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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战争方式”是指传统上美军将领在作战中主要采取的以“磨”为特征的消耗 战略。但这已成为过去。在信息技术巨大进步的刺激下，“美国新的战争方式”依靠的 是速度、机动、灵活性和突然性。这种方式在伊拉克战争中展现出来，必将对塑造未来 的美军产生极大影响。
以“磨”作战
美国的战争方式是指以“磨”为特征的消耗战略，军事历史学家拉塞尔·韦格利1973年的著作使这一术语广为人知。1864～1865年，尤利西斯·格兰特就是用消耗战略来摧毁罗伯特·李的军队；1918年，约翰·潘兴也是用这一战略来磨垮德国军队；1944～1945年，美国陆军空军仍是用这一战略来摧毁德国和日本所有的大城市。由此看来，美国 内战、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并不是靠战术或战略上的高超而是凭纯粹数量 的砝码打赢的，那种令人畏惧的毁灭性力量只有完全动员起来和高度工业化的民主国家 才能承受得起。在所有这些战争中，由公民士兵组成的美国军队遭受了巨大伤亡。
从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的特点看，美国采取了基本相同的战法，不过效果不如以前。 朝鲜战争代价巨大，只打了个平手；越南战争则是流血的失败。海湾战争成功得多，但 在许多方面，它仍然是传统的火力密集型战争：先进行了5个多星期无情的轰炸，然后 是大规模装甲突击。尽管从侧翼包抄盘踞在科威特的伊拉克军队的“左钩拳”行动显示 了一定的作战艺术，但这简直是一场赌博--8个师的联军规模太大，完全粉碎了进军 道 路上的一切。
然而，这样的战法已成为过去。在信息技术巨大进步的推动下，美军摒弃以往那种流血的猛烈打击，采取了新的战争方式。它寻求双方伤亡极小的快速胜利，其特点是速度、机动、灵活性和突然性；主要依靠精确火力、特种部队和心理战；努力将海上、空中和地面力量融合成为无缝的整体。这种方式突出显示在伊拉克战争中，其对美国未来战争的影响是深远的。
倡导转型的人
美国这种新的战争方式的形成有一个很长的过程，其根源可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的防务改革。近年来，最突出的倡导者是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当拉姆斯菲尔德及其高级助手谈到“转型”时，并非仅指武器系统的变化，而是指思维方式的转变，新思维将使美军能够利用信息时代的技术进步，获得对任何潜在对手的质量优势。
美军的转型在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中已有体现。美军不是像以往的侵略军那样在复杂的地形中瞎闯乱撞终致覆灭，而是选择以小股特种作战部队和大量精确制导弹药进行作战。美国力量的这种巧妙应用使多年来裹足不前的北方联盟仅两个月就推翻了塔利班政权。尽管总体上成功了，但阿富汗战争也暴露了未使用足够地面部队的局限性。奥萨马·本·拉丹和其他恐怖分子头目在托拉博拉之战中设法逃遁，即使新政府在喀布尔建立后，军阀仍控制农村许多地区。
伊拉克战争比阿富汗战争给人印象更加深刻，因为它是真正的联合作战。对战争的审查显示了美国新的战争方式的潜力，为未来提供了一些经验教训。
在伊拉克战争中，联军的规模不到海湾战争中部署的部队的一半，但他们达到了更具雄心的目标--占领了整个伊拉克，而不是仅把伊拉克军队赶出科威特--所用的时间只有海湾战争的一半，伤亡只有1/3，花费只有1/4。回顾以往，许多人会争辩说，萨达姆·侯赛因的军队从一开始就没那么可怕，此言无疑很有道理。尽管伊军的质量远不如1991年前的全盛期，但它仍部署了45万多人的部队，包括准军事部队、共和国卫队以及特别共和国卫队，其忠诚一再得到证实。传统上，陆军战争学院是这样教给学员的：进攻部队必须拥有3比1的优势，在复杂地形如城市地区作战时这一比率须高达6比1。在伊拉克战争中，联军地面部队(从未超过10万人)不仅远没有3比1的优势，反而处于3比1或4比1的劣势。
无论如何，美国及其盟国迅速获胜，堪称军事历史上非凡的战绩之一。以前，作战出色的黄金标准是1940年德军闪击低地国家和法国。德国人在仅44天的时间里，就征服了法国、荷兰和比利时，士兵“只有”2.7万人死亡。美国和英国仅用26天征服了伊拉克(面积相当于法国的80%)，仅161人死亡，使传奇式的将领隆美尔和古德里安相形见绌。
伊拉克战争是怎么赢的?
