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理翻译价值与意义的再认识_文化论文

重估施护译经的价值与意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意义论文,价值论文,施护译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94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9639(2010)04-0117-07

北宋译经与施护

宋代的译经肇始于开宝六年(973)法天在蒲津的译经。据《佛祖统纪》载:“河中府沙门法进,请三藏法天译经于蒲津,守臣表进,上览之大悦,招入京师始兴译事。”(T49,No.2035,398a2-4)至太平兴国五年(980),北天竺迦湿弥罗梵僧天息灾与乌填囊国梵僧施护到达汴京,太宗“遂有意翻译”①。同年太宗诏中使郑守均在太平兴国寺大殿西度地建译经院,设译经三堂。至太平兴国七年(982)六月,译经院建成。天息灾、施护、法天等奉诏进入译经院②。此后译经院成为北宋译经的常设机构,直到元丰五年(1082),才被废止。这百年间译经院所译经典有259部、727卷③,数量仅次于译事最盛的唐代,不可谓不多。

在译场的设置和人员的职司分派上,译经院分为译经、证义、润文三堂。译经堂在译经院中央,润文堂在东,证义堂在西④。除天息灾、施护、法天担任译主外,还有证义、笔受、缀文等人员。《佛祖统纪》对此有较为详尽的描述:

诏梵学僧法进、常谨、清沼等笔受缀文,光禄卿杨说、兵部员外郎张洎润文,殿直刘素监护,天息灾述。译经仪式:于东堂面西粉布圣坛,开四门。各一梵僧主之。持秘密咒七日夜。又设木坛,布圣贤名字轮目,曰大法曼孥罗。请圣贤阿伽沐浴,设香华、灯、水、肴果之供。礼拜绕旋,祈请冥祐,以殄魔障。第一译主,正坐面外宣传梵文;第二证义,坐其左与译主评量梵文;第三证文,坐其右听译主高读梵文,以验差误;第四书字梵学僧,审听梵文书成华字,犹是梵音;第五笔受,翻梵音成华言;第六缀文,回缀文字使成句义;第七参译,参考两土文字使无误;第八刊定,刊削冗长定取句义;第九润文官,于僧众南向设位,参详润色……译场久废传译至艰。天息灾等即持梵文,先翻梵义,以华文证之。曜众乃服。(T 49,No.2035,398a28—398b29)

由此可见译场的设置也极为规范。但是,宋代所译经典无论当时还是后世都几乎没有影响。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第一,当时中国佛教逐渐禅宗化,各宗派只重视本派经典及汉地的注释,而且相比于研习经典,禅宗更重视自我领悟;第二,宋代新儒家兴起,王安石等代表人物对佛教持批判态度;第三,当时的译者依附于朝廷,所译经典都要经过朝廷的审查,原意必然有所改易;第四,也是经常被批评的,就是译经的质量。宋代的译经不够严谨,错漏之处较多⑤。吕澂先生就曾指出:“从宋代译经的质量上看,也不能和前代相比,特别是有关义理的论书,常因笔受者理解不通,写成艰涩难懂的译文,还时有文段错落的情形。”⑥日本研究密教的著名学者松长有庆(Yukei Matsunaga)认为:由于译者不精通密教思想,因而其密教经典的翻译中有很多错误⑦。宋代所译的这些经典是否因为翻译的质量而失去了它的研究价值呢?并非如此。恰恰因为特殊的背景和在翻译中表现出来的特点,宋代译经具有独特、重要的研究意义。

施护是宋代译经的梵僧中很有代表性的一位。他于公元980年与堂兄天息灾一道从印度来到汴京,之后被敕封为显教大师,入译经院译经。根据《大中祥符法宝录》所载,施护共译经111部,是宋代最高产的译经僧,所译佛经中以密教经典居多。笔者拟选取施护所译的几部密教经典,通过与梵文原典的对比,来揭示其译经的意义与价值。

