长。 第二，“一带一路”建设体现合作共赢的基本原则。“一带一路”沿线的国家大多数是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程度普遍不高，人口又处于相对较快增长中，推动发展的意愿十分迫切，但是发展中国家普遍存在着明显的储蓄和投资“双缺口”困境。由于收入低储蓄少，缺乏足够可用的规模化投资；由于投资少，难以满足基础设施规模化建设的初始需求。而中国因为多年的改革开放，存在资本与产能的“双富余”。这种富集性的资源如果不通过开拓新的应用领域，则是事实上的巨大浪费和沉淀。“一带一路”通过启动大规模的国际合作计划，会带动中国的资本输出和商品输出，把扩大外需和利用国内丰富要素结合起来，把中国相对富集的资本和产能转化为弥补发展中国家相对短缺的基础设施和基础产业建设短板，把解决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瓶颈与实现中国经济的再发展有效结合起来，在发挥市场在市场化运营基础上实现双方的优势互补。从跨国层面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就是要在发挥市场功能与作用的同时，弥补市场功能缓慢发挥的缺陷，通过政府间相互合作增进市场功能和放大市场规模，实现市场基础上更好的经济效果。 第三，“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了“五通”模式的实施方式。习近平总书记在谈及“一带一路”建设时，提出了“五通”的概念——政策沟通、道路联通、贸易畅通、货币流通、民心相通。显然，在极富张力和内涵解释力的“五通”架构中，政策沟通为核心功能，道路联通为基础功能，贸易畅通为重点功能，货币流通为支撑功能，民心相通为保障功能。在“一带一路”建设中，“五通”方式各显其能、互相依托、缺一不可。抓住“五通”建设的关键环节和关键领域加以突破，将会极其有效地推动“一带一路”建设目标实现。 第四，“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了崭新的国际合作思想。“一带一路”建设体现了中国全方位的开放概念，促进中国与世界更大范围的发展合作，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人员交流的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一带一路”倡议表达了中国与国际社会合作的重要理念，这与国际上一些国家推行的单边政策、零和博弈、战略再平衡形成了鲜明对照。 当然，“一带一路”建设对中国自身的发展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我国的民族地区多位于偏远地区和沿边地区，“一带一路”建设无疑将促进民族地区的开放和发展。2014年召开的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明确指出，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同全国一道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目标难度较大，必须加快发展，实现跨越式发展，要加强边疆建设，重点抓好基础设施和对外开放。2014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新疆考察时明确提出，要坚定不移地实现新疆跨越式发展，并要求新疆“积极参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2015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云南考察时也对云南提出，希望云南主动服务和融入国家发展战略，努力成为民族团结进步示范区、生态文明建设排头兵，面向南亚东南亚的辐射中心。国家民族事务主管部门敏锐地意识到，“一带一路”建设对推动民族地区发展和振兴具有重要作用。在2014年底举行的全国民委主任会议上，国家民委主任王正伟指出，要抓住用好“一带一路”机遇，加快民族地区发展转型升级。 二、马歇尔计划是美国对欧洲的战后援助计划 二战以后的欧洲千疮百孔。由于大量劳动力在战争期间死伤，欧洲的生产能力和经济基础遭到极大破坏。与此同时，美国本土因较少受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重创，生产能力得以保持并且扩大。 这种恶性循环格局，给美国腾出手解决欧洲问题并且成为西方领袖的机遇。马歇尔提出的解决方式是，由欧洲国家提出广泛的经济复兴方案，然后由美国提供资金支持。马歇尔指出，这个计划“不是针对哪个国家，也不是针对哪一派信仰原则，而是针对饥饿、贫穷、绝望和混乱”。美国援助欧洲的目的，是“恢复世界上行之有效的经济制度，从而使自由制度赖以存在的政治与社会条件能够出现”。由于欧洲存在广泛资金需求，而美国能够提供解决欧洲问题的资金供给，所以马歇尔计划甫一提出，就获得了西欧国家的积极响应。 