这场3周的作战将由历史学家和军事分析家在未来的岁月里进行研究和讨论，但即使在现今的早期阶段，仍有可能指出导致美军轻松获胜的几个因素。最明显的一点当然是伊军防御不当。伊拉克军队没有机会与美国强大的战争机器面对面交锋--萨达姆知道这一点。他的战略是充分利用非对称手段。伊拉克人计划退入城市，利用游击战加大美国人和平民的伤亡，他们希望美国国内和国际社会的压力会迫使华盛顿坐到谈判桌前。这一狠毒的计划类似于两次车臣战争中车臣人使俄罗斯军队陷入泥沼的做法。但伊拉克人做得太差，没有奏效。
伊拉克军队一次又一次失去了增加联军困难的机会。他们没有炸毁大坝和桥梁，没有利用化学武器，也没有在巴格达设置街垒。为何他们什么也没做仍是一个迷。可能伊拉克军队完全不想为萨达姆苦战。但尽管伊拉克的失误和士气低下提供了部分答案，美国战争艺术的高超是决不能忽视的。
美国领导的联军严重干扰了伊拉克的指挥和控制系统，进军速度之快超出了伊军的应 对能力。萨达姆实际上建立了确保军队指挥官不能密切协同的系统，因为他担心他们会 密谋反对他。因而，伊拉克武装力量的组织原则与美军权力下放和联合作战的原则正好 相反。正是精神状态的不同，使美军能够总是领先于对手几步。
伊军建设沿用的是陈旧的苏联模式，而美国武装力量则大力发展五角大楼所谓“网络 中心战”。这种方法意味着利用信息技术，大大提高“C4ISR”(指挥、控制、通信、计 算机、情报、监视和侦察)的效能。
美军使用了一系列先进传感器来消除战争迷雾。单看飞机在伊拉克上空的大量无人机，没有一种在1991年使用过。在最高空大约6万英尺，RQ-4A“全球鹰”无人机为美军指挥官提供了伊拉克战场的全景图。往下在1.5万至2.5万英尺，飞行的是RQ-1B“捕食者”无人机，其中有些装备了“地狱火”反坦克导弹(“全球鹰”和“捕食者”都能一次连续24小时以上执行任务)。在它们下面，在战场上空飞行的是更小的战术无人机，如陆军的“猎人”和陆战队的“龙眼”，类似于模型飞机。再往下全是有人驾驶的监视飞机：高空飞行的U-2，载有综合孔径雷达；E-8联合监视与目标攻击雷达系统飞机，使用地面测绘雷达监视战场；E-3机载警戒与控制系统飞机，用于协调空中作战；RC-135“联合铆钉”飞机，截获敌军的通信信号。它们提供的所有信息得到地面部队报告的补充，地面部队装备了全球定位系统、卫星电话和无线因特网装置，使他们能够立即把协调信息传送给总部。
海湾战争期间，从识别目标到打击目标需要3天。那时，空中任务指令必须传到航母上。现在，这些相互交流通过高速卫星和无线电中继系统来执行。一个显著的例子是，4月7日，情报资料探知萨达姆在巴格达与高级指挥官开会，随后1架B-1B轰炸机对开会的饭店投下4枚2000磅的卫星制导炸弹，从发现目标到打击目标只用了45分钟。
萨达姆实施了自己的心理战行动。为吸引国际公众舆论反对战争，并使自己的人民作战，他的电视台不停地播放美军战俘和据说是死于联军空袭的伊拉克平民的画面。美军令人吃惊地迟迟没有袭击伊拉克的电视发射机，即使3月25日一架“捕食者”无人机用“地狱火”导弹摧毁了一座卫星天线时，复兴社会党分子仍设法用多余的系统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广播。然而，伊拉克的宣传越来越太离谱，不能有效发挥作用。即使联军离巴 格达只有几英里了，伊新闻部长萨哈夫仍不断宣称联军决不会在巴格达附近，成为全球 的笑柄。