施护译经的文献学价值

施护所译的密教经典在文献学上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密教经典的翻译在藏传佛教系统里蔚为大宗,而且藏译在字面上即词和语法层面上,和梵文几乎一一对应。因而,学界大都认为藏译比汉译更为接近原文,更能准确地表达原文的意思。在梵文写本的释读中,文献学家们也常常借助藏译来辨认模糊不清的字符或恢复脱落缺失的字符。但是,笔者在释读原民族宫藏76号梵文贝叶经《佛说无二平等最上瑜伽大教王经》(简称《无二平等经》)时发现,由于这一写本正是布顿大师的藏译所依据的底本⑧,因此,写本中的缺失和错漏也往往反映在藏译里。如此一来藏译在很多地方便无法用来释读写本,而施护的汉译恰在此时发挥了极大作用。

(一)写本中有一些模糊或省略的地方,可以利用汉译复原,将其补充完整

1.写本第9页正面第1行⑨:

yadi bhedo tasya buddhasyāpi na sidhyati‖

藏:gal te dbye ba de yi ni‖sangs rgyas kyang ni’grub mi’gyur‖

汉:若起疑惑时,佛说不成就。

从诗韵的角度考虑,原文的前半句颂很明显少了2个音节,藏译受其影响也省略了。这时就只能依靠汉译来恢复缺失的部分。yadi和bheda分别对应“若”和“疑惑”,所以缺失的部分应该对应“起”。从全句的形式来看,这里所缺的很有可能是一个表示“生起”意义的动词。经中常用bhū(存在、成为)、utpād(出现)等词表示这一意义,考虑到音节的需要,我们选择了bhū的祈愿语气的单数第三人称形式,即bhavet。

2.写本第2页反面第6行:

yogena buddhabimbam vibhāvayet

藏:sbyor rnams su‖sangs rgyas gzugs ni rnam bsgom bya‖

汉:由如是依法,观诸佛影像。亦如是观想,四印曼拏罗。

写本第2页反面有几行的末尾部分一片模糊,藏译受其影响略过不译。这句偈颂前半句很明显缺少了5个音节。从汉译来看,“四印曼拏罗”在经中往往对应candramandala⑩。而且candramandala也符合诗韵的要求,所以我们可以据此补齐这句偈颂,即candramandalayogena。

(二)写本中有一些抄错的地方,藏译受其影响或译错或因无法理解而用音写,而汉译往往可以帮助我们推测出正确的写法

1.写本第4页反面第7行:

svabimbam tībimba ity āhūh jvālāmālāsamaprabham |

藏:rang gi gzugs zhes brjod pa ni‖’bar ba’i’phreng ba mnyam pa'i’od‖

汉:广大光明照世间,此名自相利法门。

tībimba很明显是个抄写错误,藏译可能无法理解因而将其省略。汉译的“自相利”却为我们提供了改正的线索。这个词很有可能对应“利”,用来修饰自相(svabimba)。根据形态和意义,我们推测原词可能为tīksna(锋利)。tīksna有锐利、严苛、酷热等义,可以引申为智慧的明利、通透,这里应该是形容自己影像的明净、通透。

2.写本第18页反面第7行:

yadāsau tosanāpātih urāvādikam sevayā |

藏:gang tshe de mā pā ti|gus pas nyan sogs bsnyen pa gang‖

汉:若生欢喜听师说,随所闻已能亲近。

偈颂前半句中的tosanāpāti一词很明显有抄写错误,藏译无法识别,故将其音写为mā pā ti。tosana意为欢喜。据汉译的“生欢喜”和写本中字符的形态,我们推测原词极有可能是tosanotpatti。这里指“生起欢喜心之人”,联系上下文,就是指弟子聆听师尊教导时产生欢喜心。

3.写本第5页反面第4行:

yositā drst amātrena pīyante nātra samayah |

藏:btsun mo mthung ba tsam gyis ni‖’thung’ gyur’dir ni the tshom med‖

汉:妙色最上众庄严,见应爱乐勿生怖。

这句偈颂后半句的动词pīyante是动词pā(喝)的被动语态,藏文据此译为’thung’gyur(喝)。但是,句中它对应的形式主语是yositā(女子),语意不通,所以很有可能是抄错了。我们参照汉译的“爱乐”,可以将梵文还原为prīyante,即prī(喜爱)一词的被动语态。从词形上看,它和pīyante极为接近,容易被误写;而在意义上,它显然更为符合上下文。

