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发展的哲学研究综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可持续发展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4482(2002)01-0027-05
目前，可持续发展问题在国内外已引起了广泛关注。我国理论界正在广阔的范围内多 维度将这一问题的研究引向深入。现将哲学界对可持续发展研究所涉及的主要问题及其 基本观点概述如下。
一 可持续发展的哲学前提
“可持续发展”不仅是一条新的发展道路，一种新的发展模式，而且也是一种新的发 展观，它意味着一系列文化观念的革命性变革。对一些基本哲学观念的认同，是可持续 发展观得以确立的理论支点和必要前提。
大多数学者提到了道德意识，即可持续发展的道德前提，肯定了“能够做”的并非一 定是“应当做”的。他们认为，由于人的本质和能力的不确定性与开放性所决定，人有 可能做出与自己的物种——人类的需要相背离(不应当)的事情。因此，人们实现经济和 社会发展的行为，不仅要受客观规律的约束，而且要有伦理的规范。
有学者提出极限意识：增长并非是没有限度的，就是说，经济的增长必然要受到外在 的自然界整体的动态结构的极限即自然生态阈限的限制，人类的内在能力即人类的生命 对由自己亲手造成的环境和生活方式的巨大变化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
对主体意识在经济和社会发展及其生态环境的关系中所起作用的认识，学者们分歧颇 大。一些人认为，造成当代人类社会与经济发展中的困难和危机的原因，在于人的主体 性及其在当代的发展；只有人类放弃对自然界的改造和控制，“回归自然”，成为“自 然界的普通一员”，才能实现对生态环境的保护和可持续发展。有的学者不赞成这种观 点，并从理论上与实践上进行了批驳，认为人不仅是“演员”，而且是“编剧”，应树 立和强化主体意识，在实践中实现经济、社会和生态协调统一的可持续发展。
关于可持续发展观与唯物史观的关系，许多学者都肯定，可持续发展观与唯物史观有 许多近似、相通、一致的观点和理论立场，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对深化可持续发展思想 有重要指导意义。在本体论层次上，唯物史观为可持续发展思想提供了唯物的、辩证的 、实践的哲学基础。
在认识论层次上，唯物史观深刻揭示了可持续发展思想的认识论根源。同样，可持续 发展思想对唯物史观现代形态的发展亦具有巨大的积极作用，如生态文明的成果，人的 价值观与世界整体价值的统一关系，克服科学技术异化理论等等，对唯物史观的丰富和 发展都具有启发作用。
一些学者偏重用类本位哲学的方法考察经济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问题。大多认为，可 持续发展体现和凝结了人所普遍具有的共同的类意识，它是人的类本质、类特性、类关 系在经济和社会发展问题上的贯彻与落实，它的实现也有赖于人类对自身类特性的高度 理性认同，人与自然的一体化是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前提条件，人与人的一体化是根本保 障，人与自我的一体化是终极目的。
二 可持续发展观的形成及特征
多数学者肯定可持续发展观是人类社会发展观演变的最近结果，是新的发展观。有人 提出当代发展观演变的“四阶段说”：单纯经济增长发展观(20世纪60年代之前)、有限 制的发展观(60年代末至70年代末)、满足基本需求的发展观(80年代初至90年代初)、可 持续的发展观(90年代以来)。有人则提出人类社会发展观的“三形态说”，认为人类社 会发展观的演变可划分为三大形态：20世纪70年代以前长期支配着人们的是经济增长观 ，70年代以来提出了经济与社会的全面发展观，90年代以来则形成了当代科学形态的经 济、社会和生态三者协调、全面、持续的发展观。
关于可持续发展观的特征，有概括为四点的，有概括为六点的。一般认为可持续发展 观的主要特征在于：1.人本性，或坚持以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根本宗旨；2.整体性 或协调性；3.持续性或长远性；4.全面性或以社会全面发展为宗旨。有人认为还包括适 度性、内源性或内生性、开放性等特点。还有人认为，新发展观具有社会学、人学、经 济学等多层次的哲学意义，而从经济哲学角度看，它是传统的资源经济观向知识经济的 新生产观、新财富观、新效率观的转变。
三 关于可持续发展所涉及的几个重要关系
1.关于可持续发展视野中人与自然的关系
对人与自然关系的阐发在可持续发展研究中是不容忽视的。哲学界普遍认为，走可持 续发展道路应在更深的层次上、更广的范围内建立起人与自然统一和谐的关系。
一些学者提出“人类中心论”，认为可持续发展充分体现了以人类中心价值观为核心 的自然价值观和社会价值观。并指出，要在全球范围内真正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战略目标 ，必须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上实现恩格斯所说的两个提升，即人类从自然规律 的盲目支配下解放出来，成为自然的主人；人类从社会规律的盲目支配下解放出来，成 为社会的主人。