马歇尔计划的初衷是为了恢复西欧经济增长、重建经济基础、推动自由贸易、改善基本民生。由于欧洲各国财政捉襟见肘，美国提供的资金为欧洲脆弱的经济注入活力。 按照大部分学者的看法，马歇尔计划取得了显而易见的成功。甚至有人认为，“马歇尔计划所取得的成果远远超过其美国倡导者的预计”。数字显示，西欧经济在1948～1952年实现了大规模的经济增长。到1952年，参与马歇尔计划的欧洲国家都恢复到战前的发展水平。接受马歇尔计划援助的国家在1951年的产出水平至少高于1938年的35％，农业生产也得到了完全恢复。对此，欧洲经济合作组织曾经在一份报告中指出：“马歇尔计划是输血，它维持了软弱的西欧经济，并使西欧经济具有促进其本身复兴的力量”。在马歇尔计划实施以后，西欧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空间。在整个经济基础得到恢复后，欧洲经济出现了普遍意义上的“经济奇迹”，欧洲人享受到经济繁荣、生活改善和福利增加的增长变化，于是有了“白银的五十年代”和“黄金的六十年代”，欧洲走上了加快发展新周期。 与此同时，人们也不能不注意到，“马歇尔计划”的实施，有力推动了美国经济的发展。在援助欧洲经济的过程中，美国的援助资金被用于带动美国的商品输出，扩大了美国商品的海外市场。不少人据此认为，美国实施马歇尔计划具有多重目的，而且并不单纯是从有利于欧洲经济的角度考虑，还有实现美国自身意图的考虑。事实上，由于马歇尔计划实施附加的一些条款，对西欧赠款和贷款的大部分被用于购买美国的商品，促进了美国商品在西欧市场的销售和欧洲人对美国产品品牌的认知，美国商品对西欧市场的占有率从1948年的36％提高到1949年的63％和1950年的72％。 三、“一带一路”与“马歇尔计划”的根本不同 “一带一路”与“马歇尔计划”的类同之处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合作关系参与方是一个大国与一群国家之间的关系；二是合作形式是单个国家作为资源的主要供给方，满足一群国家对短缺资源的需求；三是合作各方有着某些共性背景；四是可以实现共赢。 当然，“一带一路”倡议不是“中国版本的马歇尔计划”，他们之间至少存在以下多个方面的区别： 第一，从主导国家实施各自计划的基础背景看，马歇尔计划实施时美国已经在全球确立了其强大的经济地位，相比之下，现在的中国人均生产总值还少于8000美元，还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位列全世界第80位以后，中国的人均GDP甚至低于“一带一路”沿线的一些国家如新加坡、哈萨克斯坦、俄罗斯和中东许多国家。这就决定了，“一带一路”建设不可能也不应该是一种大规模的国际援助计划，中国倡导实施的“一带一路”建设更多地是一种多方参与的合作发展计划。 第二，从实施机制看，美国实施的“马歇尔计划”带有极强的行政命令特色，而中国实施的“一带一路”建设强调市场化合作特点。2013年出台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报告《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首次明确要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在“一带一路”建设中明确市场的决定作用，有助于分散管理风险，发挥市场中各个独立主体的自主性，减少政府对“一带一路”建设的不当干预，提高“一带一路”的建设效率。如果更充分地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地发挥政府服务市场、辅助市场、维护市场的作用，“一带一路”建设取得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第三，从实施对象国的基础看，马歇尔计划着重于针对曾经有过的发达基础和完善制度层面上生产力破坏后的经济恢复，而“一带一路”建设侧重于低水平发展层次、低水平要素甚至体制机制不完善、法律保障不健全国家范围的“五通”建设。前一种建设是恢复性的重建，而后一种建设是薄弱发展基础上的新建。重建立足于好的制度基础、好的政策和社会广泛的经济预期，并且容易集成重建的合力；而新建的基础往往却是，有效率的制度和服务于市场的政策双重供给不足。因而，前一种建设只要解决资本瓶颈问题，就可以取得好的建设效果；而后一种建设如果没有好的制度与政策保障，则建设过程会存在较大不确定性和投资风险。 第四，从实施时间长度看，马歇尔计划是一个短期建设计划，“一带一路”是一个长期建设计划。马歇尔计划的实施基础是欧洲相对平坦的地理环境，建设成本较低，而人均收入较高，短期的援助计划一旦与各国自有完善的发展规划实施对接，能够产生较好的发展效果；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建设的自然基础要相对差很多，山川纵横、地形复杂、民族众多、各国内部治理不完善是普遍状态，一些国家保障投资的法律制度不健全，一些国家甚至频繁进行政权更替。这也意味着在实施同类建设方案时，“一带一路”沿线的建设成本相对较高，这尚未考虑到一些国家内部存在着民族冲突甚至个别国家内部存在恐怖主义活跃的趋势，这都增加了“一带一路”的建设风险。 