4.写本第18页正面第2行:

bhrkutī caikatā vidyā bhayasyāpi bhayamkarī

藏:khro gnyer tsai kata rig ma|’jigs pa yang ni’ jigs par byed |

汉:颦眉一髻尊大明,能作广大怖畏事。

原文中bhrkutī(颦眉)后面由于抄写错误导致藏译无法解读,音写成了tsai kata。汉译的“一髻尊”给了我们重要提示。它对应的梵文词是ekajakatā,在句中和bhrkutī一起修饰大明菩萨。这又是一个原文抄错而借助汉译复原的例子。

(三)藏译对原文的理解有偏差,而汉译能够为我们提供正确的解释或可能的解读

1.原文第5页正面第3行:

pittayīta yathānyāyam vajrasatvādicodanaih‖

藏:rdo rje sems dpa’sogs gsungs pas‖ji ltar rigs par pitt'ī ta‖

汉:想于画像亦如是,金刚萨埵光明照。

偈颂开头的pittayīta是名动词pittaya的祈愿语气单数第三人称,意为“压碎、砸碎”,因为前文提到应观想影像与铁锤形象一致,所以这里写到“应根据金刚萨埵的教导,遵照规则去砸碎(仇敌)”。藏译将这个词音写为pitt'ī ta,很有可能是不理解它在这里的意义。汉译的“想于画像亦如是”,有可能对应梵文patam dhyāyīta,意为“根据金刚萨埵的教导,按照规则去观想画布上的画像”。虽然这一理解与写本原文相差甚远,但施护当时所依写本与我们的写本在此可能有差异,所以我们可以将其作为另一种解读来保留。

2.写本第7页反面第4行:

ramimandādiyogena cakram sitasamnibham |

藏:’od zer snying po sogs tshul gyis‖’khor lo dkar po dang mtshung pa‖

汉:曼拏罗相应,轮等成就法。

句中的manda一词有“精华”的意思,藏文就据此译为snying po(精华)。汉译的“曼拏罗”却提示我们,原词很可能是mandala。联系上下文和经中其他地方的平行文句来看,mandala更为恰当,则全句意为“使光芒万丈的佛影像在曼拏罗中出现后应观想他是洁净的,是法轮”。这比写本以及藏译的“利用光之精华”来观想更为合理。为什么将mandala写成manda呢?这主要是作者出于诗韵的考虑,将mandala减去了一个音节。这种情况在经中屡见不鲜,是藏译受写本影响误译、而汉译理解正确的典型例子。

施护译经的历史、文化价值

除了文献学上的重要价值以外,施护的译经在译经史方面的历史、文化价值亦值得重视。关于汉译佛经与原典的关系问题,已经有不少学者做过研究。在密教经典的翻译方面,周一良先生和日本学者松长有庆都曾指出汉译存在不少省略和误译的地方(11),松长有庆还进一步指出汉译的错误是由于译者在密教方面的知识、学养不够造成的(12)。可惜他们都没有举出具体的例证做更多的分析。本文拟选取《无二平等经》和《佛说一切如来金刚三业最上秘密大教王经》(简称《三业秘密经》)中一些汉译和原文不相对应的例子,如省译、改译、暗语译法等问题,以具体分析造成这些问题的深层原因。

(一)省译

第一,赞颂杀生、说谎等恶行,肯定通过这些恶行可以证得佛性,进入天界。如《无二平等经》第6章有以下几句偈颂:

jānakule vidhānajah sadā hantum samārabhet|

sam grahārtham sadā kāryam prān inām ubhaghātanam‖

dharmmakule sadā kāryam rāgam rāgen a yojayet|

mrsā sadā ca vaktavyā kāmārcikulasa mnidhau|

jānakulavighātena tusitesūpapadyate|

dharmakulavighātena sukhāvatyām tu jāyate‖

dharmakulādibhedena sam grahākhya m tu kīrttitah

kāmārcikulanāena traidhātukādisambhavah‖

汉译的大意为:在智部中应常作杀戮,在摄部中应常杀害众生,在法部中则应贪婪,在迦摩部中要常常说谎。通过在智部的杀戮可以生于兜率天宫,通过在法部所做的伤害可以生于极乐净土,摄部由在法部等所做的破坏而知名,通过在迦摩部所做的破坏可以生于三界。

