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攀升抑或专业垄断：中小企业升级路径的“隐形”与“显形”抉择，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路径论文,中小企业论文,专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小企业是我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在扩大就业、促进创新、增加出口等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但近年来受到原料与用工成本上升、贸易出口受阻、税费与融资成本居高等因素的影响，我国中小企业遭遇到了严重的经营困境，企业经营收入持续下降，利润空间不断被挤压。许多企业处于微利、无利乃至亏损的经营状态，有些企业最终难以为继而纷纷倒闭关门。2011年下旬发生的温州中小企业倒闭和老板跑路事件，便是此类问题的集中爆发。
反观我国中小企业目前面临的经营困境，外部环境变化固然是其重要诱因，但其深层次原因却是我国中小企业自身技术创新能力薄弱，缺乏内生竞争优势所致。传统生产中产品设计、生产、营销、交货以及各类辅助活动构成了企业内部的产品价值链条[1]。随着技术的发展和交易成本的下降，一些主导企业专注于产品的设计、营销、品牌等核心环节，而将标准零部件制造、加工组装等非核心环节分包给其他企业完成，这就为中小企业参与社会分工提供了机遇。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东部许多中小企业正是通过接受国外订单进行贴牌加工生产而获得了较快的发展。但这些企业大多处于价值链的低端从事劳动密集型生产，主要依赖于“拼资源、拼价格、拼环境”的方法参与市场竞争，企业技术水平较低，生产经营粗放，市场地位低下。这种竞争状态下中小企业很难对外转移外部环境变化造成的成本上涨压力，因而也极易陷入利润空间被压缩、收入持续下降的经营困境。
促进中小企业平稳较快发展是我国经济转型时期要解决的重大问题。那么，决定中小企业参与价值链分工时所获收益高低的主要因素是什么呢？中小企业又如何才能有效实现收入的持续增长呢？对于这些问题，本文将从经济租金与价值增值相互关系的视角，通过构建基于D-S模型的理论框架进行深入分析，同时，对中小企业实现可持续发展的路径选择问题进行了探讨。具体内容安排为：第二部分为理论基础及文献回顾，第三部分构建理论模型来分析中小企业市场地位提升对其收入的影响，第四部分建立实证分析模型，第五部分利用中小板上市公司数据对理论结果进行实证检验，最后为相关结论与政策建议。
二、理论基础及文献回顾
产品价值链是由连续生产环节组成的价值增加链(value-added chains)[2]，不同生产环节创造的价值增加值有所不同。一般来看，从产品设计研发、关键零部件制造到标准零部件生产、加工组装再到营销、品牌及市场服务和价值再循环的一个产品生存周期的连续全过程中，各阶段创造的价值增加值呈先高后低再升高的“U”形“微笑曲线”状(如图1所示)。
图1 微笑曲线
价值增加值的这种变化，是由各环节形成的经济租金不同造成的[3]。经济租金是指稀缺要素资源在供给无法增加而需求上升时获得的超过其最低支付的报酬收入[4]。价值链特定环节生产所需经营资源稀缺程度越高，该环节形成的经济租金则越高[5]。在产品研发和市场营销阶段，需要的技术、专利、品牌等无形资源具有独占性高、替代性低、持续性长的特点，市场稀缺程度较高，价值链主导企业凭借对此类资源的占有而获得了在价值链两端的高租金回报。在价值链中间阶段，由于使用的技术较为成熟，标准化程度高，产品差异性小，因而市场竞争较为激烈。近乎完全竞争的生产状况耗散了此环节的经济租金，使得很多切入到此阶段生产的中小企业仅获得较低的分工收益。
