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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宗教大国,信徒众多,研究之风也很盛行,究竟日本人是怎样看待宗教的呢?
关于宗教的起源问题这一点现在人类还没有搞清楚,这就如同没有弄清楚语言的起源问题一样。在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宗教和最古老的语言起源都还是一个谜,尽管众说纷纭,但至今仍没有一个肯定的说法。譬如以印加帝国为例,在那些没有文字就灭亡的民族中也是应该产生过宗教的,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留下。能供人们探索宗教起源的资料实在是太匮乏了。
过去一直都在讲猿的世界里有没有宗教?关于这一点差不多已经证实是不存在的。因此看起来似乎只有拥有语言的文明才产生宗教,语言和宗教象有因果关系似的。
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在其《风俗史论》中有这样一句名言:“是谁发明了宗教?是极为偶然碰上的骗子。”对此有人讲得更妙,说是有一个聪明人,最先遇到一个手拿面包走过来的愚者,他并不使用暴力去抢夺面包,而是对愚者讲:“让我们把面包供奉给值得感谢的神灵吧!”于是就取而献之。这实在是通俗易懂地表现了宗教是怎样产生的。毋庸置疑,是那些绝顶聪明的人发明了宗教。
宗教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一个不能成立的公式的问题。即有了宗教才有了文明的进步。假若没有宗教,就会延迟文明的进步。乍一看,仿佛文明的进步与发展同宗教有着密切关系似的,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三个问题是宗教通常分成两种情形:一种情形是在其发祥地顺利成长发展,另一种情形则是在其发源地灭绝,反倒在其他地方得以繁荣兴旺。前者的代表是伊斯兰教,而后者的代表是基督教或者佛教。譬如佛教诞生于印度,然而现今在印度佛教徒却不到人口的1%, 同样基督教的诞生地是耶路撒冷,但在那里却没有得到重视发展,相反倒是进入罗马后才形成作为世界宗教的理论构造。而且,基督教在产生之初并非是一个好战的宗教,其转变当是从在日耳曼民族中传播开来后开始的。正是日耳曼民族的民族特性和基督教的教义发生了化学般的合成反应,才形成了诸如十字军收复圣地耶路撒冷,用武力征服那些不肯皈依基督教的民族之类的攻击性。
换言之,一个成功的宗教,是一定要和特定地域的固有文明融合、妥协或者与之达成协调才能够生存延续的。在这个意义上说不存在什么普遍的宗教。
第四点就是宗教抓住了人类最大的弱点。在抓住人类最薄弱之处方面成功的宗教才会生存延续下去。人类最大的弱点就在于畏忌“死亡”,其次就是“疾病”。据说丰臣秀吉是得胃癌死的。当然在那时是不知道这个病因的,说他死于癌症还是最近的事。就是说在人类历史的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是不知道疾病原因的。于是,宗教便抓住了人们苦于疾病的弱点。
此外,宗教还抓住了人类“阶级憎恶”的弱点。古今中外没有阶级制度的文明是不存在的。再怎样说日本是一个平等社会,也还是鲜明地存在着学历差别、地位差别等等。只要存在阶级制度,下层阶级就会嫉妒憎恶上层阶级,宗教正是煽动利用这一点而使自己立足的。典型的例子就是圣经中的《约翰启示录》。那上面写道:这个世界到处充满了不合理,最后审判的日子来临的时候无论是那些似乎了不起的人,还是那些强者都要在神面前接受惩罚。
而且宗教还抓住了社会基础设施不完备这一点,抓住民众认为政治决不会改善生活水平这样一种情感。例如在农耕社会里,民众需要灌溉田地的水池,需要桥梁,需要道路,然而政治只有压榨剥削。于是就产生了弘法大师建造蓄水池、架设桥梁的传说。传说弘法大师拿着锡杖朝地上“锵”地一杵就涌出了泉水。宗教就是这样代替薄情寡义的政府完善社会设施,为民带来福音,从而换取人们对宗教的信仰和布施。
