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ICT研究与建构主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建构主义论文,女性主义论文,ICT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N0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862（2008）04－0101－05
近年来，欧洲教育研究者发现，大学里女生比例正逐年增加。然而，在女性进入知识领域并成为主导的表象之下，不同学科间男女性的比例差异仍十分明显，尤其是在ICT（计算机和信息技术）领域，女生的比例不升反降。① 这一现象直到近几年才受到国际上女性主义研究者的再次关注。这一再关注不仅是因为ICT在日常生活中引起的广泛而深刻的变革，同时也是由于女性主义在经济、政治以及科学技术和教育等领域的研究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ICT这一共同的研究课题。从而使女性主义研究在新的时期有了新的研究对象和研究视角，同时在这个领域的研究中，也对早期的女性主义研究起到了整合的作用。
早期的女性主义研究者曾就计算机技术与女性的关系做过研究，结论大致集中在计算机技术本身的理论特色就是排斥女性的。女性主义研究者把问题归咎于ICT的抽象特征，而ICT研究者又总是从女性这里找答案，给出女性不适合ICT研究的生理和心理上的缺陷。但是，随着女性主义运动和政治平等运动的不断深入，在其他领域都取得进步的情况下，何以在ICT领域出现反常？20世纪90年代起，随着建构主义在各个领域的渗透，西方女性主义研究者对女性与技术关系的研究开始聚焦在女性与ICT的分析上，并开始反思导致这一研究滞后的原因，发现大多数女性主义研究者与ICT研究者之间的互不了解。在对早期的研究进行再分析的基础上，女性主义研究者重新从两者的关系出发，放弃“ICT拒斥女性”的预设，借鉴建构主义理论开拓了新的视角，从大量地方性案例研究着手，对女性主义和ICT的关系进行再分析和再建构。本文从国外近几年来女性主义的ICT研究的案例入手，在对这一运动进行归纳梳理的基础上，分析女性主义ICT研究的建构主义立场和意义，得出ICT已经成为女性主义科学技术研究的新热点的结论。
一 ICT的性别研究与对ICT之认识的改变
ICT的性别研究始于对英国高校的计算机专业中女生人数的明显减少现象的研究。起初仅仅局限于为什么计算机系的女生人数逐年减少、女性是否不喜欢ICT，或者ICT对女性的限制性在哪里等等。研究发现，女性在ICT领域的缺席状况自ICT产生以来就一直存在。在教育领域，当谈到女性与ICT时，性别本身就成了一个制约因素，而不是ICT或者教育体制。关于这一现象的研究也集中在既然ICT是当代劳动力市场中极具竞争优势的理论，为什么女性不选择ICT这个可以帮助他们在劳动力市场里取得有利地位的专业。这个相对狭窄的研究思路聚焦在运用心理学对女性的特征进行分析之上。而更广泛的站在技术发展的历史的角度上的分析还有待展开。②
早期的女性主义科学技术研究，大部分研究者对ICT理论的了解都稍显不足，徘徊在ICT理论之外对其进行述评，这必然会对女性主义和ICT研究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不利影响。人工智能从业者艾莉森·亚当（Alison Adam）曾批评女性主义文化研究者唐纳·哈拉威（Donna Haraway）对于ICT的概念和理解存在偏差。③ 大多数研究者没有特别关注计算机的特征，而是将ICT理所当然地看做一个高度抽象的理论整体。研究者们或者声称自己是计算机的实际操作者，或者认为他们给出的评论是基于计算机理论本身的。
要了解女性在ICT领域比例变化的原因，对ICT理论本身的认识就成为一个重要的环节。换句话说，我们需要更好地了解ICT在研究者看来是什么样的理论和实践过程。这不但对于性别研究，而且对于计算机领域本身都很重要。目前的研究发现：计算机并不是一个整体性的领域，一个现实存在的客体，而是一套分散的、复杂的实践和技术。计算机科学并不是建立于其自身的某种自然属性之上的，相反，它提供了某种我们为了得到一份工作而必需的知识技能。这一个界定说明ICT是具体的、而不是抽象的科学。④ 因此在ICT研究中，应该将ICT视为一个复杂的、多面的、具体的科学技术，并以此观点再次巡视女性在参与计算机学习和研究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对ICT进行理论性研究的第一步包括对各个细节的本质上的详细描述。