有人主张“非人类中心论”。认为自然界不应再是被人类随意盘剥和利用的对象，而 是人类生命的源泉和价值的源泉，人类必须学会尊重自然、师法自然、保护自然，把自 己当作自然界中的一员，与之和谐相处。
有学者提出，在人与自然关系对立或紧张的背后，其实隐藏着深刻的人与人关系的紧 张或对立。这就将解决人与自然关系的落脚点放在克服和消除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对立上 。他们认为，人与人关系的对立，既包括代内的对立(如不同国家之间、地区之间、个 人之间的对立)，也包括代际对立，即当代人和后代人的对立；这些人与人关系的紧张 和对立，随着环境问题的加剧而日益尖锐。从代内讲，可持续发展体现了协同原则或代 内平等；从代际讲，可持续发展体现了可持续性原则或代际平等。因而，可持续发展是 以解决人与人的关系为突破，推动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最终实现人类文明的全面进步 。
有人从异化的角度提出，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应是人类对待自然界的专制主义，也不应 是人与人的绝对的利己主义，而应是人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坚持把自然或人之外的 存在看作是人的无机的身体。因此，对自然的无限破坏，并不意味着人多么伟大，恰恰 相反，它是人的存在的丧失，是人的异化。
另外，有学者从主体自然意识来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所谓主体自然意识是指，人类 主体对自身与自然相互关系的一种主体理论构造状态及基本的价值取向，它是人类主体 在劳动实践中对自身与自然相互作用的结构、状态、指向的理性认知中逐步形成的。主 体自然意识历经三个基本运动阶段：动物式意识形态、主体本位形态和人与自然整合形 态，而可持续发展观也就体现了人与自然整合这一主体自然意识。
2.关于可持续发展与文化
在国际上，通常是以“文化”概念涵盖精神文明的。在我国，精神文明是与物质文明 对应的，包括科学、教育、文化、道德、风尚、信仰等整个精神领域。许多学者认为， 从社会文明的层面上说，可持续发展问题所涉及和要求的，是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相互 之间的协调发展问题。精神文明的高度发展既是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任务之一，又是实现 可持续发展的必要和重要的条件、动力和标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以及二者的统一， 是可持续发展的必然要求和题中之义。有的学者论述了可持续发展理论与我国传统文化 之间所具有的某种渊源关系，指出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着丰富的有利于实现可持续发展的 理性意识，表现在：主张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反对盲目干扰自然的自然观、生产观； 主张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反对“竭泽而渔”的资源观；主张“为腹不为目”，反对过 分物质享受的消费观及崇尚节俭的优良传统等等。
还有人提出了“新文明”的概念。认为新文明将在所有领域刷新人类文明，其基本内 容有五个方面：新文明的活动方式是高度信息化，即信息文明；新文明的活动类型是文 化活动，包括科技活动、艺术审美活动等，即科艺文明；新文明的活动空间将迈出地球 ，走向太空，即太空文明；新文明的活动方向将实现一场由环(境)改(造)为主的时代转 向以人(体)改(造)为主的时代，即人改文明；新文明的社会关系是人类的“统一与平等 ”，即统一与平等文明。这五个方面的有机结合，共同组成工业文明之后的人类新文明 ，它是可持续发展观必然要实现的目标模式。
3.关于可持续发展与现代科技革命
一般都充分肯定，现代科技革命是现代社会发展的催化剂和巨大杠杆，对生产力和人 类文明的进步有巨大的推动作用，同时还指出了科技的负面效应也是十分巨大的。但对 于现代科技的发展范式，学术界有不同的看法。
