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魏晋南北朝时期人们比较重视友谊,出现了不少伤悼作品,其内容主要包括四个方面:抒悲、颂友、同情亡友、悼友兼自悼。可见,这一时期悼友诗数量虽然不多,但内容并不单一,既有对友人的悲悼和颂扬,又有作者的自悼。
关键词:魏晋南北朝;悼友诗;内容
王立先生在《悼祭文学与丧悼文化》一书中曾说:“由于古代文人多以从政功名为人生主要追求,同类相聚,因而悼友之作也就不可避免地牵涉政治,对友人才性品性以及人生境遇、坎坷遭遇的评价叹惋。”[1]王立先生这段话对悼友诗的内容进行了一定的概括。综合王先生的观点以及笔者自己的理解,笔者将魏晋南北朝悼友诗的内容概括为四个方面:抒悲、颂友、同情亡友、悼友兼自悼。
一、“举声泣已洒,长叹不成章”——悲友
由于亡友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或跟自己情投意合,因此他们的去世必然会让作者伤痛不已。先看一些例子:
“眷言怀君子,沉痛结中肠。道消结愤懑,运开申悲凉。”(谢灵运《庐陵王墓下作》)
“眷言寻惠好,恸哭悲路泣。”(何逊《哭吴兴柳恽诗》)
“遗爱终何极,行路独沾衣。”(何逊《行经范仆射故宅诗》)
“人随暮槿落,客共晚莺悲。年发两如此,伤心讵几时。”(江总《在陈旦解酲共哭顾舍人诗》)
“扶孤空对此,零泪欲奚言。”(何胥《哭陈昭诗》)
面对亡友的死亡,即使已隔很长时间,作者的哀痛也未见减弱。再度想起,仍然会泣不成声、泪流满面。且不管这些亡友是如何死的,就算不是含冤而死,而是自然病亡,一想起自己今后再也见不到这个朋友,作者忍不住“泪下如雨连珠。”即使贵为一国之君的宋孝武帝,在拜见亦臣亦友的衡阳王义季的坟墓时,也流露出本真的一面,发出了“哀往起陈泉,追爱恸中情”的哭喊。
二、“世上逸群士,人间彻总贤”——颂友
王立先生曾说:“在中国古代悼祭主题里,因亡友长逝,则不是畅所欲言,而是出于悯惜与宽容,更多的提及死者令人怀念之处,以及其所受不平应得到的同情。”[1]亡友的长逝除了让作者痛苦不已外,还让作者想起了亡友的诸多优点,并在悼友诗中不惜笔墨极力书写,以尽其颂扬之意。这方面最典型的要数何逊的《哭吴兴柳恽诗》和庾信的《伤王司徒褒》了。
何逊的《哭吴兴柳恽诗》共32句,前20句全在歌颂柳恽。诗篇开头先交代柳恽的身份,是南州才士、朝廷大臣,然后花了大量篇幅写他的品性才华。“远识内无愠,深衰外有规”,写他的内在品质,不仅见识超群、智谋深沉,而且还能做到“内无愠”、“外有规”。“ 清文穷丽则,弘论尽高奇”二句,赞颂柳恽的文才,他的文章清丽,辞藻华美,议论也超凡脱俗。接下来,作者还写了柳恽在射击、书法、音乐、《易》理等方面的才能。“霞区两借寇,贪泉一举卮”两句,以寇恂和吴隐之喻指柳恽,表现他为政清廉的一面。作者写这些其实是在赞扬柳恽的政治才华,肯定他的为政之道。
庾信《伤王司徒褒》是此期悼友诗作中最长的一首,全诗共58句,其中赞扬王褒的有22句。庾信对王褒的赞扬先从其家世开始,指出王褒出身于显赫的琅琊王氏家族。该家族不仅名流辈出,而且还重视忠孝传统。有这样的家庭背景作支撑,王褒自然不同流俗。但作者还不满足于这些侧面烘托,从“青衿已对日”开始,则直接对王褒大加赞赏。“青衿已对日,童子即论天”赞扬王褒自幼就聪明,“辩足观秋水,文堪题马鞭”赞扬他的文学才华。
如果说庾、何二人的颂友最终都走向了悲痛的话,那么江总的《哭鲁广达诗》则比较特殊。“黄泉虽抱恨,白日自留名。悲君感义死,不作负恩生”这些诗句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悲痛,不如说是悲壮。鲁广达之死与一般人不一样,他是为了忠于故国才愤慨而亡的。这一点江总显然是比较赞赏的,他一方面为鲁广达的死而悲伤,另一方面又被广达的义举所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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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壁尔何冤,一旦同丘壤”——悯友