为摆脱薄利的局面，中小企业就必须努力提高从事生产环节的经济租金，获取更多的价值增值回报。一般来看，可以有两种方法选择：一种是将经营活动从微笑曲线的底端低附加值环节向两端高附加值环节延伸，通过构筑研发能力、创立品牌、推动创新而逐步实现向价值链高端攀升的“功能升级”(Functional upgrading)[6-7]，如图2A所示的[a，b]段延伸至[c，d]段而多获得△1和△2的收益；另一种是利用在某特定价值链生产中积累的知识、技术、市场等资源实施多元化经营，实现由低级价值链向高级价值链跨越的“链条升级”(Chain upgrading)[8]，如图2B所示由产品1价值链迈向产品2价值链而获得更多的△3的收益。
这两种发展路径对中小企业来说都属于“显形”的发展方式，即中小企业由小公司发展为大企业，由小规模生产发展为大规模经营，由最初的市场跟随者发展为能够主导行业市场的规模化公司集团。虽然这种“显形”的发展方式可以使中小企业逐步获得较高的市场占有率，实现收入持续增长，但却会面临购买者约束(buyer resistance)和资源约束(resource requirements)两方面的障碍[9]。
价值链掌控力量越来越多来自于研发、品牌、销售等非生产环节，价值链主导公司特别重视并投资于这些活动，视之为核心竞争力而不会与供应商分享[10]。因此，当中小企业将经营活动向这些领域延伸时，主导企业为保持其核心竞争优势，会通过减少订单、扩展外包对象、提高产品规格等方法来阻止中小企业的升级进程，最终将其锁定在价值链低端，以维护现有格局下的既得利益[11]。进入更具发展潜力的行业领域开展多元化经营，要求中小企业要有充分的要素资源积累和充足的剩余资源准备，这包括研发与技术能力、专业化骨干人才、优秀的管理团队、充裕的货币资金等等，而这些要素资源正是中小企业所缺乏的[12]。
图3 底部升级
因此，“显形”的功能升级和链条升级虽然是推动中小企业发展的重要途径，但这是以中小企业具备一定的市场势力和充分的资源储备为前提的。为达到这一目标，中小企业必然要经历一个生产经营持续增长而不断发展壮大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中小企业要专注于特定产品的竞争力，将有限要素资源投入到熟悉的生产环节，实现收入稳定增长→技术创新投资→研发能力积累→专业技术突破→专业领域占先→收入更高增长的良性循环，不断提高在细分市场的领先优势，增强市场议价能力，最终成为在细分行业中占据规模、技术、市场等方面绝对优势的“隐形冠军”[13]。通过这样的发展，中小企业即便仍处在价值链[a，b]的生产环节，但仍可以利用其垄断势力抬高[a，b]段的进入壁垒，提升该环节经济租金，从而实现微笑曲线低端抬高的“底部升级”，获得额外△4的租金收入(如图3所示)。利用这种“隐形”发展的积累，中小企业可以为未来实现“显形”突破做好技术、资金、能力等方面的准备。
三、基于D-S模型的理论分析框架
Dixit和Stiglitz[14]在研究垄断竞争条件下一般市场均衡时提出了D-S模型，其核心要点是不变替代弹性(CES)的消费函数。价值链分工体系中，主导厂商将最终产品的生产工序外包后，其对各生产环节中间产品的需求同样满足CES消费函数形式，由此我们提出以下分析思路。
假设某种最终产品有两道生产工序，价值链主导厂商将工序1分包出去，由中小企业承担此工序中间产品的加工，然后再经过工序2由主导厂商完成最终产品生产，则主导厂商的总收益为：
π与
成反比，表明主导厂商对中小企业产品的需求价格弹性与其对中小企业的愿意支付成反比，对于需求价格弹性较小的产品，主导厂商愿意支付更多的费用。另一个角度看，中小企业想获得更多的分工收益，则应当努力降低其产品的市场替代性。中间产品为正常品时提高产品的市场垄断可以减少市场竞争程度，降低其替代性。因此，中小企业在参与价值链分工时，即便无法主导产品价值链的生产，但只要能够提高其产品的竞争能力，提升其所从事生产阶段的垄断势力，同样也可以获得更多的分工回报。为此，中小企业就应当加强其内生竞争优势的建设，关注专业领域的技术突破，保持在专业市场的领先优势，在不断扩大生产规模的同时，以价格优势、技术优势、规模优势形成市场进入壁垒，获得市场垄断地位，从而形成更多经济租金和获取更多价值回报。