第二,宣扬喝酒、吃肉等有违戒律的修行,甚而介绍喝尿、裸身、流血等过于恶心的修行。如《无二平等经》第7章:

matsyamā msādika m bhakset sarpisāpi pibet vratī|

yositān cāpi bhujīta yad evam asau vratī‖

buddhabimbām vidhānajo sāksād eva sa payati|

svabimbam naiva vijānīyān naiva abdām r noti sah‖

修行者应享用鱼肉、芝麻油等,应享用明妃。(如此)知法仪者便可于一瞬间见到佛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影像,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再如《无二平等经》第19章:

saptāhnena vidhānajo nāayen nātra sa mayah|

asraviliptam vidhānajo svadeham kārayet svayam|

nagno muktaikho bhūtvā vikatotkatabhūsanam|

maānam gārasamyogam nāman tasya likhet svayam|(XIX.23—24)

他应在7天内(不断地)毁灭(东西),应该在自己的身体上涂抹鲜血,赤裸身体,披散头发,用恐怖的东西装饰自身,书写坟场的名字。

还有的地方是选择性地略去一些词语,比如《无二平等经》第8章:

daābdikām vidhānajo yositām jānakule bhajet|

samgrahākhye sadā kāryam dvādaābdīm gunaujasīm|

sodaābdīm sadā mantrī dharmākhye tu samārabhet|

vimatyābdikām sarvvām kāmārccikule bhajet‖

藏:cho ga shes pas lo bcu pa'i‖btsun mo ye shes rigs la shes‖

bsdus pa shes la brtag bya ba‖yon tan mdangs ldan bcu gnyis lo‖

sngags pas rtag tu chos shes par‖bcu drug lo ma kun tu brtsam‖

kun tu' dod mchod rigs la ni‖nyi shu' i lo can bsten par bya‖

汉:十十二十六,于智部摄部。法部如次用,二十依法仪。

原文的意思是:“应该在智部享用10岁的女孩,在摄部享用12岁的,在法部享用16岁的,在迦摩部享用20岁的。”藏译与此意一致。施护的翻译只提到了几个数字,没有具体说明其所指。译者有可能是为了服从诗句字数的需要而省略的,但笔者认为更多地是出于意义的考虑有意略去不译,原因将在后文详述。

(二)改译

这些部分涉及的内容与省译类似,即赞扬恶业、恶行、贪、嗔、痴三毒和讲述一些性瑜伽的仪式。如《无二平等经》第9章:

asamkhyam sarvabhūtānām ghātayet tatvayogatah|

buddhatvam ihaiva janmani prāpyate nātra samayah‖

buddhānām koti sampūrnnam ghātayet jānayogatah|

janmanīhaiva vajrasatvatvam āpnuyāt‖

藏:grangs med 'byung po thams cad ni‖de nyid sbyor bas gsad par bya‖

skye ba' dir nyid sangs rgyas nyid‖thob' gyur’ di la the tshom med‖

sangs rgyas bye ba yongs rdzogs pa‖ye shes sbyor bas gsad par bya‖

skye ba' dir nyid' grub' gyur te‖rdo rje sems dpa' thob par' gyur‖

汉:所有阿僧祗诸佛,不破真实相应门。行者现生得佛身,一切所作皆决定。

所有俱胝数诸佛,不破诸佛智相应。行者现生获悉地,得成金刚萨埵身。“(修行者)凭借真实杀害无量阿僧祗诸佛,就会于此生获得佛性;再藉由智慧杀害拘祗佛,就会和金刚萨埵相等同。”藏译也是此意,而施护的汉译省去了杀戮的意义,只提到与真实相应,与智慧相应。

第9章还有两句偈颂的原意也被修改,如下所示:

sarvam ātmāni bhakset madyam vāpi pibet svayam‖

dadyāt vai sarvabuddhānā m īghram sidhyanti ihaiva tu|

mahāmāmsam sadā bhakset tailam vāpi pibet svayam‖

vinmūtram vāpi vidhānajo bhaksayet bhaksanātmakah|

“(修行者)应享受一切,他应喝酒,应(把酒)献给诸佛,(这样)他便能迅速获得成就。他应吃人肉,喝芝麻油。他以自身的东西为食物,他应该喝(自己的)尿。”但是,施护将其译为:“行者应当如实知,行住乃至饮食等。不破诸佛三昧门,即当速获悉地法。”喝酒、吃人肉、喝尿等意思被省去,改成了“不破诸佛三昧门”,也就是强调不能违反诸佛惯常的修行法门。