美国实施了更加精明的信息战，其核心是安排记者随联军采访的计划。此举成功弥补了媒体与军方之间不信任的裂痕。的确，不久记者就称美军为“我们”而不是“他们”。随军记者提供了美英士兵的职业精神、英雄主义和自我约束的令人信服的画面。这也许没有赢得阿拉伯世界的信任，但的确有助于争取曾怀疑战争的许多西方人。由于战争的成功变得明显，欧洲、美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公众舆论调查中的支持率大增。
打赢下一场战争
伊拉克战争为塑造未来的美军提供了什么样的经验教训?尽管空中力量效能的增强已表现得非常清楚--1991年摧毁共和国卫队用了6周而这次仅用了1周--他们宣称空中轰炸能够独自赢得战争。
但如果美国新的战争方式不能排除对“地面打击者”的需要，则可使他们更具杀伤力，从而减少所需人员的数量。正如伊拉克战争一再证明的，过去只能由坦克和榴弹炮投送的大量火力现在可从空中发射。
陆军已从1990年的18个现役师缩为今天的10个现役师--如此规模的部队不足以承担其所有的责任，包括在阿富汗、波斯尼亚、科索沃、西奈、韩国以及目前在伊拉克的部署。现役陆军仍需要扩大规模。空中力量不管多么令人畏惧，不能维持新解放国家的秩序，或建立民主政府。
陆军需要完成“帝国的”管理任务--这不是一般的任务，而是像在伊拉克战争期间所展 示的更常规的作战技能一样，对长久保卫美国的利益至关重要的任务。陆军领导者应认 识到，如果他们不尽力去赢得和平，那么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等战场上的胜利很容易前功 尽弃。
空军近年来主要通过支援地面部队的轰炸任务扮演着耀眼的角色。对于一个传统上喜欢空中交战或“战略”轰炸的军种来说，这多少有点文化上的冲击。“战术”轰炸被嘲笑为“坦克乱射”。
正如空军正在逐渐放弃对空中交战的偏爱，海军也正在学会在舰对舰的交战日益罕见的世界中生存。与空军一样，海军近来的主要任务是支援地面作战。海军也需要更集中 于对地支援--这是陆战队飞行员(亦从航母上起飞作战)擅长的任务。
这些只是伊拉克战争后美军如何必须继续转型进程的几个例子。美军需要更多的监视平台，如联合监视与目标攻击雷达系统飞机和“全球鹰”飞机，还需要更多的带宽使所有这些系统能够互相交流。美军在“伊拉克自由行动”中使用的带宽是“沙漠风暴行动”中所用带宽的30倍多，而且对速度的需要还将继续增长。满足这一需要及其他许多需要将耗资巨大。尽管国防预算又开始增长，但仍不足以填补美军所有项目的资金缺口。转型的军队实际上比以往的军队花钱更多，但结果将物有所值，因为它将使美军能够以很小的生命代价继续打赢战争。
除了纯技术上的考虑，还有重要的人员问题。各军种在协作方面已有很大进步，但他们需要做得更多，以使他们的系统和思维都能互通。
转型决不是说已经完成了，将来也不会完成，它是一个持续的进程。但在伊拉克的胜利表明，美军正在取得重大进展，使美国的战争方式更加有效。
译自美国《外交》