四、实证研究设计
(一)计量模型构建及变量定义
企业内外部条件的变化会影响中小企业经济租金的获得。从内部看，拥有异质性的资源组合使企业能提供差异化的产品和服务而形成特定市场的垄断，这种异质性的资源组合以企业拥有的人才、技术和资本为主要内容。从外部看，政策变化和资金融通决定了我国中小企业的市场发展机遇[5]。由此，我们建立以下的计量模型进行分析(C为截距，u代表误差)。
其中，Rev为企业收入变量，以营业收入表示；Hum是企业人力资源变量，通常以受高等教育员工比例来说明[15]，这里以本科及以上毕业的员工比例表示；PhC为企业物质资本变量，用企业拥有的固定资产净额表示；Tech为企业技术变量，根据前文分析，用企业拥有的专利权、非专利技术、著作权、著名品牌等无形资产净值表示更符合研究目的；Gov和Fin分别代表政府政策扶持和金融信贷支持，前者用政府税费返还占企业缴纳税费总额比重表示，后者用企业从金融机构获得的总借款表示。
(二)样本选择及估计方法
本文选择深圳证券交易所2008年公布年报的273家中小板上市公司为样本对象，选取2008-2011年的数据并剔除在此期间被处以特殊处理的5家ST公司，最终得到268家中小企业时间跨度为4年的面板数据，形成有效样本点1072个。除本科及以上的员工比例是根据公司年报整理得到外，其他变量数据均来自国泰安数据库(CSMAR数据库)。除政府变量和人力资源变量外，其他变量均取人均数值。为防止异方差，回归时采用双对数模型，使用截面加权的面板广义最小二乘法(Pooled EGLS)进行估计，并根据检验结果决定AR项的引入。
五、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进入壁垒对收入的影响
当企业利用控制的资源形成进入壁垒时，便可降低竞争而获得收入的持续增长。我们首先利用模型(1)考察可能形成进入壁垒的五种要素对企业收入的影响，然后合并人力资源和无形资产后用模型(2)考察企业无形资源对收入的影响，最后整合人力资源、无形资产和固定资产变量用模型(3)考察企业内部资源对形成进入壁垒的影响。相关结果见表1所示。
从模型(1)结果可以看出，企业内部变量Hum、Tech、PhC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无形资产、人力资源和资产规模对中小企业收入增加有着显著的促进作用。随着工艺和产品生产技术的日益复杂，生产不仅仅需要工人具有一般性的技能，还需要他们掌握一些特殊的技能。当生产者拥有的高技能劳动力超过其竞争对手时，便会产生人力资源租金，企业就越有可能获得较高的收入。尤其是当企业拥有相对稀缺的高级专业人才时，不仅可以从专业人才高效工作中获得更多回报，而且还可以使其他企业因缺乏专业人员而难以开展相同的生产经营业务，从而降低了市场竞争得到垄断利益。企业无形资产包括专利权、非专利技术、商标权、著作权等，当生产者掌握了有关工序或产品生产的关键能力(scare capabilities)时，便可以产生技术租金；而当企业拥有著名商标和强大的市场品牌效应时，也可以形成市场垄断而获得高额回报。企业资本总额尤其是专属资本总额较高会形成企业在生产领域的竞争优势而带来高额经济租金，这些优势来自专属设备的占有使其他企业难以从事相同的生产加工活动，资产扩张带来的规模经济为后进入者筑起较高的进入台阶，高额资本规模造成的较高沉落成本使一些企业望而却步等。
