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结论诗歌的审美生成_诗歌论文

张结论诗歌的审美生成_诗歌论文

张戒论诗歌审美生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论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 张戒继承、发展了传统诗学重“情”的诗歌审美生成论,认为诗歌审美生成离不开审美主体的审美情兴。基于此,张戒要求“情真”,“情意有余,汹涌而后发”;同时,作为儒家诗教的继承者,他又以“诗言志”、“思无邪”理论对“情”作了规范和补充。

关键词 张戒 《岁寒堂诗话》 审美生成 情真 诗言志

张戒所著《岁寒堂诗话》,是宋代一部重要诗歌理论著作,在中国诗话史和文艺美学思想史上影响甚大,特别是从他开始,才有了对苏、黄诗风的正面批判[1],直言苏、黄是诗坛病郑之根源, 直斥诗歌“坏于苏、黄”(《岁寒堂诗话》卷上,以下不录书名,只注卷数)。同时,张戒还提出了许多针对性的补救措施。这就开始打破了张戒所处的时代苏、黄诗风垄断诗坛的沉闷局面,为诗歌走上正确的发展道路作出了积极贡献。

张戒诗论,涉及到了传统诗歌美学一个重要问题,即诗歌审美生成。对于这一命题的论述,我国古代历来都十分强调审美情兴来自于自然感发的审美体验,认为在审美活动中,诗人是感物而吟志,内在情思随物色景观而摇荡,景哀而情哀,景乐而情乐,两相融会,自然契合,而不是有意地通过思维“造作”而产生审美情兴,引起审美活动。如果“本无是情,而设情以为之”[2],就成为“为文而造情”[3],就是“于心本无所欲言,……故其辞多近于勉强,以是而称之曰诗,未见其可也”[4]。但是,中国诗歌美学思想发展到宋代却出现了波折。 虽然当时的道学家有“心学”,并认为情是“感于外而发于中”的,具有合理之处,但其对情的最终态度却是“正其心,养其性”,“性其情”。这样,不仅把性、情厘为二,而且强调要约情归性,以天理遏制人欲,从而最终否定了情[5]。而以苏、黄为代表的诗风却主张“以文字为诗, 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6],以补缀奇字,斤斤于技巧为能事, 从而使忽视真情实感的诗风风靡一时。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张戒对苏、黄诗风的不良倾向提出了大胆的批评,同时重新举起了传统诗学中对“情”重视的旗帜,并发挥、发展了传统诗学。

张戒认为,诗歌之审美生成在于“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只有创作主体面对所观照的对象,引起某种感动时,才有可能产生审美创作活动。并且,在审美生成过程中,主体的积极性与主动性是非常重要的,它起着不可忽视的主导作用。他说:“山谷云:‘诗句不凿空强作,对景而生便自佳。’山谷之言诚是也。然此乃众人所同耳,惟杜子美则不然。对景亦可,不对景亦可,喜怒哀乐,不择所遇,一发于诗,盖出口成诗,非作诗也。观此诗(按指杜甫《洗兵马》)闻捷书之作,其喜气乃可掬,真所谓‘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卷下)在这段话中,张戒首先肯定了黄庭坚关于诗歌之审美生成在于“对景而生便自佳”之说,指出“对景亦可”,认为诗歌审美生成活动中应有相应的客体对象对主体的感发与触动,是客体对象的感动牵引着主体情思而引发出一片诗情,但这只是审美活动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诗歌审美创作乃是抒发诗人的审美情兴,因此,只要胸中蓄积着“喜怒哀乐”之情就会“不择所遇,一发于诗”,这样,“不对景亦可”。可见,张戒强调了诗歌审美创作中主体的能动作用。诚然,在审美生成活动中,主客二体不可或离,“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7]。但是,在创作活动中会出现不同的情况,或者是触景而生情, 或者是借景而言情,因此张戒既同意“对景亦可”,指出这是一般人的见解,“乃众人所同”;同时强调指出“不对景亦可”,表现出不囿于流俗的主张。但需指出,张戒之“不对景亦可”并非就是排斥“景”(客体)在诗歌审美生成中的作用。张戒关于“喜怒哀乐,不择所遇,一发于诗,盖出口成诗,非作诗也”的主张,实际上是把“喜怒哀乐”这纯然人情、“喜气可掬”的主体感性的兴奋也视作诗歌审美生成中的观照对象,重视对自然感发的情兴的观照、体验与抒发,或者说重视主体的自我体验。很有意思的是,后来王国维有段著名的话:“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衰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8]这里,王国维已不把“景”仅仅看作自然景物, 而广义为“自然及人生的真实”,因此,“景”不可与“境”等同。“境”,就是“深邃感情”之“素地”[9],就是感情的、精神的境界。可以说, 王国维的看法是对张戒的借鉴与发挥。虽然张戒对情、景的认识还没有达到王国维的如此深度,他们之理解也还有出入之处,但他们在重视主体,把主体的“喜怒哀乐”当作诗歌审美生成中可以观照的对象这一点上,却有一致之处。