“如果我们想要超越计算机的性别二元论现状，那么我们需要对计算机的调制解调器给出更加清晰准确的描述。”⑤ 也就是说，如何准确清楚地理解计算机理论是使得分析得以进行的关键。只有当谈论到计算机时像谈论女性主义那样清晰明了，对于女性主义与ICT的研究才能得以展开。要做到这一步，首先要纠正传统的对计算机的认识，将计算机放在不同的具体的场景下进行分析，将细致的案例研究放在特殊的场合下来讨论性别、ICT的动力学系统。⑥ 其次，要研究ICT的实践基础，就要从整体上关注从事ICT的实践活动，既包括男性的实践，也包括女性的实践。苏和黛博拉（Sue Clegg & Deborah Trayhurn）的案例研究的设计就是基于探索女性是如何在高等教育中主动选择与IT相关专业的，并对比男性和女性所持有的IT技能和经验有何差别。基于此，实现对ICT理论的再塑型。由此，女性主义进行ICT的研究主题便是：对已有的关于女性和计算的研究数据的基础进行再研究。
二 近期ICT的女性主义研究概述
是女性放弃了计算机行业；还是计算机排斥女性？ICT这种特殊的技术被认为与男性气质相关联，对女性毫无吸引力。然而，情况果真如此吗？要弄清这一问题，首先就需要避免简单的程式化的分析，转向对男性和女性在具体的学习和实践过程中与ICT的互动做更加深入的案例研究。苏和黛博拉选取了英国大学的30位进入ICT专业的学生（26名女生，4名男生）作为他们的案例样本，对于女性和ICT的关系进行探讨。玛丽特·列领导的女性主义研究中心在她25年的女性主义科学与技术研究中，也对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女性进行了多角度的研究。其中包括女性在ICT领域的工作和学习情况，以及女性对ICT所持的观点和社会大众对女性从事ICT的态度的研究。⑦ 在欧洲甚至还成立了女性主义联盟网站，开设专门的研究专区使得女性主义的ICT运动得以推广。⑧ 同样，在我国，女性主义研究者也注意到了ICT研究，2005年召开的《跨越疆界，拥抱东西南北：第九届跨学科世界妇女大会》中，社会性别（gender）与ICT成为其中20个议题中的一个。⑨
基于此，女性主义研究者从两个方面对女性主义与ICT进行了再次的研究。首先，ICT行业是否存在鲜明的性别指向，不适合女性研究。对计算机持有部分的、性别化的观点显然并不适当，因为对于女性在计算机专业的比例与从事与计算机相关的工作的比例有很大的出入，不平衡的结构以一个更广泛的性别化的方式并存着。⑩ 此外，男性气质几乎不能说明为什么女性不愿意选择计算机技术。英国的医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具有典型的男性气质的专业，却仍然有很多的女性成功地提升了她们在这一领域的比例并且掌握了那些看似进入医学界的规训。在阐述这个看似悖论的现象时，即当女性在其他领域却取得突破的时候，在科学领域、工程和计算机课程的比例却在下降。赛（siann）(11) 将这一悖论解释为普遍存在于女性中的在申请这类课程时的失败。她认为在经济回报和社会荣誉方面，科学和工程专业都不如其他杰出的专业领域那样使得女性可以更有保障地获得认可。换句话说，女性，以及她们的男性同事，可能都认为高深的理性研究事业必备的第一步就是长时间地下到工厂第一线的实践积累。然而，诸如商业这样的计算机和其他物质结合的领域，女性的比例却在上升，甚至在计算机与语言结合的领域，女性几乎已经成为主体。女性在ICT领域比例的下降与女性从计算机专业可以得到的职位所能获得的回报相关，也与女性主动选择她们认为的理想的工作——更多的社交技能，更好地与人打交道的能力相关。(12)
其次，选择ICT作为专业研究的女性和男性分享着对于ICT的不同经验。在分析的26个样本中，80％的女性在之前认为自己并不懂什么是ICT，她们熟悉的仅仅是文字和报表处理。而98％以上的男性认为他们在之前就已经对ICT有所掌握了。证据就是计算机游戏。大部分的计算机游戏都是指向男性的，比如战争游戏。这些游戏由男性设计，为男性服务，很少有女性的参与。男性也自然地将计算机游戏的经历看做是早期的ICT的经验。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些经历很重要，因为他们的基础是男性决定了计算机应该是什么样的，并且正在影响着计算机教学的走向。学校和早期的计算机游戏生产商，定义了计算机教育和经验是什么，并在此基础上定义了谁在做计算机工作。甚至直到现在，在这些领域的实践仍然是由男性主宰的。在这项案例研究中，男性想当然地把他们玩计算机游戏的“经验”看做计算机技术的经历，并把玩游戏称为像文字处理那样的终端应用。把电脑游戏和真正的计算联系在一起，当文字处理保持与早期的打字技术的联系时，这意味着对男性和女性而言，技术经验是在性别的领域中社会地构成的。