有人著文指出，正是科技万能论和片面的经济增长观带来了恶果，迫使人们反思和重 新认识发展的意蕴，从而提出了可持续发展理论。对于全球出现的生态危机，科学技术 或许应负一定的责任，但绝不能负也不应该负根本责任；在现代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 根除生态危机，走可持续发展之路，只能依赖于科技进步。同时，可持续发展观又不断 给科学技术参与社会发展的过程和方式作出种种更加明智合理的限定，以使科技革命朝 着更有利于人类幸福的方向发展。有人则认为，可持续发展及其战略的实施，对于消除 或克服科技革命的负面效应，只在一定范围一定程度上是有效的，但仍然远远不够。只 有把科技革命与社会主义运动结合起来，把科技革命与人类生活共同伦理、行为规范的 建立结合起来，把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结合起来，并建立起马克思所说的统一的“人的 科学”，科技发展的负面效应才能真正地克服。
此外，有观点认为，科学发展的历史是重功利的技术传统与重理想的精神传统二者融 合与发展的历史，这两种传统各有利弊。若能恰当地把握好功利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张力 ，不仅有利于促进科学活动的健康发展，而且有利于科学推动整个社会的全面进步。有 的学者特别强调科学所具有的文化价值、思想价值和精神价值，充分肯定科学的发展十 分有利于精神文明建设和社会全面发展。
四 关于可持续发展观中的时空意识和实践观
1.关于可持续发展观中的时空意识
人类社会发展史是人类认识和利用时间空间并不断拓展社会时空的历史。从时空意识 角度透视社会发展，不仅有利于扩展发展问题研究的视野，也有助于我们对时空范畴本 身的理解与把握。
对于可持续发展观中的时空意识，学术界基本上众口一词，认为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时 间意识表现在经济活动中、政治活动中、科技活动中及文化活动中合理安排社会时间， 提高效率。可持续发展的空间意识，表现为：由于人类共处一个地球空间，要求做到人 类的协调和整体的发展；人类要想平安地在地球上生存并获得发展，就必须从总体上制 定与地球的资源和环境状况相适应的可持续发展战略，树立起“人类只有一个地球”、 共居一个“地球村”的社会空间意识。从发展哲学的高度来看，就必须把生态空间看作 是关系到全人类共同发展的社会性空间。
2.关于可持续发展的实践观
多数学者将可持续发展与实践观综合起来考察，认为马克思的实践反思法是考察可持 续发展的根本方法。一般都特别强调，应从人的实践关系去真正科学地解释人与自然的 关系，并且指出：从观念上主导可持续发展的人文观念是以人为中心的多极主体性；可 持续发展的本质是人的生产实践与实践能力的可持续，其核心是人的实践结构和实践方 式的现代转换。可见，可持续发展的历史进程是人类实践能力持续发展的确证和表征。
一些学者从实践的操作层面论述可持续发展问题，认为实现可持续发展，必然要求实 现实践主体实践能力的转换，即劳动者综合素质的提高与知识结构的合理化，实践多极 主体素质的全面提高，实践结构由外延型向内含型、粗放型向集约型转换，管理实践的 方式从以“物”为主向以人为主转换，并在经济活动形式、方向上实现从职责不明的结 构松散型向职责明晰的有机网络型的转换。
五 关于可持续发展论的反思
理论界一些学者从现有可持续发展理论的“问题”方面进行反思，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有学者指出，目前人们大都把研究重点集中在可持续发展“如何可能”的问题上，忽 略了“是否可能”的问题。认为人们把可持续发展当作一个无需清算的自明的规定，乃 是一种误解，因为它本身的合法性尚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于是，一些学者对可持续 发展论进行了有见地的反思。
有人从可持续发展定义中隐含的两个基本预设着手，提出无代价的发展是否可能以及 人们能否充分预见发展的实际后果及其带来的潜在影响两个问题，论证可持续发展观隐 含的困难。有学者从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以来的现状不容乐观着手，提出了可持续发展 面临的实践层面和理论层面的难题。在实践上，市场化和工业化培养了人们的贪婪动机 和征服欲，从而危及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的关系的和谐；在本体论上，人类自我中心化， 对生态系统越来越深地介入；在认识论上，人类对自身实践后果及其效应有着不可充分 预测性；在伦理学上，“零和博弈”关系造成了“代内公平”和“代际公平”的困难； 在经济学上，资源和环境价值的不确定性及其造成的不可估量性使可持续发展遇到了非 常棘手的理论难题。
另有学者认为，单纯提“可持续发展”是不全面也不可取的，并尝试着提出一种“转 移式”发展来补充可持续发展之不足。“转移式”发展指的是旧文明在性质、形态、方 向上向新文明的根本转折和转变。同时指出，从当代人类的进步来看，转移式发展与可 持续发展是一致的，应该有机地结合。就目前现实的社会运作来说，可持续发展的调控 战略更为紧迫，也就是说保护自然、尽力协调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更为突出，但从长远来 说，“转移式”发展的开发战略更为重要，人们迟早会进入新文明。
收稿日期：2001-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