那么,张戒对审美主体的情感又有什么样的要求呢?也就是说,引起审美生成活动展开的是什么样的情感?张戒的论述涉及了两方面,一是要求“情真”,二是要求“情意有余,汹涌而后发”。

张戒谈到古诗、苏、李、曹、刘、陶、阮诗“咏物之工,卓然天成,不可复及”(卷上)时说:“其情真,其味长,其气胜,视《三百篇》几于无愧。”(卷上)他明确提出古诗、苏、李等诗可以逼近典范的《三百篇》的原因,首要的就是“情真”,在诗作中抒发、表达了真情实感。在审美生成过程中,真情是审美主体参与其中的核心要素。主体只有以真情去观照、渗透对象,展开审美生成活动,才可能有感动他人的作品产生。因为作者与鉴赏者之间是以心换心的,没有真情的参与,必不可能唤醒他人。杜甫《洗兵马》一诗达到“其喜气乃可掬”的程度,原因就在于杜甫“闻捷书”而有真情实感参与到诗歌审美生成中去。杜甫此诗是一篇精心之作,王安石选杜诗,以此为“压卷”[10]。它大约写成于乾元二年(959年)春二月杜甫在洛阳时。 此诗表视了杜甫高度的爱国主义和清醒的现实主义精神。它一方面对祖国的走向复兴,表示了极大的喜悦和歌颂,另一方面则对当时朝廷存在的弊政,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和意味深长的警告。故此诗在当时具有鼓舞和警告的双重作用。王嗣奭云:此诗“笔力矫健,词气老苍,喜跃之意,浮动笔墨间”[11]。而且,杜甫诗之所以千古不朽,还在于其“真情”乃“人人心中所有”的东西,这正象薛所蕴《桴庵稿·与某》引文信同云:“凡吾意所欲言,子美先代为言之,乃知子美非能自为诗也,自是人性情中语,烦子美道耳。”要知道,审美情感之所以不同于一般的喜怒哀乐,正是由于它具有普遍有效性,它是通过观照有限的具体对象的形式,认识某种无限的真理的内容而产生的喜悦和满足,它是由认识真理而引起的一种人类精神的流动、满足和喜悦;而一般的感情,则没有普遍有效性,往往是单纯的个人对现实对象的主观的爱憎与好恶。张戒还在对苏、黄诗风的批评中,表明了重“情真”的美学主张。他在指责苏、黄诗歌“喜用俗语”(卷上)时称其“然时用之亦颇安排勉强”(卷上),而非真情实意的自然抒发。在审美生成活动中,主体若本无真情吐露、参与,而是“安排勉强”为之,其情也必然是虚情、矫情,这样去展开审美活动,并物态化为作品,亦必不能产生优秀之作,难以与鉴赏者心心相印,获得艺术与社会价值。这样勉强为之,当然是“不能如子美胸襟流出”(卷上)所达到的艺术成就了。