通过案例研究，不难看出，关于ICT的女性主义研究，从计算机的制造、应用以及取得的社会效果来看，ICT并不是独立于性别之外的。相反，性别的建构参与了其中的每个步骤。正是由于男性的早期垄断，使得ICT具有了拒斥女性的表象，如果这一情况得不到足够的认识，ICT还将继续它的男性特质，并将ICT与女性的关系异化。
三 超越ICT：技术研究中的女性主义和建构主义
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ICT已经融入到我们生活工作的每个环节。ICT的运用使得政治生活中那些立足于种族问题、性别、思想和阶级的各项运动有了紧密的联系。而ICT为新的社会运动，环境保护主义和女性主义等提供了新的途径和综合的网络，而这两种运动都体现了政治的身份。(13) ICT的女性主义研究在看到ICT这样基础性的影响的基础之上，开始反思科学技术中的性别建构过程，超越了狭义的ICT的研究领域，将女性主义与科学技术的相互规训的关系深化，并在欧洲展开了一场深刻的女性主义ICT运动。这场运动包括描绘女性在创造和应用技术方面的图景；区分女性在现实世界中“如何……”指导和发展基于女性立场的ICT研究；运用ICT工具作为女性的代言人；准确地将女性主义者的技术实践运用到对技术的建构过程中。
随着对ICT的研究的深入，女性主义研究者和建构主义研究者都对以前的与技术相关的研究进行了再分析。女性主义对新技术的兴趣源于新技术为其研究提供的不断变化的研究机会。研究技术发展意味着研究社会变革，显然，对技术的社会研究包括研究技术对性别关系的影响。强调人们做的是什么远比他们的技术经验来得重要。因为在劳动中的性别分工，男人和女人使用不同的技术工具，而且面对同样的技术，男人和女人获得的方式和过程不同，使用的方式也有差别。由此，我们更需要集中研究女性的任务和工具，再分析我们早期关于在工厂工作的男性和女性与机器的不同关系的研究。
在传统的意义上，技术总是被看做是男性的活动领域。在工程学领域中，将人类与机器联系起来的研究被称为“人－机”系统。技术决定论对于技术的发展持有的理论观点是很狭窄的，并没有把社会和经济的因素考虑在内。同时，女性主义科学技术也并不会将技术推向另一个极端，相反，女性主义研究认为技术对于工作生活的影响并不是无法解释的。对于技术的社会影响，持有一种适当的可变的观点，而不是无章可循的变化。因而，对这些变化的研究是很有意义的。技术的独立的影响因素，同时也是一系列重要的影响因素中的一员。因而避免对技术发展进行独立的研究很有意义。通过研究办公自动化和电话工作，研究者发现“办公室革命”从未发生过。因为这对办公室人员的智力的影响被过于低估，而对于计算机的能力又估计过高。研究还表明，家务劳动技术是为了满足男性设计者的愿望而不是那些真正从事家务劳动的女性的。
女性主义研究者已经展示了这些男性机械系统仍旧像男性语言一样存在着，而且在技术的社会学研究中被不断地重复着。而建构主义对技术决定论给出了相反的意义，为更好地理解那些由男性或男性气质统治的技术领域何以如此稳固提供了更好的分析工具。女性主义的研究目标是对女性和技术在不同环境下进行研究：教育体制、工作组织、家务劳动以及休闲。研究的目的是要弄清楚女性在实验现存的技术的使用，而不是对女性普遍意义上没有投入技术领域的原因的经验研究。研究同时想要表明女性完全可以积极地使用技术。这使得研究技术专业的女性工作者，关注女性在家务劳动和工作场合使用技术显得重要且必要。通过研究，我们发现尽管从整体上看，女性比例在ICT领域有所下降，但是绝对数量仍在增长，女性选择技术相关的教育和职业来获得政治平等。女性主义ICT研究也在某种意义上为这一政治目的起了积极的作用。
早在1993年，温纳已经关注建构主义缺乏政治立场而带来的问题，包括忽视了特定的技术所带来的社会后果；缺乏对于这类群体的关注；造成某种故步自封的守旧派做法。(14) 然而，在讨论女性主义和建构主义时，我们发现如果拒斥这些广泛的研究传统，立足于广义上的性别视角，建构主义将会得到更为丰富的研究成果。女性主义认可温纳对于技术决定论的政治批判，但是温纳对于建构主义的批判却显得有些混乱，将对理论的批判和对实践的批判混为一谈。建构主义在一定意义上忽视了政治和性别，但是与其批判他们实践的不足，还不如研究一下建构主义者所持的理论观点对于女性主义研究者的借鉴意义。简言之，就是使“女性主义遭遇建构主义”。
四 小结
通过上述讨论，可以得出以下结论：正是实践哲学视角的引入，使得对女性主义与ICT的案例研究中关注了女性在选择和从事ICT时的观点，以及ICT在考虑到社会性别的时候看到了女性和ICT之间的互相建构和相互的再协商。建构的意义不只在于性别的社会建构，也在于性别对社会的建构。就ICT技术而言，从技术产生之初就打上了性别的烙印，在之后的发展中，性别既影响了ICT的发展方向，也建构了ICT的性别特征。