《金刚三业经》中也有这样的例子,比如第9章有句偈颂:

mohakulasamam tattvam jeyam sarvakulodbhavaih‖

atha vajradharo rājā rāgamohaprasādhakah‖(13)

这句偈颂的原意为“应知真实与愚部等同,一切部从此而生。执金刚者当为王,他是贪婪和愚痴的成就者”,而施护的翻译是“尔时金刚手说染性解脱”,根本没有提到贪婪和愚痴。虽然染性包括贪痴等,但这里强调的是“染性解脱”,也就是从染到无染、清净的境界,与原文强调的贪婪、愚痴的思想完全相反。

(三)暗语译法

模糊译法或暗语译法,是将一些恶心、淫秽的词语用其他词语代替,不直接译出。这些词有些是译者随意选用的,有些则好比固定的暗语,有着一定的规律性。属于前者的,像《无二平等经》第20章有一句偈颂:

vinmūtro nāvamantavyo sarvasatvasukhapradah|

saiva vajradharo rājā sarvāgro bhuvanevarah‖

一切秘密大明句,能施一切众生乐。执金刚王持明者,一切最上尊自在。

划线词语vinmūtra(尿),在这里被译为“秘密大明句”。

属于后者的,像vinmūtra(尿)、ukra(精液)等词在《金刚三业经》中常被译为“甘露”。如下所示:

vinmūtrāhārakrtyārtham kuryāt siddhiphalārthinah|

若以甘露食,得成胜义果。

kulayogaprabhedena svaukrena prapūjayet|

与诸部相应,成就甘露法。

guhyaukram viālāksīmbhaksayad drddhabuddhimān|

所有甘露味,能资生智慧。

vinmūtrasamayam bhaksed yadīccchet siddhivajrinah|

彼五种甘露,金刚成就食。

上述省译、改译、暗语译法等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呢?仅将其归因于译者的缺陷是不够的,它背后实则有着复杂的社会历史原因。

宋代译经与以往不同,译经事业一开始就受到皇室资助。宋太宗对译经事业极为支持,建立译经院,组织译场,收集梵文佛经,培养译经人才,设立印经院,雕版印经等。史书还提到他经常前往译经院,赏赐译经人员,为新经作序等(14)。另外,当时中国佛教日益本土化,天台、禅宗等本土宗派兴盛,印度佛教的影响日益衰微,中国僧人对梵文佛典与译经事业的兴趣大不如前,致使译经只能依附于宫廷,佛经的翻译势必受到宫廷的影响。宋太宗虽然对译经事业极为支持,但又有意控制整个佛经的翻译及出版,“以统治者的身份来管制佛经的翻译及佛藏的内容与流传”(15)。

从译经院建立起,太宗就要求其每岁献所译新经,后来译经院改为传法院(991),每岁献经改为每诞圣节献经(16)。太宗对所献梵夹的真伪也很在意,淳化五年(993)于阗僧人吉祥献《大乘密藏经》,太宗下诏命法天等人验其真伪,法天等人验证后认为此经为伪经,太宗于是下令将其焚毁(17)。1017年,《频那夜迦经》由于涉及流血祭祀等内容被禁止入藏,而且含有类似内容的经典也被禁止翻译(18)。这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朝廷的态度。太宗重视翻译是为了教化人心,治理天下。密教经典中对于杀戮等恶行的赞扬,对贪、嗔、痴三毒的肯定,以及一些涉及性与暴力的祭祀,不仅与儒家的伦理道德相悖,甚至与之前的佛典所宣扬的思想也是大相径庭的,所以,译经僧们必然要避免将这些内容直译出来。