关于“情真”,张戒还提出了“诗人之工,特在一时情味”(卷上)这个命题。它指出审美生成的展开,关键在于审美主体抓住彼时彼地具体而微的切身感受,这样才可能获得诗人所期望的艺术价值。但这一命题本是基于张戒所谈到的“以中的之为工”(卷上)而提出的。所谓“中的”,即是要求抓住事物的审美特征,使所描写的对象鲜明生动,情真而意切,这样的作品才能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如何才能做到“中的”呢?就是张戒提出的“诗人之工,特在一时情味,固不可预设法式也”(卷上)。张戒强调的“一时情味”,正是那种“由心与物相遇(人与世界相遇)那一刹那不知缘起的感动,继而达到的一种感性的兴奋”[12]。这种感性的直觉,“是人的精神的自由和解放”[13]。诗人感物而动,因情而发,抓住具体而微的真情实感,作出形象的“中的”描绘,因而“尤为至切,所以为奇”(卷上),具有此叩彼应的审美效应。张戒论及此时,运用了实例加以分析、佐证。他说:“‘萧萧马呜,悠悠旆旌’,以‘萧萧’、‘悠悠’字,而出师整暇之情状,宛在目前。此语非惟创始之为难,乃中的之为工也。荆轲云:‘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自常人观之,语既不多,又无新巧,然而此二语遂能写出天地愁惨之状,极壮士赴死如归之情,此亦所谓中的也。”(卷上)如果说《诗经·小雅·车攻》这两句诗把“出师整暇之情状”写得栩栩如生,“宛在目前”,乃在于“萧萧”、“悠悠”二语准确地抓住了“出师整暇”的基本特征,而谓其“中的之为工”的话,那么,荆轲诗之情则完全是因为写出了那种“赴死如归”的一腔真情。据司马迁《史记·刺客列传》载其当时情景:“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 于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可见,荆轲本有“心知去不归”的悲壮之情,在“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14]的客观环境和“士皆垂泪涕泣”、“ 瞋目,发尽上指冠”的动人场面感染烘托下, 使其固有的思想感情更加强化,而自然地一发吟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千古绝唱。这两句诗的确是淋漓尽致地写出了“壮士赴死如归之情”和“天地愁惨之状”,确是“所谓中的”之佳作。张戒反对那种有意地通过思维来“创造”情兴,因为诗歌审美生成重在“一时情味”,所以说喜时亦可言喜,说怨时亦可言怨,只要这种喜、这种怨是真实的、自然的,那么,“说喜时不得言喜,说怨时不得言怨”的做法自是“得其粗尔”(卷上)。所以《古诗》“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中“悲”、“愁”字,“乃愈见亲切处,何可少耶”(卷上)。

对于审美生成中的“情”这个要素,张戒还进一步指出:“《诗序》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子建、李、杜皆情意有余,汹涌而后发者也。”(卷上)这里,提出了“情意有余,汹涌而后发”的命题,这是对传统诗学关于“情”的立论的发挥,是对审美创作心理动力的探求和表述。它表明了诗歌审美生成乃出自于诗人的审美需要,“审美需要乃是一种追求和获得审美情感的需要。人们进行审美活动,主要是使自己的本性需要和审美需要得到满足”[15],也表明了诗歌审美生成乃是一种情感宣泄的间接形式,虽然情感宣泄不是诗歌创作活动中的本质和目的,但它确实具有一定的情感宣泄的功能,许多优秀的诗篇,往往正是以这种集聚而浓烈的情感为动力创作出来的。张戒“情意有余,汹涌而后发”的命题,正是对曹子建、李白、杜甫等杰出诗人的审美创作之成功原因的明确概括,是对“发愤著书”[16]、“不平则鸣”[17]、“穷而后工”[18] 等美学思想的继承和发展。张戒在论述“情”这个要素时,虽没有明确提出“发愤著书”、“不平则鸣”等一类不合儒家正统的怨情命题,但他在评论作家作品时,却表露了相似的观点。如在评说杜甫《莫相疑行》时称:“以子美之才,而至于头白齿落无所成,真可惜也。故尝有‘中宵只自惜,晚起索谁亲’之句。……子美之自惜,盖叹时之不用,人之不知耳。悲夫!‘往时文彩动人主’,今不幸而流落,至于‘饥寒趋路旁’,‘晚将末契托少年’,岂其得已哉?”(卷下)在评杜甫《舟中出江陵南浦奉寄郑少尹审》一诗时亦谓:“少陵遭右武之朝,老不见用,又处处无所遇,故有‘百年同弃物,万国尽穷途’之句,余三复而悲之。”(卷下)在对以上两首诗所作的审美评价中,张戒是肯定了杜甫因“头白齿落无所成”、“时之不用,人之不知”、“遭右武之朝,老不见用,又处处无所遇”的遭际和命运而产生的伤感怨情,一发而为诗这一做法的,所以他有“真可惜也”、“三复而悲之”的审美反应。