还有一点,人无论是谁,不管其地位如何,是贫是富却都在遭受着孤独的折磨,宗教又抓住了人的“孤独感”。
宗教存在的新条件
上述这些就是宗教抓住人心的万古不变的手法。不过近年来又在其上加了两个新的条件。
一个就是逃离在民主主义社会里个人所要承担的责任。所谓民主主义社会,一句话就是始于个人结束于个人的社会。换言之只要没有抵触法律,一个人可以自由地赚钱,自由地花钱。若是遇到恶运,倒霉破产,那也是个人承担后果,谁也用不着去帮助谁。
面对这样一个“个人负责的社会”,人们分成了两种类型:一种人认为正因为是个人承担责任,才有拼搏的价值;另一种类型的人则认为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实在太艰辛了,太累了,想抓住点什么,依靠点什么。这后一种类型的人已对社会失去兴趣,只想从这个个人承担责任的社会里逃脱。宗教就抓住了他们。
再一个就是“自尊心的强化”。文明的进步令人的自尊心强化起来。在贫穷落后、吃都吃不上的时代,人们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我们今天谈论的衣食住行方面。随着生活的富裕向上,人们的自尊心就抬起头来,越来越想证明自己是怎样超越他人的,然而得到这种能令自尊心满足的机会并非易事。这时候,宗教就跑了出来:瞧!怎么样,信教者就是优越嘛!非信教者就成了劣等人。
过去的说不清楚,然而近年来那些新生宗教无不都在怎样满足人的自尊心上面大做文章。比如说像奥姆真理教,在一般老百姓眼里他们过着令人不可思议的怪异生活。我们也根本就不想去品尝什么奥姆饭,也从不想戴说是载有麻原彰晃脑波的头盔,但是在信徒们看来,正是这些才令他们自己有别于他人,才令他们自己得以沉醉于其自尊心理。
宗教正是以这样一些形式抓住人心的。然而宗教也有其弱点,也可以说是宗教最耻辱的地方,那就是宗教活动对于金钱之必需。这些金钱不是用汗水赚来的,而采取信徒们自愿捐献的方式得到的,所以说宗教非常近似于骗子。有人说宗教是以兜售本来就不存在的天国啦地狱啦什么的来骗取金钱的集金器。有人指出筹集资金的优劣好坏决定着各个宗教的成长发展。在这一点上,新生宗教很差劲,那些头头们站在最前面集资,就象奥姆真理教,令人一下子就看透了其手法伎俩,反倒变成了一个社会问题。
在日本宗教界里,建立了完善的有组织的筹资系统的可算是佛教圣地高野山了。为了维持高野山的经济,设置了到全国各地集资的专业人员,把他们称为“高野圣”,就是到各地化缘的和尚。为什么会在高野山上有300多座战国(1467—1568年)大名、德川时期历代诸侯之墓, 这正是“高野圣”们的功绩,正是他们为历代诸侯焚化建墓的。这样一来,从全国各地集来的钱,除必要的开销外都为高野山所吸收了。
不过这些被称为“高野圣”的化缘和尚的身份属半僧半俗,原来就同高野山僧人有着严格的等级差别,受到高野山僧人的歧视,并未被真正列入山门之内。高野山僧人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就在于向人们表白:我们高野山僧人是清白的,并没有拿别人一文钱,不择手段集资的化缘和尚是高野圣们,他们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僧人。虽说想出这一招的人一定是一个富于邪恶智慧的人,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招也是最灵的一招,反映出老练的宗教经济实况。
日本人的宗教观
对于日本人来讲,宗教到底谓之何物?日本从天照大神时代就已有了敬神的习俗。神道教产生于平安时代(公元794—1192年), 但在那之前遥远的时代就已经产生了类似原始神道教那样的东西了。在此基础上传进了佛教。
无论在世界的什么地方,如果存在着当地的原始宗教,那么别的宗教一旦传入就一定会引起纷争,然而在日本却不是这样,没有发生什么纠葛,神道教和佛教共存,这正象征着日本人的宗教观。