建构主义视角的引入，开拓了女性主义研究的广阔天地，女性主义和建构主义之间完全可以互惠互利，女性主义研究对技术决定论、社会决定论和本质主义的质疑，与建构主义有很多类似之处。但是女性主义批评社会建构主义缺乏性别和政治的立场，但同时认为在女性主义分析过程中应用建构主义的工具是必要且重要的。
注释：
①(12) Roger Gibbins,“Federalism in a Digital World”,Canadi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Revue Canadienne de Science Politique,Vol.33,No.4,pp.667 ～689.
② Waicmanj,Feminism Confronts Technology,Cambridge,Polity Press,1991.
③ Adam,A.,Artificial Knowing:Gender and the Thinking Machine,London,Routledge,1998.
④ Sue Clegg; Deborah Trayhurn,“Gender and Computing :Not the Same Old Problem”,British Educational Research Journal,Vol.26,No.1,pp.75～89.
⑤ Clegg,S.,Is Computing Really for Girls? A Critical Realist Approach to Gender Issues in Computing,in:G.Pom & ～J.Lopez (Eds) ,After Postmodernism :an Introduction to Critical Realism,London,Athlone Press,2000.
⑥ Hapnest,& Rensokn,H.,Competition and Collaboration in Male Shaping of Computing:a Study of a Norwegian Hacker Culture,in :K.Grint & R.Gill,The Gender - Technology Relation :Contemporary Theory and Research,London,Taylor & Francis,1995.
⑦ Lie,Merete,A - J.Berg,eds,The Singificance of Technology for Women's Work,Norwegian in Sosiologii dag,1984.
⑧ http ://europeanfeministforum.org.
⑨ http ://www.tjnu.edu.cn/women/chinas/report.
⑩ Henwoodf,WISE Choices? Understanding Occupational Decision - making in a Elimate of Equal Opportunities for Women 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Gender and Education,8,1996,pp.199～214.
(11) Siann,G.,We Can,We don't Want to :Factors Influencing Women's Participation in Computing,in:R.Lander & A.Adam( eds),Women in Computing,1997.
(13) Anne - Jorunn Berg,Merete Lie,“Feminism and Constructivism:Do Artifacts Have Gender ?”Science,Technology and Human Values,20 (3) :pp.332～351.
(14) Winner,Langdon,“Social Constructivism :Opening the Black Box and Finding it Empty”,Science as Culture 1993,16 :pp.427～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