应该说,“情意有余,汹涌而后发”这个命题,是张戒诗歌美学思想中最为宝贵、最有价值的观点,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有必要对这一命题的内涵作一简析。“情意”,乃指“情”“理”相融的审美情感,或者说是“理”渗透、溶解于“情”中而“无迹可求”的审美情感。当诗人的审美体验蓄积日久,就会萌动、勃发于胸中,当其“汹涌”而不可遏止时,必然会“悲斯叹,叹斯愤,愤必有泄,故见乎词”[19],其“汹涌”于胸中的“情意”,正是推动审美创作的内在动力。在张戒看来,曹、李、杜等的优秀篇什,正是这些诗人“情意有余,汹涌而后发”的产物——人的生命体验和创造能力的结晶。

张戒在评说杜甫诗《晴》之第二首时,有这样一段话:“子美之志,其素所蓄积如此,而目前之景,适与意会,偶然发于诗声,六义中所谓兴也。”(卷下)这里,张戒把“兴”解释为“其素所蓄积”于胸中的情感与“目前之景”的偶然相遇(“适与意会”),而“发于诗声”。这是对“情意有余,汹涌而后发”这个命题的补充,是对儒家“六义”中“兴”作出的新的阐释,它表明审美感兴的基本特征是一种感性的直接性。在张戒看来,审美生成往往是以往的生活际遇产生的情感在作家心中蓄积已久,一旦遇到某种外物刺激,见景生情,就一发于诗。总之,张戒看到了审美主体的审美情感经过平素之积累,在心中越积越多,酝酿、膨胀,最后如山洪决堤,不得不爆发出来。相反,若情感蓄织、酝酿不充分,审美生成活动也必难产生;即便产生了,也往往苍白无力,显得无病呻吟。张戒的这些论述,无疑对后代的美学家产生过有益的启示。如明代思想家、美学家李贽说:“世之能文者,比其初皆非有意于文也。其胸中有如许无状可怪之事,其喉间有如许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其口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告语之处,蓄积已久,势不可遏。一旦见景生情,触目兴叹,夺他人之酒怀,浇自己之垒块;诉心中之不平,感数奇于千载。既已喷玉唾珠,昭回云汉,为章于天矣,遂亦自负,发狂大叫,流涕恸哭,不能自止。”[20]李贽的这一论述中,明显地有着张戒的影子。

但是,张戒究竟还是一个正统儒家美学思想的继承者,所以他对于审美情感的发挥不会走到如六朝所谓“放荡”[21]的地步。他之论及审美情感,是注意到了儒家诗教的规范的,或者说,是在儒家诗教的大前提下讨论、提倡审美情感在审美生成活动中的作用和必要性的。这可以从他继承发扬“诗言志”和“思无邪”两方面加以讨论。

