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迟暮美人——散文看病,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迟暮论文,散文论文,美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青春美文之病
90年代初中期,青春美文作品曾经蔚为壮观,充斥干各大畅销刊物、报纸的重要版面,以洪烛、赵凝、赵冬、周德东为代表的青春美文作家,极尽煽情之能事,把一些小男人、小女人的故事演绎得淋漓尽致。这种散文虽然遭到一些严肃作家的口诛笔伐,并被鄙称作“小男人散文”和“小女人散文”,但在市场上却大行其道,大有倾倒众生的味道。
应当说,在当时的文化氛围和社会发展状况中,青春美文可以说是一种潜在的按照畅销书模式设计成功的散文出版,它暗合了中国普通市民尤其是年轻人在由农业文明向商业文明过渡时的小农情结的残留,这和汪国真的诗歌获得成功的社会因素完全一致,煽情,制造浪漫,虚伪的真实,精致的小故事……所有这些,无不击中了身上潜伏着太多小农因素的读者心中的软肉。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商业文明的迅猛崛起,人们一天天变得实际,心态一天天真实,在触手可及的利益和如镜花水月的浪漫之间,人们已习惯地选择前者,而对后者抱以蔑视的一笑。在这样的情况下,青春美文与商业文化无法调和便暴露无疑,它的缺乏信息量、矫情、贫血的致命伤也为人们一眼看穿,它就像一位被长大的孩子辞退的从农村来的保姆,孩子们已经不再需要她的抚慰,而她又不具备在城市文明中生存的文化能力和商业能力,等待她的命运当然只能是收拾行囊,从哪来回到哪儿去。
作家随笔之病
以贾平凹、余华、刘心武、王安忆等为代表的知名作家在写小说之余,也常以散文为副业,并形成了一种颇受欢迎和重视的散文种类:作家随笔。
这种作家随笔的走俏是以作家坚实的文化功底和八十年代以来形成的较高知名度为基础的。比如目前市场上人气最旺的贾平凹、余华、莫言、梁晓声等人的作品。
但这一类散文的走势不容乐观,我们可以从市场上看出,八十年代初期成名的刘心武等伤痕作家、反思作家、改革作家的随笔显然已不再受到市场欢迎,而八十年代晚期和九十年代成名的以池莉、方方为代表的新写实作家和以韩东、朱文为代表的新状态作家的随笔类作品也很难经受住市场的考验。这说明在商业文化中,纯文学作家的知名度和社会影响力已逐渐削弱,不大可能由他们带动起未来的出版潮流。而贾平凹、余华、莫言等人随笔作品的走俏则是由于他们都是八十年代中后期先锋文学运动中红极一时的作家,经历过八十年代文化膨胀的国人不大容易抹去对他们的好感与敬佩,而且他们在进入九十年代后,更是频频推出力作,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奠定了在读者心目中大作家的地位。这种骄人知名度使他们有可能带动当下的出版潮流。但应当看到,随着这批作家在新陈代谢中的逐渐退场,随着商业文化的不断侵蚀,这类作家随笔会如精致的器皿,只能被少数深得其中三味的读者小心翼翼地擦拭和摆放。
大文化散文之病
其实到目前为止,前两年被业界人士频频提及的大文化散文只有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及其稍后的一系列出版文本真正获得了巨大成功,后面虽然有一些学者散文归附到大文化散文的旗下,但其实与余秋雨的这种所谓“大文化”已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从某种程度而言,这种“大文化散文”仅仅是以余秋雨强势的个案作为依托而存在的。