除了译经僧之外,还要考虑到润文官的影响。北宋译经院设有译经、证义、润文三堂,译经堂的译稿须经润文堂润色勘定后,翻译才算完成。北宋润文官的选任非常严格,赞宁曾说:“此则润文一位员数不恒,令通内外学者充之。良以笔受在其油素,文言岂无俚俗。倘不失于佛意,何妨刊而正之。”润文官都是通内外学的翰林,从各部郎官到参知政事、枢密使等不一而足(19),足见北宋朝廷的重视。这既是为了保证译经的质量,也是为了监督检查,谨防译经中有不合传统思想、不利世道人心的内容。正如唐太宗所说:“大慈恩寺僧玄奘所翻经纶,既新翻译,文义须精,宜令太子太傅尚书左仆射,燕国公于志宁……时为看阅,有不稳便处,即随事润色。”(20)

北宋初绵延百年的译经,数量不小,而且有组织严密并受到朝廷大力支持的译场,但所译佛经却一直没有影响,不受重视。这与译经的质量有一定关系。宋代所译的佛经存在着较多漏译、误译的现象,但以往学者们较少分析这些现象的具体表现及其背后的深层原因。现在我们通过梵汉对勘,以宋初比较有代表性的译僧施护的译经为例,同时借鉴西藏贝叶经的研究成果,可以看到施护译经在文献学上有着重要意义,特别是在写本残缺、书写错误而藏译受其影响省略或误读的情况下,施护的译文为我们修正、复原原文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从对比中,还可以看出施护汉译本存在的省略和误译等现象并非译者能力不足,而是当时的历史文化背景所致。因为这些内容与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相悖,不符合朝廷及文人士大夫的要求,所以译者和润文官们对其进行了加工,或省略不译,或改其内容,或不明确译出,模糊其义。译经是一个极为复杂、涉及内容繁多的问题,本文只是一些初步的探索,还有待更多资料的发现和更进一步的研究。

注释:

①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3,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522—523页。

②④徐松:《宋会要辑稿》第8册,北京:中华书局,1957年,第7877页上。

③Matsumoto,Chō-SōJidai no YakukyōJikyō(趙宋時代の譯經事業),Bukkyō-shi zakkō(佛教史雜考),Osaka:和田有司,1944,p.220.

⑤详见 Jan Yunhua,Buddhist Relations between India and Sung China,Part II,History of Religions,Vol.6,No.2(1966),pp.137—138.

⑥吕澂:《中国佛教史源流略讲》,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年,第386页。

⑦Matsunaga,Some Problems of the Guhyasamāja-tantra,Journal of Koyasan University,Vol.13,(1944),p.12.

⑧Fan Muyou,Some Remarks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 Sanskrit Manuscript and of the Advayasamatāvijaya from Tibet and its Tibetan Translation,Annual Report of the International Research Institute for Advanced Buddhology at Soka University,Vol.11,(2008),pp.375—380.

⑨以下所举《无二平等经》的梵文经文,均引自范慕尤:《原民族宫藏76号梵文贝叶经〈佛说无二平等最上瑜伽大教王经〉的梵、藏、汉对勘与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博士论文,2008年12月。

⑩“四印曼拏罗”对应的梵文为caturmudrāmandala,但在《无二平等经》中,与“四印曼拏罗”对应的词均为candramandala。可能因写本中catur与candra的写法相近,致使译者将candra(月)译作了catur(四),而“印”字可能是译者为凑足音节所加。

(11)Chou Yiliang(周一良),"Tantrism in China",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y,Vol.8,No.3/4,(1945),p.286.

(12)Matsunaga,Some Problems of the Guhyasamāja-tantra,Journal of Koyasan University,Vol.13,(1944),p.12.

(13)文中所引《金刚三业经》的梵文,均出自Yukei Matsunaga,Guhyasamājatantra:A Newly Critical Edition,Osaka:Toho Shuppan,1978.

(14)见《宋会要辑稿》第8册,第7877页上;《佛祖历代通载》(T49,No.18,659)。

(15)黄启江:《北宋佛教史论稿》,台湾:商务印书馆,1997年,第42页。

(16)(17)见《宋会要辑稿》第8册,第7877页下,第7878页上。

(18)见《佛祖统纪》(T49,no.2035,p.405,c26—p.406,a2)。

(19)关于北宋润文官的详细情况,参见黄启江:《北宋佛教史论稿》,第68—84页。

(20)见《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T50,no.2053,p.266,b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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