关于“诗言志”,张戒认为“言志乃诗人之本意”(卷上),“诗者,志之所之也”(引《毛诗序》。卷上)对于他所称赏的古诗、苏、李、曹、刘等,他的评价是:“凡以得诗人之本意也。”(卷上)相反的,则斥为“诗人之本旨扫地尽矣”,“风雅自此扫地矣”(卷上),等等。由此可见,张戒是把“言志”作为诗的本旨所在,是把“志”的内容规定为“风雅”之义的。

虽然,“诗言志”、“诗者,志之所之也”中的“志”,有情性、情感的含义,但在中国古代文艺美学特别是传统儒家文艺美学那里,这个“志”更多地偏向于一种伦理的实践的意志怀抱;即使有个体之“情”的含义,传统儒家文艺美学也要将其引导到外向性的伦理教化价值体系中去。这个“志”更多地是与“情”相对立使用的。这在张戒诗学亦有明显表现。

“风雅”,或者说《诗经》,在中国古代诗史上,一直是作为诗人们所追求的典范,诗人们没有一个不是孜孜以求达到《诗经》的光辉成就。能够被称为“视《三百篇》几于无愧”(卷上),大概是中国古代诗人们的最高荣耀了。而所谓“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22],“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23]等等,正是《诗经》价值之所在,为正统儒家诗教继承者奉为圭臬。这些诗论主张,也正是“志”的主要内容。张戒也就是这样理解、接受并发扬它的。因此,在张戒诗学中,“言志”,就意味着诗歌要担负起社会政教之功用。而审美情感要在这个前提下抒发和表达,以便更好地为发挥这种社会功用和价值服务。在张戒那里,真正伟大的诗人应不仅仅是“诗人”,还应是政治家、教育家等等,所以他一再称赞诗圣杜甫的诗“乃圣贤法言”,而杜甫“非特诗人而已”(卷下);他反复宣称杜甫“心存社稷”,“深于经术”,“独得圣人删诗之本旨”,甚至“恨世无孔子,不得列于《国风》、《雅》、《颂》尔”(卷下)。可见,张戒要求诗歌应为发挥社会政教功用服务,诗之本旨就在于此,而“志之所之”、“情动于中”、“汹涌而发”的诗歌审美生成活动也要基于此而展开和进行。本此,张戒反对“嘲风咏月”(卷下)之作,反对苏、黄那种“雕镌刻镂之工日以增”、“以议论为诗”、“补缀奇字”、“学子美但得其格律”(卷上)等等着眼于形式的诗风,并斥之为“诗人之意扫地矣”(卷上),甚至视苏、黄乃“诗人中一害”。

但必须指出,张戒强调“志”,以“言志”为诗人之本意,并没有因此而否定“情”在审美创作中的作用。前已详述他对“情”之重视,兹不赘述。这里需要补充的是他如何把这两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张戒继承了刘勰“情”、“文”关系之说,称“刘勰云:因情造文,不为文造情。若他人诗(按:即相对于子建、李、杜以外之诗人),皆为文造情耳”(卷上)。我们看看刘勰原话:“昔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辞人赋颂,为文而造情,何其明其志?盖风雅之兴,志思蓄愤,而吟咏情性,以讽其上,此为情而造文也;诸子之徒,心非郁陶,苟驰夸饰,鬻声钓世,此为文而造情也。”[24]在刘勰这里其实已隐含了“情”与“志”二而一的关系,所以“诗人什篇”,在“志思蓄愤”的心理前提下,既已“吟咏情性”,同时又要达“以讽其上”的教化目的。这正是传统儒家“诗言志”的宗旨所在。到唐代孔颖达更是明确地指出“在己为情,情动为志,情、志一也”[25],这观点遂成为后来不少诗论家的共识,张戒也正是如此认识“情”、“志”关系而倡导“为情造文”的。再者,在张戒关于“特诗人之余事”的咏物诗的论述中,也可以见出张戒是如何认识情、志关系,如何把二者融洽为一体的消息。他指出,咏物之工要做到“本不期于咏物,而咏物之工,卓然天成,不可复及”(卷上),从而达到“其情真,其味长,其气胜”的审美要求,使之“视《三百篇》几于无愧”,以“得诗人之本意”,这就是曹植、杜甫之所以让后人终“莫能及”的原因。而潘、陆以后的诗人,“专意咏物”、“极其工巧”(卷上),这样的创作也就谈不上“情真”,只能是“诗人之本旨扫地尽矣”,其原因就在于他们不知“言志之为本”,必须在“言志”的大前提下,将情、志融为一体。