从外部条件看，政府变量Gov系数为不显著正数，说明政府政策在推动中小企业发展中所发挥的作用较为有限。金融变量Fin系数为显著负数，说明我国金融系统对中小企业提供的资金支持远不能满足其需求。税费负担较重、融资困难一直是影响我国中小企业发展的主要障碍[16-17]。我国中央和各地方政府出台了很多扶持中小企业发展的政策，但因政策空间有限，执行落实不到位，税负较重、乱收费等问题依然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变[18]。我国证券市场较高的入市门槛使很多中小企业难以获得直接融资的机会，信息不对称也使银行体系在盈利性和稳健性原则下难以向中小企业释放更多资金而造成中小企业的间接融资困难[19]。
企业内部各资源要素均对收入产生显著正向影响的结果说明，中小企业应当先立足于其所熟悉的生产和经营范围，注重其所擅长领域的能力开发和投资，创建在专业产品市场的品牌效应，逐步成为专业领域的最好甚至最大的“隐形冠军”，取得在专业市场的垄断地位和产品定价权，从而获得相应的垄断利润。外部条件变化对中小企业收入影响的结果说明，政府应当在中小企业发展中发挥更为积极的推动作用，采取积极的政策措施，强化对中小企业的扶持力度，切实降低中小企业税费负担，落实满足中小企业资金需求。为中小企业发展营造有利的外部支持环境，促进中小企业的转型升级。
(二)企业内部资源要素对收入影响的进一步考量
人力资源与无形资产都属企业拥有的无形资源要素，从模型(2)的结果可以看出，交叉项Hum×Tech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无形资源要素对企业收入增长有着显著的推动作用。价值链内经济租金越来越摆脱有形的具体生产过程向知识技术等要素密集型环节累积，价值链利益分配亦向无形资源密集环节倾斜[12]。同时，从模型(3)的结果可以看出，交叉项Hum×Tech×PhC系数亦为显著正数，进一步说明企业内部资源要素建设能够显著促进中小企业收入的持续增加。因此，中小企业只有专注于自身的竞争优势建设，才能有效实现转型升级发展[20]。
六、结论及政策建议
本文通过对价值链生产环节价值增值与经济租金关系的分析，指出中小企业如果能提高所从事价值链经营活动的经济租金，便可以获得更多价值增值回报而实现收入的增加。中小企业可以选择“显形”的功能升级和链条升级的发展方式，但受到来自购买者和要素资源两方面的约束，这种“显形”的过程必然要经历一个技术、资本和经营能力长期积累的“隐形”发展时期。在这一时期内，中小企业发展的重点应是加强内部资源要素的建设和内部竞争优势的构建，获得细分市场的垄断地位和领先优势，成为专业领域的“隐形冠军”，从而以“隐形”发展的积累为“显形”发展的突破提供有力支持。
政府在中小企业发展中还有很大的政策空间可利用，在推动中小企业内部能力建设，鼓励中小企业做专、做精、做强、做大的同时，中央和各地方政府当发挥更积极的推动作用，采取有效的政策措施加强对中小企业的扶持力度，为其发展营造有利的外部支持环境，促进我国中小企业又好又快发展。
第一，积极的财税政策。加大对中小企业的财税优惠力度，清理减少各项不合理收费项目，切实降低中小企业税费负担；同时扩大政府采购中面向中小企业的比例，牵头设立中小企业发展基金，确保中小企业生产经营的连续性；采取针对性的财政补贴措施，大力支持中小企业研发创新活动，鼓励中小企业人才发展计划。
第二，积极的金融政策。为中小企业发展提供力所能及的贷款担保，提高金融系统面向中小企业贷款的利息补贴力度；探索构建全面的资金支撑体系，调整和优化银行贷款结构，改变银行对大中小型企业信贷结构“大小失衡”和“长短失衡”的问题；大力促进中小型金融机构的发展，探索建立区域性金融体系，从各个方面提高中小企业间接融资能力。
第三，宽松的准入政策。变“高门槛、弱监督”为“低门槛、强监督”，逐步降低证券市场入市标准，不断完善中小板和创业板市场制度；开展股权交易市场试点，放宽债券市场发行条件限制，争取更多中小企业发行企业债、公司债、金融债以及可转换债券，鼓励中小企业集合发债，积极拓宽民间资本投资渠道，切实提高中小企业的直接融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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