余秋雨散文的走俏在于他突破了散文的既定思路,以历史和文化为基点,同时赋予历史和文化以生动的情节和戏剧性,再加上行文的晓畅易懂,便很容易使他的作品具备了商业文化中优秀畅销书的品质。从某种程度看,余秋雨之于中国,接近于房龙之于美国,有很大的相似性。而房龙在美国是以优秀的畅销书作家的身份而存在,而余秋雨在中国却被误当作纯文学中散文作家而倍受推崇,这本身存在这一个很大的误差,说明我国出版界在辨识和建设畅销读物的能力上还有很大差距。应当说,余秋雨为建设散文畅销书提供了很多可资借鉴的经验,但这已与通俗意义上的散文出版物没有多大关连,而且以“大文化”作为底牌,很难适应出版文化的迅猛发展。作为个案的存在,余秋雨可能是畅销书出版中的英雄,却绝不能止住散文出版的颓势。
书趣散文与学者散文之病
前几年辽宁教育出版社的“书趣文丛”与中央编译出版社的“读译文丛”一起,掀起了“读书类”散文的热潮,这与以钱钟书、季羡林、董桥等人为代表的学者散文其实是共通的,都是一批知名学者在治学之余的随笔,只不过前者形成了一个整体的出版声势,并主要以读书作为主题,而后者则散见于书市之中,则关注范围较为宽泛。这两类散文由于作者的学者身分,因而信息含量很大,包容性很广,容易受到一些中等程度知识分子的青睐,而且由于“书趣文丛”和“读译文丛”作为一种散文形式第一次整体推出,这也吸引了不少视线。但随着这类图书的不断增多,读者已经再也不拿它当“稀罕物”,笔者注意到,辽宁教育出版社的“书趣文丛”最近几辑已经很难再像刚出手时那般风光了。这时候,素养有所提高的文化读者往往会有选择地阅读一些真正优秀的学者随笔或对他具有一定作用的学者随笔,而整体的学者随笔、编译散文和书趣散文由于其阅读层面过于狭窄,在市场上必然会走入逼仄的胡同,只能在少数知识分子当中传阅。
文化批判散文之病
近年来出现了一批优秀的以文化批判为基调的散文作家,他们大开大阖的文化批判风格,锐利而深刻的批判格调,的确如一股清新之风,吹破了原本过于宁静的文化湖面,伊沙、骆爽、余杰等人也纷纷被媒体冠之以“文化杀手”的称号,余杰的《火与冰》在市场上更是受到了众多读者尤其是大学生读者的欢迎,并创下了极高的发行纪录。
这种另类散文的热销更多是由于其思辨的异向和思维的变通。这在转型期的中国社会,在人们逐渐由单向思维转向多向思维的今天,这种另类读物正好暗合了人们冲破旧思维牢笼的心理趋向。但同时也必须清醒地看到,随着人们思维的日益多样化,随着中国城市民众现代心理的建立,这种另类散文将越来越难吸引过多公众的视线,而且批判的本身也很难带有太多引导潮流的品质。伊沙最近推出的批判随笔集《一个都不放过》和骆爽的批判文集《现代人批判》在前期发行时均受到阻滞便是良好的证明。可以料想,文化批判类散文已开始从此走向衰落。
其他
其实,我所指的这种其他散文正是中国传统散文的主流,与以上几种带有异类和突发性质的散文相比,这种由当年的周作人、梁实秋到秦牧、杨朔再到后来的周涛、王英琦等人的散文作品具备某种一脉相承的源流的共通处,是处在一个传统之中的。
但显然,这类本该处于主流地位的散文作品在市场面前已经全线崩溃,由于其自身的过于关注文学本身的内敛品质,必然带来信息量的缺乏和阅读的艰涩,从而不可避免地使其失却在市场上的地位。笔者以为,这样一种专业文学领域的专业散文有其自身的完满性,还将长期存在下去,并得到更多散文作家的开掘,比如于坚新近由昆仑出版社出版的《人间笔记》便极大地使原来意义上“形散神不散”的散文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但这种纯文学意义的散文在市场面前必然只能是“迟暮美人”,笔者以为,这里头其实就是一个畅销书与纯文学之间的区别,作为纯文学存在的散文还将继续在人文领域散放光泽,但这与抢占市场的出版行为已无多大牵涉。
从以上分析中可以看出,在市场行为当中,现有的散文出版已经越来越像一位迟暮美人,虽然在九十年代初中期曾风光一时,但今后显然好景难再,国内业界必须清醒地意识到这一问题,在畅销书品种的建设中还应大下功夫,多关注在欧美图书市场中经受住考验的非虚构出版物和畅销类小说出版物,不要过多地把宝压在散文出版身上,即使要在散文出版上下功夫,也应考虑开掘更多的适应时代发展的散文品种,找到真正有效的,适合商业文明发展的散文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