对于审美情感的规范,张戒还有“思无邪”方面的讨论。他说:“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世儒解释终不了。余尝观古今诗人,然后知其言良有以也。《诗序》有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其正少,其邪多。孔子删诗,取其思无邪者而已。自建安七子、六朝、有唐及近世诸人,思无邪者,惟陶渊明、杜子美耳,余皆不免落邪思也”(卷上)。可见,张戒比较全面地继承了儒家的诗教观,既肯定了“诗言志”说,又规范“志”的内容为“思无邪”。张戒基于这种审美观点,一再声称诗歌创作应“微而婉,正而有礼”(卷上),“主文而谲谏”等等,并大力反对“无礼”、“嘲风咏月”、“韵度矜持,冶容太甚,读之足以荡人心魄”(卷上)之作。张戒推崇陶潜和杜甫,认为自建安至今,思无邪者,惟此二人而已,而就中,他又尤其推崇杜诗,认为“读之,使人凛然兴起,肃然生敬”(卷上),可以正人邪思,达到教化之功用。张戒在对杜诗的审美评价中屡屡言及于此。他对唐人有关咏杨太真事的诗篇作了对比分析,认为杜甫《哀江头》一诗“其词婉而雅,其意微而有礼,真可谓得诗人之旨者”(卷下)。而认为其他诗人同一题材之作,如白居易《长恨歌》等则“类皆无礼”,认为“太真配至尊,岂可以儿女语黩之耶?”(卷上)这暴露了张戒美学思想中的封建正统观念。张戒在论述这些问题时,是紧密围绕着如何规范审美情感出发的,如由要求“微而婉”出发,在创作上就应做到“情意”不要“失于太详”,“景物”不要“失于太露”(卷上),否则,既不符合温柔敦厚的诗教,又会在艺术上成为“浅尽”之作,“略无余蕴”,而白居易、元稹等人之病处正在这里。

注释:

[1]虽然在张戒以前,对苏、黄也有某些非议, 如叶梦得《石林诗话》卷中就曾对苏、黄“用事”欠妥提出过一些批评,对苏、黄诗歌大量用事乃其所表现出的不良倾向,却没有任何非难。故说直到张戒,才有了对苏、黄诗风的正面批评。

[2]徐渭《肖甫诗序》。

[3][24]刘勰《文心雕龙·情采》。

[4]朱彝尊《曝书亭集·陈罗诗集序》。

[5]参程颐《颜子所为何学论》。

[6]严羽《沧浪诗话·诗辨》。

[7]王夫之《姜斋诗话》。

[8]王国维《人间词话》。

[9]《静安文集续编·屈子文学之精神》。

[10]《杜诗详注》引朱鹤龄语。

[11]《杜诗详注》卷六引。

[12][13]叶朗主编《现代美学体系》,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72页、第171页。

[14]陶渊明《咏荆轲》。

[15] 皮朝纲等著《审美心理学导引》, 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出版社1988年版,第37页。

[16]司马迁《史记·太史公自序》。

[17]韩愈《送孟东野序》。

[18]欧阳修《梅圣俞诗集序》。

[19]刘禹锡《上杜司徒书》。

[20]《焚书·杂说》。

[21]萧纲《诫当阳公大心书》。

[22]《论语·阳货》。

[23]《毛诗序》。

[25]《左传·昭公二十五年》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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