为什么日本人神道教能接受,佛教也能接受呢?古时候的日本,人穷多烦恼,最后觉悟道:“神也好,佛也罢,都来自于宇宙的中心。”这样看来神佛本是同源。结果是圣武天皇公开承认了以伊势神宫为象征的神道教,也认可佛教作为国教,所以在日本从未发生过宗教纠纷。这在宗教史上是值得写上一笔的。因为若从外国人的角度看,就如同想把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同时引入一样,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想法。
说起不可思议的想法,在日本佛教界的确涌现出这样的几位高僧,正是他们提出了恐怕在世界宗教史上都完全是个例外的想法,亲鸾就是其中的一位。
大概世界上的宗教都认为“信者可获解脱”。也就是说把人分成可渡者和非可渡者二种。然而亲鸾却认为身居宇宙源的阿弥陀佛是要普渡众生的,无论其有无罪孽,抑或是信仰与否,正所谓:“善者尚且往生,何况恶人乎!”因此,人们口颂的“阿弥陀佛”,不是“阿弥陀佛,请救救我”的意思,而是“感谢阿弥陀佛拯救一个象我这样的人”的意思。
佛教教义正在于修行觉悟,立地成佛,因此在当时亲鸾的说法则完全是叛道离经的。他本人一辈子未收弟子,始终受到政府的迫害,住在破庙里了却了一生。所以在他那一代思想学说没有得到普及,直至其后第八代的莲如,才将其教义演化成净土真宗,形成在日本全国都具影响的宗教。莲如是一位伟大的组织者,身处战国时代,却能将净土真宗爆炸般地普及日本全境。之后到了显如时代,显如除了把加贺国作为门徒之国加以统治外,还在大阪建造了石山本愿寺,使净土真宗鼎盛一时。不过这些行为也完全是对开山祖宗亲鸾法师的叛道行为。因为亲鸾是不收弟子,排除现世利益,否定组织教会团体的。
毁掉石山本愿寺的人是织田信长。他认为正是这些神圣的僧人才是邪恶智慧的结晶,是蛊惑民众的万恶根源,所以他烧毁了睿山,把石山本愿寺也化成灰烬。信长一生信守一个原理原则,那就是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宗教,是一个极端顽固不化、有着洁癖症的人物,这一点也反倒取了他的性命。
其后到了丰臣秀吉,则善待本愿寺,封与领地,厚加保护。秀吉不理会什么原理原则,不管怎样,只要本愿寺无仇怨相害就容易统治得多了。他采取了为达此目的不择手段的现实主义对策。
德川加康更是一个有巧妙手腕的政治家。他并不安于仅仅封给本愿寺领地,抓住本愿寺遗址问题大作文章,将其分成东、西两个本愿寺。结果如何,德川家统治300年间,本愿寺哪里还有精力捣乱,东、 西相争耗尽了全部能量。
另一方面,在日本最早对宗教展开真正的批判的大概要数江户前期儒学家伊藤仁斋,他主张人类不应抛舍这个世界,人类只有在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中活用自己才能够得到幸福,人是不能脱离人伦之道的。他具有彻头彻尾的人文主义思想意识。
其后出来的是片山蟠桃,他是一个强硬的无神论者,认为这个世界上既没有神,也不存在佛。
说到这里,大概可以把所谓真正的宗教归结到人不能歧视人这一点上。人们尽管觉得自己原本没有差别意识,但不知不觉在这一点上已在歧视着什么人,在那个地方已在想着要超越对方。煽动和利用这些意识本来就不符合宗教之教义。
亲鸾主张所有人不应该有差别歧视,所有的人都会得到拯救。对人类表达了如此之爱的宗教家、思想家还从未有过。我们应该真诚地赞扬亲鸾,离开亲鸾就无法描绘日本人的宗教观。
不过应该注意到现实当中,无论在世界的哪个地方,宗教都体现了人类最血腥的部分。在欧洲,首先肯定会成为领土争端的借口。打着拯救那些可怜的、正在遭受着虐待凌辱的教徒的旗号进攻别国、掠夺领土。为了把亚洲、非洲变成殖民地,宗教不仅成为最佳方法手段,更成为维护其殖民统治的甜言密语。宗教煽动人类斗争的本能为侵略提供着不尽的源泉。
宗教武装是屡见不鲜的,企图反叛也并非怪事,教祖们也常常梦想创建新的政权。对宗教置之不理,不知道其在干些什么,就是说忘了宗教本来具有的危险性,这是战后日本宗教政策存在的缺陷。
(任景国 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