悼友诗中所悼对象大多属于正常死亡,但仍有少数人死于非命,即由于政治或其他原因被统治者杀死。对友人的不幸遭遇,作者是深有同情的。这方面的代表作有沈约的《伤王融》《伤谢朓》和谢灵运的《廬陵王墓下作》。
先看《伤王融》:
元长秉奇调,弱冠慕前踪。眷言怀祖武,一篑望成峯。途艰行易跌,命舛志难逢。折风落迅羽,流恨满青松。
据史书记载,年轻而才华横溢的王融是被统治者以莫须有的罪名在狱中赐死的,死时年仅二十七岁,成了统治阶级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沈约对王融的冤死深表同情,“途艰行易跌,命舛志难逢”既指出了王融功亏一篑的失败之因,又暗含着对王融不幸的惋惜和同情。
《伤谢脁》开头四句先赞美谢朓的文才。“忽随人事往 ”一句,指出谢朓死于非命,而非自然死亡。“尺璧尔何冤”一句,对谢朓的冤死深表同情。另外,此诗还将谢朓的杰出才华和美好品质与其生命的短暂易逝作了对比,从中可以见出作者对满腹才华的谢朓无辜被杀的痛惜之情。
谢灵运《廬陵王墓下作》是为伤悼廬陵王义真而作的。谢灵运与廬陵王感情深厚,当少帝即位后对刘义真大加迫害并最终杀死了他时,谢灵运是深感不满和悲愤的。“道消结愤懑,运开申悲凉”二句所表达的就是他的愤懑和悲凉之情。在宋文帝刘义隆即位后,刘义真的冤情终于可以洗清了,自己也可以倾诉内心的哀痛之情了。“徂谢易永久,松柏森已行”,“一随往化灭,安用空名扬”,诗人反复书写廬陵王的死,诉说他身死名灭的悲惨结局,其同情之情已经蕴含其中了。
四、“闲坐悲君亦自悲”——悼友兼自悼
除了歌颂亡友的品德才华、抒发丧友之痛以及同情亡友的不幸遭遇外,悼友诗中还时而有诗人的自悼成分。“倘若诗人在现实生活中抑郁不得志,遭逢困顿,怀故悼逝之作当中就会包含个人的身世之感,在同情别人不幸遭遇的同时猛然领悟到自身的命运正与对方相仿佛。”[2]这方面以庾信《和王少保遥伤周处士》和王褒《送刘中书葬》最为典型。先看庾信的《和王少保遥伤周处士》:
冥漠尔游岱,凄凉余向秦。虽言异生死,同是不归人。
昔余仕冠盖,值子避风尘。望乞求真隐,伺关待逸民。
忽闻泉石友,芝桂不防身。怅然张仲蔚,悲哉郑子真。
三山犹有鹤,五柳更应春。遂令从渭水,投吊往江滨。
这是一首典型的悼人兼自悼诗。诗歌开头“冥漠尔游岱”四句,先点明二人的不同结局——庾生周死,然后又强调二人的相同之处———“同是不归人”。对于周弘让而言,是身死人亡不得复生,对庾信而言则是永离故土不得返乡。虽然庾信在北朝受到较高的礼遇,官越做越大,但他的乡关之思并未因此而减弱。庾信由死者想到自己,将死者与自己联系起来,认为自己与死者已无多大区别,自悼之意溢于言表。结尾“遂令从渭水,投吊往江滨”,再次强调自己不得归乡,只能在渭水边致以哀悼之意,与“同是不归人”相照应,由悼人转为自悼。可以说这首诗处处伤悼周处士的同时也在处处伤悼自己。
此外,庾信《伤王司徒褒》中“四海皆流寓,非为独播迁”,表达的感情与庾信的《和王少保遥伤周处士》类似,既在伤悼王褒,又在伤悼自己。王褒《送刘中书葬》中“陵谷俄迁葬变,松柏易荒凉。题名无复迹,何处验龟长”几句,既有对亡友的哀悯,又暗含作者对自己前景的忧虑和绝望。
以上是对魏晋南北朝时期悼友诗的分析。可以看出,这一时期悼友诗数量虽然不多,但内容并不单一,除悲友、颂友、悯友外,还有作者的自悼成分。
参考文献
[1]王立.悼祭文学与丧悼文化[M].山东:中州古籍出版社,1995:149-150
[2]花志红.怀故悼逝之诗与文人意绪[J]. 西昌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3):20.
论文作者:肖丽
论文发表刊物:《知识-力量》2019年11月47期
论文发表时间:2019/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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