第五，从政策实施的复杂程度看，马歇尔计划需要解决的问题相对简单，而“一带一路”需要解决的问题相对复杂。马歇尔计划主要着眼于资金与货物供给，解决西欧经济发展中的暂时困难，而“一带一路”建设提出的建设领域要广泛得多，而且解决的是沿线国家长期可持续性发展的许多问题。不少人认为，即便没有马歇尔计划，经过一段时期的恢复以后，欧洲也能够走出困境，实现既有的发展目标。但是，“一带一路”沿线的发展中国家大多经济基础薄弱，不少国家的人口增长速度较快，一些国家的失业率较高，这些国家经济发展新的增量部分更多地被用于社会和其他问题的消耗掉。其中，有些国家可能提不出合作的建设方案，一些国家腐败问题突出，也影响了经济投入效率，一些国家政府管理政策甚至朝令夕改。如果没有“一带一路”的建设推进，许多国家的发展问题在未来很长时期都解决不了。“一带一路”建设给沿线许多国家带来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但也意味着“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需要解决的问题将是全方位、多层面的。 第六，从实施目的性看，马歇尔计划带有很强的政治针对性，而“一带一路”更多是基于经济合作。马歇尔计划的建设目的是实现阵营对垒、政治同盟，援助对象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援助的一个重要目的在于抗衡社会主义浪潮向西欧的扩散和影响，带有强烈的政治动机；在21世纪各国自主选择发展道路、中国也一再尊重各国政治制度的情况下，“一带一路”建设更多的是经济合作，没有显而易见的政治意图。既然是经济合作，必然强调结伴而行、互利互助。中国是不结盟国家，中国自身的发展成功更多地依赖于市场导向，排除“政治挂帅”，经济合作自然也没有排他性，强调以利益为纽带的共同发展是“一带一路”建设的基本特色。由此，“一带一路”建设与马歇尔计划蕴含的政治意味绝然不同。 四、混淆“一带一路”与“马歇尔计划”具有负面作用 把“一带一路”视为中国版本的马歇尔计划，就有可能把一个共建性的规划混同于援助性计划，自觉不自觉地陷入发展援助的偏向中，会导致欲速不达的结果；把规模巨大的长期行为短期化，过于追求短期内的建设成效，出现急于求成的建设心理，甚至滋生运动式的建设倾向，会忽视“一带一路”沿线建设需要的制度保障与马歇尔计划所依托的欧洲体制与政策的差异性，陷入“橘生淮北则为枳”的困境之中。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方向，明确了政府与市场行为各自的界限，这是我国今后应该长期推进的改革方向，也应该在“一带一路”建设中加以遵循。的确，“一带一路”建设涉及的工程项目应该根据对方现实需要、商业可行性和营商环境加以决策，切忌以政府行为代替市场行为，仅仅根据自己国家的外汇储备进行决策，而不是根据“一带一路”沿线相关国家的真实需求进行决策，不仅可能带来一定的市场风险，而且还会滋生“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机会主义倾向。 党的十八大文件强调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由中国自己主导推动的“一带一路”建设被冠名以“中国版本的马歇尔计划”，则是“中国制造、美国品牌”在对外开放领域的翻版。中国付出大量财力、充足精力、长期努力开展国际合作，但却冠名于与中国对外合作模式相区别的“洋标识”，等同于为“美国道路”免费广告，恰恰不能体现出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这也成为我们必须放弃“中国版本马歇尔计划”这个称谓的重要理由。美国梦的实现，体现了美国的价值观、社会倾向、国家行为和经济外溢效果；中国梦的实现，也必然体现中国的价值观、社会倾向与国家行为和经济外溢效果。显而易见，“一带一路”建设反映中国梦实现过程中在“一带一路”沿线的外溢效果，与美国实施的“马歇尔计划”没有任何联系，当然也就根本不是什么“中国版本的马歇尔计划”。 笔者认为，民族地区的新一轮开放需要借助“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也更加需要重视“一带一路”的理论与政策实践。只有正确理论与政策指导下的实践，才是具有效率和产生持久性效用的实践。“一带一路”建设思路符合科学规律，“一带一路”建设也离不开科学规律的指导。民族地区处在“一带一路”建设前沿地位，如果遵从“一带一路”建设科学规律，更好贯彻落实好“一带一路”建设重大方略，通过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战略对接和“五通”建设中扩大民族地区的对外开放，引导民族地区调整和优化经济结构，促进民族地区政府职能加快转变，市场经济更加活跃，资源配置效率进一步提高，将会在“一带一路”建设中推动民族地区经济的转型升级，持续增进民族地区的自我发展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